潜猫 上——恩顾
恩顾  发于:2015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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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九如嫌弃地皱眉屏息,摸了摸他的脉,“死不了,灌点清肠道的汤药,睡两天就没事了。”

卫金钩问:“这是中了什么毒?”

“一种昆虫的分泌物,可能是不小心摸到了,没洗手就吃东西……”香九如说了一半,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于是耸耸肩问:“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怀疑我?我倒是想下毒让他倒霉倒霉,可是我和东潭都没机会接触到他。”

邱正夏如愿撒了尿回来,捏住鼻子探头探脑,韩贝一把扼住他的后颈,警告:“看到没有?吃东西没洗手的后果。”

邱正夏咋舌:“没洗手都有生命危险,这条路名叫洗手坡吗?”

道理谁都懂,这条路上每天人来人往,从没听说过谁因为吃东西没洗手而在半路上中毒,吴文全肯定是被人下了毒。但没有证据,香家师徒的的确确没有接近过吴文全,卫金钩也不好发作,阴森森地瞪了香东潭一眼,“到小县城住一晚,刘懒,明天你早点起,把车开去洗干净再上路。”

叫柳真的男人至始至终没有言语,他面相老成,年龄在二十八到三十八区间,生得高挑却不壮实,削肩窄腰,臂膀腿脚比一般人略长,剃了个青皮秃瓢,一字浓眉,眼睛细小,睁着和闭着没有多大区别。既然看不到他的眼珠子,自然也难辨不清他在看哪儿,嘴角倒是天生上翘,仿佛一个含笑罗汉。

吴文全中毒没让柳真来摸脉,而是动用了香九如,说明他不精医术,那么用排除法可以推论出他不会制毒解毒,技能是配置炸药。韩贝眉头紧锁,心里叫苦不迭:我这种菜鸟都能潜进盗墓队里,猞猁肯定不会失手,他到底是谁?

“韩少爷,”那柳真冷不丁开了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啊?我,我……”韩贝猝不及防,反驳:“我有吗?”

“文全中毒了,大伙都在看他,而你从下车开始就一直看着我,我有那么好看吗?”柳真的嗓音出奇地沙哑晦涩。

“哈,真抱歉,”韩贝稍一定神,神态自若地胡诌:“这位先生像我一个朋友,我不自觉地拿你跟他比了比,就多看了几眼,真是太不礼貌了,对不起。”

“像您的朋友?”

韩贝瞎掰:“一个大学同学,毕业后就没见了,你跟他长的还真是像啊,那眼睛,那眉毛……”心说:眼睛能小的跟你一样,也够奇葩了。

“有幸能见见韩少爷的同学,一定挺有意思。”显然,柳真也深以为然,爽朗笑了两声,拱拱手,打开车门,“县城见。”

韩贝悻悻地强笑一下:“县城见。”

邱正夏下巴抵在他肩上,嘟嘴:“乖徒儿,干嘛和他搭讪?”

“没看到是他和我搭讪吗?”韩贝回身往自己的车走。

“那他为什么和你搭讪?”

“我高富帅。”韩贝自己说着这话,也觉得好笑,一弹他的额头,“好好走路,别粘着我。”

一行人在邻近小县城的招待所住下,开了几个标准间,香家师徒一间,卫金钩和刘懒一间,柳真和周王言一间,韩贝为了彰显自己富家公子爷的身份,毅然蹬了邱正夏,要了小招待所唯一的所谓“总统套间”。

邱正夏没的挑,只能和吴文全一间。香九如住下后,开了几味中药,卫金钩叫刘懒去县城小诊所买来,冲开水给吴文全喂下。

隔壁几间的人在忙些什么,韩贝没搭理,也无心探听。“总统套间”里条件恶劣,他冲了个澡,刚打上泡沫,就没热水了,所幸是夏末,不至于太冷,他也没太介意,随便冲了冲,浴巾一围,准备睡觉。

打开浴室门,韩贝一口血差点呕出来!邱正夏赤膊穿着条低腰牛仔裤,躺倒在大床上,娇羞地用一条小裤衩掩面唱歌儿:“水灵灵地小娇花儿,等哥哥来采~”

“你怎么进来的?”韩贝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检查门锁。

“爬窗户啦。”邱正夏往窗一指:“我爬了两间才找到你。”

“各睡各的觉,你找我干嘛啊?”韩贝坐在床头,找电吹风。

“人家还以为今晚能跟你一起睡的,期待了好久哦。”邱正夏拨弄着他的浴巾。

韩贝打开他的手,一紧浴巾:“再调戏我,我就默认你是在向我求爱。”

邱正夏惊喜交加:“你这迟钝的死鬼,现在才发现?”

韩贝:“……”

邱正夏捧脸:“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嫁入豪门。”

“你给我滚。”韩贝恶言相向,

邱正夏一收嬉笑脸孔,正色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我觉得这伙人非常危险,你得小心再小心。”

“还不是你这废物给我拉的皮条?”韩贝反唇相讥:“自己没本事,还把我推进这狼窝里。”

邱正夏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确认没人偷听,回头来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你认为吴文全的毒是谁下的?”

“香九如?或者是香东潭。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

邱正夏目光森冷:“有可能是吴文全自己下的。”

韩贝一惊:“为什么?”

“我怀疑他也有云南人的线索,想使一招金蝉脱壳,”邱正夏往窗口一努嘴:“我刚才爬过来找你,经过周王言的房间,卫金钩也在,他们讨论明天把吴文全留下来,不耽误行程,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韩贝垂下眼帘,遮住眼中不可避免地显露的惊愕情绪:这小子聪明得要命,我家那些窃听器难不成是他装的?

“贝贝,你怎么看我这推论?”

“很有道理。”韩贝没头没尾地问:“正夏,你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

邱正夏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起来就问问呗。”韩贝嘴上漫不经心地问着,打开抽屉和柜子到处找电吹风:如果念的是机械相关专业,窃听器很有可能是他做的。

“我只念完九年义务教育。”

韩贝直起腰看着他:“骗人。”

邱正夏瘪嘴:“真的,不信你问我干爹。”

“呃……你干爹?”

“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门人,”邱正夏黯然道:“他也穷,我小时候他捡垃圾喂我……”

“啧……”韩贝顿时心酸得够呛:“行了,我知道了,别用那表情看着我,我知道你可怜,以后我对你好点。对了,刚才我们说到什么?如果你的推论是对的,我们该怎么办?不能让他得逞啊。”

“你明天提醒提醒卫金钩?”

“不太合适吧?”韩贝犹豫不决:“卫金钩老谋深算,会没有戒备?”

邱正夏反问:“他知道吴文全知道云南人的消息当然会戒备,但如果他不知道吴文全知道云南人消息呢?”

“知道不知道的,你顺口溜啊?”韩贝白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后腰上久久没移开。

邱正夏和韩贝差不多高,但骨架子小一圈,穿着衣服显瘦,脱掉衣服却挺有肉感,一身强劲结实的肌肉,腰背线条流畅,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健康漂亮,细腰翘屁股,还有两个性感的小腰窝;尾骨以下部位常年没有晒到太阳,内裤边缘露出一截子白皙;后背有一条十几公分的刀疤,平添了几分危险又诱惑的野性。

韩贝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他的刀疤上,像爱抚自己的大猫,心疼地摩挲了几下。

邱正夏:“喵?”

韩贝尴尬:“……呃,给你赶蚊子。”

邱正夏拉开裤裆:“摸这里摸这里!”

“你给我滚!我正烦着呢!”韩贝恼羞成怒,故作正经地陷入沉思:“怎么提醒可以不露声色呢?这只是推论,又没有证据,话说不好听,我岂不是像离间人家兄弟感情?”

邱正夏大字型横在床上:“为师和你一起睡,晚上边睡边想。”

得!又绕回来了!

韩贝没好气:“去!别缠我,让人看笑话!”

邱正夏一咕噜爬了起来:“你让我在总统套间洗个澡吧,我那间没有热水。”

“让你失望了,我洗的也是冷水。”

“真拿你没办法,为师就凑合着洗个冷水澡吧。”邱正夏迁就地说。

等一下,他迁就个什么劲啊?韩贝哭笑不得:“回你自己屋去洗吧。”

“人家不想和那个人睡一间嘛!他臭!还打呼噜!”邱正夏跺脚埋怨:“贝贝,你有没有良心哦?刚才还说会对人家好!讨厌!”

那“讨厌”两个字尾音又颤又嗲,可把韩贝恶心坏了,“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计较啊?跟他睡一起又不会死!”

“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计较啊?跟我睡一起又不会死!”邱正夏原话丢回来。

韩贝无言以对,便顺水推舟地一点头:“好好好,跟我一起睡行了吧?你帮我去楼下服务台借个电吹风。”

邱正夏撒着欢儿出去了,前脚出门,韩贝后脚就把窗户全扣紧:“看你怎么进来!”

两分钟后,邱正夏借来电吹风,哐哐敲门:“你这杀千刀的负心汉!到底开不开门?”

“不开!”韩贝隔着一扇门:“滚回你自己屋去睡!”

邱正夏满嘴跑火车:“你骗我去借电吹风之前还摸了我!你忘了自己信誓旦旦承诺过什么?什么海枯石烂!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假的!我妈说的没错,有钱男人良心都被狗吃了!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去你妹的!”韩贝忍笑忍得嘴角酸痛。

邱正夏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一会儿又回来:“贝贝,开门!”

吴文全那种对自己也能狠下毒手的人躺在身边,想想就睡不安稳,韩贝也于心不忍,锁起门纯粹是想逗逗他,逗够了就放进来,于是调侃道:“你不是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吗?”

“韩贝!别闹了!”邱正夏嗓音发抖:“快开门!吴文全死了!”

06.命案

吴文全倒在浴室里,上身湿透了,眼珠外爆,表情扭曲,死相万分狰狞。

刘懒可笑地干嚎:“文全叔!文全叔——这是谁干的?”

香九如动了动高贵的手指,在他颈部、手腕和鼻端各停留了若干秒,淡如止水地撩起身边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擦手,说:“体温还热着,关节柔软,死亡时间顶多五分钟。”

柳真二话不说,放倒吴文全紧急抢救,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又抬起他的头做人工呼吸。

“邱正夏,五分钟前你在哪里?”卫金钩喝问。

韩贝抢着说:“他在我房里,刚才我们闹着玩,我把他关外面,他回自己屋后,马上就发现……”

邱正夏受惊不小,畏畏缩缩地躲在韩贝身后,“我回来看到他跪在浴缸边,头扎在里面,就喊他的名字,扒拉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就丢下他跑去找贝贝了。”

韩贝道:“报警吧。”

当下,卫金钩、周王言和香九如异口同声:“不行。”

柳真忙活好半天,没有任何效果,吴文全逐渐发凉了,面皮青紫,眼看是死透了。刘懒凌厉的眼刀戳向香九如:“那时间段,你在哪?”

“什么意思?”香东潭辩解:“师父他和我一起……”

“一边去!”香九如给徒弟一个暴栗,“想冒充侦探询问不在场证明?不如先说说你们那段时间在干什么?这个房间,在金钩刘懒和柳真周王言的房间之间,溺死一个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就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周王言自觉表示清白:“刚才柳真冲澡,金钩和刘懒过来商量事情,大概聊了十几分钟。”

柳真接上:“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刘懒红着眼道:“得,这么说文全叔是自己把自己溺死的?”

“怀疑我?用用脑子吧。”香九如坦然道:“我是讨厌他,但也不至于弄死他。就算我有那么凶残,你们看我这样一个病人,有力气把他扛到浴室吗?就算能,溺死他那么费劲的事,能不沾上水吗?你们去搜搜我房间,湿了一块布角,算我是杀人凶手。”

“报警就能真相大白了。”韩贝又问:“猜来猜去有意义吗?”

柳真冷然道:“我们躲着警察都来不及。”

多余的话不多说了,大伙都心知肚明。卫金钩长叹一声:“别睡了,立刻上路,把文全抬上车,别惊动警察,也别惊动招待所的人。谁再多一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为了去掘个八字没一撇的古墓,竟然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拜把兄弟死的不明不白,算什么兄弟?拜你妹的把!一伙丧心病狂的乌合之众,老子早晚把你们全抓去吃牢饭!韩贝强抑心中的骇然,牵上邱正夏拔腿便走。

回到“总统套间”,邱正夏从后面勒住他的肩膀,沉声安慰:“好贝贝,别害怕。”

韩贝颇感意外,侧过脸:“我没有害怕。”

“你的手抖得厉害。”邱正夏一扫方才的怯弱,狡黠地一眨眼:“冷静点,收拾收拾,走吧,别离我太远,他们害不到你。”

韩贝嗤笑,抬手一薅他的一脑袋乱毛,“是你害怕吧?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出师不利,启程八个小时就出了意外,拐进县城本想休息一晚,哪料突起命案,一伙人付清房钱,急匆匆地连夜出发,车也没洗,吴文全横在原来那辆车的后排,柳真开车,卫金钩坐副驾驶,刘懒挤到韩贝这辆车来。本来是轮到韩贝开车,他发起少爷脾气,说自己又困又累,开不了车。

折腾到凌晨两点,谁不是又困又累?刘懒也不和他计较,坐上驾驶座,发动车跟上卫金钩。

气氛全然不如之前那般轻松,没人愿意说话,香九如不知在手帕上喷了点什么,捂住鼻子,蹙眉合眼,也不知是否睡着;韩贝被挤在最旁边,抵着车门,脑袋靠在窗户上,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兀自发呆。

邱正夏往他一边耳朵塞耳机,“贝贝,心情不好,听点歌吧。”

耳朵里传来劣质MP3的混合音:“……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韩贝:“换。”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啊~~”

“换!”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换!”

邱正夏不满:“换什么换?这歌多好听啊!我最喜欢唱这首歌的旁白——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

韩贝摔掉耳机,“你给我滚!”

这个县城很小,拐出几条街就开出了城关,由四车道变为双车道,很快上了山路,路上行车更少了,一边是小山丘,一边是空车道,视野中不时展现出连绵黑黝的农田,尽头是天底的几盏农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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