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桓坐在副座上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角带着点水渍,懒洋洋的说:“去Corner。”
“你不回家?”沈修单手支着车窗撑着下巴,扭过头瞥了他一眼。
“我的小毛驴在那。”
沈修愣了一下,“什么小毛驴?”
关桓真的很想吐槽他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民间疾苦,但还是忍住了:“电瓶车。”
沈修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转了四个声调。
关桓又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盹。
闭着眼睛的关桓不知道沈修时不时的偷偷看他。
来到Corner门口,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电瓶车,认栽了,小毛驴被偷了。
沈修看他着急的表情也猜了个大概,试探着问:“要不,我送你回去?”
关桓往前走,摆摆手:“不用,我坐公交车。”
他走了五分钟,沈修跟了五分钟,他在公交车站牌那儿一杵,沈修便开着车寻了个隐蔽的地儿默默地瞧着他上了人挤人的公交车,轻轻的叹了口气。
关桓回到家才发现自己还戴着沈修给买的帽子,懊恼的抓抓乱糟糟的头发。
虽然脑袋受伤了,小毛驴被偷了,但是班还是得照样上,当戴着棒球帽的关桓出现在学校,徐小天那些眼尖的学生立马上前嘘寒问暖。
班长:“关老师,夏天很热吧。”
学生A:“关老师,您瞧您都戴帽子了,可见这天真不是一般的热啊。”
徐小天:“关老师,您就跟院长说说呗,咱们教室的空调不能做摆设啊。”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关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然后一摘帽子,指指脑袋上的纱布。
四周顿时噤若寒蝉,关桓戴上帽子,叹息着拍拍徐小天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啊。”
上市场营销公共课的时候,同学们都感激涕零的望着讲台上戴着棒球帽讲课的男人,因为他偷偷开了空调。
F大有规定,只有在38摄氏度以上时,才能开空调,平时都是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有的老师甚至会因为风扇的声音太过吵闹,上课时连电风扇都不给开。
像今天这样35、6度就开空调的老师自然深受学生爱戴。
徐小天得意洋洋的拱了拱后面的桌子:“看吧,只要我金口一开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班长一脸嫌弃的戳戳他的背,“你就吹吧你。”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关桓警告的视线,立刻端正的坐好,脚却没闲着,狠狠地踹了下徐小天的凳子。
沈修昨天晚上看到关桓上车后,去了趟派出所,叼着烟斜睨着被拷在派出所门口防盗窗上的小混混。
“你们谁动了我对象?”语气问“今天你吃早饭了吗”那样平静无波,内心却恨不得撕了那个小王八蛋。
你对象?你对象谁啊?我们可没见着里面有小姑娘啊!小混混们低着头犯嘀咕。
“你们谁动他了?”沈修慢吞吞的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
照片上一个戴着灰色棒球帽的男人睡得正香,双眼紧闭,睫毛长而直,在眼脸处投下一小圈弧影,鼻梁高挺,嘴唇微抿。
窗外的灯光成了背景,隐隐绰绰,更加衬得这人帅气无比,这张照片是关桓在他车上睡着时他偷拍的。
哦,原来你对象是男人啊。
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努努嘴,小声道:“坚哥。”
被叫做坚哥的双手被铐住了,只好用脚踢了踢黄毛:“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修咬紧了香烟滤嘴,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说罢,甩出一脚,擦得噌亮的意大利进口皮鞋正中坚哥的小腹,坚哥刚想骂出的脏话被堵回了嗓子眼。
被三三两两拷在窗户上的小弟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沈修一脚一脚踹在坚哥的小腹,每次都踹在同一位置。
坚哥见自己快被这男人弄死,堪堪扯着嗓子叫了声救命,紧接着就对上沈修凌厉的眼神,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是、是那男的先动手的。”
沈修不管,谁欺负了关桓,对方就得双倍奉还,重重扇了对方一巴掌让他闭嘴,坚哥半边脸肿了起来。
这声呼救虽然有些微弱,但还是被带着警帽的小警官听见了。
“哎哎哎,怎么又是你啊,你干嘛呢!”小警官匆忙上前拉开沈修。
沈修吼道:“他妈的放手!”
小警官心想要是放手了人非得被你打死不可,一个劲的劝说:“我们已经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了,你就别……”
“警察是你能吼的吗?”正当两人拉拉扯扯之间,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小警官眼睛亮了亮:“叶局。”
“把人给我带走。”叶局转身对小警官说道。
沈修愤恨的看了坚哥,跟着小警官走了。
王秋接到电话的时候睡眼惺忪,听到沈修含着怒气的话语时惊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来XX派出所保释我。”
“你你你犯啥事儿了?”球儿边穿衣服边问,差点把T恤穿反了。
沈修那头闷闷的,只能听见他的轻微呼吸声,没过多久,他把电话挂了。
球儿驱车赶到派出所时,沈修正蹲在地上抽烟,身边掉了一地烟头,正和一个男人怒目相对。
保释出来后,球儿没忍住好奇心,问道:“到底因为啥事儿啊?”
沈修眯着眼脑袋懒懒的靠在车窗上:“故意伤人。”
“因为小关老师吧?”
“嗯。”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就为了这么点事至于么?小关老师这人挺淡的,知道了说不定还不会感激你,反而会骂你活该。”王秋无恶意的调侃。
但听在沈修耳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谁说的?关桓挺重情重义的,程皓的事儿你忘了?”
是了,程皓是关桓资助上大学的男孩子,他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沈修,为了帮沈修解决五十万的麻烦。
王秋不在意的笑笑:“你的心思他又不知道,你这个已婚男打算把它藏多久?”
“他自然会知道。”
但不是现在,沈修暗自道。
他过两天需要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顾洺是个偏激的女人,两年前嘲讽关桓是个同性恋、泼他咖啡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在等,等情势稳定下来后告诉关桓他喜欢他,他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第 14 章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渐凉,冬天悄然而至,大家都穿上了羽绒服、大衣。
关桓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是丢在衣柜的棒球帽一直没有机会还给沈修。
D市冬天很冷,不像北京那种干冷,而是湿冷,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捂不热。
沈修此刻却很热!他快被气疯了,顾洺那个女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婚!
沈修甩下一句“行啊!不离婚就分居吧!”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儿子大步离去。
他不可能丢下自己的亲身骨肉,顾洺看样子也没有要和他争儿子的意思,因为她在书房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亲子鉴定检验报告。
她认为只要有唯伊在,沈修就不可能那么狠心,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这些都是她的异想天开!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她瘫坐在地板上,呆呆的望着玄关处,浑身的精力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干了,只剩个空壳。
这天,沈修提着行李箱站在瑟瑟寒风中,鼻子都被冻红了,唯伊被放在车内,车窗降了个小缝,免得他呼吸不畅。
大人受罪不能带着孩子一起,沈修穿着不算厚实的呢大衣哆嗦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裹得跟粽子似的关桓从小区门口经过。
拖着行李箱奔至关桓面前,关桓被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往后趔趄了两步,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扶扶眼镜。
“沈、沈修?”嗓音很低,声音因为天冷被风吹得哽在嗓子眼。
沈修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眨眨眼睛,挤出两颗眼泪:“关桓……”
他难得这样,把关桓杀了个措手不及,心软了:“怎么了?”
“我房租到期了,我想续租,去银行取钱的时候,钱包被人扒了,卡啊什么的都没了。你看看我没房子住没钱花,你说我怎么办啊?”
你说你在部队历练的几年,一般小毛贼打得过你吗?说出这话有人信吗?
可关桓信了:“真惨。”
沈修吸吸鼻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都在这儿呆几个小时了,你就不能帮帮忙收留我两天?等助理从北京回来我马上搬走,行不?”
关桓点头了,沈修背过身比了个V的手势,兴冲冲的去车里抱来沈唯伊。
他看到孩子的那一刹那心头莫名一抽,就像是有人揪着你的心脏转了180度那样疼。
冬天的天黑的特别快,两人交谈的一会儿工夫,路灯亮了,映照着漆黑的夜空,显得那么寂寥空灵。
关桓把人领回家,但是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两个谁会照料小宝宝?!
沈唯伊原本粉嘟嘟的小脸现在皱的像个包子,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沙发上,可怜兮兮的看看沈修,再扭过脖子看看关桓,最后哇的一声哭了。
沈修赶紧抱过宝宝,哄道:“乖,宝宝不哭,爸爸陪你玩好不好?不哭啊,乖。”
关桓摸着下巴寻思一会儿,说道:“应该是饿了吧?你带奶粉了么?”
沈修愣了:“没啊。”
关桓:“……等着,我去买。”
说完,裹紧羽绒服顶着风出去了。
他跑到超市门口才觉得憋屈。
凭什么我要买奶粉啊?你带着孩子上我家干啥啊?你故意的吧?来耀武扬威来了?你结婚有了孩子就来欺负我孤家寡人啊?
虽然这么想,但是奶粉还是要买,可他对奶粉一窍不通啊,不是有什么三聚氰胺大头娃娃什么的,到底喝了安不安全?
于是在营业员的介绍下,稀里糊涂买了什么什么进口的奶粉、纸尿裤和一只奶瓶回去。
跑到家,他已经热的一身汗,手还是冰凉冰凉的,可把沈修心疼坏了。
冲奶粉的时候,关桓在一边指导:“哎,水别太烫,不然营养全没了。”
“哎哎,30毫升水,一勺奶粉。”
“哎哎哎,搅拌的时候轻点儿。”
沈修终于手忙脚乱的泡完了奶粉,瞧着宝宝抱着奶瓶喝的正香,问:“你怎么了解的这么多?”
关桓捏了捏唯伊肉嘟嘟的脸蛋,眯着眼睛笑了笑:“营业员说的。”
他觉着关桓好像对自己没那么冷淡了,至少表面上不再是了。
喂完奶,换完纸尿裤,折腾完,都已经九十点钟了,两人歪倒在沙发上。
关桓揉揉眉心,去卧室拿了衣物,蹬掉棉拖,走进浴室洗澡。
沈修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
这房子收拾的很整洁,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扫视一眼,垃圾桶里倒着冷菜残羹,抽油烟机上沾着油渍,菜刀砧板有经常使用的痕迹。
这个家可比关桓北京住的那房子有人情味多了啊。
正当他要打开卧室门进去瞅两眼的时候,关桓擦着头发出来了,带着洗完澡后的慵懒声音在身后响起:“客房很乱,我睡沙发,你睡我屋。”
沈修哪儿舍得让他睡沙发啊?三两下窜到沙发上,“那哪儿行啊?我睡沙发。”
关桓指指宝宝,意思是你睡沙发,他睡哪儿?
说句实在的,他不喜欢小孩儿,因为很吵很麻烦,但是人家带着孩子住他家,他又不能把人家撵出去,所以在沈修提出唯伊和你睡卧室的提议后,立马被他斩钉截铁的否决。
关桓的房子是在香堤房产附近的老小区,四季不恒温,也不是什么精装修,大冬天的,客厅没有空调,一到晚上,冷得吓人。
客厅的灯光透过虚掩的卧室门照进屋内,沈修扒着门缝望外瞧,他斜躺在沙发上,低垂着眼帘,盯着书本,时不时在书上勾勾画画。
这样认真的关桓很迷人,沈修是这样认为的。
十二点多钟,沈修再次往外瞧,关桓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右手的水笔掉在了地上。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捡起水笔,从关桓手中抽出书本放在茶几上,又从卧室抱出两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关桓似乎很冷,一个劲的把脑袋往被子里钻,沈修轻笑一声,从书房取来一个暖手宝,充完电掀起被子一角,往他怀里一塞。
一切妥当后,才去睡觉,凌晨,起来好几次,替他掖被角。
他不敢把关桓逼得太紧,他怕关桓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说起来,关桓离开北京的原因是什么呢,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第 15 章
放学后,关桓去了趟商场,买了很厚的一条羊毛地毯,又转了转,买了些育婴用品和一堆婴儿玩具。
他的确不喜欢小宝宝,但是两个大男人谁也想不起来这些,不注意这些的话,小孩儿必定得遭罪。
沈修个大老粗还真没想起来这回事儿,他把唯伊带去公司,女职员见了小宝宝爱不释手,母爱泛滥。
他为了香堤半岛的房产项目忙了一上午,吃午饭时去秘书处看了看儿子。
儿子正窝在一长得挺好看的小丫头怀里撒娇,胖胖的小短手举着,眼睛亮莹莹的盯着那丫头手中粉色的毛绒笔。
沈修见儿子玩的挺开心,就接着忙去了,晚上下班后喜滋滋的载着宝贝儿子回家。
敲了半天门,才看见关桓晃悠悠的来开门,在玄关处换鞋时,他惊呆了,以为屋里遭贼了。
茶几被搡出去好几米,沙发斜斜的从卧室露出半截,抱枕书本什么的掉了一地。
沈修咽咽口水,“……这是、这是遭贼了啊还是要搬家啊?”
语毕,只听得嘭的一声,要不是沈修躲得快,一定会被那个十几米高的玩意儿砸个正着。
关桓一脑门汗,眼镜一直往下滑,裹着厚实的羽绒服,撅着腚把卷着的地毯展开,往前边推。
沈修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你买大了吧?”
关桓不知道从哪儿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子:“可以剪。
他这才发现,这条毛毯没有封边,玄关拐角处关桓毫不犹豫的一剪子下去,沈修在后边嚷嚷:“剪歪了剪歪了。”
拽着关桓里边的衬衫领,把他拉起来,单手把儿子塞进他怀中,夺过他手里的剪刀,又去书房翻出一把米尺,趴在地上照着剪。
关桓宠溺的捏捏宝宝的小肉手,对沈修说:“凑合凑合得了。”
沈修头也没抬:“那你能凑合着跟我过一辈子么?”
关桓当做没听到这句话,面色复杂的别过脸,沈修见他不回答也不恼,只是不在意的笑笑,“逗你玩儿呢。”
沈修负责铺地毯,关桓负责腾地儿,沈唯伊负责痴痴傻傻的乐呵。
一小时后,沈修呈大字状躺在羊毛地毯上,斜眼瞅着关桓从卧室拖出一大包育婴用品和一大包玩具。
紧接着,他又见关桓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坨发票,随意的扔在地上,洋洋洒洒盖了沈修一脸。
“商品明细,加上那条羊毛地毯一共是四万三千,去掉替我代垫的医药费,还得还我四万两千五,哦,对了还有……”
说着从衣柜中拿出一只棒球帽,“帽子还你。”大拇指在帽檐上蹭蹭,突然有些舍不得,正想着沈修已经接过帽子扣在脑门上。
嗯,真好,上面还带着关桓的味道,沈修想着,忽然就想这么一直躺着,突地伸出手扯着关桓的胳膊往下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