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渐渐消散的郁结仿若有着加重的趋势,而这种郁结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加剧,直至费景铄不愿忍耐也不想忍耐。
三人吃完极为沉默的晚饭,叶承德站在费景铄的房间,以着一种极为义正言辞的语态把白天与着费雪晴的话语重述一遍,并重申道:“不管怎么样,费叔与温姨他们是你们的父母,他们现在这样,你应该去看看他们?”
“看看他们,凭什么?”
费景铄总是很能分清楚何者为自己的感情,何者又是原主的感情,但是此刻,当月上正空,眼前的男人身后跟着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等着他安排入睡的费雪晴,费景铄却是无法分清此刻这种愤怒,好笑以及郁结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他的还是原主的。
“他们是你的父母。”
“费哥,爸妈真的后悔了,真的很想你。”
义正言辞的,急迫娇柔而带着情真意切的辩驳,两者在耳边交错尔后形成了一种无比鲜明的立场。
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归根结底就算那两人千错万错,生了他,那么不管如何对待他都应该好好对待他们!
呵!
呵呵!
如此讽刺,如此可笑!
而这般可笑的人竟然是他的亲人,竟然是他哪怕明知不该却贪恋那偶尔的温暖,所以刻意捂住自己耳朵遮住自己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只想糊涂下去的人!
《原主,我一直说你过的糊涂,过的憋屈,现在看来我也比你强不了多少!
不过梦既然醒了,那么就该努力往前看,不是吗?》
心内隐约有着声音闪过,费景铄无法分清是他自己的声音还是只是他的臆想,只是看着眼前叶承德那隐带担心以及费雪晴又一幅委屈至极的模样。费景铄嘴角低低的勾起,带着彻骨的冰寒。
“叶承德,费雪晴,从我三岁那年开始,我就在奇怪为什么他们对着别的孩子可以笑的一脸温柔,对我却是永远冷脸,不管我如果努力去做,永远都是错的,不管我是如何难过,与他们而言,那都是透明的。我的存在那是一个连一个拥抱都会是让他们厌恶。
三岁那年在大家还只会笑的时候,我就一遍遍反问自己为什么我要出生?
叶承德,你也许忘了,在五岁那年,我由于顽皮被农场内的刀具割伤了手,那个口子几乎把整个手掌拉开,艳红的鲜血不过瞬间把我整个手都淹没。现在我自然知道那种伤口实则不会死,可是那时候我只是五岁,我看着那伤口哭嚎啕大哭,颠颠撞撞的跑到他们面前,哭着说:“爸爸,妈妈,我要死了,求求你们抱抱我,就抱一下我好不好?”
结果你猜他们怎么了?呵呵,对着一个五岁满是惶恐的孩子皱着眉头,除了丢了一个治疗器治疗我的伤口,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安抚的话语。
那一次我整整做了七天的噩梦,每次都是自己满身鲜血的死去然后吓醒,从始至终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安慰。
雪晴,从你出生起,他们对你就一直很好对不对?哪怕家里的条件并不宽裕,可是你吃的,穿的,甚至比之一般人都要好,他们宠着你,爱着你,甚至连我这个没人爱的人也把惟一的感情放在你的身上。
可是在你从小到大都吃的用的穿的最好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哥哥,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旧衣服,身上永远是连买个零食都没有的窘境?
叶承德,费雪晴,他们于你们是父母,于你们而言是哪怕再是穷困也会放在心里的亲人。
可是他们从小到大为了我做了什么?
血浓于水不错,那你们也要知道,人之所以活着,那是因为有心,而有心那就会知冷暖知欢笑以及知道何者会彻骨的疼痛。
他们除了生我,对我做过哪怕一件好事吗?
所以,我又凭什么在我终于有能力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还要想着他们?
还有叶承德,你又凭什么把我的纵容当做你肆意的理由?
费景铄长长的一窜话语说完,并不去看此刻费雪晴与叶承德是的如何表情,深深的呼了口气,脸上极为冷硬开口:“ 小墨,把他们请出去,从今天开始,这个家除了我拒绝任何人进入!”
哪怕费景铄与着叶承德同样有着这间房子的权限,但就好比信用卡有着一个主卡一个副卡,当真正到了两者决择的时候,显然主卡更有发言权。
“是,主人。”
小墨大多数的时候真的只能极为普通的家用机器人,但在未来每一个家用机器人都会有着防止陌生人入侵的设制,此刻听完费景铄的命令,小墨机械眼闪动,不过一会像是认清了权限,一道浅浅的透明屏障阻挡在费景铄与叶承德与费雪晴间,而随之而起的是小墨带着极为尖锐的机械音。
“嘀,发现陌生者!请于五分钟内离开,否则自动认定有威胁者开启攻击模式!”
“嘀,发现陌生者!请于五分钟内离开,否则自动认定有威胁者开启攻击模式!”
“叶哥,费哥他……”
费雪晴显然是想不到剧情会如此变化,听着费景铄那一长窜像是疲惫至极的话语费雪晴也只是心绪微微波动,而当此刻感知到小墨那冰冷的机械音,费雪晴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叶承德,眼里满是一种焦急。
好不容易进都进来了怎么可以就这么出去!
“费景铄,你……我……”
衣服被拉扯叶承德自是感觉得到,只是当看着费景铄转过头,身躯笔直再未回头的模样,耳侧惟能听见的是前一刻尚对他叫唤着主人现在却满是敌意的机械音。
一切一切就若是瞬间开始变幻。
而更重要的是,哪怕仅仅只是这般看着,当费景铄的话语在他心里缠绕,叶承德明明知道自己有着无数的理由,可是在此刻那些理由竟是全数被压至尘埃,惟余的只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惶恐,就若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而之后他再也无法拥有!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无法理清也无法捉摸!
而显然现在他也没有时间去捉摸。
通透的隔膜不过这么一会已经变成血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知道这种血红之后所代表的是什么。
攻击,没有丝毫留情的攻击。
“叶哥,我们怎么办?”
凄凄哀哀,满是无助的娇柔语音,配着那娇美的长相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可是当叶承德低头看着费雪晴那眼里极力隐藏的不甘,却突然就感觉到此刻眼前这人是如此厌烦。
这是他的妹妹,可是这个妹妹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他,不,不只算计他,还有费景铄。
而他呢?在这中扮演的又是一个什么角色?
《“还有叶承德,你又凭什么把我的纵容当做你肆意的理由?”》
“叶哥,你别一直不说话啊,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叶承德猛的闭了闭眼,嘴角死死的抿紧,再也不去望着费景铄而直接大踏步的往屋外走去。
“叶哥,你这是……”
“已经被驱逐了还呆着做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
耳侧的声音越来越浅,直至消失,小墨极为迅速的走上前来,伸手递着一块洁白的毛巾至费景铄的面前“主人,已经驱逐完毕,是否需要放洗澡水?”
“不用。”
费景铄顺手接过毛巾重重的捂在脸上,好一会方才移开,除了眼眶又些微潮红外,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
“小墨,我想在未来拥有一个能陪伴的家人,看来终究是我的奢侈呢。”
“主人,小墨不是很明白。”
“你不用明白,小墨,我没什么事了,去休息吧。”
“是。”
夜凉如水,月色轻浅,可为何却是比醒来时还让人感觉到冷?
第52章:暴走的小土与小西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的,再难过的事情在时间流逝下,那就会变成屁大点的事情。
嗯,这是个美好的想像,但费景铄觉得自己可以努力把这个变成事实。
第二天依旧阳光明媚的天气,当费景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拖着拖鞋走出房间,鼻间闻到熟悉的菜香,下意识的扬起嘴角,却在眼光余光瞄见小墨的身影时又把嘴里的话语咽了回去。
是了,叶承德不可能在了,昨天被他极为干脆利落的赶了出去,早上做饭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了小墨。
“小墨,早上好。”
“主人,早上好,已经按照你平日的菜谱做好早餐,主人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嗯。”
叶承德的手艺其实真不怎么样,所以哪怕眼前少了那么一道风景,当费景铄坐在饭桌上吃着小墨煮好的饭菜也并没有觉得食不下咽的地步。
心情若是说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没有到要生要死的地步!
毕竟比起这来,他现在的生命可是偷来的,什么也没有活着重要!
吃饱喝足既将走出门的时间,费景铄的余光看见叶承德挺直的身躯站在门口,阳光把叶承德照得一如既往的帅,可是当叶承德微微低下头,似忍耐的对着身侧那明显换了一身华美而价值昂贵的公主裙的费雪晴说话,费景铄就觉得这种帅也不算什么。
看,他没有为这个男人要生要死的地步,这个男人也不会为了他而伤心失落,多么公平!
“叶哥,我们要不……费哥,你出来了?”
费雪晴低着头对着叶承德正说着什么,眼光余光瞄见费景铄抿着嘴从大门走出的身影,话语瞬间止住,变成了无比欢喜的喊声。
“费景铄,我跟雪晴……”
叶承德极快的往前迈了一步,嘴里似欲说什么,却在看着费景铄极为清冷的勾了勾嘴角,直接掠过他与费雪晴坐上汽车的模样又生生的止住。
不一样了,从昨天晚上开始知道的认识又一次在叶承德的心里成形,而这一次这种认识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茫然,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费景铄可以转变的这么快?
为什么费景铄就不能听他解释?
他会试着把事情变得更为美好,可是若是连个开头都不给他了,这个事情又怎么变得美好?
汽车内的反光镜效果着实不错,不错到费景铄能看见费雪晴那欲掉不掉的泪珠迅速的收起,咬着嘴唇满是不甘的样子,也能看见叶承德抿着嘴唇欲言又止最后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不过这次当漫天的阳光洒在叶承德与费雪晴的身上,费景铄依旧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哪怕男俊女俏,却一点也没有让他觉得耀眼的地方。
《当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的时候,那是对方的一点一滴都会让你悸动,让你不会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微笑,你也会觉得这笑是全天下你看过最帅的笑容。而当你把他放下,那么哪怕他真的笑出全天下最帅的笑容与你而言也不过如此!〉
不知是何时看过的话语近乎突兀的在费景铄脑内闪过,费景铄收回望向透视镜的目光,微微的眯了眯眼。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了,真是值得重新开始的好天气。
“主人主人,你来看小土了吗?”
“啧,今天估计被人抛弃了么?怎么一个人来的。”
“小西,你最讨厌了,主人才不会失恋,主人只会把别人弄得失恋,对了主人,今天跟着你的野男人呢?还有小西,什么叫失恋?”
“噗,小土,你连失恋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激动的跟我辩?”
“哼哼,就算小土不明白那话的意思,但我知道根本是不好的,反正我才不允许你说主人不好的话!”
“啧,你的主人明明没把你看做最重要好吗?你还是乖乖到我怀抱里比较好,你看到没有,我现在已经挂满了红红的果实,酸酸甜甜的保证很好吃。”
“我是土豆,我才不要吃西红柿,而且我最讨厌闻酸酸甜甜的味道了。”
许是看到费景铄今天一个人的关系,一旦费景铄踏进农场,不管是小土还是小西哪怕语气各不相同,却无一不语音微微上扬,带出一种压抑的欢喜。
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有着活力。
哪怕是这两只的话语,比着平日更令费景铄有种不知怎么回答,但是当耳侧响起这两只鲜活的话语,费景铄觉得自己的那种,再是强压依旧存在郁结终于是退了去。
“小土 ,今天的气色也很好。”
“小西,你的果子结的不错,估计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摘了。”
阳光明媚的天气,看着听着他的招呼声而浅浅卷着叶子的小土,以及小西那颇带傲娇的轻哼一声,费景铄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
浅浅的阳光中,这般的费景铄明朗的没有丝毫阴影,明朗的仿若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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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德的脚步顿住,原本内心潜藏着“费景铄果然只是小孩子赌气,所以只记得把房子对于他的权限封住,却没有把农场他入内的权限给止住”而起的某种期翼在此刻却突然又渐渐的退去。
或许从始自终,他所不在的时候费景铄才是快乐而鲜活的。
费雪晴小跑着跟随着叶承德走进农场,顺着叶承德止住脚步望去,就见费景铄嘴角轻勾着,手指极为温柔的抚摸着手中的那株西红柿,而那西红柿竟是无风自动着叶面轻摇,接着极为精准的叶子糊到了费景铄的手上,而面对着叶子与着手掌的触碰,费景铄眉眼的笑意却是越是明显。
明显到带出一种惟有她在极为开心与放松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笑。
对着一株西红柿?
不,还有一株土豆。
在那西红柿无风自摇后,费景铄身侧那株已经步入老龄化的土豆也开始动了起来,如若说西红柿的动还像是被风吹动的话,那这土豆的动就近乎于妖了。枝叶摇摆,接着最上方的两片叶子完全违背常理的往上扬着,尔后两片叶子竟是毫无缝隙的把费景铄的手掌给遮掩住。
“小……土……西……你……”
隐约的费雪晴似能模糊的听见费景铄在说着什么,但两者的距离却又让那话语模糊不清。
不过费景铄这般的模样……
费雪晴垂下眼眸,静默无声的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带着一种颇为娇怯的力道拉了拉叶承德的衣袖。
“叶哥,费哥这是……对着那土豆和西红柿微笑,是不是费哥他能听见……”
先是疑惑再是一种极力压制的惶恐,
“没有的事!”
叶承德极为迅速的说道,转眼见费雪晴咬着嘴唇,眼泪欲掉不掉实足委屈的模样,叶承德抿了抿嘴,从裤子中掏出一白色的手绢递至费雪晴的面前:“别一天到晚的掉眼泪,除了真心疼你的人,谁看到你都会麻。”
“嗯,那叶哥你是心疼我的人吗?”
费雪晴仰起头,极为听话的拿过叶承德的手绢擦了擦眼泪,娇怯怯的露出一笑。
叶承德“……我看好了,回去了。”
“嗯 。”
这一次费雪晴显得极为乖顺的应声,甚至于不等叶承德,直接小跑的就欲往农场外走去。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前期有着些许挫折,但到现在看来,一切比她所预计的还要容易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而且她这么走,是叶哥叫她走的,真有问题,那也肯定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这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这一次不等费雪晴多走,耳侧就听见叶承德略带焦急的声音“小心。”
小心什么?
这农场里来时她都看过了,除了一些极为普通温驯的农作物,根本就没什么东西的存在的,完全没有什么是必要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