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侍者捡到的钥匙，串起一段段被遗忘的缘分和被丢弃的昨天。

他俯下身，在她酣梦的时刻，从她唇角偷去一个吻，一段记忆，一次全新的历程。

隔日早上，林蕉迷迷糊糊地醒来，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林蕉，凌晨五点的飞机，我先回去了，我会在青城等你。”

林蕉看完短信，便掀开窗帘，伸了个懒腰，举目望去，一切安好，岁月静宜。

第47章：喜欢和爱的距离

林蕉和裴羽柒的结识，源于一次看似无心的邂逅。

锦华老校区南门外，有一条美食街，林蕉和束眠都喜欢其中的一家小饭馆，里面有冒菜，宜宾燃面，冷锅串串香之类的川蜀小吃，简单而不乏精致。

林蕉独自逛了一圈，买了些水果，便寻到这家饭馆，点了一碗冒菜。

冒菜的红汤大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泡，一股香辣的味道。

林蕉拣了角落里的位置，翻出手机，看到束眠昨夜发来的短信：“太热了，我不敢出门，怕晒脱一层皮，准备去上海的水世界。你在做什么，除了兼职，不会无聊吗？”

林蕉暗道，确实有些无聊，不过，对他来说，一本漫画，一部动画，抑或一本法学着作，就可以打发一整天的时间，如此简单，却也不显枯燥。

林蕉给束眠回道：“要看泳装照，别吝啬。”

“哈哈，林蕉，你也色心大起啦？”束眠调侃道。

“玩笑嘛，不给看就拉倒。”林蕉无谓地耸耸肩。

“放心，本小姐的沙滩照，泳装照，三点式的，魔鬼身材绝对给您奉上……”

饭馆的小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冒菜搁在林蕉面前，大热天，一碗滚烫的冒菜，丝毫不显违和，反倒有一种火上浇油的感觉。林蕉暗笑，他也有口腹之欲的嘛。

林蕉取来筷子，正挑了一块茄子，准备入口，忽然，一个身形俊挺的男子冒冒失失地挤过来，这时候，店里顾客众多，所有桌子都被挤得满满。

这人正好撞在林蕉身上，林蕉手一抖，一块茄子掉在桌上，他微微蹙眉，抬眼望去，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只是，他一边耳朵上戴着四只耳钉，半长的头发染成混合色，秀丽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张扬和颓废混杂的气息，一身杀马特造型，也略显乖张。

林蕉向一旁挪了挪位置，不想跟这人撞在一起。

岂料，这人抓住时机，一屁股挤在林蕉身畔，还掉过头来，主动又不失热情地凑到林蕉面前，笑嘻嘻地说：“放心，我只要一点点位置，我臀部很小的。”

林蕉登时无语，侧目看去，座椅旁边那一点空间已经被他占据，据目测，似乎的确有点小。

可是，谁乐意跟他挤一张座椅？

林蕉为难地看了看刚出炉的冒菜，新鲜的蔬菜，香辣的汤汁，他腹中空空，亟需充实。

环顾四周，所有位置都坐满了人。甚至选菜的柜子前面也站着许多人。

这个杀马特跟自己挤在一起，似乎是情有可原的。

林蕉做了片刻心理建设，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筷子，只是，拣菜的速度明显拨快了。

很快，小妹将一碗冒菜端来，搁在杀马特面前。

这人拿起筷子，吸溜几口粉条，忽然伸手拱了拱林蕉，笑道：“我也是这个学校的。”

林蕉默然，继续吃菜，这人又凑过来，笑道：“我研究生一年级，你呢？大一吧？”

林蕉垂下头，往旁边让了一让，转念一想，凭啥给他让位置？

这人见林蕉清冷冷的，似乎不善言辞，便惋惜道：“兄弟，你在这里呆了这些天，闷声发大财可不是好主意，依我看，还是多学习说话，要不然，参加辩论会也是不错的。”

林蕉无奈，只得抬起眼，轻悠悠地瞥他一下，语气平淡无波：“谢谢了。”

“什么？你谢我做啥子，我还没说完……”

林蕉丢下筷子，果断放弃了喷香的冒菜，自顾自地离开小饭馆。

林蕉沿着热闹长街，逛到这家熟悉的新疆菜馆子门口，要了羊肉串和一只烤馍，打包带走，便晃悠到锦华老校区的车站，买了车票，准备回去。

他坐在长椅上听歌，忽然，一个人挤过来，再次霸占他的位置。

“靠！你干嘛！”林蕉抬眼望去，正是之前那个杀马特，他亦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这人却赖皮地坐在他身侧，笑道：“只有你这个位置是干净的，我没带纸巾，只好借用一下，放心，我臀部很小的，不会挤占多少空间……”

林蕉再次无语，只得掏出纸巾，将邻座擦拭干净，自己坐上去。

片刻后，校车来了，林蕉上车，就发现这人尾随自己。

“嗨，真巧，你也去清流校区么？”

不过，这次，他难得没有挤占林蕉的位置，而是规规矩矩在林蕉身畔坐下。

“同学，你叫什么啊？我看着你有点面熟。”

“诶，你是不是登过生活周刊的封面？哇塞，真人比照片好看……”

林蕉无语地靠在校车玻璃上，努力无视这个杀马特。

直到下车，林蕉耳畔还萦绕着杀马特清脆如倒豆子的絮叨声，所幸，这人来到清流校区，便没有与自己同路，否则，他还要忍受一段时间的荼毒。

入夜，林蕉上网的时候，忽然收到束眠的消息。

“你帮我去学校蓝色星空的BBS上看看，听说有二手书买。”

林蕉照办，登陆蓝色星空，找到二手市场，帮束眠找了一番，果然有人在出售二手书。

林蕉瞄了一眼并未被填满的书架，兴许，趁着现在有空，他也可以买些大二的专业书来预习一遍？为学霸生涯打下坚实基础么？

林蕉暗笑，基础课的学习倒是没那么艰涩，不过，莘莘学子还是以学业为重吧。

林蕉很快找到卖家，直接在BBS上联系对方，约定了见面时间。

林蕉正要下线，忽然收到一个消息。

有人找他聊天：“嗨，林蕉，我知道是你。”

林蕉吓一跳，犹豫片刻，才问：“法学院的同学么？”

“嗯，算是你的学长。”

“哦，打扰了。”

林蕉准备关掉对话框，却被对方制止：“你去同性之爱版块看一眼。”

林蕉觉得莫名其妙，却心中好奇，同性之爱？那不是gay么？学校的蓝色星空BBS上面竟然有这种版块？岂料，他果真很快在页面上找到这个版块。

林蕉进去后，看到许多文章，想来，应该大多是本校学生发表的帖子。

林蕉不免更加好奇，他虽然有这种取向，但是，一直秘而不宣，跟同类人的交流接近于零。

随便点开一个帖子，是一篇心情类的随笔。

絮絮叨叨地讲了一通，无非是喜欢谁，谁却不肯给予回应。心中抑郁难受，甚至独自买醉。

看完这篇随笔，林蕉流光溢彩的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看吧，即使是gay，这份感情，纠结与瓜葛，与寻常人没有半点不同。

又随手点开几篇帖子，看了半晌，林蕉揉了揉眼，只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幼稚。

莫非是想找到知音？抑或是，世上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沉沦，那样的安全感是难以言表的。

林蕉不由得想起集体无意识这个词。

“如果任博昕那家伙在，倒是可以问问他，我这种心理状态是不是有个归类？”

林蕉退出这个“同性之爱”的版块，却再次收到陌生人的信息。

“我叫裴羽柒，就是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个。”

林蕉哑然，本想退出对话框，却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同志？”

那边没有半点迟疑，回道：“是啊，不然干嘛找上你？”

隐隐约约的，林蕉觉得有一根线，莫名地将他牵扯在别人身上，却暂时找不到头绪。

“你怎么知道？”

“嗨，你忘了么？我臀部很小的。借你一个位置？”

林蕉登时喷笑，回道：“靠，原来是你。你不是锦华校区那边的研究生么？”

“对，正在就读，无所事事呗。”

聊了片刻，林蕉终于打探清楚，这人有话直说，倒没有多少弯曲的肠子。

裴羽柒是学校圈子里的，似乎很受欢迎，从他吹嘘的过往情史来看，他至少勾搭过七八个和林蕉一样年少无知的gay。

“林蕉，我很喜欢你，要不然，咱俩试一试呗？”

“不了，我没心情。”

“那419，也行？”

裴羽柒给他留下的印象，没有好坏之分，仅仅是一个路人甲。

岂料，隔日清晨，林蕉下楼买早饭，就碰到一身清爽打扮的裴羽柒。

林蕉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他唇畔笑意飞扬，目光柔和，径直上前，笑道：“为了配合你一贯的造型，我特地换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有情侣装的感觉？”

“咳——”林蕉憋着一口气，差点出不来。

两人的蓝色棉布T恤上都印着海贼王路飞的头像，看起来，确实给人一种配对的错觉？

两人一起买了早饭，回到寝室。

林蕉这次没有推拒，反正这人出示过学生证，应该没有忽悠他的必要吧？

“哇，你寝室真干净。”裴羽柒四处观望了一番。

“像老校区的研究生宿舍楼，冷冰冰，很没人情味。还不如和你住一块呢。”

林蕉无视这人的絮叨，自顾自地打开电脑。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林蕉随意瞥了一眼，竟然是萧舒晗的号码。

他接起来一听，竟然是一段音频文件。

萧舒晗的嗓音还是那么清越灵动，在嘈杂的包厢里，宛如地底涌出的淙淙泉水，又透着一种玉石相击的微微震颤感。尾音处勾起魅惑的弧度。

大概是在深夜吧？林蕉仔细听着，有一帮人围着他，不时有起哄和笑闹。

直到音频播放结束，林蕉才蓦然想起来，这厮没事给他发这个干嘛？

“这首歌，是黄家驹的《喜欢你》？”

林蕉抬起眼，原来是裴羽柒，他应该也听到了。

“是有人向你表白么？”裴羽柒眼中划过一抹好奇的笑意。

“谁知道呢。”林蕉淡定地阖上手机。

“林蕉，你知道喜欢和爱的距离么？”裴羽柒搬来一张椅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畔。

林蕉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将电脑的文档打开。

“每个人一生都会喜欢很多人，喜欢是一种很普及的感情，喜欢某个明星，喜欢哪家餐馆，喜欢某部影片，喜欢某一首歌。可以很细微，也可以很宽泛。”

“所以呢？”林蕉低声问。

“爱，是一个很郑重的字眼。只是，被滥用了，也没那种含金量了。”

林蕉拿起马克杯，呷了一口雀巢咖啡。

“如果有个男孩子对你唱这首《喜欢你》，你不要责怪他不懂爱。如今这世道，有人愿意用这份心情喜欢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蕉轻嗤一笑，问道：“喜欢和爱的距离么？那就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去上了他，因为爱一个人又能克制自己，不会放肆自己的欲望去上了他。”

裴羽柒眼神一闪，低低笑出声，秀丽的容颜沐浴着窗口的阳光，别有一种风情。

“那样的爱，太难得了。兴许，只有幻想一下了。”

第48章：冰川玉露景色娇

林蕉刚开始并未在意，直到裴羽柒不知第几次出现在宿舍楼底，有时候，他去小食堂买早饭或者去开水房打水，或者徒步去图书馆借书自习，甚至，独自依偎在五楼窗口，很容易便能发现一个徘徊不去的俊秀身影。

裴羽柒在某些方面是个很顽固的男人，他不止一次地说：“咱们交个朋友吧。”

林蕉会应景地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口香糖，然后若无其事地取出一粒，漫不经心地嚼着。

“喂，林蕉，等等我。”

这次是刚刚从图书馆出来，裴羽柒一袭清爽时尚的打扮，本就秀丽的容颜愈发出色，引来一些留校学生频频注目，林蕉却埋头走路，手里捧着新借的一本《荷马史诗鉴赏》。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快，林蕉踩着这个节奏加快步伐，结果，还是在白石长桥上被裴羽柒逮住了，裴羽柒一把夺走他手中的书，很没形象地大笑道：“窝靠，你学法律的，看这种文学类书籍干什么？难道，荷马史诗里已经出现一些早期的法学思想？”

林蕉无语，伸手去抢，没抢着，正好踮起脚，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索性，他也不抢了，背着斜挎包，悠哉乐哉地回寝室，反正，裴羽柒这家伙一定会追上来。

经过西区广场，空荡荡没有海报广告和社团活动的广场，失了往日的喧闹，失了接踵摩肩的人群，让林蕉有一点不适应，似乎从热闹过渡到寂寞，也需要一个铺垫和一种心理底子。

林蕉穿过广场，走在同样冷清的商业街上，身后裴羽柒不失时机地笑道：“喂，那边有家店，我们进去坐坐么？我好像有点口渴了……”

林蕉默不作声，却忽然转了方向，来到冷饮店门口，点了一份冰镇果汁。

当然，没裴羽柒的份儿，裴羽柒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只得自己掏钱买水。

外头的太阳有些晒，不宜久留。

林蕉钻进走廊的阴影里，乘了会儿凉，一旁裴羽柒故意大声吸着果汁，还夸张地笑道：“喂，我说，新校区真空旷，要是买个自行车，得骑上一个小时？你试过没有？”

新校区是近两年新建，以裴羽柒的入校时间来计算，想来他确实没在这个校区里呆过。

“你晚上住在哪里？”林蕉忽然问了一句。

裴羽柒略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拍了拍林蕉的肩膀，暧昧地笑道：“你想那个，就早说嘛，我会留在这边的，反正我论文不紧，暑假也没有任务，正好陪你玩玩。”

“啪——”林蕉捏扁了果汁塑料盒，将盒子随手丢进垃圾箱。

“我的意思是，你早点回去吧。我可能要回去躺一会儿。”林蕉无甚表情地瞄他一眼。

“嗨，咱俩都这么亲密了，睡一张床都是天经地义的。害什么羞呀？”

“喂，等等我呗！”

就这样，林蕉和这个逗比杀马特裴羽柒共处了十几日，渐渐熟悉了，便也少了一些顾忌。

八月末，九月初。眼看暑期即将结束，周而复始的学习生活也要开始了。

这个周末，林蕉一个人去春熙路那一带逛了一圈，在班尼路买了一件秋天穿的外套，他这是早作准备，因为入秋的时候，正赶上学业繁忙，兴许他抽不出空来。

林蕉已经决定了，大二就窝在寝室里做个安静的学霸。

束眠那妞儿照旧发短信来，叙说着她在暑期的点点滴滴，偶尔会在网上给他发些私人照片。

说好的沙滩照和泳装照，自然没有食言。

不过，林蕉晚上一个人在寝室，对着屏幕上放大的巧笑倩兮阳光灿烂的美女泳装照，不免有些诡异，他觉得，如果马瑞在这儿，可能会撸一发。如果任博昕在，估计会品头论足。

如果萧狐狸在呢？林蕉猜不出他的反应，大概会高傲地扬起眉，说：“还不如我家隔壁的妞儿漂亮，这种身材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不管怎样，林蕉对美女泳装照没多少生理反应，只简单地观察一番，便收藏在文件夹里。

从春熙路搭坐公车回到锦华校区，林蕉在校车站又碰到阴魂不散的裴羽柒。

这回，他正儿八经地穿着朴素的衬衣和牛仔裤，耳钉也换成极低调的浅银色。一头乱发显然梳理过了，在他闭嘴不语的时候，竟隐隐透着一种十分柔和的温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