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很难养 下+番外——苏景闲
苏景闲  发于:2015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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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边一旁侍立的宫侍见顾明珩沿着小径一路走来,急忙恭敬地行了礼,又见他挥了挥手,便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夜露有些凉,顾明珩远远便闻到了烈酒的酒香,像是要将人沉静下去的心绪再次激起。

穆寒江虽坐正了身形,腰背挺直,但是不难看出他已经喝醉了。听见脚步声,过了数息他才转头看过来,偏着脑袋辨识了许久,迷蒙的双眼瞬间铮亮,“阿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不理我了呢……”

他呢喃着说完,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看着身前的人,像是要将他记在血脉里,再不能抹去。

见“谢昀泓”没有说话,他又很是委屈地皱起了眉,有些着急地重复了这几日来无数次想要解释的话,“阿泓,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成亲的……真的没有……她们全都比不上你,我才不要和她们成亲……”

酒气上涌,面色更醉了几分,却还是固执地不断解释着,生怕谢昀泓一气之下便又走了。

“所以阿泓,你不要不理我可好?”他一手扶着石桌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双眼紧盯着来人,满含着期冀与忐忑。

顾明珩扫了一眼石桌上空空的酒坛,知道他醉的深了,否则也不会将自己错认为谢昀泓。叹了口气,顾明珩声音温和地道,“阿木,我不是谢昀泓。”

闻言穆寒江像是愣住了,看了眼前人许久,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才笑着开了口,“唔,是阿珩!我认出来了,你是阿珩!”

他一下子坐到了石凳上,面上笑呵呵的,笑着笑着却满眼的苦涩。一手又执起酒杯,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顾明珩说,“我就说啊,阿泓明明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可能来找我呢……”

他将杯底的酒液一口饮尽,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趴在石桌上,嘀咕着说着话,听不清楚。

衣袖不经意间掀翻了酒杯,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尤为刺耳。

“阿珩,你说我可以像殿下娶你一样娶阿泓回家吗?这样就可以每天每夜都见面了。”他侧脸靠在石桌上,喃喃问道,看着山石上留下来的水流,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那时候我就可以带着阿泓回去燕云骑马,拉弓,打猎,整个燕云都没人敢欺负他!……要是谁敢欺负我的阿泓……我就揍他!”

说着说着,声音却变得哽咽了,一寸一寸地低下去,如泣如诉,令人闻之伤心。

正当顾明珩想着是否要将他扶回偏殿去的时候,似有所觉得朝着亭外看去,就见谢昀泓站在台阶上,夜风将他的长发吹拂地略显凌乱。想来应该是站了许久,小径两旁草尖上的夜露都将他的衣摆浸湿了。

他执着折扇的手垂放在身侧,双眼极为专注地看着醉过去了的穆寒江,神色复杂。

顾明珩站起身来,“他已经醉了。”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嗯。”谢昀泓视线依然落在穆寒江的身上,应了一声才抬步走近了。他站在穆寒江的身后,伸手想要碰一碰的肩膀,却终是收回了手。

趴在石桌上的穆寒江紧闭着双眸,唇间喃喃喊着的,是熟悉的两个字——阿泓。脸上的神色动容,谢昀泓弯腰将他手中握着的酒杯取下来,又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外衫。视线掠过他的侧脸,霎时怔住了。

“阿泓,你——”顾明珩想要问你和阿木准备如何,却又止住了话——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谢昀泓像是明白他未出口的话是什么,唇角微扬,却毫无笑意,“我和他,一个是谢氏嫡子,丞相负的公子。一个是穆氏嫡支。我日后注定要入朝为官,为宰为相。而他,注定要征战沙场,功震天下。阿珩,你说,我们能如何?”

他手掌触到穆寒江的肩上,感觉着他不断透过衣衫传来的热度,眼中似有水光。

“他要娶妻了,我心中难过,难过到要死去的感觉!我可以对他发怒,可以对他不理不睬,可是我却无法阻止。”

他低声说着,像是怕吵醒穆寒江,极力压抑着,“我和他两人永远都不可能像你和殿下一样,在人前执手相握。既然如此,为何要徒增伤感呢?日后他会娶妻,我也会娶妻。”

说着扯了扯嘴角,“有时候在想,若是我未曾从江南来到东宫,也不会遇上他。前人也说,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说着俯下身将穆寒江的一只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有些费力地将他搀扶了起来。醉过去的人很是沉重,谢昀泓力气不大,瞬间鼻间气息都变得粗重了些,双腿也有些颤,但是脚步却极稳。

靠在他身上的穆寒江像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眼睑动了动却没有能睁开。但是嘴里却一直喊着“阿泓”。一声接着一声,令人蓦地心酸。

两人沿着小径徐徐走去,他们走得很慢,脚印并排在一起,如同要延伸到天之涯。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半夜的时候,陆承宁才有些疲惫地回了东宫。简单地沐浴后换上寝衣,披着玄色外衫朝着寝宫走去。檐下的宫灯将地面照亮,令他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了阴影之中。姜柏守在寝殿外值夜,见他行来躬身行了礼。

“今日可有什么事?”陆承宁走到台阶处低声问道。

“入夜的时候,穆公子在漱玉亭中喝醉,太子妃去看了看。后来独自回寝宫的时候,情绪似有些沉郁,辗转许久才得以入睡。”姜柏想了想说道。这已经是惯例了,每每陆承宁不在东宫,回来后俱是要询问阿羽阿徵与姜柏可有事发生,心底总是放不下顾明珩。

陆承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轻声推开了寝殿门。

寝殿中没有燃香,只有隐约的花香沿着风传来,少了沉闷之感。绕过屏风,就看见琉璃灯还亮着,灯火虽有些暗,却让人心生暖意。

解了外衣,陆承宁坐到床边,就见顾明珩双眉微颦,睡得很是不安稳。掀开锦被的一角,陆承宁上了床,躺下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揽进自己的怀中。

顾明珩没有醒过来,却很是自然地翻身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处,一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眉间这才松了下去。

陆承宁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间,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在御书房,父皇便提到安王即将于初夏时节进京,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谈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言语之间颇为期待。

他蓦地想起顾明珩曾经告诉他的梦境,心中微凛,总有不好预感。

天下皆知,当年今上逼宫夺位,连杀兄弟数人。唯有时为六皇子的陆泽和留了性命,在陆泽章登基后还被封为安王。

而在他去往封地的近二十年里,未曾踏入京中一步,二十年如一日地醉心书画山水,不理俗务,以此表示自己毫无窥伺皇位之心,忠于今上。

但是陆承宁却觉得,这个安王叔远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至少一个闲王,绝不会派暗桩入宫监视储君。

第六十一章

锦州官驿。

行了整日的路,队伍已是人困马乏。入夜不久,整个官驿都安静下来,唯有夏夜的虫鸣点点,以及自马厩的方向传来的几声骏马嘶鸣,在夜色中尤为清晰。

将灯火移到中央的桌案上,杜安廉和曹咏望坐到了桌案的两侧,沉默着没有说话。一人闭目养神,一人则凝视着灯火面带思索。他们是安王府第一幕僚,年近不惑,在安王的麾下已经过了近十年,算是王府老臣了。此次安王进京,便也一路随行。

不一会儿,内室便传来了节奏轻缓的脚步声,长发潮湿的陆泽和身披一件薄衫走来。他眉目间与陆泽章有些相似,或许是更加肖母的原因,令他在灯光下的眉眼更加柔和一些。这些年来他保养得很不错,虽只比陆泽章小了两岁,但是自面容上看来并不与年龄相符。

他坐到桌边的木凳上,一手放到木桌上,姿态显得很是随意,“两位先生等久了。”他开口的语气尚算温和,但是眼神却有些锐利。

曹咏望与杜安廉两人急忙起身行礼,连声道“不敢”。陆泽和满意地点了点头,口里赐了座,停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一路上行来,两位应该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些民间关于陆承宁的议论传言,不知道作何想法?”

他一双眼盯着跃动的烛火,声音轻缓有如咏歌,却带着隐约的不悦甚至是怒气。

杜安廉想了想开口道,“与十年前相比,太子的民望要高了许多,如今均是褒扬多过贬斥。”杜安廉双手笼在袖中,声音徐缓,带着一种淡然。他这般镇静不乱的模样想来很受安王的欣赏。

曹咏望接口道,“这样的情势对王爷来说,是甚为不利的。”

他身材比杜安廉瘦小许多,坐在木凳上也矮了一截。“近年来也可以看出,今上对太子愈加看重之意,而表面上东宫一系的势力也正在不断壮大。虽然外戚许氏正在不断衰落,也没有第二个外家来扶持太子,顾氏也已经倒向了我们一边,但是燕云穆氏和江南谢氏的力量都不容小觑。”

“所以本王才提前了这么久进京。”他执起茶壶到了一杯茶,凉了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令人神思一凛。原本想着等到世子再稳重一些,再行入京,反正一个痴傻的太子并不足畏惧。

但是情势不等人,若是等到那时候,陆承宁的力量必定能够与他抗衡了。只是想到留在王府的长子,又有些忧虑。

“王爷可是在忧心世子?”曹咏望眉眼微动,试探性地问道。杜安廉闻言余光扫了他一眼,心下冷哼,却没有开口。

“嗯,焕章虽然已为人父,但是躁动的性子还是没有沉静下来,我这一走,将王府交到他的手上,还是有些不放心啊。”他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

陆焕璋为安王妃嫡长子,身份血统都足够高贵,但是却有些成事不足。这也是他近年来一直对次子陆焕玦多有栽培的意图所在。

“二公子也在府中,想来会对世子有所助益的。”曹咏望语气诚恳地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杜安廉的轻哼声,带着嘲讽,“王爷实在无须为此担忧,世子这两年来行事已是愈加沉稳有谋,虽然有时候还是过于急躁,但是随着历练的加深,必定会稳重起来。况且还有母族一方的帮衬,必定不会出大乱子的。”

说完眼角余光扫了曹咏望一眼,再次将视线落在了桌面上。

陆泽和心里突然蓦地一阵烦躁,深吸了一口气道,“两位先生先行歇息吧,赶了一天的路也颇为疲惫,这些事明日再行商讨吧。”说着先一步起身进了内室。

曹咏望与杜安廉两人走到门外,两旁只有昏暗的零星灯火,照出了道路的隐约轮廓。

“即使王爷再宠爱侧妃,二公子也不可能坐上世子之位的。论及血统,鄙贱的商户女怎可与世族嫡系女子相比?”杜安廉额纹紧皱,语气很是鄙夷。

闻言曹咏望也没有恼,只是笑着道,“那我们就来看看,此次世子到底能不能让王爷满意。”说着唇角的笑意猛地一收,甩了袖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顾府。

顾婉菱躺在母亲的膝上,双眼才哭了一般,很是红肿。她手里紧攥着丝绢,哀声道,“母亲,我真的要嫁吗?”说着又带上了哭腔。

她年已十七,京中的其他贵女在这个年纪早已定亲了,早一些的都已经出嫁。但是她却一直待字闺中,说的好听便是顾家怜惜女儿家,想要多护着几年。刻薄一点的,便道顾家眼光越来越高,东宫那位都还没有坐上皇帝,这顾家就已经端起架子了。

这些顾婉菱都不知道,她只想着就如母亲所说那般,父亲和族里的长辈是想要多看看人选,以给她找个青年才俊。每每入夜,她时常都在幻象,日后自己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今日给母亲请安,却被告知了这样的消息,顿时令她伤心欲绝。

“这不是母亲能说了算的,也不是你父亲能决定的。此事是你大伯和三叔还有族里共同决定。”萧芷蔚将女儿揽进怀里,面上也多有不舍,“如今安王也即将进京,你父亲已经去信了。想来只需要给皇上说一声,这事便定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顾婉菱尖利的声音,“不!我不要嫁给安王!他的年纪都可以当我的父亲了!”她又哭了出来,“若是我嫁了,必定会成为京中的笑柄!母亲——”

萧芷蔚见她如此毫无世家贵女姿态的模样,面色有些冷了下来。她被这哭声吵得头疼,一时没有开口。

顾婉菱哭着哭着,泪眼朦胧间看了一眼自己母亲的神色,猛地止住了声音——她知道,自己有些过了。

“好了,有什么好哭的?”萧芷蔚见她止住了哭声,语气才稍好了些,“当年我为兰陵萧氏嫡女,还不是嫁了你父亲做续弦?再看你哥哥顾明珩,十一岁就入宫给那个痴傻疯癫的太子做太子妃。”

她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脸上妆都花了的顾婉菱,“如今不过是让你嫁给安王做侧妃,就比杀了你还可怕了?”

说着压低了声音,“若日后安王继位,你不就是贵妃了?那时候就你一个人正值青春年华,容貌最盛,还愁没有荣宠?生下个皇子,若经营得当,还用担心想要的什么没有?”

见顾婉菱的眸子逐渐亮了起来,萧芷蔚抚了抚她的背,“其实嫁入侯门世家,与入宫,都差不了太多。哪里不是勾心斗角?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我女儿本就是有福气的人,指不定日后母亲还要靠着你在这顾氏立足呢。”

她的语气有些沉重,虽然这些年来她一直站在正室的名头,顾季彦也没有纳人进府,但是他三月都不曾来一趟她的渡芳斋,为此她已经成了京中贵妇之间的笑柄。

“母亲,安王真的可以做皇帝吗?”顾婉菱坐直了身子,双眸铮亮地看着萧芷蔚,眼里有些激动。

“嗯,你就放心吧,这事八九不离十了。”萧芷蔚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入了宫可就见不到母亲了,真舍得?”

顾婉菱娇气地拉着萧芷蔚的手,小声说道,“那时候我就接母亲入宫里住。”说着倚到了萧芷蔚的怀里。她想象着自己身披华服戴彩凤金冠的模样,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东宫。

陆承宁下了朝,乘着肩舆一路回了东宫。肩舆上的珠帘轻晃,相互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今日朝上,冷则颜被提升为吏部尚书,官居正二品,领文渊阁大学士。这样年轻却官已如此之高,令得朝中众人心思各异。

冷则颜自入朝为官起便已经被划入了东宫一脉,今上此举,可以说是再明显不过。而同为东宫一脉的白子弋领了禁军十六卫中郎将,从三品衔。虽官位不高,却是执掌宫廷咽喉,京城要塞之职。

这些事都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与设想的轨迹发展,但是莫名的,心中总是略有不安。

下了肩舆,沿着长廊走到寝殿外,就听见洋洋洒洒的琴音悠扬而出,令得微有些郁郁的心境瞬时安稳下来。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阿珩已经许久未曾抚琴拨弦了。

顾明珩正闭着眼寻着指端的感觉,突然睁开了眼,不自觉地展颜道,“可是阿宁回来了?”他虽是疑问,却说得十分肯定。

“嗯。”陆承宁倾身,从背后双手将他拢在自己的怀中,玄色冕服宽长的袖子搭在他的身上,两人似是一体。用下颌蹭了蹭顾明珩的耳前,引得他下意识地缩了缩,“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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