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朗也很好奇,伸长了脑袋凑过来听。
薛绍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冲这几天他照顾我那态度,我觉得应该是有戏的,但他又死活不给个准话,弄得我心里挺没底的,生怕我腿一好,他又要赶人。”
唐颜笑得肚子痛,“你行啊薛绍,都这样了还没搞定,真丢你们薛家的脸。”
薛绍呸他,“你好到哪去?追阿靖那会儿,胆子小得跟苍蝇似的,动辄就喝闷酒,躲屋子装情圣,还有脸说我了。”
唐颜作势要晃他吊着的腿,薛绍瞪起眼睛,一旁的陆祎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行了,别闹了,唐二你别欺负病人。”
唐颜悻悻收了手。
薛绍问:“你们怎么来了。”
陆祎斐道:“薛楷皑跟我说你摔了腿,要我过来看看。”
薛绍微微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陆祎斐说出他心里的话,“其实你四哥还是关心你的,做事是极端了些,但终归为你好。你这大半年闹的事,不是他帮你兜着,早就上了娱乐头条了。”
“我知道。”薛绍嗫嚅道,“但他不让我跟白羽在一块,我没办法才跟他翻脸。”
陆祎斐叹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办?腿好了还留这?”
“不留这去哪?”薛绍说,“总得先把人哄住了,不然不白摔这一下了。”
唐颜忍不住敲他一下,“你就这点鬼心思,活该人不理你了。”
“唐二我再说我揍你啊。”
“你以为我会怕一个瘸子?”
陆祎斐插话道:“好吧,可是就算你留下,你要怎么生活。你现在没有经济来源,腿又受了伤,医药费应该还是白羽出的吧。他还有个妹妹要养,你好意思让他再负担一个你?”
薛绍羞愧地别过头,“我知道,我这不在想办法挣钱么?你以为老子这些日子就顾着追人了?老子也当了一个月的物业好不?”
“哟,堂堂薛少还干上物业了?”唐颜逮住机会嘲笑道,“怎么,一个月是挣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啊?”
薛绍一个枕头扔过来,“唐二你再嘚吧嘚吧信不信老子堵了你这张嘴。”
陆祎斐无奈地摇摇头,走过来拉走唐颜,“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会儿。”又对薛绍道:“就算你找到工作,你想过以后吗?凭你和白羽那点工资,你们能过什么日子?薛绍,你过了二十多年的有钱生活,你能忍受苦日子一天两天,等时间长了,你受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薛绍烦躁地挠挠头,“你怎么说话跟白羽一模一样,动不动就说我将来会后悔。将来的事谁知道啊,我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只想着先把人追回来,没人,说什么都是个屁。”
陆祎斐无语地看着他。
“你们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啊,怎么一来就跟我扯这些不痛快。”薛绍烦躁地说,一转眼,看见许朗拿了只笔在自己腿上乱画画,更加炸毛道:“你又跟着添什么乱啊?”
许朗抬起头来眯眼一笑,“给你画个龙阳十八式。”
薛绍气结,吼道:“陆祎斐,把你的人给我拎走!”
陈靖跟着白羽去水房打水。
白羽面色很是憔悴,有部分昼夜照顾薛绍的原因,更多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纠结。
陈靖关切道:“你还好吗?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吗?”
白羽疲倦地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靖体贴地接过他手中的水壶,“我来呗,看你很累的样子。”
“谢谢靖哥。”白羽说,这么多年,他没有什么朋友,认识的人中,只有陈靖让他无防备地信任。
陈靖笑笑,拍拍他的背,没有说什么。
白羽很感激他的体谅,这个人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予安慰什么时候该留一片清静,二少能遇到他,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靖哥,你和二少还好吗?”白羽问。
陈靖点点头,“我们挺好的,和家里也坦白了,没有得到支持,但好在也没反对,这种结果,我和他已经很满意的。”笑了笑,他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就是,我和唐颜要当爸爸了。找的代孕已经成功受孕了,我的已经一个多月了,他的刚刚着床,情况稳定。不出意外,今年夏天应该可以迎来我们的孩子。”
白羽吃惊地张大了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离开的短短半年内,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好久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说:“恭喜你,靖哥!”
“谢谢。”陈靖说,转而问他,“我这边先说到这,倒是你,之前听说你偷偷走了,我和唐颜都很担心,现在看你这样,”陈靖站住脚步,望了他,“小白,你对薛绍,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羽垂下目光,“我不知道……”
陈靖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薛绍之前对你挺不好的,也很心疼你的处境。只是他现在弄成这样,我和唐颜都很吃惊。当然,我们愿意相信他是悔过了,想真心对你好。但最终的结果取决于你,你若是心里还有他,不妨再试一试,如果他再辜负你,我第一个替你揍他。若是你对他已经没感情了,不想他再这样缠着你,我和唐颜也愿意替你想办法。”
白羽感激地看了他,眼眶泛红,“靖哥,谢谢你,你和二少都是好人……只是我现在,真的没有想好,我和他事,不止你们看到的那样简单,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没有逼你做决定的意思。”陈靖说,“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你还有我这个朋友,自己过不去的槛,可以找我商量,别总一个人扛着。”
白羽心中泛起一阵感动,颤声道:“嗯,谢谢你,靖哥,真的。”
陈靖拍拍他,笑了笑。
“先回病房吧,我们会在这边待几天,我们随时可以再聊。”
“嗯。”
两人并肩回了病房,刚要推开门,白羽就听到薛绍说:“阿斐,你来了正好,替我把车卖了吧,八成新,不过也能卖个二十来万。”
陆祎斐笑道:“你不是吧,真要卖车为生也不肯跟你家老爷子低个头?”
“低什么头,他一日不让白羽进薛家门,就一天别指着我回去。你赶紧帮我把车卖了,我在医院躺这几天,卡里的钱根本不够花,白羽存点钱不容易,我不能让他花钱。”
话音刚落,就看到白羽怔怔站在门口,眼睛红了一圈。
薛绍也懵了,忙道:“没事的,你别担心钱的事,我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吃苦,等我卖了车,咱俩开个店,你不是喜欢喝奶茶吗,我们开个奶茶店,到时你当老板,我给你打工怎么样?”
一群人纷纷做呕吐状,对这番真情告白表示恶心嫌弃。
但白羽听进去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擦掉眼泪,努力平静地走过去,“把病养好再说这些吧,二少你们坐,喝水。”
等白羽倒完水,薛绍连忙把他拉到床边坐下,生怕累着自家媳妇,眼睛一刻不停地落在他身上,都不爱搭理这帮大老远跑来慰问自己的好友。
唐颜啧啧道:“瞧瞧,什么叫见色忘友。”
陆祎斐亦道:“我们一听到你进了医院,可是第一时间赶过来,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早知道,还不如跟夏臻一样去国外开会。”
薛绍充耳不闻,一双眼睛只盯着白羽转,看得白羽脸都红了。
许朗不怀好意拉拉白羽:“你看我画的画!”
白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薛绍腿上的石膏上画了好多对小人儿,再细一看,白羽的脸腾地一下烧到脖子根。
许朗哈哈大笑。
薛绍把白羽拉过来,“别理他,他最没节漕了,你别跟他玩,免得被人带坏了。”又怒瞪许朗,“你少瞎教我媳妇!”
许朗吐吐舌头,藏到陆祎斐身后,陆祎斐吊着眉头看薛绍,道:“另一只腿是不是也想吊起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帮人,薛绍生怕白羽因此勾起以前不美好的回忆,人一走,他就拉着白羽,怎么也不肯松手。
白羽无奈道:“你先放开,我去下洗手间。”
“白羽,你没生气吧。”薛绍不放心地问,“阿靖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你别听他说的,这段日子我的改变你是看在眼里的,你可别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又把我打回原形。”说罢,还拿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自己。
白羽对他这副赖皮模样半点办法也无,叹气道:“靖哥没跟我说什么,只是问我这半年过得好不好,顺便告诉我他和二少要当爸爸了。”
提起这茬,薛绍气呼呼地说:“刚唐二那混蛋还跟我炫耀了半天,切,不就弄了个孩子么,得瑟什么,小屁孩又吵又闹的,鬼才愿意养呢。”
白羽看他那副气鼓囊囊的样子,不觉好笑,“也没那么差,小孩子其实挺好的。”
薛绍一听,立马道:“你喜欢啊?你喜欢我们以后也弄一个!”
白羽脸微红,小声道:“你先把病养好。”
薛绍看他态度有所松动,情难自控,一把握住白羽的手,激动地说:“白羽,我知道我挺急的,可是我等不了,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的,生怕你哪天又丢下我走了。白羽,你给我个准信行不,你现在原谅我了么?不不,”他重新酝酿一番情绪,望了白羽,眼里满是深情与祈求,“白羽,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吗?”
白羽呆在那,怔怔望着他,好久,他轻声说:“我,不知道……”
薛绍最怕听的就是他那句“我不知道”,咬咬牙,他又问:“白羽,我问你,你现在心里对我是怎么想的?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白羽垂下眼眸,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薛绍心中大喜,恨不得立时跳起来,他一把搂了白羽,激动地说:“既然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就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再一起,好吗?”
白羽被他箍得呼吸发紧,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
该答应他吗?
他茫然地靠在薛绍身上,这个一度伤害过自己的人传来的温度与气息,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又如此安心,自己活到二十五岁,就爱过这么一个人,也许也只会爱这么一个人了。陈靖的话给了自己莫大的鼓舞,薛绍所说所做的一切也让他隐隐动心,这个人为了自己都跟家里闹成那样了,应该不会再是骗自己的了……
即算,即算有一天薛绍厌了,不想继续了,自己还有靖哥,还有二少这些朋友,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狼狈而凄凉地离开。
白羽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薛绍等了好久,也没有得到回复,不免有些失望。
他讪讪放开白羽,自嘲地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你心里还恨我,我不逼你,我慢慢改,你只管看着,多久我都等得起。”
白羽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
薛绍闷闷“嗯”了一声。
白羽咬了咬嘴唇,似乎内心做着激烈斗争,“出院了,就回宛市吧。”
薛绍登时瞪大了眼睛,“你要赶我走?”
白羽摇摇头,“那里,房子大,你的脚需要静养。”
薛绍气得捶拳头,万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白羽还要他卷铺盖走人,他没好气道:“我不回去!大不了不要这条腿!”
白羽看了一眼他,叹口气,道:“我也跟你回宛市,医生说,你的腿每天都要敷毛巾,没有人看着,你自己一个人——”
话未完,薛绍猛地抓住他的肩膀。
“你说真的?你跟我回去?白羽,你别骗我,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去?”
白羽点了点头,“嗯。”
薛绍一把把人搂进怀中,激动得手都在发颤,前一秒的愤怒轰然消散,白羽的话让他犹如从地狱跳到天堂,巨大的喜悦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真的,真的?”
白羽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地抱了下薛绍,“嗯,但不住一起。”
不住一起就不住一起,白羽肯跟他回去,他就已经高兴得要跳起来了,满脑子都是以后的新生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白羽迷茫地垂下目光,无言地看着一处,眼泪也顺着脸庞静静滑落。
可以相信的吧……
这一次,会走到底吧……
章三·无射10
唐颜他们待了两天便回去了,得知白羽的决定,陈靖拍拍他的肩,安慰他放宽心,等回了宛市大家再联系。
薛绍出院后,白羽开始打包行李。东西并不多,统共也就几个箱子,全都打包寄走了。薛绍没法开车,便让唐颜他们开回去了。
看着越来越空荡的出租房,薛绍激动得坐不住,总想站起来帮着收拾点什么,但每当他要动,白羽就把他按住,怕他触动了伤腿。
但薛绍一双眼睛就跟长在白羽身上似的,连白羽去洗手间都恨不得追了去。
白婉还在上学,白羽想的是等白婉放寒假了再一起回宛市,一道把转学的手续办了,自己公司那头也好能够干到年底,多拿一份年奖。
这么又过了十几天,终于熬到白婉放假,薛绍迫不及待带着白羽回了宛市。
唐颜和陈靖特意空出时间来接他们,就看到白羽推着薛绍出现在出站口,白婉拖着一个箱子跟在两人身后。
见到唐颜,薛绍下巴扬得老高了,那得意劲儿,恨不得满世界宣布他和白羽是一对。
“二少,靖哥,麻烦你们了。”白羽说。
“别客气,”唐颜说,“谁叫我倒霉,猜拳猜输了。”
薛绍坐在后座,打了石膏的腿占了两个座,好在唐颜今天开的商务车,不然还真装不下这伤患。
薛绍冲他扬扬手,“找打是不是?”
“就你那残腿,我单手就能把你撂倒。”
陈靖坐在副驾笑道:“行了,专心开车。”
白羽也小声对薛绍道:“你别乱动,小心碰到腿。”
薛绍哼哼道:“看我老婆面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唐颜失笑,“嚯,好心来接你,你就是这种态度?”
薛绍没回自己的别墅,料想那套房子估计也被他爹收了,于是提前让陆祎斐把六里桥那套房子整了整,这里是从前送白羽的地方,过了户的,他爹还不至于权利大到可以封掉别人的房子。
唐颜和陈靖把人送回家里,又帮着收拾了一下行李,陈靖更是动手下厨,给薛绍一行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当做接风。
吃过饭,唐颜把陆祎斐交代他转交的银行卡给了薛绍,“阿斐替你把车卖了,钱在卡里,你拿着。”
薛绍接了,转手就交到白羽手里,殷勤道:“你拿着,以后钱都归你管,这套房子也是你的,哪天我犯浑了,你就把我踢出去。”他握了白羽的手,“这样做,你心里是不是有底了些?”
当着一众人面,白羽脸红得抬不起头来,支支吾吾不肯要。
唐颜起哄道:“小白你就收着吧,你放心,你要是把薛绍踢出来,我保证不接手,让他饿死在外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