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心里难免有点不是滋味儿，是他把陈靖往这个圈子带的，因为陈靖多少有点不放心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更可况夏臻对他不咸不淡，把肖楚整得郁郁寡欢，陈靖以为他所遇非良人，出于担心要求跟着来见一面。

这么掺合了几次之后，也就有了唐颜在静安钱包被偷，找上陈靖帮忙的事。

不是自己，阿靖也不会被二少惦记上，更何况自己还当了一把推手，为了支票把阿靖卖得干干净净。

另一方面，好歹陈靖也是他暗恋过的对象，即算现在没有那种喜欢的感情了，眼睁睁看着自己都舍不得掰弯的人一步步被别人拿下，肖楚心里好不萧索。

唐颜人不错，可他还是有种嫁女的敌对心里。

发呆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指伸到他面前，上头沾了奶油，肖楚沿着手指看到手指的主人，怔了怔。

手指的主人气定神闲道：“舔掉。”

肖楚睁大眼睛，那头白羽目光闪躲，一副不小心看到了又立马转过头去装不知道的表情，显然被两人之间的“恩爱”吓到了。

薛绍笑得女干诈，“哦哟哟，臻少还有这爱好呢？”

肖楚脸腾地一下红了，无奈夏臻的语气太坚定，他只能哭丧着一张脸老实舔干净，内心泪流满面。

薛绍适时吹了声口哨，白羽头都埋到腿上了，陆祎斐端着酒一脸戏谑。

肖楚只能拼命安慰自己，还好阿靖出去了，不然他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然而夏臻跟玩上瘾了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沾上奶油举到肖楚面前，期间众人都看得失了兴趣，只等寿星一回来就又扑上去打闹，连陈靖都跟着遭殃，逃命不及，压根注意不到角落里正在受刑的肖楚。

夏臻来来回回抹了好多次奶油才停下，肖楚脸都丢光了，颤颤道：“我去下卫生间。”

夏臻抬表，“三分钟。”

肖楚于是争分夺秒地奔出包厢。

速度解决完个人问题，他掐着表往回赶，半路手机却响了一声。他边跑边掏出来看，居然是许朗的短信。

“二少生日哪天？”

肖楚飞速回短信：“今天，现在，海逸2108。”

那头没再回信，也不知道会不会来，肖楚没心情管，踩着最后一秒推开了包厢的门。

他呼着气坐到夏臻旁边，讨好道：“没，没迟到吧。”

夏臻扬眉，这才按下手表的计时器，“五秒。”

肖楚傻了。

还包括坐回来的时间啊！

夏臻端了杯酒送到他嘴边，挑眉道：“喝掉。”

肖楚乖乖喝了。

然后又是一杯、两杯、三杯……

直到肚子再也装不下了，肖楚讨饶道：“我喝不下了，休息一下行吗？”

夏臻便把那口酒倒进自己嘴里，然后俯身过去渡给肖楚。

薛绍率先起哄，唐颜也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肖楚从余光里看到陈靖一脸讶然，颇是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简直欲哭无泪！

他就知道，只要有阿靖在，夏臻这个暴君就会用各种方法宣示主权，不把他弄得老脸丢尽抬不起头就不会罢手。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肖楚干脆自暴自弃，眼一闭心一横，随夏臻怎么折腾了。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夏臻吻得太霸道，等到一吻结束，肖楚晕晕乎乎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嘭地倒到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整个包间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薛绍笑得肚子疼，“臻少你是黑山老妖吸阳气吧，瞧你把人整的，跟过去了似的。”

唐颜道：“哪能啊，黑山老妖多丑，咱臻少多英俊潇洒，怎么着也是一狐狸精怪，采精纳阳。”

陈靖哭笑不得，望了望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好友，又好笑又无奈。

夏臻悠然自得地喝酒，充耳不闻。

肖楚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把自己扛起来，晃了一段路，然后被扔进一个软软的靠椅里。

他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又专心会周公去了。

夏臻替他系好安全带，并不急着发车，拿两根手指捏住他的鼻子，肖楚呼吸受制，皱了皱眉，夏臻又松开，改为戳他的脸。

慢条斯理，乐此不疲。

肖楚睡得极为不舒服，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捣乱，梦中隐隐回到多年前和夏臻在一起的日子，他昏天暗地找工作，每天回到宿舍都累得只想睡觉，一天没见到他的夏臻就会用捏鼻子戳脸颊的方式捣乱，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嘟哝道：“别吵，等工作定了，就带你出去玩。”

夏臻的手堪堪僵住，面上神情莫测。

毫无疑问，他也想起了那段日子。

二十六年里，他最快乐的日子。

《既往无未》连载到二十章时，编辑让他入V了。肖楚惊奇地发现，这篇比他之前写的“爱妃你别跑”点击量要高太多，多到入V第一天他账户里进的钱就抵过之前一个礼拜的收入。

肖楚惊呆了！

这真是个腐女当道的世界啊！

留言也是多得吓人，他一条条翻下去，简直被读者的脑洞和奔放程度吓蠢了。

“哎呀攻怎么还不压倒来一发啊，纯良小白兔美味可口真的不动心吗？”

“小白莲什么的最萌了！吃干抹净走起的！”

“肉在哪里！没有肉不开心！”

以此种种。

肖楚满头黑线，大家怎么都这么饥渴，肉什么的就算以前写BG文也没有好么——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他没有和女生那啥的经验呢！

不行，坚决清水，本来一个男的写耽美就够内心羞耻了，还要他把和夏臻滚床单的细节贡献出来供大家赏阅，就算你们强烈要求我也不会写的！

有读者问：“大大快更啊，小受去送饭是不是紧接着就被小攻吃了啊？”

肖楚无奈，你以为拍动作片啊，毫无预兆就可以开始啪啪啪，小受是那种没有感情就可以随便跟人——呸！你才是受！话说我还没写到滚床单你们怎么就下了定论谁攻谁受啊！

吐槽完毕，肖楚元气大伤，喝了杯牛奶继续填坑。

那年春节，肖楚是和夏臻一起过的。

在他死皮赖脸挤进夏臻宿舍，厚颜无耻强烈要求共进晚餐之后，他就成了614的常客。夏臻似乎也没有回家的打算，这就更坚定了肖楚同这人搭伙的决心。

于是一日三餐，肖楚都拎着两份饭准点出现在614门口，夏臻对他烦得要命，却也没力气跟他吵架，干脆随他去了。

肖楚十分擅长自话自说，这跟和陈靖做了多年朋友有不可分割的关系。陈靖人如其名，不但静，简直就是静，两人坐同桌那会儿，肖楚绞尽脑汁找话题，只为多跟人说上两句。

很显然，这身好本事现在派上了用场。

“真羡慕你们大二的啊，只要上课就可以了，放了假想玩就玩，唉，大四就苦逼了，又要写毕设又要找工作，一天到晚都在外面面试，晚上回来还要查资料写论文，真心累死人。”肖楚边吃饭边吐苦水，“要不是因为找工作，我也不至于回不了家，早知道就提前买好票了，管他还有没有面试通知了，回去过年才重要。”他恶狠狠吐了口气，转头问夏臻：“你怎么也不回家？”

许是被他念得烦了，夏臻终于回了他一句话，“不想回。”

“不想回？”肖楚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为什么啊？啊！你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啊？别啊，都要过年了，你又是本市的，何必一个人留在宿舍呢，这里冷冷清清，暖气又不好，过几天下雪了只怕会更冷。”

夏臻冷冷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肖楚尴尬地一顿，摸着鼻子道：“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你学长，又是一个社团的，关心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夏臻冷哼一声。

肖楚于是继续劝他，什么家长不容易啦不要和他们怄气啦，什么过年讲究团圆你不回去妈妈会伤心的啦，口都说干了，夏臻却只斜他一眼，淡淡道：“你一直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肖楚被他咽得够呛。

“不是啊，大家是朋友么，朋友不开心，就想问问嘛……”肖楚讪讪的。

“呵，”夏臻冷笑一声，“我们还没熟到朋友的地步吧。”

肖楚这回真是挤不出一个字来了，尴尬地站起来，嗫嚅道：“哦，呵呵，那啥，我回去了……”

回到自己宿舍，肖楚郁闷得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就让人给讨厌上了呢？这个学弟真凶啊，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给，冷淡得跟块冰似的，自己再厚脸皮也架不住这么打击啊。

就差直接说他自作多情了。

他倒到床上，因为郁闷而开始反省自己的人生，然后悲哀地发现除了陈靖，他好像真的没有那种可以互相交心的朋友。

感觉周围的人也不讨厌自己啊，大家相处都挺愉快的，怎么就找不出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呢？

肖楚在床上打滚，交朋友怎么这么难啊……

然而除夕那天，肖楚还是厚着脸皮又敲响了夏臻宿舍的门。

他实在没办法忍受一个人窝在清冷的宿舍对着电脑看各种人刷屏秀团年饭，尤其家里还打了个电话过来，光听着家里热闹的声音，肖楚就忍不住鼻子酸。

于是，受不了寂寞的肖楚提着啤酒和零食，再次过来找虐了。

夏臻鄙视地看着他。

肖楚尴尬地笑笑。

他也不敢说话了，知道夏臻是真的不待见自己后，他就变得拘束起来，递了罐啤酒给夏臻，“喝吗？”

夏臻瞥他一眼，接了。

“那啥，过年快乐啊。”肖楚冲他举举啤酒。

夏臻自顾自喝了。

肖楚在心里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直接无视他。

两人各自喝着酒，外面不时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响起，愈发衬托得屋里寂静。

肖楚忍不住问：“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啊？”

夏臻有些意外，甩给他三个字：“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肖楚不屈不挠。

夏臻喝了口酒，淡淡道：“看不惯你这种圣母。”

肖楚愣了一下，垂下脑袋，“哦……”

夏臻以为他又会像上次一次受挫走掉，没料对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

好久，他抬起头重新露出个笑脸，说：“也许是吧，嘿嘿。”

夏臻一头黑线，连个白眼都懒得赏赐给他。

他们在各自的沉默中迎来了十二点的钟声，窗外接连不断地响起烟花声和鞭炮声，肖楚很忠心地对夏臻道：“新年快乐！”笑了笑，又说：“大概你觉得我很烦人吧，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过年有个人陪着，我心情好很多了，也希望你心情能好一点。嘿嘿，总之谢谢了，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拜拜。”

夏臻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深了几分。

其实他心情不差。

其实因为肖楚在这坐着，他才不至于总想起家里那点破事。

其实尽管讨厌肖楚，他还是有点感谢他的。

……

写完今天的份，肖楚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陷入沉思。

他那时怎么就那么没脑子，要去招惹夏臻这尊大神呢？是啦，他后来确实喜欢了他，可自己又要嘴贱，把这人生生气走了。

过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把那段初恋忘得差不多了，无奈重逢时又一时脑热贴上去，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他趴到电脑桌上，疲惫而无奈。

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看评论，果然开始天人交战。

有骂小受白莲花的，有说小攻装逼的，看得肖楚眼角微抽，有一种被拎出去挨抽打的感觉。

好吧，他自找的……

翻着翻着，忽然发现一条评论，“啊，是你！我认得你的！”

肖楚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那人发了条站内信过来，肖楚一打开，顿时吓了一跳。

“大大居然是你！你还记得我不，之前你在TY论坛发帖求助男友夜不归宿，我们聊过几句的！”

肖楚吓得小心脏直跳，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认真替他出主意，然后发现他是男的后就匿了的好心妹纸。不会吧，他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昵称啊，这都能找来？

肖楚小心措辞，“记得记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妹子骄傲地回复：“我原来就是你的忠实读者啊，最近你突然写耽美，我就好玩搜下IP地址，结果真和之前发帖的地址一样！大大你居然有男朋友啊！好激动！”

肖楚满头黑线，我靠你是怎样敏锐的观察能力才能把一个小说和一个帖子对上号的啊！好吓人知不知道啊！还搜IP！你是黑客吧！我靠我的读者里怎么可能有一边看玛丽苏一边黑人电脑的大触啊！这不科学！

吐槽归吐槽，肖楚还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要是这个妹纸一激动就把他是男的，顺便他是gay的事爆出来，他真的不要混了！编辑先砍死他不说，底下的读者估计都会吓跑一半吧。

大家都以为他是软妹纸啊！

“那啥，很谢谢你上次给我出主意啊，不过可以拜托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拜托了。”肖楚诚心诚意。

两秒后，妹纸回过来三个字，言简意赅，“见面谈！”

肖楚瞪着屏幕，足足一分钟没有反应过来。

章一·应钟06

上午十点，咖啡厅。

肖楚面对堆着一摞书籍，几乎快把他人都给淹没了，而他本人正挥汗如雨地在每本书上签名，努力无视其他桌投来的怪异视线。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肖楚也觉得莫名其妙。

妹纸提出见面的要求后，肖楚各种找理由推脱，然而这个黑客出身的妹纸不但有颗八卦的心，更有八卦的决心！

“不答应就爆你帖子哦！”

在肖楚第三次婉拒妹纸见面的要求后，妹纸如是威胁道。

肖楚气血冲顶，怎么可以这样！对于这种蛮横不讲理的行为，一定要坚决打压，不能助长其气焰！

然后——隔天两人就约在咖啡厅见面了。

肖楚觉得自己就是个怂货。

妹纸倒是出其的年轻漂亮，而且还很高，踩了一双低跟鞋，却比肖楚还高一厘米，打扮得很清楚，针织衫加短裙，看起来像个还在念高中的学生。肖楚对着这个未成年长发妹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他还在纠结之时，只见妹纸从脚边的袋子里抱出一摞书摔在桌上，眼冒精光道：“求签名！”

肖楚愣了。

然后——事情就演变成他一本本签著名妹纸目光灼灼看着他而周围的人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肖楚都快被这个妹纸的执着程度吓到了，他就完结过两本书，做定制时卖得无限惨淡，总共才卖出去二十一本，而其中十本在妹纸这。

妹纸解释说，一本阅读用，一本收藏用，一本鉴赏用，一本推广用，一本睡不着时催眠用，一本蹲坑障碍刺激用……

等等！蹲坑障碍刺激用是什么鬼！

总之，肖楚快给这个妹子跪了，虽然很感谢她的捧场，但这么个搞法真的很让人无语啊……

好不容易签完了，肖楚盖上笔盖，妹子欢欣地收好书，终于自我介绍道：“大大你好，我叫叶祺。”

肖楚道：“你好，我是蹲墙角画圈圈。”

叶祺：“……你其实叫肖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