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 上——蔺月笙
蔺月笙  发于:2015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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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开了以后,很少再因为这个有分歧,偶尔唐颜乱扔衣服,陈靖叹气帮他捡,捡不到两件,那头便乖乖跑过来收拾。

家务一直都是陈靖在做,有日实在厌了,躺在沙发上不愿动,唐颜回到家,只见陈靖在看书,准点的晚餐渺无音讯。

累了一天,回来还没有饭吃,自是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着脾气坐到他旁边,问:“没做晚餐?我饿了。”

陈靖望了他一眼,还是起身,“就去做。”

洗菜,开火,下锅,做到一半,又放了锅铲,懊恼地坐到凳子上,任由锅里的菜糊掉。

闻到焦味,唐颜走过来,只见锅里冒着白烟,而陈靖坐在一旁无动于衷。

关了火,有点想生气,终究只是走到他面前抱住他,“怎么了?不高兴?”

陈靖抱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没有,有点累。抱歉,菜糊了,我重新做。”

唐颜拉住他,“不想做就别做了,我们出去吃。”

陈靖望了他,没有说话。

唐颜俯身吻了他,“别多想,你不是我雇来的保姆,抱歉,以后家务我也会承担一部分。”

陈靖动容,什么也没说,唐颜已经懂了。偶尔的任性,也可以被包容,真好。

夏日炎炎,似乎没有尽头。陈靖不用上班,家里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陈靖抬头看一眼光着上身喝牛奶的男人,“接了几个补课的学生,就不回来了。”

挂了电话,唐颜问:“家里的?”

“嗯,问我怎么没回家。”

唐颜滞了一下,“你怎么说?”

陈靖不愿提及理由,收了他手里喝完的牛奶盒,“我不打算回去,我想陪你。”

突然就被唐颜抱住,高大的男人此刻像撒娇的猫一样腻在他身上,咬着他颈间的细肉,轻声呢喃:“谢谢。”

有些话,不是不想问,只是还不到时候。

人都是贪恋眼前的欢愉的,所以不愿刨根问底,能够拥有一秒,那就用力相爱一秒。

章二·花朝04

一日,送了唐颜上班,陈靖在书房研究教案,门铃却响了。

小白拖着行李红着眼睛立在门口,可怜兮兮地说:“靖哥,我跟薛少吵架了。”

连忙请进来,端了水给他,坐到他身边问:“怎么回事?”

小白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

薛绍买了套房子养着小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薛少有自己的住处,只拿小白那当个歇脚的地方,隔三差五过来过夜,有时也住个几天,但大部分都是小白一个人住。但最近不知道薛绍突然起了哪门子兴致,要小白搬过来一起住。小白自是高兴,欢欢喜喜拖了行李去了。

然而住了一段时间,两人就有了矛盾。薛绍天生爱玩,这头养着小白,那头情人不断。这些,小白不是不知道,心里难受,但自认没资格说什么,只能当做不知道。

真正闹掰是有一日薛绍喝多了回来,小白扶他回床上,闻到他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心里自是不好受。次日强打精神给薛绍做早餐,薛绍在衣柜找领带,半天没找到常戴的那条,便问小白,小白说洗了,薛绍就发脾气,怪他多管闲事,又念了一堆埋怨的话,小白委屈,便说了昨晚的事,问他是不是找别人去了。

薛绍大怒,说小白蹬鼻子上脸,不过是他养的一个MB,别以为住进来就真把自己当半个主人,要他少管自己的事。

小白就哭了,薛绍还在那絮絮叨叨,说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不住在一起,痛快得多。

小白被他的话伤得彻底,虽然他和薛绍只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MB,但处得日子久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他对薛绍是有奢望的,然而薛绍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狠狠撕碎了他的念想,把他从云端摔到地底。薛绍走后,他望着一屋子狼藉,哭了一会儿便收拾了行李一车打到唐颜这。他不认识什么人,尽管自己和唐颜的关系有些尴尬,但他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这。

“靖哥,我真不知道该去哪,我不想去魅惑,我知道我只是个MB,但我真的不想再找别人了。我只喜欢薛少,可是……”小白说着,忍不住又哭了。

陈靖给他递纸,安慰道:“别哭了,薛绍只是一时气话,气过了就会来找你了。”

小白摇头,没有说话。

陈靖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空话,薛绍和小白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找MB的,能有几个会动真情,不过图一乐。小白这样的MB真的太少见,大概是因为年轻,还相信这行会遇到真爱,一头扎进去,却发现对方不过玩玩,难免心伤。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只能拍着小白的背,陪他坐着。

小白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对他说:“靖哥,你知道吗,我以前就认识薛少。”

陈靖愣了一下。

“我和薛绍是一个高中的,他大我两级。我从以前就喜欢他,只是他根本不认识我,我一直躲在角落看他。后来见到他,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他不认得我。真是讽刺啊,我以前那么喜欢的人,现在居然成了包养我的人。”小白苦笑了一声,“靖哥,他是我初恋啊。”

陈靖很是意外,“他现在知道吗?”

小白摇头,“他不知道,我也不敢说。我现在这样,其实挺没用的,没有资格跟他说这些……太糟蹋初恋了……”

小白眼睛又红了,那样虔诚地喜欢过的人,如今却以这样畸形的关系和他相处,他无地自容,却又不愿抽身。

陪小白坐了一下午,薛绍还是来了,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虎着脸站在门口。小白一见他就吓得站起来,颤颤巍巍躲在陈靖背后,看都不敢看他。

“过来,跟我回去。”薛绍铁青着脸。

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箱子跟他走了。

陈靖看他们走远,心中无限感慨。

是舍不得的吧,所以不管对方如何对自己,都没有办法放手。

心疼小白的同时,又不由想到自己,如果有一日唐颜腻了,自己能够潇洒地放他走吗——

这晚的陈靖格外热情,缠绵到极致,唐颜禁不住问:“你怎么了?”

陈靖摇头,用力抱住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唐颜,唐颜。”

天知道,他有多贪恋这个人,光是想象他会离开,就已经让他心如刀绞。所以,不要走,陪在我身边,永远。

察觉到陈靖最近没什么精神,唐颜便提出出去旅游。闷在家太久,脾气再好,也架不住日常一点点磨掉耐心。

两人计划来计划去,打算去云南玩几天,宛市的夏天日头毒辣,温润的彩云之南正好是避暑胜地。

为了腾出假期,唐颜每日加班到很晚处理项目。偏偏进展不顺,接连受挫,价格压不下来,对方甚至有意换人。

回到家,疲惫不已,揉着眉头坐了一会儿,闻着厨房飘来的香味,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

站在灶台前煲汤的男人背影昕长,正舀起一勺汤试咸淡,动作温和,看得人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走过去,从后面环住陈靖。

“怎么了?”感应到身后那人的呼吸,陈靖拿勺的手顿了一下,微微侧头轻声问。

唐颜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工作上的事,有点不顺心……唔,让我抱一下就好……”

烦恼的时候有个人靠着,即算对解决问题本身没有任何帮助,但已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就像寒冷的冬夜,暖气开得再大,也抵不过抱着一个活物来得舒心与温暖。

陈靖放下汤勺,握住他的手,很轻地拍着。唐颜蹭着他的颈窝,感受着来自于陈靖的温度,陈靖清浅的呼吸呵在他发梢,由此带来的暖意直至唐颜心底。

什么都不必说,这样的依偎便足矣。

到底撑过了项目,临出发的前一日,唐颜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陈靖不断索取,陈靖揉着他的头发,眉眼里也尽是笑意。

宛市到丽江,五个小时的飞机,起飞的时候正值夕阳灿烂,穿破云层后,金黄的余晖斜斜垂在云海之上,映进机窗,竟是格外的璀璨。

毛毯之下,唐颜握住陈靖的手,摸索着他手指上的戒指,忍不住凑过去小声说:“这算度蜜月吗?”

陈靖推了他一下,笑道:“肉不肉麻。”

飞机餐并不可口,下飞机去酒店放了行李,两人便溜到古城街头觅食。已是凌晨时分,古城仍欢嚣正盛,两人钻进一家私房菜馆一番饕餮,陈靖对腊排骨火锅不感兴趣,反倒对鸡豌豆粉情有独钟。火锅煮得沸声腾腾,对面的陈靖埋头吃着一碗凉粉,唐颜看得笑了,觉得小孩心性毕现的陈靖是怎么也看不够的可爱。

唐颜被火锅辣得直抽气,咬了几口饵块压辣,看着陈靖一口一块凉粉,不由问:“不辣吗?”

陈靖茫然地摇摇头,见他嘴唇周围一圈都辣红了,才后知后觉地说:“哦,你们北方人不善吃辣。”

唐颜含着一块山竹,挑眉道:“才知道?在静安那顿差点要了我的命。”

陈靖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当时吃得很开心,我还以为你爱吃辣。”

唐颜心道,那时同你还不算熟,怎敢露出不喜欢的样子,不小心翼翼,此时又怎会把你追到手。

但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唐颜喝了口果汁,大着舌头道:“你平时做菜也不见多辣。”

“自己做当然讲求一个营养。”陈靖夹了个软糯的芋圆送到唐颜嘴边,“甜食去辣。”

唐颜张嘴,清凉甜软的芋圆口感滑嫩,就着陈靖的手吃掉两三个,竟真的不那么辣了。陈靖笑了,“这样不经辣,以后怎么去静安?”

唐颜一怔,心里瞬间涌上满满的暖意,一把抓过他的手把他扯到面前落下一吻,语气激动,“要带我回家?”

陈靖也懵了,本是随口一说,不料被他读出别样意味,将将愣在那,半晌没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陈靖并非抗拒,只是觉得两人交往尚短,不敢轻易经受考验,唐颜亦知自己太急,没有想过逼陈靖,只是一时心喜,便脱口而出了。

还是唐颜先回过神,松开他的手,“吃饭吧,别闷头吃凉粉,排骨要煮烂了。”

吃过饭,两人还不困,便沿着古城的街道慢慢走着,权当饭后散步。

青石板路跫音缓缓,小桥之下流水淙淙,酒吧里驻唱歌手还在卖力唱着情歌,灯红酒绿映在古朴的建筑上,一时分不清身处何处。

沿着四方街一路而上,登上万古楼一览古城全景。一色的飞檐木楼,参差错落,如墨的夜色之下,仿佛回到古时,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拥堵,独辟一方清净。

有情侣相偎赏览夜景,不时耳语,眉眼间尽是甜蜜。唐颜瞥见陈靖眼角一抹转瞬即逝的歆羡,不由心中一动,俯身悄声问:“牵手?”

陈靖看过来,眼里明如满月,微微一笑,手已经伸过来,轻轻握住他的。

夜色遮掩,谁也看不清他们,两道影子紧紧相依,他们藏于阴影之中,享受属于自己的小小的秘密幸福。

章二·花朝05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两点,定的是个古香古色的客栈,有个小庭院,花草繁盛,还立着秋千,凉风吹过,绳索轻轻晃荡,颇有一番情趣。

依旧相拥而眠,到底累了,晚安吻之后便各自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去前台联系了一个私人导游,吃过饭便一车开去了玉龙雪山。正值暑期,景区人满为患,排队坐索道的人饶了几个弯,两人一看就失了兴致,导游是个小姑娘,歉意地解释:“我们一般都是上午带人过来,先去看演出,等演出完了,导游也排到索道了,这样就正好接上。两位先生下午来,确实有点够呛……”

出发之前,导游就说过情况,只是二人没往心里去,到了才知道原来这样火爆。小姑娘提议先去原始森林转转,她安排人在这头排队,等玩完原始森林再过来逛雪山。两人左右是过来度假的,并不在意地点,于是同意。

司机将他们送到原始森林景区,这头也需坐索道,不过人没那么多,导游又带他们走的VIP,一会儿就排到了。

两人坐在缆车里,望着山下乌泱泱的人群,相视一笑,感慨还不如呆客栈舒服。

森林里空气异常清醒,每呼吸一口,都觉得从内而外的舒爽,饶是八月间,山中依然微凉,一路走来,衣衫带露,好不惬意。

木板路走到一半,便有一个廊道,挂满了祈福牌和同心结,红绸飘飞,映在苍翠的林间,格外醒目。

两人一路看过去,祈福牌上写着各色的愿望,祈求家庭和睦,希冀爱情降临,期盼工作顺利,等等等等。陈靖看得仔细,脚步也跟着放慢,一个个的愿望背后是一个个祈盼幸福的人们,同在这人世间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归宿。

唐颜没他耐心,早就走到前面去了。陈靖正看得认真,忽听前面有人叫自己,一抬头,才知唐颜已经走远许多,只得快步跟上去。

走近了,却见唐颜一脸神秘地指着一块牌对他说:“看这个,T,C,像不像我们?”

陈靖看去,只见那块祈福牌上写着“愿与T走到永远”,落款是“C”。陈靖笑了,“还真是,好巧啊。”

唐颜只笑,看着他不说话。

陈靖与他对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字迹看起来很熟,这根本就是唐颜写的。他捶了唐颜一拳,忍不住笑起来,告白就算了,还要用自己的口吻,真是恶趣味。

唐颜也笑了,“真笨,这么久才发现。”

“你无聊还说我。”陈靖说,拿起那块木牌,手指慢慢拂过那行字,尽管对方捉弄自己,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感动的。

永远,多美好的词。

“干嘛要用我的口吻?”陈靖问。

“喜欢听你说。”

陈靖笑,“幼稚。”

唐颜点头,“只对你幼稚。”

不知怎的,就是讨厌不起来。初识唐颜时,对方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善于交际,很懂人心,体贴,有分寸。然而越深交,男人孩子气的一面便慢慢展露出来,才知道这个在人前无限注重仪表的男人,回到家后则退化成十几岁的男孩,乱丢衣服,不爱收拾,犯起懒来九头牛都拉不动。黏人的时候更甚,牛皮糖一样贴上来,怎么要都不够,一秒钟都不肯松开手。

就是这样一个人前可靠人后幼稚的男人,他喜欢得不得了。喜欢他带给自己的安全感,更喜欢他对自己的那份依赖,哪怕有时无理取闹,连上个厕所都要跟着,或者使小性子,不肯叠被子或收衣服,他也无法控制地喜欢着。

只对你幼稚。

几多窝心的情话。

爱你,所以才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你,因为知道你不会因此离开。

望着唐颜深情的目光,他控制不住地想吻下去,周围游人匆匆,偶尔投过几道怪异的视线,他也不想去管,只想在此时此刻吻一吻他最爱的这个人。

但到底没吻下去,笑了笑,说着“走啦走啦”抬脚往前。莫名有点心酸,他们是如此不一样,连在人前亲吻的权利也没有,换作普通情侣,大概早已深情拥吻,但他们却不能。

明明同是相爱,为什么他们要被视为不一样呢?

心里冒着纷杂的念头,还来不及自嘲一笑,脸颊突然擦过一个柔软的物什,回过神来,唐颜已从他身边走过,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他,“发什么呆,走了。”

那股委屈忽的散了,伸手抚上他刚吻过的地方,自指尖蔓延的温度直抵心灵深处。也许有人看他们,也许没有,但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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