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轻声细语地说着，郜封期间只是以简单的“嗯”来回答着，但是他的脸上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宓宁慌乱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果汁，但是原本甜腻的果汁进了嘴里却是漾出了微微的苦涩，宓宁又猛喝了几口，就像是想要把某些东西冲淡，但那些个他不愿意去深究的曾经却到底开始他的心里慢慢化开。
还不等郜封和席明点完，宓宁却已经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皆是抬头看他，宓宁却没再迟疑，直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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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宁站在洗手台前，解下了腕上的手表放在旁边，打开水龙头，把自己的双手放在水流下冲洗着。
此刻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水流缓缓流淌着的声音，宓宁放缓了自己的动作任由冰冷的水不停地冲刷过自己的手心，就好像这样做，能够把他心里的那莫名的热度降低。
宓宁刚才一直紧绷的情绪此时在这里终于尽数松下来，他心里的苦涩，他却心知肚明：那没得救。
昨天晚上的风声和刚才席明清亮的笑声混乱地交错在宓宁的头脑中。
他下意识加大了手上的动作揉搓着自己的双手，那种汩汩地，不间断的水流声让他莫名开始心慌。
一瞬间，一股烦躁的情绪占据了宓宁的整个人，他咬着嘴唇连身体都有点颤抖，他甚至有点神经质地盯着面前的水龙头和自己的双手，直到双手都变得变得通红，他却像是失去了控制终于伸出手一把关掉了水龙头。
没用，这些刻意的逃避都是徒劳。
就在宓宁冰凉的双手撑在洗手台边底下头的时候，一个温热的胸膛突然贴上了他的脊背。
宓宁猛地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空当的洗手间里只有水流的响声。
一双温热的手环上了他的腰，宓宁的耳后被火热的气息骚动，紧接着便是一句亲昵的叹息。
“宁宁……”
宓宁突然僵住。
这个六年不曾听到过的称呼乍然出现，就像是一颗炸弹在他的耳边炸开，把他深埋了整整六年的青春全都炸开。
郜封明显感觉到了怀中人身体的僵硬，但是他的选择却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宓宁，直接贴上了他的脖颈轻吻，“宁宁……”
郜封抱得他很紧，宓宁完全挣脱不开，便只能是继续僵直着身体低着头，他怕看到镜子里的情景，但是郜封却一遍一遍这样喊着，直到宓宁浑身颤抖，耳尖发红，呼吸急促。
当郜封滚烫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宓宁的脖颈上的时候，宓宁终于颤抖着睫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郜封向来都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他总是这样刚柔并济地对待自己，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了。六年前是，六年后也是。
昨天晚上他还一副痴心的样子拿着那张准考证来找自己，可是今天却已经心情很好地跟长相帅气的模特共进晚餐了。
“你为什么会跟程潜在一起……”
过了半晌，郜封终于带着点不悦的口气开口，但是这句话却像一桶凉水把宓宁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凉。
对于程潜之前所说的那句“郜封跟他抢”，原本他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却是又不得不去胡思乱想。
那么自己呢？宓宁不想拿自己跟席明比较，但是现在他却又忍不住苦笑，或许于郜封来说，自己与席明大概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宓宁心里一瞬间绞痛得厉害，在他在自己马上要失态之前，用力挣开了郜封的桎梏，一言不发，逃一般地离开了洗手间。
而被晾在原处的男人轻喘着气看着宓宁离开的背影，眼眸透出的是深沉势在必得的目光。
过了半晌，郜封转过身，看了眼洗手台上被遗忘的男士手表，拿起来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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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宁刚刚落座便意识到自己的手表落在洗手台边了，可是一想到郜封还在里面，便顿时打消了想要进去拿回来的念头。
席明和郜封点的东西已经送上来了，席明频频往洗手间的方向看，甚至是用半询问的眼神看着宓宁，但是宓宁却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低头吃东西。
又过了半天，郜封终于出来了，宓宁眼神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笑看着自己。
“你的手表忘在洗手台上了。”
在郜封手中赫然拿着被自己遗忘的手表，宓宁道了声“谢谢”，便伸手接了过来，但是却还是在皮肤触碰到手表的瞬间愣了一下。
手表……整个都是湿的，就像是被水冲洗过一般。
宓宁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还没落座的男人，对方倒是也眼神一点都不闪躲，笑着看他，“我帮你戴上？”
“不，不用了。”宓宁五指慢慢并拢，然后快速地把这块湿哒哒的手表收了起来。
以整顿饭宓宁吃得食不知味，整个人都坐立难安，反倒是郜封像是心情颇好，面对着席明的喋喋不休甚至回答了几句，弄得程潜整个过程脸都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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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明酒力不佳可是今天却偏偏来了劲儿，直到最后开始胡言乱语，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还死勾着程潜的肩膀说要再来一杯，惊得程潜忍不住想要去堵他的嘴，最后程潜没办法，只得赶快送他回家。
“那……那……宓总监就麻烦郜……郜总你了，嗝……”
席明喝得眼神都聚不起来，但是到底没忘了帮宓宁安排，他这反客为主的语气让郜封笑了起来，一句“放心”硬是把宓宁想要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程潜好不容易把席明弄上了车，看了一眼车那边跟着郜封上了车的宓宁，眼睛里有点不甘，但是到底还是走了。
……
宓宁趁着郜封专注倒车的工夫拿出来自己的手表瞥了一眼，果然坏了，连指针都不走了。
宓宁有点生气又有点莫名，这块表虽然不贵，但是却是自己戴得最顺手的，当下坏了也是挺可惜的。
这明显就是郜封所为，只是他实在想不通郜封这么做的理由，总不见得自己跑了便要拿自己的手表出气吧？
黑色的suv拐出了餐厅的小路，宓宁赶紧把表收起来了，但是开车的男人却还是问道，“手表坏了？”
宓宁没吱声，心里早就气得要死，这明明就是他的杰作，他现在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来问自己。
“今天晚上有事儿么？”郜封又问。
宓宁还是没答，郜封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话，只是移回眼神看着前方的路况。
而当宓宁终于感觉出不对劲儿的时候郜封也终于开口了，此时进了闹市区，他放慢了车速，“带你去买块手表吧，刚才不小心把你的手表弄坏了。”
郜封这句话到底还像是有点道歉的意思，宓宁也不想要跟他独处，便直截了当地摇了头，“不必了，我还有别的……”
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郜封却是猛然之间大力打了方向盘，车子急急地转弯向路边靠近，然后随着一个大力的惯性，车子被刹住了。
宓宁完全被刚才的情况吓到了，此刻还瞪大了惊魂稳定看着前面黑漆漆的路面，却听见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旁边的人突然之间欺身上来，宓宁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了郜封近在咫尺的眼睛。
男人的呼吸混乱的喷洒在他的脸上，让宓宁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你的手表为什么坏了吗？”
第7章：藕断丝连（三）
你知道你的手表为什么坏了吗？
这句带着奇怪语气的话就像是上了弦一样一下一下敲在宓宁的心上。
郜封此时离得他很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宓宁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他甚至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就好像自己看一眼便能够被那尽数吸进去。
宓宁的躲闪明显引起了郜封的不满，就在宓宁要受不住郜封的不断靠近想要别开脸的时候，郜封却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宁宁……你知道为什么吗？”
郜封一个“宁宁”自然地说出口，宓宁几乎听得软了耳朵。
他就这么喊着自己的小名，用哪种比六年前更加成熟低沉的声音，宓宁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了锅上煎，越来越烫，万分煎熬。
“我不……”宓宁摇着头只觉得大脑缺氧，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时间去考虑郜封在说什么，或是去考虑那支该死的表它为什么会坏，因为对方就快要贴上来。
“因为……”郜封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扫到了他的耳尖，“你走之后……我拿着它去洗手间里……”
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宓宁已经猛然之间抬起了头，他看着郜封微微眯起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带着刚刚反应过来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
宓宁终于从阳台上找到了自己消失的白色衬衣。
“郜封，我的衬衣怎么湿了？下午上课我穿什么呀？”
“穿我的。”
郜封沉着脸把自己的一件衬衣扔给了他，宓宁有点生气地撇了撇嘴，“你干嘛要洗我的衬衣啊……你的太大了我穿着不……”
“因为我把它弄脏了。”
还不等宓宁埋怨完，郜封突然之间凑上来贴着他的脸这么说了一句。
宓宁被他吓得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郜封脸色沉沉的，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便把下面的话咽下去了。他怕郜封生气，下午还是乖乖穿着他扔给自己的衬衣上课去了。
……
从前一段几乎快要被宓宁遗忘的记忆就这么突然之间出现在了他的头脑中，当年他完全不懂的事情，郜封的眼神，语气，而当现在郜封用相似的神情看着自己，他却像是被当头一棒敲醒。
那个时候……他用那件衬衣……
明白过来的宓宁突然之间慌乱起来，甚至手足无措，可是郜封偏偏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还是一直直直地盯着自己，就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最后，在宓宁漫长的沉默之中，郜封终于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挑起了宓宁的下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又扫过他的嘴唇，最后却只是压制般地在他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语气中带着叹息，“宁宁，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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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宓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郜封带下车的，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坐在这家名表店的沙发上了。
“嗯，这几块都不错。”郜封此时认真地看着导购小姐推荐的几款手表，都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喜欢哪一款？”
问这话的时候郜封突然之间伸手搂了旁边坐着的宓宁的腰，原本沉默着有点出神的宓宁因为郜封这个动作身体一僵，就好像心虚一般地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导购小姐，但是对方却只是对他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宓宁的眼神匆匆在那些表之中扫了一眼，“都好。”
“那就这一款吧。”
这一次郜封倒是难得没逼他选择，自己直接决定了，导购小姐笑靥如花，想要帮客人把腕表打包好，但是却被郜封摆手拒绝了。
他直接把表拿出来亲手带在了宓宁的手腕上。
宓宁只觉得手腕上一凉，低头看去，是很大气的款式，一看就价格不菲，很符合郜封的一贯风格。
“谢谢。”宓宁尴尬地收了手，郜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郜封把宓宁送回到水晶湾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郜封停了车，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又一下轻叩着。
“谢谢你送我回来。”宓宁垂着眼道了谢，刚想要下车却被郜封扯住了手，顺便瞅了一眼他腕上的表，嗯，很衬他的肤色。
“我不要你的谢。”
郜封眼神之中流溢的光彩让宓宁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方明显是在为难他，让他根本没办法来回答的一句话。
宓宁一脸忧愁的表情逗得郜封一阵心痒，原本跟自己说好了要一步一步来的，现在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当宽阔的胸膛渐渐靠近的时候，宓宁终于感觉到的危机感慌忙伸手去开车门，但是他反手的动作极其不灵敏，试了几次都打不开车门，最后甚至慌不择路地试图用语言说服对方，“郜封你不要……”
可是宓宁到底是慢了一步，他的话都还没说完郜封已然探上身来在他的唇上轻嘬了一下，他把宓宁困在他的胸膛和副驾驶的狭窄空间，居高俯视着他，宓宁一下子就软了身子，眼中的神情却依旧紧绷着，但是里面却掺杂了一点委屈的神色。
郜封看着宓宁无意识的神情只觉得胸口一灼，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被宓宁一下子给点了起来，原本只想浅尝辄止的心此刻完全是快要火烧燎原，顾不得后果，大手搂上想了好些年的细腰，郜封有点失控的吻一下又一下落在宓宁的脸上，他开口喊着，“宁宁……”
宓宁心里暗叫不好，但是力气却又无法跟郜封匹敌。
郜封的呼吸声已经明显粗重了起来，他一声一声念着宓宁的名字几乎就像是在撩拨着宓宁心理最后的底线。
“你走的这几年，太想你……想得简直疯了抓狂了却还是要继续等着想你，想得每天夜里都睡不着，想得只要记起你的名字那儿都会硬得发疼……”
郜封说着便执着宓宁的手往自己身下那摸，宓宁毫无防备地摸到了那笔挺挺的东西瞬间吓得哆嗦了一下。
郜封见他这反应却是眼露精光，嘴角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一股巨大的委屈感一瞬间充斥了宓宁的胸腔，他就知道，昨天晚上什么深情款款的给自己送准考证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这才他真实的模样！
宓宁一瞬间心里酸得厉害，连带着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此刻也一下子全冲着脑子里涌来了，以至他出口的话都带上了一点点哭腔，为什么郜封总是不让自己好过。
“你别说了郜封，求求你，求你别说，我要走了，我要下车了。”
宓宁低着头酸着眼睛哆哆嗦嗦地又伸手去开车门，他动作急得很，眼前头又一下子湿了一片模糊，憋了好久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郜封听见宓宁的哽咽声顿时也急了，急急忙忙想要去捧宓宁的脸，但是宓宁却挣扎着慌乱之中终于把车门打开了。
失去了重心的身体霎时之间一歪重重地跌向了车外。
郜封神情一紧手指却只来得及触碰到宓宁衣服的下摆。
“宁宁！”
宓宁听见郜封这句话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却像是看见鬼一般，也顾不得身上还疼得厉害，便立刻咬着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往公寓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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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宓宁一瘸一拐跑远的背影，郜封简直气得脸色发黑，但是他到底没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追上去宓宁也不可能让自己进门的。
他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却又忙不迭地去开了车载电脑，然后扯过耳机线带上。
郜封沉着脸慢慢调大了声响，接着一阵咚咚咚地奔跑声便从里面冒了出来，之后便是一阵嘈杂的响声和急促的喘息，郜封坐在车里屏息听着，像是生怕放过了其中任何一个情节。
耳机中一阵凌乱声过后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了下来，郜封猜测着宓宁应该已经进了家门，当下放心下来，刚想要把耳机扯下来，却突然听见那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郜封手一顿，心里像是突然之间被扯开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