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受伤了吗,抖个不停?”白了一问一个腿上有刀伤的士兵,其实人家是太激动了才抖手,但是白了一完全没有身为高位者的自觉,“我喂你吧。”说着要动手喂。
“不,不……我我……”受伤的士兵仰头灌下热汤,他可不敢有劳神使降尊喂水,万一国王知道了不开心,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白了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心想好像很烫的样子。
军医看不下去,婉言请白了一出去,白了一多少听得出来点意思,讪讪地走了。
白了一找了一面向阳的斜坡躺下晒太阳,逆光中看见贝克尔挺直的背影。
“阿布,你也躺躺吧,挺这么直,腰不会断掉啊。”
“雅里大人真爱说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贝克尔笑了。
“有吗,你的笑点够奇怪的。”
贝克尔看得出白了一心情不善,也知道原因,是因为士兵的态度和军医的话。“雅里大人不开心吗?”
“没有。”白了一揪了一把草在手里扯,“坐下休息会吧。”
贝克尔拘谨地在白了一身边坐下。
白了一往他那边靠了靠,贝克尔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尴尬的气氛骤然笼罩,白了一心中更闷烦了,连贝克尔也跟他们一样。白了一忍了忍,倒也没发脾气,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贝克尔紧随其后。
白了一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简陋的大营帐时听到了低低的抽噎声。白了一顿住脚步,“阿布,好像有什么声音。”
“雅里大人听错了吧。”贝克尔当然听到了声音,但是他的主子是个正义感十足又心地善良的人,整天批斗阶级思想,要求人人平等,要是知道了是什么,指不定又要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不,我听到了。”白了一很确定,他走向其中一顶帐篷。
“雅里大人快看,是补给物资的队伍。”贝克尔伸手抓住了白了一,把他带离这里。
补给的物资有人专门清点整理,白了一去晃了晃,露个脸。
白了一米虫的日子过得都快神烦了,每天吃吃睡睡之外的唯——件事就是等,等卡尔回来。这次时间要久一些,直到十五天后卡尔才回来。
白了一还是一如既往地奔入他大开的怀里。
“为什么不跟我说就走了。”白了一的眼眶湿湿的,看到卡尔平安归来,心中一下子变得无比踏实。
卡尔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我怕你会哭啊!”
“放屁,爷才不会哭。”白了一张牙舞爪地炸毛。
士兵们对两人秀恩爱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低眉顺目地假装没看见。
“有没有受伤?”白了一赶紧上下打量卡尔,虽然血迹斑斑,但是盔甲完好。
“我怎么可能会受伤。”卡尔自负地回答,嘴角那抹桀骜的笑足够让他的女粉丝们尖叫。
白了一对他的电眼多少看惯了,有些免疫力,推开他的脸。
“下回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会受伤的,而且战争一旦开始我怕兼顾不了你。”
“我没问题的。”白了一拍拍胸脯保证。
“不行!”卡尔正色。
两人边说边走向中后方最大的营帐。
安瓦尔和贝克尔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你一脸被遗弃的表情呢。”安瓦尔挖苦贝克尔。
贝克尔回视他淡然一笑,“遗弃也是过奖了。”
本来还打算多挖苦几下,没想到贝克尔顺着他的意继续给自己补了一刀,安瓦尔突然有点同情起他来,其实想一想,两个人的处境挺像的。安瓦尔自嘲,他跟贝克尔一起站在营帐外等待传唤。
卡尔脱下盔甲,抱着白了一在床上休憩。
“别在我怀里动来动去的,难道你想……”卡尔坏坏地脱起长音。
白了一立刻老实了。
“头发扎到眼睛了所以才揉的啊,你知道这个是非条件反射忍不住的。”白了一低头解释,一会儿,头顶传来匀长的呼吸,卡尔睡着了。
白了一蠕了蠕身子想挣开些,却被卡尔搂得更紧,白了一没办法,只好任他抱着睡,然后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卡尔回来已经两天了,白了一觉得他表现得太反常了,这个万年色胚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抱着他滚床单,太奇怪了!白了一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腰带红着脸想,不对,绝对不是我欲求不满,而是卡尔不正常!
白了一决定密切关注卡尔的一举一动,务必在下一次出征前弄清楚。白了一在脑子里总结了一下卡尔的生活作息,早起,进食,作战会议,会议中进餐直到晚上结束,陪自己吃点东西然后抱着睡觉,第二天一样,没有问题啊。白了一把手里的布用水沾湿,擦拭卡尔的纯金铠甲,缝隙的地方特别难清理,白了一认真地擦拭,直到胸口这一块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在胸前锁骨下方位置有一块衔接不自然的地方,成色更鲜亮,周围的血迹被仔细擦拭过。
卡尔回来后,白了一也没有问。
第三天早上,卡尔依然早起,在白了一脸上啄了一下就起身穿衣离开。卡尔前脚刚走,白了一蹭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快速穿衣。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卡尔不在白了一的视线内。白了一蹑手蹑脚一路跟踪卡尔,不少士兵已经起来忙碌,对于白了一的跟踪行为,大家以为两人又在玩什么游戏,都很配合地装作没看见白了一。
白了一跟着卡尔来到一顶营帐外,看着卡尔进去后,白了一蹲在那里刨墙角。
卡尔:我来了。
某人:国王陛下,这边请。
几秒后。
某人:非要那么早过来,神使大人还不知道吧。
卡尔:不知道。
白了一眉头一皱,竟然故意瞒我。
某人:陛下请把衣服脱了吧。
白了一脑子一怔,我擦擦擦擦擦……出轨轨轨轨轨!!!!!白了一只觉得五雷轰顶,难道其实他们早就有女干情!!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寂寞难耐,把持不住,然后就……啊——难怪卡尔这几天不上缴公粮,原来在外面私放粮仓!
白了一咬牙切齿地愤怒了!
“卡尔?穆尔西里!!”白了一可谓是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拉开帐篷,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气势颓然下降至负值。
55、
“卡尔,那些是百姓啊,我们不应该……”
白了一还没说完,卡尔接着说:“他们手中拿着武器抵抗,他们恨我们,如果你不杀死他们,只要有机会,他们也绝不会对我们手软。”
尾声的时候,一群布衣的城民忽然加入战斗,但是结果不可逆转,来的通通是送死的。
战争,对一胜利者来说,将迎来新的局面;对于失败者来说,就等于家破人亡。
赫梯士兵们满城抓俘虏,妇女、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卡尔,我们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抓俘虏?”白了一问卡尔。
“没有为什么,我们一直这样做。”
相较其他国家,赫梯对奴隶和俘虏的待遇要好很多了,法律的相关刑罚中也很平等公正,历史学者们称他们为“仁慈的立法者”。
后来白了一终于知道,那天简陋的营帐外听到的声音,就是关押俘虏的地方。他们大部分会成为奴隶,沦为赫梯最卑微低下的劳动者,青壮年都被大量投入战场,所以女人和老人居多,还有部分孩子。
白了一因为奴隶的事情跟卡尔闹别扭,跟卡尔冷战。人家国王陛下胸襟宽广,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白了一的脾气,哄几下就会雨过天晴,何况他眼下刚拿下阿尔扎瓦,周围其他的造反小弟还没有教训,得拟定方案,决定下一个要揍谁。
卡尔正在开会中,外面突然有士兵来报,说神使大人放跑了好几百个俘虏。
“把神使带来。”卡尔端坐在位置上命令。
将领们左顾右盼,用眼神交流。
白了一被带到卡尔面前,大刺刺地站着,也没有行礼。卡尔也不为难他,开门见山道:“你放跑了多少俘虏?”卡尔平稳的口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了一用眼角瞄他,低头小声地说:“放了几个孩子和几个看起来很可怜的人。”
“觉得心情好些了吗?”
白了一低头看脚尖不回答,像个做错事等待宣判惩罚的孩子。
“没事了,去休息吧。”
“陛下,神使大人他……”
有人站出来想要指责白了一被卡尔一记眼刀飞过去噤了声,“区区几百个俘虏,有必要跟我汇报吗!别说神使放跑几百个,只要他喜欢,就是抓了千个万个让他放着玩也不在话下。”
国王都这么说了,还有哪个敢说一个不是。
安瓦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竟然就这样算了,完全没有打算责备雅里的意思。
贝克尔站在白了一身后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本来猜想白雅里大人可能会有所行动的,不料他竟然真的做了。几百个孩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其实白了一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卡尔这样维护自己,他就更内疚了,然后乖乖地跟卡尔和好了。卡尔如愿抱得美人怀,白了一比以前更容易顺毛,几百个俘虏,值啊!
“陛下为什么那样容忍神使大人?”安瓦尔问卡尔。
“我并没有容忍包庇他。”
“那为什么神使放了几百奴隶,而您却丝毫不责罪于他?”
“你说这事,这样就算容忍包庇吗?”卡尔反问。
安瓦尔觉得已经无法与卡尔顺利沟通了。
“陛下,您原先的初衷……”
“安瓦尔!”卡尔用充满威严压迫的声音说道:“初衷不重要,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可是神使的身份来历不明,您不能……”
“够了,他的能力你也看到了,而且他确实为我,为赫梯做了很多,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我让人统计清点了数量,雅里大人放跑的人里面就有奴隶起义组织的叛党,就是曾经与您交手过的独眼鹰的人。”
“独眼的纳迪夫?”卡尔微眯的眼睛似乎在思量些什么,“一些小喽啰,放了就放了,关着还要浪费我的粮食。雅里现在在做什么?”卡尔话锋一转。
安瓦尔如实回答,“神使说天气转寒,给俘虏们送棉被去了。”
“是吗,随他高兴折腾吧。”卡尔却不知道他的一句随他折腾,为赫梯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料理完阿尔扎瓦,卡什卡山区其他的小弟还有一大堆在蹦跶的,卡尔不介意——揍过去,他率领赫梯的战车转向下一个目标——米拉(MIRA)。
赫梯经过改良的战车所向披靡,军队在白了一的建议下还增加了一支冲锋骑兵队,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马匹在人工选择交酉已下,基因得到了改善,经过几代繁衍后,优质马匹的质量和数量都在不断改善提升。轻便稳固的战车和高大强壮的马匹,赫梯的军队在硬件上就已经占尽优势,再加上卡尔有方的布局和战斗指挥,他们一路征战,创下了不败的神话!
卡尔依顺白了一的意愿,下令善待俘虏,提高奴隶地位。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只要自动投降放弃抵抗的,就不会受到伤害。在赫梯,奴隶甚至可以为自己赎身。赫梯善待俘虏奴隶的行为也被人们大肆宣扬,抓获俘虏时都非常配合,极少碰到以前拼死抵抗甚至自断生命的情况。
迫于赫梯崛起的强大军事力量,许多周边附属国不战而降,纷纷进献贡品和美人以保全国家,其中最让人跌破眼镜的要数巴比伦,他并非附属国,却进献了一名公主作为侧妃。
连连告捷的喜讯不断传往哈图沙什,白了一提出的种种建议和措施在这几年间收获了卓越成效,所以人们对他身为神使的身份更是坚信不疑。因为神使就是尉助者,指神所差遣来安慰、扶助、指导以及保护信徒的圣灵。
在去往ISUWA途径马拉萨尼提亚(Marassantiya)的途中,白了一眺望这片广袤的平原,他指着天边蜿蜒的河流说:“卡尔,那那边有条河。”
“是哈里斯河,它是安纳托利亚的母亲河,是安纳托利亚最长的河流,这里是它的源头,它最终流向黑海,哈图沙什就在哈里斯河经过的地方。”
哈里斯!白了一突然想起了这个曾经有个叫哈里斯的朋友。
“卡尔,你记得那个当时跟我关在一起的,叫哈里斯的人吗?”
“嗯……时间太久记不得了,估计不是什么美人吧。”卡尔做思考状。
白了一翻白眼,掐住他腰上的肉。
“大侠饶命,小的知错了!”卡尔搂住白了一求饶,这句是跟白了一学的。
军队暂停休息的空档,卡尔带着白了一骑上马又去潇洒自在。按说军营是个无比严肃的地方,但是士兵们对于白了一的欢声笑语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喜欢这位亲和有趣的神使,也喜欢听他笑。
马儿在哈里斯的河边停下饮水,水流平稳缓慢,远处的河面上停着一艘小船。宽广无边的河面倒影着蓝天,就像被天空拥入怀里,一副河天一线,孤舟天际的开阔景象。
“我,卡尔?穆尔西里在山神哈兹(Hazzi)的见证下赌上性命,发誓此生忠于雅里,我的爱唯你所有!”卡尔捧起白了一的脸,在眉眼处落下细碎怜惜的亲吻。
马上两个相拥的身影倒映在蓝色的水面,一群小鱼畅游而过,激起涟漪,晕开了平静的一刻。
白了一曾想,那一刻便是人们所说的永恒了吧!多少年后,白了一回首当时的心情,那句“唯你所有”就像融入灵魂一样地深刻,却也给予了他同样深沉的痛。
(哈兹:赫梯神话中的山神与誓约之神。)
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小两口的小打小闹也没停歇过。
卡尔带着白了一砍砍这个,揍揍那个,愣是把对手的正规军打成地方性武装,又把地方性武装打成游击队,再打一顿之后基本上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赫梯新王有神相助的传言深得百姓认可。
历经十年,终于基本平定叛乱。无数俘虏带来的巨大利润和大量的劳动力被输往赫梯帝国的各个角落,带动了生产力和各产业的发展,赫梯帝国空前壮大,即将进入另一个全新的鼎盛时期。作为都城的哈图沙什的总人口数量只有五万,而外来俘虏奴隶的数量却达到了几乎接近本地居民一半的数量。
后方已经基本平定,但是叙利亚邻近的几个小弟稍一被挑唆,一个个都不安分起来,卡尔还是要去整治一下他们,显示一下赫梯帝国的国威和强大的军事力量。
56、
近十年的四处征战,卡尔从一副看似柔弱的青年变成了内敛昂藏的稳重男人,尽管依旧是美艳妖冶的脸庞,但是戎马岁月中沉淀下的萧杀和凌厉让他流露出不怒自威的霸道气场。反观白了一,什么都没变,甚至连容颜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卡尔抚着白了一毫无防备的睡颜,用手指描绘熟悉的轮廓,柔软的唇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真的一点都没变呢!”卡尔喃喃道。
早晨,白了一朦朦胧胧地醒来。
“卡尔……”他嘟囔着,“又起这么早?”
“你再睡会,我去议事营帐里批阅急件。”卡尔宠溺地摸摸白了一的脑袋
“哦。”白了一把头缩进被子里,该死的冬天好冷,没有卡尔就更冷了。实在太冷了,白了一睡意全无,起身穿好衣服,突然想起卡尔临走前跟自己说多穿件衣服,白了一牙齿“咯”“咯”“咯”地打颤,摸出那件陪了他好几个冬天灰色皮草,套上那双卡尔让人定做的里外双层羊毛的短靴和毛茸茸的帽子,全副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