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爷俩，都该死。”

唐未远勾起嘴角，回想起在梦中鬼屋对他们说的话，只觉心中大石总算落下。

“现在，换我来说给你们听吧。”

第5章：呵气如兰（上）

自从徐宁把那只杀人笔送到寺庙里烧了之后，“有人在脖子身后吹气”的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成天面色苍白的去上课，连学生们都注意到了。

一天，徐宁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坐班，打开学校教务系统查一些事情，在电脑屏幕里，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影子。

狠狠的吓了一跳。

猛地回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呼……”

绵长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徐宁伸出左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心想自己应该去看一看。因此他趁着学校里没有事儿的时候，就去了上次处理杀人笔的寺庙。

徐宁是坐大巴车来到山下的，上山的路走了十分钟就到了寺庙里，走到门口时冷风幽幽吹过，隐约间闻到兰花香。走进寺庙里，只见一个年轻的僧人在扫地，徐宁走过去说明来由。年轻僧人抬起头，徐宁心下一怔。

好一个俊俏的小和尚。

唇红齿白，眉色相当，衬着星辰似的眸子，嘴角却带着一丝痞气的笑，“您说恒一师兄啊，他去超市采购去了，施主有何事需要转达，告诉小僧便可。”

“超市……”徐宁面色窘迫，遭到对方的白眼，“是啊，山上没水，恒一师兄和师父都去了。”

交谈之下，徐宁知道了小沙弥的法号，“恒章”，看起来非常年轻，二十余岁的模样。说起话来也并不像僧人那般，反而很是贴近生活。

“施主眉间隐隐一股黑气，似有大劫啊。”说着说着，恒章突然开口道，徐宁嗯了一声，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见一些僧人缓步行走，佛像熠熠生光，心里也安定了下来，忙把恒章当成了救命稻草，将近来所遇之事细细相告。

恒章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徐宁说完后，一一作答。

“很简单，这是因为你把那只笔给烧了，原本依附在笔内的鬼魂无处可去，只要你找到他的尸体，按我说的做，把它送到阴间去，就再也不会受他骚扰了。”

“他的尸体？我不知道……”

恒章绕到徐宁身后，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后面，正色道，“不瞒施主，你说的那林间小屋我也进去过，只不过我当时尚小，师父又让我不必多管闲事儿，这件事也就罢了。那支笔的主人是青云岭张家村人，张家村有一山叫做聚宝山，山后有一大片坟茔，你能在那里找到它尸体。五天之内你送不走它，你就会……”

“暴毙身亡。”

徐宁听得脸色发白，想了想便开口恳求，“小师父，能否和我一同前去？”

“师命不可违。其实那支笔的主人死得凄惨，我与它背着师父交谈过一次，这都是它告诉我的。一会儿我会给你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找到它尸体后你要做的事情，你放心吧，那片坟地他们村子里的人并不敢去，字条里我也会写下如何找到它尸体。”恒章幽幽叹了口气，望了徐宁一眼，“它也一直在等着它的有缘人。”

“既然施主已经惹了它，就要尽快送它去阴间，不然……”恒章说到这摊开了手，意思不言而喻。徐宁知道惹到鬼的严重性，所幸这件事是让自己碰上了，要是让那帮学生们遇上，指不定会什么样子呢。

这距离青云岭也不算近，徐宁拿出手机准备订票，恒章已经回屋去写字条去了。山上信号着实不好，徐宁担心自己订不到票耽误了时间，见恒章回来，接过字条，见恒章没有别的事情就匆匆走了。

寺庙门口处幽幽兰麝花香袭来，徐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忙下了山。

订好了票，看学校没有别的事，又通知班长带好班级，这才打开恒章给他的字条。上面一条条写着他如何找到尸体，找到尸体之前要做什么准备，这些都是能在当地就办好的，因此徐宁直接坐车到了火车站，取了票，在火车站等了两个小时就上了车。

恒章说这算是第一天，等到第五天的子夜时分他要是还没办好这件事，就真的是完了。

可这趟路程又长，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时候，徐宁才下火车。又马不停蹄的坐大巴车到张家村，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徐宁风尘仆仆未曾休息，走路都有些打晃。恍惚间仍旧有人朝着他的脖子后面吹气，徐宁咬牙切齿道，“别闹了，我一会儿就送你上路，安安心心的走，大不了我多给你烧点吃的，再烧个iphone20，充电器保修卡一应俱全。要是坏了就去找维修部门，实在不行就直接找老乔说说，也让他提点提点现在这帮设计师们，别再让它弯下去了……”

很奇怪的是说完这些话，徐宁就感受不到吹气了，早知道这么好沟通何必担惊受怕？徐宁打开恒章给的字条，上面第一步是去村东头第一家去借一只黑猫和一团红线。

又是黑猫。徐宁想起楼上孙大爷家的那只曼娟，心里有些怕。大喝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头却眩晕了那么一下，想来是没有睡觉的缘故。徐宁直接找到了村东头第一家，开门的是个穿着红毛衣的大姐，原本挺热情的，见徐宁说明来意，面色立马变了，冷冷说着等着吧，不久之后就抱回来一只黑猫，把它放进徐宁怀里，随后从手里交出红线给他，告诉他一直往北边儿走，上了山再下山，到了山谷里就算到了地方。

徐宁见大姐神色有异，便问了一句，“大姐，你知道我会来，是吗？”

“不知道！”大姐瞪了他一眼，“反正你赶紧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见大姐无意相告，徐宁也就只好抱着猫走了，黑猫出奇的乖巧，瞳孔却是不同的颜色，一只蓝，一只是白色，似乎是白内障一样，蒙了一层东西。徐宁按照字条里指示去在下山的时候寻找山腰上房屋，在日暮西斜的时候终于走了进去。一进去就是一个大房间，似乎这座房子里就只有这么一间屋子，并且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房间正中供奉着一个牌位，上书“爱子张珩”四个字，旁边还有两行生卒年，徐宁看过去，生于八五年死于零五年，也只活了二十年。

徐宁唏嘘之余只得对着牌位恭敬的拜了拜，按照字条指示，将红线系在牌位上，又在中指上绕了两圈，最后将红线绑在黑猫的爪子上，系了一个死结。“走好吧，别贪恋世间了。”徐宁反反复复说着，将牌位捧了起来走到房间正中，狠狠的将它摔在地上，顷刻间牌位就碎得四分五裂。黑猫喵地一声叫了起来，从地上蹭地蹦到了徐宁身上。

徐宁伸手安抚着猫，告诉它不要怕，猫咪则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徐宁的手一下，令他受宠若惊。将绑着牌位的红线捡了起来放在自己手心里，徐宁就走出了这间屋子，关上门的时候还在担心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屋子里有人突然出现或者是有人就在自己身后……

想太多是病，得治。徐宁在心里告诉自己，下了山，就看见了眼前的坟茔，却只有一个墓碑。墓碑上也是张珩的名字和生辰，徐宁抱着猫走到墓碑后面，一边摸着猫毛一边告诉它别怕别怕。

从墓碑后面的土里，徐宁找到了字条中所说的一块玉，如果不是字条里写了，徐宁也不知道手里这块儿黑黢黢的玩意儿是玉，并且还能驱除邪祟，抵挡煞气。

其实这件事还是挺容易的，基本没有什么危险，况且徐宁小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姥姥那一辈人就喜欢神啊鬼啊之类的事儿，还有好几次生病都是姥姥给治好的。徐宁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事情不能全不信。请佛容易送佛难，这一次也算是自己招惹了它，不送到地底下去又怎么能行。

太阳渐渐的沉了下去，徐宁很容易就将墓碑推倒了，在地里刨了一刨，就看见了棺材盖。所幸字条里没写必须要在子夜时分做这些事儿，徐宁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滴在那块黑玉上，恒章说他的血与黑玉同为辟邪圣物，只要将这块玉和黑猫一起放在棺材上，那个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就能去阴间报道了。至于要砸牌位，则是因为牌位写错了字，必须要砸掉才能让它不受禁锢。

血滴到黑玉上很快就融了进去，黑猫也乖巧的徐宁将黑玉和黑猫一同放在棺材上，黑猫也很是乖巧，不过片刻之后，它就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向一旁跑去，可是它的爪子上还系着红绳，徐宁拽着红绳将它也拽了回来，心想说是把猫放一下就行了，便轻轻用刀挑开了黑猫身上的红绳，随后它跳下了徐宁的身体又像疯了一样往远处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见一切都无异常，证明自己成功了——字条里说的。徐宁安心的将土掩了回去，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况且天还没全黑，徐宁匆匆出了这地方，在村口处上了去青云岭的大巴。

他是想即便过夜也不能在张家村里，到了青云岭就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住了一夜，一直睡到第二天十点才起。昨晚再怎么困也没忘定了闹钟，以免错过退房时间。

下午三点回去的火车，第二天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下车，在车上徐宁好好的睡了一觉，异常安稳。早上醒来下火车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直接去了学校看学生们上早操。

结果班里就来了三个人，徐宁问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个说道，“都说老师你不来了就不用去早漕了”。徐宁气得头大，给班长魏雪碧打电话质问。

“魏雪碧，你要造反？”

第6章：呵气如兰（下）

魏雪碧在电话那边嘟嘟囔囔直哼唧，“你谁啊，睡觉呢不知道啊？有病……”说完就挂了电话。剩下徐宁一个人拿着电话目瞪口呆，在早上的冷风中凌乱。

“老师，你兜里的纸条要掉出来了。”学生提醒道，徐宁回过神来，把账记在心里，打算今天好好修理修理这帮不省心的学生们。可拿出字条的那一刹那，徐宁脸色一变。

字条上还写着最后一项，回到家后要赶快去洗澡驱除邪祟，徐宁因为心里惦念着学生们都忘了最后一项。在高度赞扬了前来参加早操的那三个学生后，徐宁匆匆回了家。

刚进楼道口就看见了孙大爷，满脸焦急神色，见了徐宁就赶忙问看没看见他的曼娟，“曼娟丢啦？”徐宁好奇的问，孙大爷懊悔的捶着大腿，“可不是咋地，今早就嗷嗷的叫唤，闹了好一阵子也没消停，我就出门了一趟，谁知道回去就没了。曼娟啊，曼娟？”

“大爷您先找着，我有点儿事儿，等办完回来了陪您一起找，别着急啊。”徐宁说完后匆匆回了家，老旧房子里连热水器都需要现插电现做热水，徐宁摸着插头时还觉得它有些热，也没多在意，等水稍稍的热了一点儿后徐宁就拔了插头，脱光了自己站在莲蓬头下好好的洗了个澡。氤氲着水汽的镜子里，徐宁只能看见自己的头，虽说精神是不错，可头发却因为多日没洗而沾上尘土。

三十多岁的年纪，因为眼睛受过伤而需要戴上眼镜保护，现在的他已摘下眼镜，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疤痕愈发得淡，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只希望全部的事情到此终结，徐宁轻轻叹了口气。

暴露在外的身体还挂着水珠，赤脚踩在地上，泛起一阵凉意，直凉到头顶。徐宁用毛巾擦了擦身体，滑过胸膛，小腹，大腿，出门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兰花香，徐宁飞快的穿好衣服又出了门，去向恒章说明这次的情况。

走到寺庙门口，徐宁特地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奇怪的香气，进去后是一个扫地的小沙弥接见他，徐宁开口就问，“这位小师父，您知道恒章小师父在哪儿吗？”

“徐施主，是来找恒一师兄的吧？”小沙弥见过徐宁，上一次他和他的学生来到这，还引起了一番轰动。听说他们带来了一个邪物，在此地焚烧净化了呢。

“不不，我是来找恒章小师父的，就是那个……”徐宁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想说长得挺帅气的，又觉得不好，便愣在了原地，小沙弥无奈摇头，“施主一定记错了，我们恒字辈的师兄们没有法号恒章的。”

没有恒章。

没有恒章。

没有恒章。

这句话就在徐宁脑海里狠狠的撞击着，徐宁想着想着突然回过神来，恒章，恒章，不就是张珩倒过来念吗……

难道说……

见徐宁脸色变得极差，小沙弥又突然看见了自己师兄恒一，便叫自己师兄来，徐宁拽着恒一的胳膊，面色惨白，“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恒一知道事情不好，就带着徐宁去一个房间里歇息，让他喝茶慢慢说。

徐宁几乎是带着淡淡哭腔将这几天的经历说给恒一听的，恒一听完后点了点头，“嗯，徐施主不是一般的愚蠢。”

徐宁：“……”

恒一凝神静气道，“是恒一失言了，也不怪徐施主，实在是那只鬼太狡诈了。”

“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和师父撞见过他。他执念太深，不愿离去，我师父也毫无办法。虽不知他死因，却知他一心想要复活。他利用你将灵附在黑猫身上，又将黑猫和死玉放在棺上，为的是能复活。施主血有杂质，侵入死玉可使其失去封锁怨魂之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他已成功复活了。”恒一阿弥陀佛的念了一句，只叹道，“即便是利用这种邪术超脱六道轮回，也将累积罪孽，无可饶恕。”

“只盼那位施主能早日悟了。”

徐宁脸色稍稍好转了一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利用了，却是再也不用被鬼缠上，心里的负担也没有那么重了。“他会害人吗？”

“应该不会，为灵时他并未害人，只是他骗了施主罢了。”恒一耐心解释，“据我所知，那支笔是他所附身之所，当在此处焚毁之前他就已经离开，只是不能久存于世，必须要在十日内重回身体，不然就会愈发削弱，直至消失。不知是幸或不幸，他遇见了你。”

“这么说，他一直都在骗我？”徐宁皱起眉想起“恒章”的模样，难怪说他根本不像个和尚。

在见到恒一点头后，徐宁又问，“我还有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他在寺庙里？”

恒一望过去，一副“没救了蠢死了”的表情看着徐宁，徐宁想了想道，“是因为那根本不是寺庙？”

“嗯，那天我确实和师父下山了，不然也不会让他在眼皮底下作祟。那寺庙也是虚幻中所见，浮云迷雾遮住了世俗的眼。”恒一正色道。

徐宁点了点头，“可他怎么复活？尸体没有腐烂吗？”

“养尸地，久而不腐。”

徐宁想了想，干脆释然，起身道谢后突然道，“能不能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施主请说。”

“您和您师父下山去做什么了？”

恒一愣了一愣，“买矿泉水。”

“……”徐宁想了一会儿，突然勾起了嘴角笑了，“看来他并非所有事都骗了我。”

恒一此时的心理活动：这位施主傻了？怎么办？看样子今后他肯定会常来？万一发现我和师父就是招摇撞骗白天当和尚晚上做兼职的怎么办？挣不到钱又怎么办！完了完了一定要告诉师父啊。

辞别了恒一，徐宁回到家里，在沙发上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忽然，脖子后面又传来被吹了一口气的感觉，徐宁顿时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