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芳草——柊觉
柊觉  发于:2015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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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祈墨苦笑道:“那么小七姑娘应该也知道后来文慕非把真药给了我们吧?”

诗小七啄木鸟般点头:“小七可是南疆第一百事通……对了,我奉劝你们,尽早把那‘神丹’用了吧。说不定过了这么多年,它已经没效果了呢。”

林祈墨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并没有把实情告诉诗小七的必要,选择了缄口不言。

诗小七眨了眨眼,蓦地就有些寞然。

她将这一切如倾盆大雨般全都倒了出来,心中顿生空虚之感。好像一直以来凭借着过活的东西被挖空了,只剩下个躯壳。她的声音忽然也变得有些疲惫。

“当然……最后朱旭那傻子的一声‘妹妹’,也是我让他喊的。虽然我知道她会被影响,但还真没想到她居然脆弱到几句话就能让她崩溃的程度,真是笑死人。可惜我没亲眼看到她毒发,不过我在山上看到宫殿倒塌她却留在了里面时,也开心得不得了!这个独占宫主的女人,这个害死我心爱的月海蝶的女人,终于去死了……哈哈,月海宫的一切,都给我去死吧!”

她痴痴地笑着,仿佛已经忘了身在何处,何人在听。

林祈墨心想,也许她已经疯了。

三六:尾声

是一辈子守候着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人,还是狠下心来选择一种新的生活?林祈墨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权利去评价诗小七这样极端的做法。求而不得是个什么滋味,他这一生中,幸运地还未尝到过。

他没有选择向所有人揭穿小七罪魁祸首的身份,也许是觉得就算公诸于众也无法挽回既定的事实,也许是作为她在收集他们每人一滴血的时候将她自己的血混合进去的报答。虽然慕容幽水到头来仍是想要他们的血来供奉,诗小七此番举动也只是为了拯救她心爱的月海蝶,但在当时她作为在外为月海宫收集有价值血液样本的使者,的确是让慕容幽水对那三个小瓶子里的血失了欲望。否则,在林祈墨去偷药之前,他们恐怕已经被月海宫的人盯上了。

不过,殊途同归,结局不变罢了。

仍像来时一般,秦漠风在前头驾着车。也许是在南疆了结了这些自觉不自觉搀和进去的事,身心放松,连马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一面控缰一面喝一壶好酒,捏着嗓子学着中原酒楼里听来的小调,快活似神仙。

兴许是嫌吵,靠在身上半睡半醒的人皱了皱眉,将头往林大公子怀里埋得更深了些。此刻他披散着海藻般的乌发,半遮着苍白的面容,闭目的模样极为温顺。林祈墨被他蹭得心中一动,想低下头亲亲他,就要碰到脸颊的时候忽然停住,目光撞上那人一时无法适应光线而眯成一条缝的眼。

“小白,睡够了么?”

笑了笑,林祈墨看着他睡眼惺忪地坐起,“别这么瞪着我嘛……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怎么样,还痛不痛?”

说着话,一只手就沿着对方脊椎往下摸索,指尖从触感极柔软的红色衣料上滑过,即将到达某个隐秘的充满情色意味的位置时,被按住了。

“说一套做一套么?”

那人脸上难得出现不悦的神情,把林大公子的手扳开,背对着他打开车窗看着外面。

越发觉得那人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的气质是在考验自己的定力,林祈墨盯着他侧脸,笑眯眯的也跟了过去。苏纪白只觉得被一双手温柔而有力地握住了肩膀,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强迫着他转回身去,四目相对。

不禁脊背生寒:“林没墨,这是光天化日,我们还在赶路……”

话还没说完,就淹没在一个掠夺般的亲吻里。

林祈墨用双臂禁锢住他的身体,略有些贪婪地与他唇齿交缠。渐渐的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就像是沉在水中,一片模糊。他不断地想要大口呼吸,却被人强行缠住了双脚,无法浮起。感官上几乎是种折磨,但也正是这种时刻,他才能强烈的意识到自己的血液还在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林大公子终于肯放了他。

拇指摩挲着他方被吻过的下唇,细细打量,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并不惊艳,只是觉得是融在雪里的。后来在小檀阁正式会了面,我又发现他的眼睛像是书法大家的信手轻描,明明是不经意的,但无论如何忘不了。再后来熟悉了,我看他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血色,但衬着眉目却恰到好处的素淡。笑起来虽总是含着那么点儿厌烦的味道,但一点也不令人讨厌。”

苏纪白静静地望着他。

“再再后来,我看到他的嘴唇,每次被我亲过之后都变成朱砂色。从唇角到唇珠的弧线,就像是方摘下来的花瓣……我每一天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之前不曾察觉过的东西,每一天看着他都比前一天更好看。小白,你说这是不是很奇妙?”

苏纪白忽然轻轻咬了咬林大公子停留在他唇上的指尖,淡淡笑了:“该不会是你患眼疾了吧?”

林大公子笑道:“咦,有可能。”

说罢他已再次凑了过去,鼻端嗅到那人身上百闻不腻的淡淡清香,有些茶味。眼底满是笑意,深深唤了那人名字,把车窗上的帘子拉得密不透风。

驾车的那位听动静有些尴尬,想咳两下又没好意思咳出声来。

次日马车停在了临江客栈门口,老谷迎接出来,一见是这三位中原客人,一张淳朴和善的老脸笑开了花。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阿禾就是月海宫的宫主,当然也不知道阿禾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他只是在上了茶酒之后的寒暄中,说道:“这几天我这右眼皮一直跳,心里也不知道为啥乱哄哄的。多亏几位的福,你们一来,它就好啦!”

林祈墨极为自然地笑:“哪里,我看是老谷你自己有福气,什么灾祸,跳几天眼皮就跳过去了。”

老谷嘿然一笑,憨声道:“老实说,这镇上人都夸我老谷有福呐!可不是?平平淡淡就是最大的福气,开个小客栈,能遇上您几位中原贵客,更是福气。我呐,没什么追求,就一件事硌心里头,那就是咱家阿禾。大理是比咱这偏僻小镇要好,在王府当差自然也比在这儿要有出息。但咱还是希望阿禾回来呐,就这么一个儿子,人老了还是想每天能看着他。他呀,很孝顺的,心地也善良……对啦,他走之前还留了些药,说是等几位再来了,交给您们。”

想到什么是什么,前头说的话立刻忘,这是老人家都有的毛病。老谷说罢便起身进了客栈后院拿药去了。

林祈墨颇有些感叹:“果然如此。”

秦漠风一口酒赶紧咽下去,问:“果然如此?林没墨你连这个都猜到了?”

林祈墨望向苏纪白,两人皆会心一笑。

“这不难猜吧?我也说过,在慕容幽水还是阿禾的时候,也许他对我们的血已经感兴趣,但他当时确实没有敌意。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小白把脉。直到后来从文慕非口中得知他也曾是研究药理之人,并且比南药王的造诣更深,我就明白了。这种人多少会有些执念,越是棘手的病症,他们反而越愿意去钻研救治的方法。再联系他当时所说让我们一定要再来一趟的话,猜不出来才奇怪吧?”

秦漠风干瞪眼,学他语气说了句:“猜不出来才奇怪吧?……你们两个才奇怪吧!”

见那两人都不禁笑了,他又道:“这么说,小白就要……”

林祈墨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老鬼,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若慕容幽水只花一天就配出来的药能够解掉小白身上的毒,你让南药王还有什么颜面混下去?想必只是些调理药物,总是能起到少许作用罢。”

不过到头来,居然慕容幽水,是帮他们最多的人。

老谷拿了一个纸包回来,细看手中还有一张纸。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林祈墨道了谢,立刻拿了起来。果真这纸包里传来一阵阵的药香。一旁苏纪白则接过那张写满字的纸,细细端详。原来这是例药方,上头的字都以工整不失俊逸的小楷写就,笔力不凡。

老谷笑眯眯地看着他,因为年迈所以有些浑浊的瞳中忽然一亮,盯着他手腕子直瞧。

“这手绳可是个宝贝呀……您是怎么得来的?”

苏纪白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什么。

林祈墨却赶紧接了话:“此话怎讲?”

老谷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用来编这绳子的,恐怕是几十年都难得找到一根的上关花藤呐!只有那么极珍贵的骨朵儿开不出花的茎藤,才是这个颜色。把这花藤篦松了,编成项圈手绳子什么的,戴在身上,辟邪养气,延年益寿,比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都管用!”

听罢,林祈墨微微一笑,也回答他的问题:“这是在街边买的,也许是有缘,第一眼便看上了。”

老谷挠了挠头,憨笑:“几位运气还真是好,看来真是好人有好报的。”

林祈墨心想,恐怕卖他这手绳子的人也不识货,只当普通草藤,编好便卖了。这机缘巧合,还真是柳暗花明,不可思议。他再三唏嘘,心中一时感慨。不由得侧过头去,只见苏纪白眸中有盈盈笑意,也正望着自己。

南疆小镇,迤逦风光。清净得只听见老谷妻子在后院里头摆弄花花草草的声音。

这一番南下目睹的这些爱恨情仇,即将如同绽放后的焰火,烟消云散。

他们也即将踏上归途。

林大公子想着想着便笑了,目光轻柔地放在那人身上。

老谷说得对,原来他林祈墨,运气这般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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