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此时其实也不大，虽然已经几十岁了，却还是维持在少年人的外形上，但面上的表情却十分老成，一点孩子该有的活泼都没有。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杨戬不开心，他活的很辛苦。

“如果师叔祖是劝我留下，那就不用开口了，我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杨戬对红云如是说，他知道红云是好意，更知道从坐忘心斋到昆仑阐教，从祖师爷到师兄们都对他很好，但正是因为他们对他太好了，他才不能留下，带给他们更多灾难。

有时候我们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我们想的太多，又懂的太少。红云一点都没掩饰他想要劝杨戬留下的意思，即便杨戬说不用说了，他也还是说了。

只不过红云劝说的方式比较特别，不是由他说，而是由电影、电视剧以及小说来开口。

看得多了，懂的也就多了。

红云的现代知识里有一部分人很反对青少年看小说、看漫画，觉得那是不务正业，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而无论是红云还是给了红云现代知识的那个灵魂却都不这么认为。乍看小说确实容易让人沉迷，给带人们一些负面的消极作用，好比让小女孩沉迷于不切实际的爱情故事，但是看得多了呢？当看书的人发现爱情也不过如此，他们经历了无数的“爱情”，渐渐从普通的爱情故事过度到别的方面之后呢？

最起码在红云接收到的那个现代知识里，网络小说已经开始从无脑的冲动的爱情渐渐有了过度到重视亲情、友情以及自强自立的方面。

比起依靠虚无缥缈的爱情，更多的小说建立起了别的依托，好比金手指。

当然了，金手指也不太靠谱，但那些小说也在渐渐影响着看了那些故事的人，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依靠男人、依靠爱情，不如依靠自己，只有当我们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是我们得到真正靠谱的幸福的时候。

杨戬这件事情也是如此，与其跟他说一大堆大道理，让那些话只流于表面，不如让杨戬去看相关的故事，感受那些与他相同又不同的主角，让他自己慢慢感悟。

这种关于主角或者配角是个有危险性的“怪物”，在正义与邪恶之间不断挣扎的故事不要有太多。例子比比皆是。

杨戬被迫陪着“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祖师爷就这样连续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电影马拉松，小说什么的更是直接用玉简硬灌到了杨戬的识海。虽然没有任何一个故事与杨戬的遭遇一模一样，却也很多与他类似的侧面让他明白了他准备的理解出走有多么幼稚与麻烦。

“无数的故事例子告诉我们，当我们为了保护我们爱的人而远离他们的时候，反而是真正害了他的时候。不要做出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好吗？”

红云这样对杨戬道。

“但是……”

杨戬明白是明白了，但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会伤害他身边的人，这次万幸元始赶了过来，救下了玉鼎，“要是下次师祖救不了师父呢？我离开，师父只会伤心一时，但最起码他还活着。”

“可如果你离开，玉鼎一定会去找你，以我对他的理解这是百分之百可能的。你能继续躲开玉鼎，但你能保证玉鼎在找你的时候会躲开所有的灾难吗？”

在寻找躲起来的人的路上出事的故事例子也是比比皆是。

杨戬垂头，他有执拗，他的师父就只有比他更执拗的可能：“那该怎么办呢？”

“所以你的离开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你明白吗？真正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还是从源头上来。就好比，呃，火影忍者你看过吗？”

红云举了一个不算恰当但也还算合适的例子。

杨戬点点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和他妹妹看过了，他很喜欢里面的鸣人，乐观而又积极：“佐助当初为了得到力量，为了复仇，为了不让大蛇丸因为想要抓住他而不断伤害他身边的人，鸣人和小樱，他选择了瞒下所有人离开木叶。结果鸣人带队去找他，一找就是很多年，中间他们的伙伴几经生死，真的差点死了的也有好几个，这是本末倒置的，我已经明白了。”

红云摇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鸣人腹内的九尾，九尾是邪恶的，九尾化的鸣人一个控制不好也容易伤害他身边爱的人，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毅力控制好了，并且把这份邪恶的力量变成了能够为他所用的把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力量。”

杨戬怔怔的看了看自己手，仿佛想透过他的手看到他身体里曾一度奔腾的疯狂的因子：“您觉得我能借用这股力量，却又不伤害我爱的人？”

“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邪恶的力量又或者是好的力量，只存在于利用这股力量的人，你是用他去做好事，还是用他去做邪恶的事情。至今没有人能控制这股力量，你也控制不了，但那却不代表着以后也没人控制，也许你就是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红云虽然有趁着杨戬年纪小忽悠他的嫌疑，但大体上他说的还是很发自肺腑的，他想要解决混血的问题，而这个大方向就是他们觉得最好的。

只不过，呃，红云目前还没找到让混血控制自己力量的办法。

“我愿意成为那个人，哪怕最后失败，我因此死了，也为以后的混血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不是吗？至少我能告诉他们，怎么样控制自己的力量是错的，行不通的，给了他们更多的时间去摸索的正确的方式。”

杨戬不傻，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红云的意思，并想的更加透彻。

“我更愿意你成为那第一个成功的混血。”

见杨戬看破了，红云也就没什么掩饰了，“而且我觉得你有很大的可能会成功，因为你爱的人都还在。”

“如果是那些已经失去了爱人的混血呢？”

物伤其类，杨戬真的很想要所有的混血都能阿訇。

“唔，这个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并不是所有的混血伤人都不是他们的本意，“但如果伤人不是出自本意的，那就证明在他们心底里还有柔软的一部分，我们只要再次帮他们找到能够触动他们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的人就好了啊。”

一个人所能爱的人又不是一个规定的数字，以前的爱人没了，可以想办法再创造新的。

“我会努力的！”

少年杨戬在清晨升起的第一缕阳光下，立下了一个他一生都将为之奋斗的目标。

“好了，第一个问题我们解决了，下一个问题就是你的母亲。”

最后的母亲二字红云说的很小心，并已经随时做好了控制杨戬再次发狂的准备。

结果很神奇的，杨戬却就这样硬生生的扛了下来，虽然他的眼睛在某一刻还是红了，并且能看出来杨戬在极力忍耐，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杨戬真的忍了下来，也算是从侧面证实了红云的理论，混血的这股力量真的是能控制的，只要找对办法。

“您能救她出来吗？”

被压在桃山之下可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的经历。

红云点点头：“可以。我可以救她出来，但你觉得你母亲想让你救她出来吗？”

杨戬一愣：“为什么不？”

红云耸肩，带着杨戬去了一处这些年他几乎从未踏足的地方——不周山龙泉洞，那里封印着龙族的第一任首领，睚眦和饕餮共同的父亲祖龙。

整个山洞内只有有一个表面被冰封的仿佛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湖面，而在湖里是一条银色的巨龙，睁大双眼，面容狰狞。

“这里封印的是我的好友，祖龙。”

红云这样对杨戬介绍。

“他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

龙凤麒麟三族的故事早已经因为太过遥远都不再被人们提及，小一点的孩子，如杨戬和三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曾经天地间的主宰是龙凤麒麟。

“因为是他自己主动心甘情愿自请天道永世封印在这里的，他还有意识。”

红云朝祖龙挥了挥手，祖龙全身未动，眼睛却是动了动，“你看。为什么他要这么自虐呢？因为他希望他的族人和儿子能更好的活下去，我能救他，却因为出自对于他的尊重而从没有动手。”

待红云把龙凤麒麟当年的事情大略的给杨戬讲了一下之后，杨戬似有所悟，却还是不甚明了：“但我的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不好背后言他人之事，不如我送你去见你母亲，你亲自问她，如果她希望你救她出来，我便帮你，如何？”

“好。”

杨戬点了点头，也算是明白了红云带他来这里的意思，红云不爱背后说别人的错事，便亲自来找祖龙确定他是否愿意让他说，如果祖龙不愿意，刚刚祖龙变也不会配合的转动眼睛。

桃山内，被封印的云华其实过的还不错，特别是对比了祖龙除了眼睛以外都不能动的待遇。好酒好菜，甚至还有玉简电影，除了失去了自由，其实没什么太差的地方，好歹云华也是昊天的妹妹，哪怕是为了面子，帝俊也不会亏待她。

而红云也赌对了，云华是自愿被封印在桃山之内的。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云华这样对杨戬说，“娘当年做错了事，被贬凡间思过，没想到错上加错的爱上了你父亲，明知生下你们兄妹有风险，还是一意孤行。被关在这里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娘……”

母子一番叙情之后，云华强忍着不舍很生硬的逼着杨戬离开了。

桃山外，杨戬问红云：“母亲还有别的难言的苦衷，是吗？”

红云长叹：“人太聪明了真的很容易不快乐啊，杨小戬。你母亲住在这里自然是为了你们兄妹和你们舅舅的名声着想，她身为昊天的妹妹在思过期间明知故犯，生下你们兄妹，如果她再不做些表示，又该置你们兄妹和昊天于何地呢？她不想拖累你们。她这一被惩罚可以说是一箭三雕，挽救了你们舅舅的名声，也救了你们兄妹的命。混血虽然会被诛杀，但只要你们没有失去理智，以坐忘心斋今时今日的地位抱住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也因为你们母亲被封印，哪怕是出于同情的心理，坐忘心斋也不可能放着你们兄妹不管。”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在为儿女计深远的时候，往往能对自己狠的惊人。

杨戬劈山救母，和日后杨戬的妹妹三娘的儿子沉香劈山救母是有着惊人的相似的，红云的现代知识对被压在桃山的云华不甚了解，却对神话故事里宝莲灯中的三圣母有过研究。

三圣母无数次的跟沉香说过不要来救她，一是她觉得儿子救不了她，二其实三圣母也是在为自己的哥哥——已经成为司法天神的杨戬——的名声着想。杨戬是司法天神，自己的亲妹妹明知故犯，与凡人相恋，那会置杨戬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所以红云大胆推测，此时的云华和日后的三圣母的想法是差不多的，牺牲她一个，保全她爱的家人。

昊天今天还是个小人物，但来日他可是稳坐天庭的第二任天帝，为了昊天未来的仕途，云华也不可能就大大咧咧的假装不知道哥哥的难处，而一直给他添麻烦。

如果没有云华的自愿，帝俊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从昊天手上带走他的亲妹妹。

“恐怖此时比你们兄妹更痛苦的就是你们的舅舅了，如果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

红云此时能做的就是不断的给杨戬制造羁绊，让他因为这些人而控制住自己。

“三娘那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红云再次点头：“女娲瞒的很好，只要你不说，她就会一直以为你们母亲在舅舅那里养伤。”

“我不会告诉妹妹的。”

杨戬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辜负母亲的苦心，尊重师父和舅舅，照顾妹妹等一系列责任他根本不可能再假装自己是一个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的孩子。

最后，杨戬得到了一只名为啸天的中华田园犬。

来自杨戬的师父玉鼎。

“啸天如今还小，长大之后你就会知道他的厉害了，他可是能把太阳都吃了。”

玉鼎这样对自己的徒弟说。好吧，其实也不是能吃了太阳，只是能单打独斗的干掉一只三足金乌而已。虽然杨戬能理解母亲的苦心，却不代表他不会厌恶为了自己立威而一力促成今日局面的帝俊。

玉鼎为了给徒弟出气，就想出了这么一处。元始表示很欣慰，坐忘心斋宠徒弟从来都是宠的这么霸气侧漏！

第68章：想当坏人的第六十八天

想当坏人的第六十八天：红云难得一次的别别扭扭。

红云和杨戬有关于混血如何自控的研究课题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在昆仑开始了，主要研究人员是包括红云、杨戬、女娲在内的三人，全程陪同助手若干，好比杨戬的师父玉鼎，以及玉鼎名为太乙读作太二的师兄。

又是一天徒劳无功之后，红云回到了阐教内元始的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

是夜，和红云很诡异的发展起了一段忘年交的杨戬敲响了房门，手里拿着两盘红云喜欢的点心：“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祖师爷您也睡不着。”

红云听到杨戬现学现卖的话直接喷笑出口，如果杨戬知道这台词属于他未来最大的对手——孙大圣，不知道他会日后会作何感想。

杨戬一时有点羞赧：“我以为我学的很像。”

“很像，我笑不是因为不像，是因为太像了。”

一扫红云刚刚在房间里独自酝酿出来的凄凉气氛，“来找我什么事？”

“我爹每次离开大漠去买食食物数天未归的时候，我娘的表情都和你现在差不多。”

“你可以不用那么委婉的告诉我，我现在是怨妇脸的。”

红云眼神幽怨的看着杨戬，明明他以为杨戬应该是一脸正气的阳光好少年的，但现如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包子少年是芝麻馅的啊，里面都黑透了！

“不是，不是，不是，”杨戬少年慌乱极了，“我只是说如果你想师祖了，为什么不叫他回来看看呢？”

红云白天的时候忙着女娲、杨戬进行试验，看似生活过的很充实，但杨戬却敏感的感觉到了红云偶尔的走神，他娘告诉他那是思念一个人时才会有的状态。自红云开导过他之后，他就一直想要更加努力的关心回红云。

红云冲杨戬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浑然未觉有危险的杨戬少年就这样端着点心大无畏的走了过来，然后被红云出其不意的弹了个脑瓜崩，额头上第三只眼睛吓的一下子就紧紧的闭住了，和大多数毛茸茸没有什么武力值的小动物在面对来自外界的袭击时一模一样的反应。

红云笑的更开怀了：“你母亲难道没告诉过你，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没，”杨戬很老实的摇摇头，“我母亲只是告诉我，爱要勇敢大胆的说出来，你不说，对方这辈子都不会理解你的心意的。”

红云无奈的看着杨戬，想着他们兄妹的娘云华果然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女生。

“治理河道宜疏不宜堵，面对感情也是如此，一直压抑只会让你更加思念。爱情来了可和性别无关。”

杨戬一眼就看出了红云想说什么，即便红云并没有说。

“你想的不只是你师祖好吗？”

面对杨鸡汤，红云觉得有空他一定要介绍他去和罗二舅认识一下，他俩在知心姐姐方面一定很有共同语言，“还有别的什么。”

“那个‘什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