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符清
符清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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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找工作,赵显是早早就内定了要进明川的人,我本来要出国继续深造,可是那年我和蒋毅闹得太凶,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他就捞了我一把,把我也绑上了明川的船。

那个时候的明川也很厉害,但远不及现在。许盛阳的父亲等许盛阳游学回来后早早地让了位,保留着董事长的称号带着许夫人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许盛阳彼时刚从国外回来,公司里没有亲信,各位元老虎视眈眈,便叫了赵显来帮忙,赵显又顺带了我一个进去。

——当知道我以后的顶头上司就是赵显在我耳边念叨了四年的冷漠偏执狂时,我毫不犹豫地把赵显最喜欢的一个瓷杯摔了个稀烂。

后来又稀里糊涂地和许盛阳一夜情,赵显知道后对我各种惊叹,认真询问我究竟是怎么把那个禁欲多年的老处男拐上了床,我撩起袖子和他干了一架,打得他小半个月不敢取下帽子见人。恢复了之后就是对我们两个关系的各种揣测调侃,当然这都只是在我面前,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去许盛阳面前八卦。

再后来,一晃又过去好多年,赵显和我一路从职员干到总监,许盛阳总裁的地位已无人可撼,公司里不懂得识时务的元老也通通被斩草除根。

终于日子好过了点的时候,蒋毅居然回来找我了。

他个贱人。

赵显急匆匆赶到夜色的时候,刘彦已经和一个陌生人在舞池里面贴面跳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扯下领带扔到隔间里的沙发上,脱掉西装外套,滑入舞池。

等两个人都跳尽兴,时间俨然已过去一个小时。赵显塞了一张卡在刚刚一起跳舞的男生的裤子口袋里,让他先去附近的酒店开房等着,自己一会儿就过来。

刘彦端着两杯酒走过来,赵显刚想迎上去,不料被来人挡住去路。

又是蒋毅。

他眯了眯眼睛,掏出手机发短信。

【你说的没错,他又来了。】

【帮我看着点,马上到。】

【好。】

第5章

“刘彦,好巧。”蒋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挡住我去路。

我有点烦躁,不想看见这个人,不想听这个人说话。

“你刚刚舞跳得不错,挺带劲的。”他微笑着说道。

带劲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带了几分轻薄的意味,总给我一些不适感。他还是原来那个样子,虚伪得令人作呕。

我不想理他,绕过他去找赵显。

蒋毅的胳膊横亘在我面前,他扣住我的肩膀,“刘彦,我想和你叙旧,别这么不给面子。”

我开始反复告诫自己:这里是公共场所不能打架、不能闹事,不然到最后丢脸的是自己,蒋毅这死人脸不要面子我不能不要。

平复了下心绪,我开口回他,“我男友不会乐意我和某任前男友叙旧。”

“某任前男友?”他显然不怎么习惯这样的一个称呼,但是很快他发现重点不在这个称呼上,“你现在有男朋友?”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这些年就对你一人念念不忘吧。蒋毅,我总不可能把自己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

我绕过他。

“更何况还是棵蝇虫环绕的歪脖子树。”

到了隔间,赵显嘻嘻哈哈地迎过来,接过我手上的酒,“你那一下使了多大劲?我看着都疼。”

“反正这衣服的垫肩挺厚实,我没什么感觉。”

他不怀好意地冲我笑,一瞬间,我嗅到阴谋的味道,挑眉问道:“干嘛笑得这么贱?”

“嘿嘿,嘿嘿。”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刚刚我给许盛阳发短信邀请他过来。”

“我下午走前邀过他,他说他今晚要加班。”我看着舞池里疯魔乱舞的男男女女,不以为然道。

“哦?是吗?”赵显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他指着门口,“这不是来了吗?”

我回头一看,晕,还真是许盛阳。他真是太令人瞩目了,大概翻遍整个延庆市,也只有他这种不解风情的家伙会正正经经地穿着西装走进酒吧。

许盛阳很快找到我们,他往这个隔间走来。我赶紧往旁边缩了缩,专注地看着舞池,装作我不认识他。

“刘彦。”他朝我点头示意。

我仓促回头,“咦?许总你来了”,又责备地瞪了赵显一眼,“赵显你可真行,许总要来都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赵显板着脸,显然没想到我这么不要脸。

“许总好好喝着,我今天开车来的,可不能喝。”说完就把手中的酒杯塞给许盛阳,“我再去跳会儿舞就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

许盛阳一把拉住我,“我陪你跳。”

这又不是你们上流社会的贵族聚会时跳的华尔兹,每一步都要按着规矩来走。许盛阳你好端端来凑什么热闹?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今天踩油门的时候我把脚给扭了,跳不了。”我一脸诚恳地看着许盛阳,就差没把“老子不想陪你丢人”这八个大字写脑门上了。

赵显被我不经大脑胡扯的理由气昏头,和许盛阳简单告别后,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直接扬长而去。

我冲他背影比了个中指,这精虫上脑的家伙,有床伴没朋友。

“还要喝吗?”许盛阳举着酒杯问我。

“不了不了,喝多了明天头晕。”我掏出钱包叫来侍者买单,许盛阳全程端坐在一旁,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那个侍者倒像是刚刚喝了春药的,不停地往许盛阳那边抛媚眼,可惜他遇上的许盛阳,明川最出名的冰山冷面太子爷。

“你怎么回去?”太子爷总是这样惜字如金,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那张嘴里说出来就硬生生扭转成了质问语气。

车钥匙在我手指上晃了晃,“开车。”

“你不是脚扭了吗?”他冷冰冰地追问道。

我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其实……”

他没听我继续胡扯,摘下我套在手指上的钥匙后起身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我发誓明天去公司后一定要宰了赵显那个狗崽子。

其实倒不是许盛阳有多可怕,也不是我因为和他有过一夜情相处起来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我这个人特别怕尴尬,而许盛阳又恰好是那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我曾经尝试过和他讲笑话来缓解气氛,结果那人完全无法理解笑点,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自惭形秽;我也曾尝试过和他聊聊工作上的事情,可惜他居然当真,一路上直到下车都在和我认真讨论公事,害得我后悔不已。

我家里这个酒吧有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要怎么度过?睡觉的话是不是太不礼貌了?我满脑子都想着这事,一不留神和来人撞上了个满怀。

蒋毅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不过他看上去喝了不少酒,人有些醉了。他紧紧拽着我不放开,嘴里嘟囔着什么对不起呀我爱你呀。周围已经有人慢慢注意过来,我正在想办法脱身。哪里料到蒋毅这人渣突然跪了下去,抱着我的腿一动不动。

围观的人群开始变动,有人甚至吹起口哨。我想离开,无奈蒋毅抱得太死,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渣抬起头,眼眶里有了血丝,“刘彦,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我两眼发黑。

“但是我保证……”

我只听得见调酒师摇动杯子时冰块剧烈的撞击声。

“求求你……”

我开始眩晕。

“先生,请马上放开我爱人。”许盛阳冰冷的声音插进来。

“如果您再不放开,我会报警。”

这是我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件陌生的房间里的床上。我习惯性的往身上摸了摸,只摸到丝绸布料制成的浴袍,我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我强撑着爬起来,头还是一顿一顿地疼。刚想下地,房门开了,许盛阳穿着同样款式的浴袍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小茶桌上,过来把我扶回去。

“你的酒里被人下了药。”他替我掖好被角,“今天就先休息吧。”

“麻烦了许总了,但是这里是?”

“我家。”他拿起托盘上的水,我接过来,触手温热。

“喝点热水”,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腔调,“昨天你拿酒的时候有碰到谁吗?调酒师那边是你的熟人,应该是你端着酒杯的路上被人在酒杯里放了药。”

我开始仔细回忆起来,昨天要说遇见了谁,那不就是蒋毅吗?他那个时候扣住了我的……右肩!而我喝的正好是右手边的那杯Monkey Brain!

“妈的,蒋毅这王八蛋!”我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能去把他碎尸万段,“肯定是蒋毅干的,他是我前男友。”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脸上发烫。出于自尊,我不想让许盛阳知道我不光彩的过去。

我不敢抬头去看许盛阳。

他又弯腰,伸手过来。时光似乎回到了我们一夜情醒来的那个早晨,我往床头柜上看去,发现什么也没有。

一个轻轻的吻就这样落在了我的侧脸上。

“你没事就好。”

第6章

我完全傻掉了。

你有过请别人吃饭结果发现自己没带钱包的那种遭遇吗?不,我当时的处境简直比那还要糟糕。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满嘴的“这个”、“那个”、“嗯”。

我搞不懂许盛阳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尴尬得要死了。

气氛冷了好久,我突然发神经一样地问他:“蒋毅下的什么药?”

许盛阳低头轻笑一声,我在他手下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见过他笑。

我被他笑得浑身发毛。

“放心吧。”他这样说道,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放心吧”是什么意思?

我的脑内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调配所有的脑细胞来破译这三个字。

是“放心吧,他下的不是迷药”?还是“放心吧,我什么也没做,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总不会是“放心吧,我会负责”?!

“啊——!”我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长叹一声,这下好,和许盛阳的关系更加不清不楚的了。

等我有力气走出房间时,许盛阳早已离开。

今天可以不用去公司,还是早点回家休息补眠。去向已定后,决定走前给许盛阳留一张纸条,免得他回来后看见我不在担心。

我在客厅了走了一圈,发现他家里的琉璃灯罩都干净的纤尘不染。这个单身男人家里简直干净整洁得令人发指,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连张纸条都找不到,我决定去他书房找找。

许盛阳的书房,和众多成功人士的书房一样。千篇一律的超长办公桌配老板椅,桌上的文件码的起码有三尺高,书柜连着天花板,梯子靠在一边,墙角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花瓶,说不出来价钱,但看着就有文化气息。

“真不愧是太子爷……”我小声地咒骂着。身为一个勤勤恳恳给别人打工的工薪阶层,这套配置简直上升到了阶级矛盾。

我从办公桌和桌下柜子的夹层中找到了一摞打印纸,抽出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度,身体往后一仰把矮柜上的文件都撞到地上,腰也磕上了柜角。

我痛呼一声,“嘶——,最近怎么这么背!下午就去烧香。”一边碎碎念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腰蹲下去给许太子收拾文件。一个牛皮袋子掉下来的时候封口开了,里面的东西散出来滑进了矮柜底下,我整个人都贴在地上,伸长了手去够。

文件收拾好后开始写便条,笔筒在桌子另一边,走过去拿的时候,脚刚往前迈出一步,结果踢到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纸团。

我将纸团捡起来,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难道是刚刚掏柜底时掏出来的?我把它放在矮柜上,准备等会儿出去时顺带扔掉。

留言写完后,去拿纸团。纸团有一角已经软了下去,小半个图片露出来。

——居然是我。

我皱眉,发下手中的纸,把纸团扒开,整张图露出来。

——那是我大学时有一次和蒋毅争吵时的画面。

因为蒋毅,我大学生活的后半段,按赵显的话说,简直就是一部都市狗血情感侦探剧。

我刚上大学那会儿,正和蒋毅热恋。他比我小两岁,我上了大学他却还在高中,因此长期分隔两地。他高一和我表白,高二的时候我架不住他几乎天天跑大半个城市来个我送情书的热乎劲,别别扭扭地答应了他。

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长期对于自己性向的恐惧一下得到释放,导致我愈来愈黏糊这个小情人。天天睁开眼睛就想和他打电话,听着他在电话那边说爱我恨不得自己能生出翅膀立刻飞去他身边。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旷了一天的课,横跨大半个城市,跑去高中校门口等他下课。他那时高三,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多。等他下了晚自习,我在校门口站得腿都僵了。急咧咧地拉着他在高中后街的一个破烂的小旅馆里开了间房,把自己像献祭一样送上他的床。结束后我摊在床上,他洗完澡后赶着回家,连我之前想的告别吻都没有一个,头也不回地说了再见就往外走。

当时没觉得,还担心他要是回家晚了他父母会不会察觉到什么。撅着个屁股趴在床上痛到完全不能动,心里激动死了的,一个劲的在那里幻想以后会怎么怎么样。等我们都上班了,要买多大的房子,要养几条狗,和父母出柜时要怎么说。还安慰自己第一次都是这样,下次就不痛了。

可惜现实就是这样的悲痛,我连蒋毅的家都没去过一次,我们俩就彻底掰了。他大学毕业去国外念书,走了原本应该是我的路。而我因为他,心力憔悴,放弃了出国深造而被赵显抓了壮丁进了明川。

总归是都混得不错,如果我们现在没有重逢,一切堪称完美。

其实后来我都在想,那虽然是我的初次,但可不一定是蒋毅的初次。和他分了后交的男友中,有一任是正儿八经的处男——不是许盛阳,许太子压根不能算是我的男友。我和许冰山之间,往好听了讲,叫做一夜夫夫,但是说白了,就是酒后乱兴的火包友。

话题回来,那个处男是我同系的师弟。据说从我还在学校里就开始单恋我,一直到几年后毕业,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混进明川成为我的助理,都一直暗恋且单恋着我。时值我因为不小心诋毁了某部电影而被一位混在文艺界的前任分手,寂寞无聊下答应了和小助理先处着。在一起一个月后,在我百般暗示无法下,我终于下了毒手用药把这不懂暗示的小处男拐上了床。

妈的,再这样接个吻都不伸舌头的发展下去,我迟早肉体出轨精神脱壳。

也正是因为他,我才终于懂得什么叫做“多年的积攒”。毫无经验,只会跟随身体本能横冲直撞,技术青涩让我痛得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床。那一晚,在身后不断传来的痛感中,我仿佛回到了那个破烂的小旅馆。

洗的发白的床单,有黄色汗渍的枕头,昏黄的床头灯,蒋毅技巧十足的挑逗,和我青涩的反应。

——果然陷入爱情的人脑子都进了驴,我当初居然真信了蒋毅那套跟着影碟学习的狗屁理论。实践出真知,我早该明白。

不过话一说转来,站在现在的角度上,我反倒要感谢当年蒋毅的处男经验不是给了我。要不然,两份青涩都累加在我身上,那痛苦,简直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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