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恶魔吓得差点说不出话，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啊……黑鲁佐德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说起来您是怎么知道我是队长的？”

“既然是队长，那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笑容却越发地灿烂起来。

十分钟后，花海别墅C区2号护卫队的所有恶魔都站在了黑鲁佐德和虞尚的面前，一共十四个人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阵。虽然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两腿发抖、牙齿打架……恶魔的队伍还真是良莠不齐，一看就是被队长带出的个人风格。

“这里面没有亚瑟啊……”黑鲁佐德眯起眼睛，看不出心情如何，队长战战兢兢道：“黑黑黑黑鲁佐德大人，我可以保证护卫队里没什么奇怪的人。亚瑟大人是绝绝绝绝对不会在我这里的！”

黑鲁佐德拉长声音：“哦——那你再帮我个忙吧？我想借用一下你的队伍，帮我找一下，别墅区内有没有疑似亚瑟大人的奇怪人员，好吗？”

“可是我是莉莉大人和露丝大人的……”队长越说声音越小。

砰。电光击碎了他身边的路面，一个大坑瞬间出现，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黑鲁佐德仍旧挂着非常温和的笑容：“是她们的什么？”

队长思考了半秒，还是舍弃尊严，保命重要。他狗腿而恐惧地扯了扯嘴角：“从现在开始，这个小队就是您的了。您可以暂时使用我们。”

黑鲁佐德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愣，表情瞬间一片空白。虞尚轻声问他：“怎么了？”只见短暂的空白之后，黑鲁佐德的嘴边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太巧了，除了莉莉和露丝，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强大的力量，分别在别墅区的东边和西边。而且明明可以隐藏的力量却被这样释放，简直就是挑衅啊。”

“诱饵吗。”虞尚平静地问道，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即使是诱饵也很有意思。”黑鲁佐德道，“看来我们是要被强行兵分两路了。亚瑟想干什么？只有一个人能捉住他的真身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略加思索，黑鲁佐德把十四人的小队分开了，四个稍弱的恶魔跟着黑鲁佐德去东边，虞尚带着十个恶魔去西边，其中包括队长。黑鲁佐德威胁队长，要是虞尚少一根毛就杀他一次，吓得队长差点给跪。

临行前黑鲁佐德把虞尚单独叫到一边，反复叮嘱他谁都别相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暴露自己的能力和小火龙之类，然后他把随身空间戒指和一枚结界戒指都给了虞尚。

“空间戒指的‘钥匙’是你生日。还有个防御结界。这个结界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发动，结界的钥匙是我的名字。”黑鲁佐德的脸由于逆光，所以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到危险的时候再用，可以撑一个小时免收任何顺位前五十以下恶魔的任何能力和物理攻击。从现在开始，别轻易地喊我的名字。”说完他转身就准备走，虞尚看着他的背影，心忽然一动，条件反射地喊出声音：“黑……”

黑鲁佐德回头，虞尚看着他忽然神情有些复杂，好像这一别就是永别：“你……你自己小心点。”第六感告诉他，有什么绝望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但被叫住的那人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还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一副轻松镇定的样子，好像自己的身边一直都有那个人在，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觉得害怕了。

可是他这次离开了。

虞尚的脚步和思维都有点僵硬，直到队长叫他第三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跟着那十个人往西边走。

花海别墅群区域内除了别墅应该就是满地盛开的花和茂盛的树丛，夏季的炎热在这里不复存在，偶尔还会从缝隙间钻进来几缕柔和的凉风，几声清脆的蝉鸣。但是越是往西走虞尚就越是不安，那种不安感都快把他吞没了，紧紧地揪着他的心脏。

队长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话，这货感情是个话唠，简直比蝉聒噪多了。见虞尚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些难看的神色，队长便善意地结束绵绵无绝期的说废话行为，问道：“怎么了？人类的身子一定很脆弱吧，走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要不我们休息休息？”

“不用。”虞尚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缓下来，有种一步三回头的意思。

虽然只有种朦朦胧胧的预感，但他愿意为这个预感搏一把。

队长看着虞尚拔腿往回跑，开始只是踉跄地走两步，然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虞尚都快要没影了。

队长想起黑鲁佐德威胁他的话，心一横，带着他的队友们追了过去。

十一

虞尚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疯过，他的体育还算不错，此刻也跑得气喘吁吁。只用了五分钟不到就回到了分开的地方，他继续向黑鲁佐德离开的方向跑去，可当他看到地上被电光劈出的焦黑痕迹之后，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黑鲁佐德使用了能力赶路，这个速度不是他追得上的。但是虞尚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继续拔腿追过去。他的心绪已经乱到不行，乱得甚至都让他脱离了那些曾经冷漠的枷锁，乃至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黑鲁佐德一定是出事情了！他必须找到他，甚至是，救赎他。

前方出现了些许人影，虞尚跑近了才知道是跟着黑鲁佐德的那四个恶魔，此时那四人也在往前跑。后方也传来了其余恶魔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队长他们。

他揪住其中一个恶魔的衣服问道：“黑鲁佐德呢？”他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凌厉得几乎能杀人。那个恶魔愣了愣，答道：“你是他的灵媒吧，他刚才忽然发动能力甩下我们几个就走了，我们也正在追他。”

他刚说完，虞尚的手上忽然炸开一团刺眼的光芒，瞬间就把他弹开了。接着，光芒层层叠叠地堆积，蜂巢状的纹路出现在虞尚周身一米的范围内，将他严严实实地保护在里面。那是一个防御结界，在同时，虞尚手上的某个戒指，漂亮的蓝宝石悉数碎裂。

被虞尚逮住的那个恶魔脸色一白。虞尚的表情冰冷：“你可以试试，再把藏着的那只匕首，再靠近我一点试试。”

“……”队长站到了那个恶魔身边，表情一改之前的软弱无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的？”

虞尚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从十四人身边穿过：“从一开始。”说完，他重新开始拔腿跑起来，继续朝着黑鲁佐德离开的方向跑去。黑鲁佐德不是会扔下其他队友自己跑走的人，除非他不把这些人当做队友。他刚才揪住的那个恶魔，衣领上有一点点被高温烤焦的痕迹，明显黑鲁佐德是对这群人动手了，所以他一开始就选择叫出黑鲁佐德的全名。如果要说更早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大概是因为队长被黑鲁佐德袭击之后，叫的也是黑鲁佐德的全名。外人一直把他称作“黑”，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全名，那个护卫队队长是怎么知晓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了。

“很可惜！”队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说完他就闪到了虞尚的面前，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道路。

队长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认出了你身上的结界，是二级防御结界，只能阻挡顺位五十以下的攻击。很不巧的是，我刚刚才晋升到顺位五十。”

虞尚怔住，浑身都僵硬了。他清晰地看见了队长衣服上全是血点子，而队长穿着的长裤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了。他知道黑鲁佐德为什么要给自己布二级防御结界，是因为最强的队长才顺位五十三，除非是前五十三名有三名被干掉，队长才会升到顺位五十。除了这种情况，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

杀了其他的秩序者！

“现在我有两种能力，”队长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本身带有的操纵草木的能力，和现在的速度能力，你想怎么死？”

说完，一条树根忽然从地下钻出来，直刺虞尚的咽喉！虽然虞尚还是反应了过来，可是树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无法躲开太多。

结界被击中了，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米”字裂痕，那条树根就像蛇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高高地抬了起来，准备进入下一次攻击。

虞尚转身就跑，但他的脚下忽然出现了极其茂盛的杂草，把他身子周围的整个结界都缠住了。本该柔软的草叶变得像一根根的针刺，不断地破坏着结界，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虞尚攥紧拳头，准备迎接它全面崩溃的一刻。

可是最终，结界没能提前崩溃，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穿着很可爱的上衣，质地看上去像睡裤的七分裤，戴着个半框眼镜，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本书，全身都散发着居家老宅男的气息。

但队长面如死灰，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居家老宅男就好了。

“博亚大人，你……你是不可以干涉反禁令试炼的。”看着“老宅男”无比自然地挡在了虞尚身前，队长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言语，碍于博亚的身份，他还是收起了所有的草木。虞尚身边的结界终于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彻底崩溃了。

博亚慢悠悠地把书塞进随身空间里，表情悠闲得就像来喝下午茶：“我并不是来干扰反禁令试炼的，要不亚瑟早就来抓我了。我只是为这个而来。”一大卷羊皮纸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博亚的声音柔和到像在形容自己的情人：“秩序者相关规定第一百一十三条，禁止团体和个人为获得能力和力量进行无正式的战斗，所有秩序者间的战斗都必须在空间裂缝中展开，禁止所有不经过代理王及安全主管监控下的对决，如果实行，由安全主管进行处理。好歹……我也是被你们称为城管头子的人啊。”

虞尚：“……”

“你杀了顺位一百零七的秩序者，从而使能力评级上升了三个顺位，进入前五十，情节极其恶劣，所以我想，你该是死的时候了。”博亚说完，跟虞尚道，“愣什么愣，快点找黑鲁佐德去。”

虞尚站直身子，一句“谢谢”在嘴边，但说出去总是有点困难。博亚又瞥了他一眼，叹气道：“我知道你想谢我，赶快走，小朋友不适合看到血腥的东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对了，给你句提醒，别相信眼睛，眼睛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明白吗？”

博亚好像……是个挺不错的人？虞尚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东边跑去，见他走远，博亚才回过头，对着对面的十三人扯了扯嘴角。

“其他人退后吧……”博亚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只会处决一个人。”

虞尚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看见那片沙滩，再不吹到海风他都快以为自己身处在森林里了，不过沙滩上的人和事物并不能让他愉悦多少。

亚瑟靠在一棵椰树下，白发随风飘起，莉莉和露丝靠在沙滩椅上，只不过沙滩椅是朝着虞尚的方向而不是朝着大海。而两张沙滩椅的中间，一个人被铁链和绳索五花大绑在一棵椰树树干上。那个人是……黑鲁佐德。由于那人垂着头，所以看不清表情。另一棵椰树上还绑着两个人，一头金发很耀眼，是乔希，另一个无比聒噪，是尹向。

虞尚抿唇，站在了原地。“什么意思？”他缓缓开口问道。

“二选一游戏罢了。”莉莉见到虞尚，好像终于从无聊之中脱离了出来，显得有点兴奋过头：，“来来来，两棵树，一棵树上绑着你最喜欢的黑鲁佐德，另一棵树上绑着你的两个朋友……如果只能放走一棵树上的人，另一棵树的人会被焚烧殆尽，你会选择哪棵树呢？”

会选择哪棵树？

莉莉见他看上去犹豫不决的样子，便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百年来第一个挑战反禁令试炼的小朋友，就给你一个优惠吧，每棵树上的每个人，你都可以提一个问题。问完马上选，行不行？”

虞尚点头，先走到尹向身边：“你希望我救你吗？”

尹向抬起头，明明被吓得不轻、牙齿打架，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脸大义凛然：“兄……兄弟……你还是救你男朋友吧……不不不不管我也行的！”

虞尚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也没对此作出任何反应，而是径自走到乔希面前，问道：“我是安西还是虞尚？”乔希好像很惊异他会问这个问题，抬起头望着他，却什么也没回答。虞尚好像也不在乎似的，走到了黑鲁佐德身边。

他开口道：“黑鲁佐德，你走之前这么轻松，为什么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呢？”

黑鲁佐德抬起头，露出苦笑：“对不起，一时失手。”

虞尚的表情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他还是迈着之前的步子，走到莉莉露丝还有亚瑟面前：“我选好了。”

“把乔希和尹向放了，你们要遵守约定。”

亚瑟笑道：“你还真是无情啊。或者说，你的利益大于你们之间的爱情吗？”虞尚瞥到黑鲁佐德的瞳孔一缩，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坚持道：“你先把他们两个放了。”

“没意思，好吧。”莉莉随手一挥，乔希和尹向身上的铁链和枷锁都被卸下，乔希赶紧拉着尹向跑到虞尚这边来。他的脸上有点小小的欢欣，没想到自己被救出来了，难道虞尚还是对他有那么一丝的……

莉莉看着被绑着的黑鲁佐德，笑得戏谑无比：“那我……要烧了他哦。”

虞尚居然面无表情道：“你烧啊。还是说，对着露丝，你无法下手？”

哐。莉莉手中的饮料杯落在了地上，在愣了许久之后，她鼓起掌来：“不错！！真的不错！！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刚刚，我问那个‘黑鲁佐德’问题的时候。”虞尚镇定道，“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用掉了他给的防御结界，所以是他的话，应该会阻止我叫出他的名字。并且黑鲁佐德从不会说什么‘对不起’，‘一时失手’之类的话，他是个强大自信的人，只会调侃‘我也有今天’之类，而不会感到抱歉，他很讨厌别人道歉，因为谁都没有欠谁的。而尹向和乔希都是正主。尹向是个胆小的人，却总爱在这种事情上逞英雄，关键时候很靠得住，绝对会摒弃一切私情，而乔希，对于他来说，我就是安西，安西就是我，这种事情是无法分清的，所以没有回答就是最正确的回答。——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黑鲁佐德在哪里了。”

——，黑夜的光芒与白昼交汇时，将用真实心选择牺牲与存活，用道德衡量对与错，分辨真与假。

他的话刚说完，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空气中撕裂开一个无形的口子，随后黑鲁佐德凭空出现了。见到虞尚，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了？正好，这个结界我破掉了。”

莉莉：“……等一等你们两个暴力夫夫！黑鲁佐德在哪里本来是下一个考核环节，直接破掉结界像什么话！！”

被铁链锁住的那个“黑鲁佐德”瞬间变成了露丝的样子，两个露丝又融合成一个露丝。“既然这样，东方领域的试炼，恭喜两位通过。”她及时捂住了莉莉的嘴，看向亚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