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都不记得。他被战天下重伤,苟延残喘地活了两年便去了,要怎么样才算母亲我根本不知道,孟三千还能凭着
一丝温暖为她报仇,可我却对她连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么多年来,我恨战天下剥夺了我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的资格,
却又依赖着这位唯一的父亲。其实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坦诚一点,安分一点,就不会……”
怀中的人埋着头,浮尧的心凉了。他处心积虑想杀的人却是花梅令的父亲,那他接下来要怎么走呢?似乎忽然间失去
了方向,杀战天下吗?不,那是他的父亲。杀孟三千吗?那是他的兄长。好一出闹剧,到头来他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给所有人演了一出好戏。
浮尧忽而低声问道,“在你心里,我算是什么呢?”
花梅令愣了,他抬头看着浮尧,当然是至真至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可他却说不出口,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面对浮尧那样的目光,嘴巴张开又合上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浮尧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那漂亮的手指被雪冻得发红,他忽而自嘲地笑了,“可即便我在你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也希望能在你身边多看你一眼,只是……”
浮尧顿住了,他伸出手飞絮的飘雪落在他的手心很快便融化了。腊月飞雪,花梅令忽而瞪大了眼睛,他紧紧地抓住浮
尧的衣服道,“把化功丹吃了吧!我们到深山野林中去,或者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没有武功也没关系,我
只想你活下来!我求求你,吃了吧!”
浮尧看见花梅令的眼中忽然涌上晶莹的液体,很快便溢满了眼眶流了下来,那么美,美的颤动了他的心。那是为他而
流的泪吗?浮尧捧过花梅令的头将泪水一点点吻进嘴中,就好像生怕别人拿走一般,不停地亲吻着。
就算是聪明一世的花梅令经历了这些也折磨的接近崩溃了,浮尧看的很清楚。连他都明白,武林盟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可花梅令却看不清了。如果失去武功和花梅令私奔,最后只会害了他。浮尧不想等到那时再痛恨自己。
“说到底,我离开了困住我的山洞,却被你拴住了心。”浮尧将剩下的泪痕一一擦拭干净,“我会记住你今天的样子
,就算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忘记。”
“浮尧!”花梅令骤然瞪大了眼睛,可下一瞬他便忽然失去了知觉,他强挺着睁大眼睛,模糊间看见浮尧那双温柔的
眼睛,仿佛融化了这漫天的飞雪。
“睡吧。”浮尧将花梅令抱进屋里盖上被子,最后俯身亲了亲他,“等你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浮尧离开分舵便一路朝南走,路上遇到等他的苦海禅师,苦海禅师问道,“都解决了?”
浮尧点头,苦海又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浮尧这次却没说话,只是一路前行,约莫一时辰他爬上了金陵山。山顶有一大块平地,背靠大山是一座木屋。浮尧站
在那,木屋的门很快便开了。
“我想到你会来找我,但没想到这么快。”孟三千笑咪咪地从屋中走了出来,“怎么?来杀我?”
浮尧看着他拔出剑,“我来报仇。”
报的是什么仇他没说,但他已经冲了上去,他现在的武功仅剩下一成,打起孟三千来十分吃力。好在孟三千似乎并没
有让周围的弟子一起上的意思。
孟三千一面应付着他的进攻一边道,“当初告诉你这个地方本是想一同合作的,可如今看来真是引狼入室。”他这么
说,可脸上的表情却根本没有一点后悔,反而尽是意料之中。
“不过神刃,你倒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你就只剩下这点能耐了。”
孟三千尚且游刃有余,浮尧却已经连分心的精力都没有。孟三千说完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一般,猛然一脚踹上了
浮尧的胸口,浮尧根本躲闪不开,硬生生地被踹飞三四米。
“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孟三千笑,“事到如今甚至连最后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浮尧啊浮尧,你犯了两大忌,
其一是不应该打伤我,其二是不该把心思放在花梅令身上……因为,那是我的猎物啊……”
浮尧闻音,双眼瞬间犀利起来,但很快便又平静了,他轻笑一声道,“你真可怜,直到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孟三千一步蹿过来又将他踹飞了,这次浮尧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却“哗”地吐了一口血。
“你又知道些什么?一个一直被关在洞里,才出世一年的人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孟三千攥紧了拳头,狰狞着说,
“我从小便刻苦习武,忍常人所不能,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像战天下报仇!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这世间仅剩的亲人
都惨死在他的手中,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们!”
“所以你才可悲。”
“浮、尧!”孟三千已经气到了极致,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动怒的人,常年逼迫自己的神经早就不堪一击,此时更是濒
临暴走的边缘。“你以为你还战得过我吗?!”
“战得过,当然战得过。”一个声音幽幽响起,两人转头却见苦海禅师走到了浮尧身旁,他伸出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
瓶递给浮尧道,“我和战盟主有个约定,如果有一天神刃知道了真相欲与孟三千一战,我在充分了解了你的心意后便
将这个东西给你。”
浮尧伸手接过那瓷瓶,看着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这是花庄主当日送给战盟主的神功丹。”
41.恨情长命短
第四十一章
浮尧一愣,他没想到战天下竟然愿意把这个给他,但联想到今日花梅令对他说的话便忽然安心了。看来战天下比他和
花梅令想象中更在乎这个儿子,至少如此他便可以放心了。
但这对于完全不知真相的孟三千来说便是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他绝没想到战天下竟然会为了打败他而牺牲到这个地
步。那可是世间稀有的神功丹啊,说是仅此一颗都不为过,竟然就这么交到了一个叛徒的手里。
孟三千气急,也不再讲究道义提剑刺了过去,浮尧慌乱之间连忙侧身躲过,一手拿过神功丹吞了下去。
如此一来孟三千便更是心急,他深知如果浮尧恢复了功力,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想赶在药效发挥之前先解
决掉。于是他一挥手,山上的弟子一同冲了过来。
“单打独斗才算英雄好汉,老衲在这里岂会容你乱来?!”哭喊禅师说着便甩出金刚杵,一击便打到了一群围上来的
白帝教弟子。他站在最外围,而孟三千和浮尧则在里面打的不可开交。
孟三千心急,浮尧却是身经百战,习武之人上场的第一战便是稳,在这一点上孟三千便已经输了。只用了一盏茶的时
间,浮尧便觉得自己丹田处的阻力正在一点点消失,那尘封已久的内力正重见天日,那熟悉的感觉几欲让他热血沸腾
。
一个闪身间浮尧便消失了,孟三千已经收到了涟沚的情报,但显然现在恢复内力的浮尧更能诠释这一招的奥妙。几乎
是消失的同时孟三千便觉肩膀一痛,鲜血就像喷涌的瀑布一般模糊了他的视线。
“啊!”金陵山之上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惊起了山间的飞鸟。
苦海禅师闻声转过头只见一滩的鲜血,孟三千倒在血泊中,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只断臂。血腥的场面让苦海禅师忍不住
闭上眼睛,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孟三千痛得直打滚,左臂就这么让人硬生生地砍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肩膀!疼痛之后便是愤怒,恨啊,恨的牙痒痒,恨
得红了眼。
孟三千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心中的愤怒甚至让他忘却了疼痛,挣扎着拿起地上的剑猛地朝
浮尧冲了过去。
浮尧弯腰向后退,可孟三千的剑距离他的腹部只有几寸!一连退了十余米,浮尧忽然听见苦海禅师叫了一声,几乎是
同时他脚下一空忽而坠入山涧。
孟三千在堪堪在悬崖边收住了脚步,他向下一望,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顿时扔了剑仰头大笑起来,甚至连苦海禅师
从他头顶飞过也跳了下去都没有理会。
孟三千笑的几乎岔了气,“浮尧啊浮尧,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花梅令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你终究也只能长埋这深
山之下!哈哈哈!”
“你……说什么?”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响起,孟三千转头却见花梅令站在登山口怔大眼睛看着自己。
“我说他死了!”孟三千还是笑,他甚至得意地指了指脚下的悬崖,“就在刚刚,他掉下去了。”
“不可能!”花梅令大喊一声,可他的手却一直在发抖,连双腿都抖的厉害。
“没什么不可能的。”孟三千得意的样子好像已经忘了肩膀的疼痛,“跟我孟三千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花梅令看着他,那双酷似自己的双眼中充满了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让他觉得那么陌生。
“我们真的不像……”花梅令看着他摇头,“一点都不像。”
孟三千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便见花梅令忽而转身朝山下跑去,他的心顿时一拧,一种名为不甘心的情绪疯狂的滋生
。
“不许去!”孟三千喊道,可花梅令根本没有理他越跑越远,孟三千气的牙痒痒,不顾自己受伤的肩膀就跟着跑了过
去。
跑了没多久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武林盟的人,峨眉师太上前一步道,“花梅令,孟三千!今天我们要好好算算账了!”
“滚开!”花梅令一把推开她直往下冲,峨眉师太转了一圈就看见孟三千也跟着往下跑。
少林方丈一脸困惑,“这是怎么了?”
战天下眯起眼睛看了眼山崖顿时下令,“追!”
花梅令一路跑到半山腰,那里有一块平地,远远地便看见一滩血迹。他忽然就怔住了,那么多的血,触目惊心,他甚
至不知道人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
他踉跄着走过去,血泊旁有一拍拖拉的痕迹和手印,一直延伸到山崖边,连一个尸体都没有。
“他竟然自己跳下去了……”随后跟来的孟三千震惊无比,无疑,浮尧掉下来虽然摔成了重伤却没有死,而他竟然用
最后一口力气爬到山崖边跳了下去。
“不可能的……”花梅令低声喃呢着,他忽然想起临来时浮尧在他耳旁说的话,他明明那么想跟自己在一起,哪怕只
是多看他一眼的机会都好,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花梅令抬头,不远处的石壁下面掉了一把匕首,那是当初他送给浮尧的,浮尧一直宝贝似的带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过
手。
花梅令连忙跑过去捡起来,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抬头却忽然看见石壁上刻了两排大字,刚劲有力的字体就如书写
它的人一般。
“念此生,只恨情长命短,终不过七层黄土一捧白骨。”
攥在身侧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好啊,真是好,七层黄土一捧白骨,你倒是去的轻巧,却连一点活路都没给我留!
双膝一弯,花梅令忽然就这么跪了下去,跪在那石壁前,身下是堆积的白雪,漫天的银花如同送行的挽歌,带着刺骨
的寒风,已经到了腊月。
随后跟上来的武林盟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如此高的山涧,几乎失去武功的神刃,根本不可能有活
路,而那石壁上的字也证明了一切。
兜兜转转了一年,追杀令下了这么久,此时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尽是沧桑之感。剑宗神刃,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
奇才就这么坠身于断崖,尸骨无存。
花梅令紧紧地攥着那柄匕首,双肩忽然慢慢地抖动了起来,他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那随风而来的呜咽声再清晰不过。
这世间情之一字,踏碎了多少人的心,就连常年流连于花丛中的花梅令也难逃一劫。
战天下看了花梅令许久,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在他们头顶二三十米处的山崖上依稀能看见两个人影。一个已经连眉毛
都花白了一片,另一个浑身是血却玉树临风,他久久地伫立在悬崖边上向下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身影。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苦海禅师问道。
浮尧点了点头,他的心仿佛也在随着花梅令那颤抖的肩膀而抽搐。他一直以为,像花梅令那样的人是不会哭泣的,至
少这份感情中似乎一直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可今天一天他却两次看见花梅令落泪了。
不是点了他的睡穴了吗?为什么还会看见呢?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亲眼看见这一幕啊!那双漂亮的双
眸中流淌出来的泪水,只是看一次便觉得够了,受不了了,再也不想看第二次了。
他明明是在心里这么发誓的,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浮尧低声地念叨着,他红着眼眶伸出手隔空勾勒着花梅令的轮廓,“别哭了,替我活下去吧
!我会一直爱着你,等着你,即便百年之后……”
苦海禅师看着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安心吧,战盟主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回山洞中便撤回追杀令,至于花庄主,他
自然会保护周全的。”
浮尧点头,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了。黑煞和白抚已经不在花梅令的身旁了,而花梅令又树敌无数,早晚会落得被人
追杀的下场。亡命天涯的滋味他体会过,已经没必要让花梅令再体会一次了。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寻求战天下的帮
助。
战天下是花梅令的父亲,他自然放心,而战天下的条件也很简单——这场闹剧该收尾了。
浮尧正打算离去,山下的花梅令忽然动了起来。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了武林盟这边,一路走到了东阳白凤的面前。
他这一转身孟三千忽然注意到他手中的匕首,顿时瞪大眼睛喊道,“这匕首你从哪里得来的?!那是我娘送给我爹的
信物!”
花梅令却不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东阳白凤,东阳白凤从没见过花梅令如此失神的模样,他拿过那纸一看,只
见上面写着“九色琉璃珠,遇血即溶”几个字,顿时心中百转千回。
孟三千见没人理他便又叫道,“我在问你话!你从哪里得来的?!”
战天下皱起眉,“够了!那是我送给晓静的。”
“无论是谁送给谁的,告诉我为什么它会在这!”
他们吵着却都没有发现花梅令已经踉跄着走到了悬崖边,他佝偻着背,站在了最后一个血印上,东阳白凤忽然惊叫一
声,“花梅令!”
战天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一步,花梅令却忽然转过身喊道,“别过来!”
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少林方丈也看出了端倪劝阻道,“花庄主,人固有一死,你不要想不开啊!”
但与他相比战天下明显焦急得多,他高声喊道,“别站在那里!你回来!”
花梅令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半响才一字一顿道,“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