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上——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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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你的样子,怕是撑不了太久了。”芸娘踮起脚尖,轻触莫无额头,蹙起了好看的柳眉,“烧了多久了?”

“我没事,吃了药了。”莫无偏头让过,万年不变的淡然。

“今夜走不要紧么?要不再等两天……”芸娘着实担心,停下了脚步,心中一番盘算,“再说,你师父爱上了我这儿的女儿红。”

“师父可以不走,我们必须得走。”莫无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前行,只留了黑色的挺直背影给她。

“……”芸娘无言,微微叹息。

莫无什么都不说,却心明如镜,她虽有些本领,但也是有着极限。

冷青翼喝下莫无端来的药物,便又躺了回去,默默隐忍胃腹里的翻搅。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午时,莫无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冷青翼也默默无言,脑海里不断浮着洛月殇说的最后一句话语。

“今夜,落花阁一间屋子失火,我们易容成别人离开,有人易容成我们往反方向跑,这般我们去鬼狼山便不会遇到太多麻烦。”莫无的声音传来,冷冷淡淡,说不上来的感觉。

“信……你看到了?”冷青翼张了张口,还是忍不住问了。

“恩。”莫无想都没想就应了。

“……”冷青翼闭上眸子,心里难受,“那些……你既然已经看了……”

“我没细看,直接烧了。”莫无看着那蜷在被子里的人,眸光轻掩。

“……”冷青翼眸子微睁,心下一愣,说不上什么感觉。

“不愿说的,便不要说……”莫无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胸腹间猛然一阵剧痛,眼前模糊微晃,赶紧扶了桌子稳住身形,心知内伤发作,不得多做停留,只来得及含含糊糊说了句:“你先歇着。”

匆忙离去,一手按压着胸腹间,一手捂着口角,已有鲜红溢出,内伤太重,看来确实有些过于勉强,只愿今夜行动不要出些岔子。

门刚推开,迎面便是一人。

“徒弟?怎地吐血了?!”

一声大喝,莫无毫无防备,心下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已听得屋内,一声闷哼,再转身时,那人一袭白色里衣,拧着眉头,按着胁下,向他踉跄走来。

第三十八回:目成眉语

脚下铁链哗啦作响,敲打在心上,像是不断提醒着什么。

冷青翼并没有一路走到莫无的面前,若说当听到那一声呼喝,从床上猛然下来,走到这里是内心无法遮掩的担心,那么,到了此处,便是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再也迈不开一步。

他已看得十分清楚,除了那些刺目的红,还有那一脸的苍白憔悴。

被贯穿的伤口很疼,脚步虚浮,但身子却不颓败。

心疾不曾发作,伤后并未几日,他已可以下地独自行走,这一切,都因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充盈在体内,支撑着所有的活力和生机。许多事情不必问不必说,千丝万缕的因果,若有参不透者,无关智慧,关乎于心。记忆的片段联系在一起,层层叠叠无比沉重,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不能喘气呼吸,微微仰起的头再次低垂下来,他看着地面,咬着唇,不愿透露太多的情绪。

立于门边的莫无看着冷青翼,看着他的惊慌自责……还有逃避。

白色的里衣,单薄的身形,足下未穿鞋袜,赤着脚,玄黑的脚镣耷拉在脚踝地面,像是将他锁在了那处,原先仰起的头慢慢垂落,眸子里的担心一并掩藏。

在他和他之间,如今有一道鸿沟,或是一堵厚墙,无关勇敢,关乎于牵绊。

“爷,原来你在这里啊,涟涟到处找你,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姐姐要怪责涟涟的……”

“啊,我找酒呢!”

“酒都备好了,人还乱跑!当心不给你喝!”

“在哪里?我这就去,这就去……”

“下次不许乱跑了……”

“嘿嘿……”

痴嗔的老者和找来的女子,渐渐远去,疯疯癫癫的性子,没心没肺的样子。

冷青翼微微扯动唇角,其实这也是一种解脱,好过这般清醒,这般挣扎。

“我没事。”低垂的眸子,看到了那人的鞋子,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们离得那么近,他甚至听得到那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从来不曾犹豫怀疑,一直不会退缩逃避。每每他向后退的时候,那人便不顾一切地向前进,所有的鲜血淋漓,是那人为靠近他付出的代价。多想抬头对着那人笑笑,多想拉着那人的手大骂你这个白痴,又是多想紧紧抱住那人哭得像个莫名其妙的孩童……

可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依旧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不关你的事,你别乱想,好好歇着。”

平平淡淡的口吻,带着那人一贯的清冷,转身离去,还是不带半分拖沓流连。

屋门关上,那人离开,他却仍旧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

既是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地从床上爬起来?

铁链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青翼缓缓走到门边,靠在冰冷的门上,垂落在身侧,摊开的手掌里,指甲刻出几丝血痕。

最怕的事,不过那人落得凌越的下场。

“莫无……”低吟那人的名字,心底又暖又疼,盯着脚上试了各种方法也解不开的枷锁,挪不开视线。

命,究竟由天定,还是自己定?

******

“还有么?”冷青翼坐在桌边,掩着眉目,芸娘看不清他的心思神色。

“还有?还有的话,人还活得成么?”芸娘语带嘲讽,说实话,她并不待见眼前这位绝色公子。

“……”冷青翼稍稍沉默,接着又开口道:“芸娘说的是,已是做了太多太多。”

“不过只怕莫无一厢情愿,某些人矫情得很,让人见着就闹心。”芸娘有些不高兴地将杯中清酒仰头饮下,想着昨夜的洛月殇,多少有些迁怒。“冷公子,可还有事?芸娘可是忙得很。”

“今夜的路线,可否让在下看看。”冷青翼并不在意,抬起了头,向着芸娘笑了笑,很美,也很疲惫。

“路线图纸在莫无那边,你不会自个儿问他要?”芸娘站起身子,便欲离开。

“我会帮你,帮你和洛月殇。”冷青翼看着芸娘的背影,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不愿找他……只是现下觉得没脸见他。”

“……”芸娘微微顿住,随即甩袖离开,笑声盈盈,“冷公子,真是厉害。”

不消一会儿,便有小厮拿着一张羊皮纸过来,冷青翼又问着要了纸笔,便一个人伏在桌上,勾勾画画,沉浸其间。

芸娘再出现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冷青翼刚好落笔。只见他一手握着笔,一手按着伤处,脸色苍白,额际密密麻麻的汗珠,唇角却带着笑,像是勾勒了一副十分满意的画卷。

“冷公子倒是好兴致,作画么?”芸娘一步三摇地步入屋内,瞄着桌上的图,一样的地形,不一样的路线,不知这般更改为了什么。

“芸娘来得正好。”冷青翼用袖子胡乱擦去额际的冷汗,按着胁下的手也放开,将重新画出的路线,推到芸娘面前。

“如何?”芸娘依着桌边坐下,仔细端详那些线条,微微挑眉。

“我们今夜走,但不能去鬼狼山。”冷青翼站着,双手撑着桌面,看着铺开的图,“鬼狼山地势地形都好,加上狼群掩护,确是最好的躲避场所,但鬼狼山早已暴露,会是景阳重兵包围之处,我们就算上得了山,怕也是一番辛苦厮杀……所以,我们不去鬼狼山,我们去七绝谷,如此这般,还有些事,需要芸娘安排……”

“……”芸娘不语,看着听着,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是早已禁不住心悦诚服,冷青翼重新布下的局,比之原先,不但周密许多,且伤亡几乎化解为零。

“芸娘……怎么看……”一口气说完,冷青翼有些支撑不住,用衣袖掩着唇角低咳几声,坐回椅子上,用桌面掩去身子的轻颤,不着痕迹地再次按压住伤处,唇角依旧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

“容我再想想。”芸娘虽是心悦诚服,但仍是觉得心有不甘,想给眼前这个洛月殇和莫无都万般在意的男子一点颜色,“冷公子,之前不闻不问,如今又这般积极,倒不知道为了哪般?只因知晓莫无做了那么许多呆子一样的事情,感动了?”

“……”冷青翼淡淡笑着,看着芸娘一双冷嘲的眸子,“若是那日在下死了,这局不必布,若是昨夜在下走了,这局也不必布。这局看似周密,可谁敢说万无一失?他愿为在下拼了性命,可在下不愿。其实,不过一个道理,与洛月殇赶走芸娘,同样的道理。”

“你!”芸娘心中一紧,短短几句,已是说得她无话可说,“冷公子着实厉害,好一个同样道理,冷公子是想说……难道冷公子的意思是……”

“正是。”冷青翼看着芸娘后知后觉的激动,终是看到那掩盖在落寞之下的真实性情,“你愿同死,我不愿;但求共生,了无缘。”

“难怪,难怪……”芸娘无奈苦笑,“这般说来,芸娘倒不如那个呆子,能逼得冷公子万般无奈地从了。”

“……”冷青翼睫毛轻掩,不置可否,“芸娘,还有什么要问否?”

“我得再想想,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些我会命人来收拾。”芸娘有些失神模样,心底反复着冷青翼一番话语,像是忽然便找到了出路。

“……”冷青翼扶着桌子站起来,身子摇晃,伤处撕扯着剧痛,心口发紧,有些心疾发作的前症,赶紧默念着心法平复。

此处是落花阁的密室,趁着莫无伤势复发昏迷不醒,他找了芸娘,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如今算算人也该醒了,若不回屋,大约又要担心了。

踉跄着走到屋子门口,打开屋门,一阵寒风直贯而入,冷青翼轻咳几声,震得伤处生疼,扶着门框,顾着脚镣跨过门槛,便见到门口立着一人。

黑色的衣物,冷峻的脸庞,被风吹乱了的发和眼中吹不散的执着。

“你……”冷青翼瞬间僵直,万般没有想到莫无竟是站在此处,那么之前一番话语……

“我不许。”莫无淡淡地说着,没给冷青翼反应的机会,直接将人揽进了怀里。

黑与白,早已没了界限,冷青翼有些呆愣不知所措,只觉得忽然的暖,暖得无论如何舍不得推开。

“不许无缘。”莫无的声音在耳边轻响,一如既往的坚决。

******

“咳咳咳……”

“王爷,您千万保重身子。”

“无妨,到了明日,就算太子也保不住那落花阁,今夜落花阁必有动静,传令下去,严加看守,不许放过一人!”

“是!”

“等一下,之前刺伤小翼的背后主使之人可查清楚了?”

“尚无,那人已死,线索已断。”

“一群废物!咳咳咳……”

“王爷……”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今夜若有闪失,一个都别活了。”

“是!”

“王爷,喝药了。”见众人散去,肖奕端着药物,依进景阳怀里。

“只是风寒,莫要担心。”景阳仰首将药物喝下,那肖奕已经攀附上来,吻上他的唇,口中甜甜的蜂蜜盖过了药物的苦涩。

“这样,便不苦了吧?”肖奕笑着,略显孩子气,瘦削的身子在景阳怀里不安分地扭着。

“据说,这次殿试,小奕的策文最为出彩,也不枉费本王一番栽培。”景阳微微懒散,把玩着肖奕的发梢,心思却是百转千回,据他所知,同场殿试有一人才华横溢,却是殿试当天缺了席,不知是出于巧合,还是怀里之人并不如表面这般温顺。

“小奕自是尽力而为,王爷谬赞,不过,小奕想讨个奖赏。”肖奕窝在景阳怀里,笑着,他自称小奕,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不在乎,那人不可能再回来,绝不可能!

“哦?小奕想要什么?”景阳半眯着眼睛,笑得真切,不知想着谁。

“小奕……”肖奕握着拳,咬着下唇,豁出去一般,说道:“小奕想唤王爷一声,景大哥……”

景大哥……

景阳的面色一变,眼前画面重重叠叠,都是那人的笑脸。

“你不是他……”景阳渐渐握紧双拳,猛然一推,将肖奕推到了墙上,一双眼睛,又变得血红,“你不是他!”

“呃啊……唔……”一声惨呼,肖奕煞白了脸,为自己的心急付出了代价,身子撞在了墙上,仿佛骨头都撞散了,景阳一下子钳住了他的颈脖,让他不能呼吸。

“小翼……小翼……”景阳看着肖奕苍白的脸,渐渐又变成了冷青翼的样子,松开了手,任由那人瘫软在地上猛烈咳嗽,摇摇晃晃走出屋子,口中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过了今夜,便回来了,回来了……”

“咳咳……”肖奕伏在冰冷的地面狼狈地咳着,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狠戾的光。

第三十九回:计出万全

出城,有两条道,小道和官道。取小道者,至别处须多行约二里路,取官道者须经城门守卫放行。近日众人皆知,城内出事,小道官兵来回巡逻,官道城门严加把守,进城容易,出城难。

“失火啦!失落啦!”

是夜子时,城内极富盛名的落花阁东阁失火,火势乱窜,阁内一片混乱。

“我的衣物呢?!快,快拿给我!”

“爷,别慌别慌,说是东阁着火……”

“怎么会失火,这大半夜的!”

“大爷,您的鞋……”

人们慌慌张张冲出落花阁,头发散的散,披的披,衣物多是胡乱穿着,也有只穿了里衣的,不着鞋袜者更是数不清,等他们冲出门外,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门,统统傻了眼。

落花阁外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地被包了个水泄不通,官爷有令:统统不许走!一个也不许走!

不走?

身后火势不见收住,这些个官兵不救火,反而来此地抓人,谁能信服?!再加上,落花阁虽是醉生梦死的绝妙地方,但毕竟是花楼,人群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之,纨绔子弟有之,江湖侠客有之……如此若被一个个查得清楚仔细,那还了得?!

一瞬间,落花阁的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芸娘仍是待在落花阁内,不去管那门口事端,懒懒散散地指挥着小厮扑火,一边扑,一边再放点,总之阁内来来回回的人,看起来也是救火忙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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