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颜言坚定的目光，不偏不倚。

“我可以让他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呢？”颜恒微眯着眼睛，平息着怒意，却是明显看到颜言的身体一颤。

“如果他消失了，颜言也会死！”没有丝毫波澜的语调，述说着不寻常的事。

“你威胁我？”颜恒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自己疼爱的儿子。

“不，我一直崇拜您，因为您值得我敬爱！”颜言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他是我的爱人，我不会为了爱人威胁您，我只是想说，如果……如果您真的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您将会有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儿子！”

是的，我不能陪着他一起死，因为他还需要我照顾小洛，你们也需要我照顾，可是没有了他，颜言就只是一个活死人，没有灵魂。

颜恒听着颜言这一番话，沉思了片刻，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逞强的痕迹，可是他没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只有坚不可摧。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胡来，让自己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不，不可以，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是听话的，那么，问题一定出在那个男人身上，或许，只要那个男人肯离开，他的儿子还是可以恢复到以前那般懂事的。

“你就确定那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做吗？”心里打定主意，颜恒也不再逼他，语气也渐渐平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都不值得我这样做，那么我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值得我这样做！”颜言不知道父亲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不退缩，这样，他们两个人才有一线生机。

“既然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吧！”颜恒挥挥手，不再看他。

“爸……”颜言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您答应了吗？”

“我需要时间！”

“好吧，您早点休息，不要太晚！”颜言说完，便退出了书房，一颗惊颤的心终于平稳下来。

忽然很想念肖云旸，想要听听他的声音，不过半天而已，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看着颜言走出书房，带上门，颜恒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如果说，他能想到的麻烦，也不过是某一天颜言会忽然带着一个女人，甚至一个孩子回来，他也认了，毕竟男人，在这样的豪门家庭里，富家公子之间这样的事再寻常不过。

从小颜言就懂事，没有富家公子的嚣张跋扈，甚至算是温润有礼，这让自己在朋友之间有足了面子。

高中毕业，升入大学，该学的课程原本颜言早都已经学完，去也只是拿一个文凭而已，自己也由着他去，想着他还年轻，难免贪图玩乐，自己也还可以再干几年。

如果说高中之前颜言还小，不懂感情的事，他还想着，大学了，总该会遇到感情问题了吧！

哪曾想，没念了两年，颜言就像忽然转性了一样，自己要求进公司，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他的努力，他的用心，自己是有目共睹的，这让自己心里着实很是安慰。

可是没过多久，公司的元老就告知自己，颜言在把公司的总部一点点往B市转移，当初自己还纳闷，好好的，转移公司做什么，但是对此他也没多说，既然已经放了权，那么诺大的产业便全都交给他去处理，自己的孩子，还是信得过的。

直到五年后，颜言一去不归，被自己派在暗地里保护他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照片放到自己面前，记得当时，自己有多么难以置信。

看着照片里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市，一起散步，虽然举止得体，但是他们之间流露出来的异样，还是被自己看出来了。

虽然颜言有这样的爱好，有些震惊，但想到他从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想着等他玩够了，也就分开了。

将近一年，自己暗地里见证了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和谐，直到某次那个男人离开，颜言疯了似的满世界寻找，还差点出了车祸，这才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放任颜言这般胡闹，才发展到现在这样不可掌控的局面。

可是，一切都晚了，再后悔也没有用，这也不是他颜恒会做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那个男人主动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颜言便拨通了肖云旸的电话。

肖云旸原本正陪着肖洛练琴，可是精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这才刚走了一天，自己已经觉得一切都不习惯了，好像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恍惚中听到电话铃声，便看到了言言的名字，不知不觉中，嘴角已经扬起了一个微笑。

“我好想你！”颜言有些哀怨的声音传来，让肖云旸的心脏微漏了一拍。

“我也是！”缓过神来，肖云旸已经走到了阳台，看着天上的明月，才恍然明白，难怪古人会寄月述相思，“可以看到月亮吗？”

“呃？可以！”肖云旸听到对面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窗帘拉开的声音，紧接着颜言欢快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了！”

“恩，现在我们看着同一个月亮！”

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所以我们一直在一起，不管你走到哪里，我们的心都在一起。

“旸旸，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颜言有些不安的声音传来。

“只要你在，我便一直在！”

“恩！”

……

闲聊了很久，颜言被一阵敲门声打扰，不得不挂断了电话。

开门，发现是医生刘远。

“颜少爷，颜先生让我过来为您做个常规检查！”刘远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是颜家疗养院的主治医师，同时也是颜家的私人医生，在颜家工作已经十多年之久，深得颜恒器重。

“噢，刘医生请进！”颜言虽说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但是为了安抚父亲的心，只得让人进门。

进行了一系列的常规检查，又抽了一些血样，刘远才离开。

颜言躺在床上，只觉得孤枕难眠，也不知道肖云旸有没有睡着，肖洛肯定又缠着他在讲故事……

就这样，颜言每天待在家里陪陪父母，打发着无聊的时间，颜恒倒也再没有找他谈话，两个人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演绎着父严子孝。

好不容易过了年，颜言便有些待不住了，迫切地想要回去，回去见肖云旸，可是明知道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如果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早早赶过去，怕是只会激怒了他，最后会发生什么，颜言不敢去想，便按耐着性子，慢慢转寰。

颜恒紧捏着手里的报告，有些提不起劲来。

“老李，备车！”放下电话，颜恒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已经又恢复了那个睿智精明的模样。

肖云旸趁着年关休假，带着肖洛去了游乐园，看着他玩的开心，心里觉得很满足。

“哥哥，哥哥！”肖洛坐在旋转木马上，冲着肖云旸笑得开心，甜甜的声音，一声一声，融化了人的心。

坐了海盗船，摩天轮，过山车，一系列刺激的游戏，肖洛却是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兴奋的尖叫。

“累不累？”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肖云旸只得抱住还要跑的肖洛，阻挡他的脚步。

“不累！”肖洛玩的开心，小小的脸因为剧烈运动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可是太阳都要回家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呢？”肖云旸指着远处的落日，一本正经地说道。

“恩，我们回家咯！”肖洛松开肖云旸的怀抱，高喊着，向远处跑去。

肖云旸看着越跑越远的身影，只得快步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就看到肖洛和一位中年男人在说话。

“哥哥，哥哥，你看，这是这位爷爷送给小洛的玩具！”肖洛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仿真枪，看到肖云旸，便扑过去抱着他的腿，仰着头，兴奋的开口。

“小洛有没有谢谢爷爷？”肖洛长得可爱，经常有人送玩具吃的给他，刚开始肖云旸还会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图谋不轨，后来，见都是好心，便也心安理得的收下。

“有，小洛最乖了！”

肖云旸笑笑，走到那位中年男人面前，微欠着身子，表示感谢：“谢谢您的礼物，小洛很喜欢！”

颜恒看着面前这个温润如水的男人，英俊潇洒，举止得体，不得不说，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会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可是没有如果！

“肖先生不必客气！”颜恒淡淡回应。

“您认识我吗？”肖云旸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在这座城市，自己生活中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叔叔级别的更是没有。

“有空一起喝杯茶吗？”颜恒也不说破，只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馆，询问却不容拒绝。

肖云旸看看就在不远处的茶馆，微微点了点头。

第23章

进入茶馆，清新优雅的环境让人感觉很舒服，两人被带进一个包间，相对而坐。

“可以请人先带小洛出去玩会吗？”颜恒看着一直守在肖云旸身边的小洛，终究有些不忍心地开口。

“爷爷，小洛不要离开哥哥，小洛答应过言哥哥要保护哥哥，小洛不离开哥哥！”肖洛抱紧肖云旸的腰，就是不松手。不知咋的，这个爷爷让他有种危机意识，所以他更不能离开哥哥。

“让您见笑了！”肖云旸浅笑着说道，“小洛，乖，就在外面找刚才的姐姐玩一会，哥哥一会就出来！”

“那好吧！”肖洛见哥哥都让他出去，也只能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包间，直到帘子遮挡了他的视线。

“颜叔叔，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如果说一开始不知道这人是谁的话，在刚才肖洛提到颜言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人猛然间混乱的情绪，便也可以猜到了。

“你很聪明！”颜恒注视着他，带着欣赏的表情，“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也应该猜到我找你是为了什么，离开小言！”

明明猜到了就是这个结果，可是肖云旸还是有一瞬间的窒息。他不知道是不是颜言跟家里人摊牌了，可是每次通话时，颜言根本就没有跟自己提起过。

“颜叔叔，您指的是……”肖云旸不会傻到直接就拒绝，总要弄明白了他到底知道没有，知道了多少，才能应对。

“小言把你们的关系都跟我说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有力！”颜恒自然明白他的试探，却是直接挑明，“你跟他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钱，他现在还年轻，玩玩而已，终归是要结婚的，等他厌烦了，你认为你还能得到什么？”

“颜叔叔，我尊称您一声颜叔叔，只是因为您是长辈，更是言言的父亲！”肖云旸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不卑不亢地说道，目光灼灼地看着颜恒，“我想您已经调查过我了，我有自己的工作，一家大公司的设计总监，年薪百万，我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应酬，虽然现在养着小洛，可是我自己挣得足够我生活的优越，所以您说的我贪图言言的钱，这一点不成立！”

“或许是这样，可是据我所知，在你的父亲去世之前，你每年都有大半的工资是给他的，自己不过租住在一间小屋子里，现在住的地方，也是颜言的！”说实话，颜恒不愿意用金钱去衡量一个人的感情，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再不耻的事，他想他都可以做的出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可以从那间房子搬出去，我想言言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肖云旸挺直了背脊，不允许自己有瞬间的退缩。

如果颜言家里人知道了，并且找上了自己，那么想必是在他那里没有办法，才来的吧！如果颜言可以不放弃，那么自己又怎么忍心抛下他一个人！

“你会让他身败名裂的！”颜恒有些气急败坏，终于抑制不住怒气，大吼出声，“他是我颜家的独子，继承的是我颜家庞大的家业，你凭什么让他断子绝孙？”

对于颜言的家庭，肖云旸了解的不多，可是也知道恒天集团的强大，可以说是商界巨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如今，颜言将面对的是一个最艰难的难题，那就是传承。自己可以什么都没有，可是颜言呢，他的家业，将来要怎么办？

肖云旸微垂着眼帘，陷入思考，颜恒也不逼他，就这样慢慢品着茶，等待他考虑的结果。

许久之后，肖云旸微叹了口气，与颜恒目光相对。

“我答应过他，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陪着他！”肖云旸看到颜恒微沉得怒颜，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想跟您谈场交易！”

“你说！”

“我可以离开言言，可以按照您的意思，去任何一个地方，您可以选择让言言结婚，生子，但是您不能阻止我等他！”肖云旸平和的语气，仿佛说的不过是件很平常的事，“如果我最后等到了他，您就不能再阻止我们在一起！”

肖云旸在赌，赌他和颜言两个人之间的信任，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同时他也是给颜言一个可以去选择的机会，他没有办法为他做什么，他只能给他时间让他决定，哪怕是结婚生子之后再来找他。

颜恒注视着肖云旸，微微皱着眉头，他看到了什么，那是和颜言一样的坚不可摧的目光。从这刻起，他知道，或许只有死亡才可以把他们分开！

“三年，如果三年之后，小言还是选择了你，我就认可你成为我们颜家人！”颜恒很欣赏肖云旸，尤其是知道如果颜言结婚生子，他还愿意等他。

颜恒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是爱，他是知道的，最起码他自己就做不到让心爱的人去结婚生子，而自己还等着。

男女之间的爱都经不起时间的空白，他们之间难道就可以吗？原谅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想看到颜言以后被人指着骂，所以，他必须狠心，用三年时间让他们之间做个了断。

肖云旸对于这个答案，也只是笑笑，算是答应。起身微欠身打算离开，却又被颜恒叫住，看着递到面前的支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需要找一个理由，让小言知道你离开的原因！”颜恒目光坦荡，没有一丝因为这样做而感到的愧疚。

“一千万？”肖云旸接过支票，微微浅笑，却是将支票撕成粉碎，“言言在我心里无价！当然，您可以告诉他，我收了这笔钱，我不会介意的！”

颜恒从窗户看着肖云旸牵着肖洛慢慢走远，不急不缓，身姿挺拔，仿若寒梅，傲骨不可折。

“哥哥，我们是要出远门吗？”肖洛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看着收拾东西的哥哥，好奇地询问。

“是啊，哥哥在这里住腻了，所以想换个地方，小洛会陪着哥哥吗？”肖云旸微笑着摸摸肖洛的小脸，然后继续收拾行囊。

“哥哥去哪里，小洛就去哪里！”肖洛扬起天真的笑脸，兴奋地跑过去帮忙，看着衣柜里的衣服，却是忽然回头，“那言哥哥怎么办？我们不等言哥哥回来了吗？”

肖云旸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却是很快又恢复过来。

“言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陪我们了，我们到了新地方，慢慢等他！”肖云旸低着头，感觉渐渐看不清手里的东西，直到眼泪掉下来砸进衣服里，没有一丝震动。

还是舍不得，如果可以，他真的一刻也不想离开，可是他不能让颜言去背负那么沉重的心里包袱，所以他愿意等，哪怕天荒地老。

“哥哥，不哭，小洛会永远陪着哥哥的！”肖洛看到哥哥沉默，便跑过来，却发现他的脸上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