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不得不承认，在肖云旸面前，颜言是幸福快乐的，然而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呢！

第27章

肖云旸跟在颜恒身后走入书房，随手关上房门。他知道颜恒并不是真的要给他看什么收藏，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和颜言的病有关。

“过来看！”颜恒微笑着招手让肖云旸过去，打开深红色的紫檀木柜子，指着里面一件件物品向肖云旸诉说，“这是小言一年级的时候手工课上自己做的旗舰模型！”

“这个是他三年级的时候，奥林匹克竞赛获得的一等奖奖品！”

“这个是他小学毕业时，参加了全国钢琴考级十级的证书！”

……

肖云旸看着宽大的柜子里一列列摆放整齐的物品，耐心地听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颜言很好，而这些荣誉更是见证了他的优秀。

到最后，肖云旸忽然间没有再听到声音，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颜恒伸出颤抖的手向一份放在最里面的文件探去，好似那份文件有千金重一般，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

“这……这是他，近一年多以来的身体检查报告！”颜恒颤抖着手将它递到肖云旸面前，目光中满是悲伤，“小言从小就懂事，又聪明，学什么都快，从来都很听话，有时候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我都希望他能像其他家的孩子一样，偶尔闯闯祸。可就是这么优秀的孩子，老天却还要夺走他……”

肖云旸接过，安静地听着，慢慢翻动手里的东西，纸张摩擦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房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颜恒支持不住自己疲惫的身子，倚进座椅里，耐心地等待，看着肖云旸从始至终都平静的脸，微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握着报告的手已经捏的发白，他都要怀疑肖云旸对颜言到底有多少真心了，他现在不求别的，只盼他能陪着颜言度过最后的日子。

翻到最后一页，看完了一切，肖云旸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一切最坏的可能，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他才知道，他还是太脆弱。

难怪他怎么吃都吃不胖，总是会发烧，总是会无意识地蜷缩着身子，原来在很早以前都已经有所警示，都怪自己太大意，才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坏。

肖云旸沉浸在内心的自责里，无法自拔。如果当初他第一次发烧时，自己能带他去医院，说不定就能早点发现；如果当初注意到他逐渐消瘦的身体有太多的不正常，如果……

可是，可是没有如果，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他的颜言……他的颜言还那么年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我听说国外技术先进，或许……”肖云旸想到这个，急切地开口，却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如果可以，或许他们早都已经做了吧！

“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最好的药，最权威的专家都在颜家的疗养院，他们只能控制着，让癌细胞扩散慢一些，让小言少受一些痛苦，没办法进行手术，所以……所以也只是能延缓而已！”沧桑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那是对生命的无可奈何，更是对自己孩子的痛不欲生。

“所以，言言现在不知道？！”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肖云旸淡淡地开口。

“不知道，我们只是说他的身体需要调养，那些维生素的瓶子里装的都是特效药！”颜恒轻轻地摇头，叹息着。

“他应该知道！”肖云旸肯定地看着颜恒，看到他惊讶的目光，开口解释，“如果他不知道，治疗起来你们就会有所顾忌，而我不想放过任何可以让他痊愈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肖云旸说的是对的，有专家曾经建议采取中医治疗，可是就是顾忌到会让颜言察觉才作罢，可是如果真的可行呢，那挽救的，就是颜言的命，两者比起来，孰轻孰重？

“好吧，听你的！”颜恒看着肖云旸的目光满含欣慰，他是真心对颜言好，自己当初或许真的做错了，有这样的一个人陪在颜言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肖云旸从书房出来，就看到颜言安静地站在走廊尽头发呆，看到自己，急忙迎了上来。

“我爸他……”

“颜叔叔给我看了你从小到大以来的所有奖品，我的言言从来都是那么优秀！”肖云旸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满目柔情，伸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带下楼，“不要在这里站着，也不嫌累！”

“不累，我想待在离你近一些的地方！”颜言一只手抓紧了肖云旸的衣角，有些不安，生怕他又会一声不吭就离开自己。

“乖，我不会再离开你！”看着那不安的眼神，肖云旸内心伤痛，是自己太自私，才让他缺乏了安全感，只得伸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恩！”微笑着点头，颜言带着肖云旸到钢琴边坐下，“我给你弹首曲子！”

轻灵舒缓的声音从指尖流泄，全世界仿佛都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此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嘴角含笑，柔情蜜意。

颜恒和王婉相互依偎，看着那两个坐在一起的身影，相视一眼，脸上扬起释然的笑意。

现在，不论是谁，只要能让颜言开心，快乐，他们都会接受，更何况，肖云旸确实是值得他们另眼相待的人。

颜言一连弹了好几首，都不肯停歇，肖云旸看他高兴，也不去阻止。当肖洛进门时，他才停了下来。

“哥哥，言哥哥！”肖洛一进门就向肖云旸跑过去，谁都不看，腻在他身边，扬起甜甜的笑。

“小洛，叫爷……呃？！”肖云旸本来是要让肖洛叫颜恒和王婉爷爷奶奶的，可是想到这辈分，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叫爷爷奶奶吧！”颜恒笑着接过话，向肖洛招手，“小洛，还记得爷爷吗？到爷爷这里来！”

“我不要！”肖洛看到是以前的那个坏爷爷，顿时冷着一张小脸。都是他，哥哥和言哥哥才分开这么久，都是他哥哥才每天魂不守舍，这一切，都怪他！

“小洛！”肖云旸看着闹别扭的肖洛，哭笑不得，只得蹲下身教导他，“哥哥不是说过，对待长辈要有礼貌吗？小洛不听哥哥的话了？”

“我……”肖洛左右看看，心思复杂，却什么都没说，走到颜恒王婉面前，低垂着头，微微欠身，“爷爷奶奶好！”

“这孩子！”颜恒看着肖洛疏离的举动，顿时无奈地叹息，却也只能怪自己，蹲下身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爷爷以前做错了，小洛原谅爷爷一次好吗？”

“是小洛的错！”稚嫩的童声不含一丝情绪，却保持着适度的距离。

“小洛不肯原谅爷爷吗？”颜恒看着他，手掌摸摸肖洛的头。

“小洛没有啊！”肖洛扬起天真的笑，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那就好！”颜恒得到原谅，终于笑了起来，抱抱肖洛，才不舍得松开。

“真可爱的孩子！”王婉看着懂事的肖洛，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颜言，顿时鼻子有些酸涩，赶忙别过头，“快到吃饭时间了，我去做饭！”

几人落座，肖云旸才有空询问肖洛的入学考试。

“本来我是要考四年级的，可是李温叔叔说我还小，就带我考二年级！”肖洛有些失落地开口，看哥哥没有不开心，忽而，又神秘地笑笑，“不过，我趁李温叔叔没注意，还是去考了四年级的！”

肖洛笑得一脸天真，就像是做了好事，等着大人赏糖吃的小孩，他也在期待哥哥的夸奖。

“小洛很棒，可是小洛，你还小，没必要这么急着一下子就跳到四年级，加重自己的负担，那样，你会缺少了很多童年的乐趣！”肖云旸看着那一张等待夸奖的笑脸，有些心疼，肖洛不论做什么，都很努力，只要他愿意，没有他做不到的，可是他还这么小，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小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小洛很快乐，不觉得辛苦，小洛只想快快长大，照顾哥哥！”天真的话语，让人无从反驳。

肖云旸对此只能叹息。

“云旸，这孩子很聪明啊，跟颜言小时候一样！”颜恒听着那稚嫩的话语，笑着说。

“是很聪明，可是太懂事了，会活的很辛苦，我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而已！”摸摸肖洛的小脸，肖云旸有些无奈。

“小洛会健康快乐长大的，小洛，你说是吗？”颜言将肖洛抱进怀里，揉揉他的头，满是宠溺的目光。

“当然，小洛会长的像哥哥一样大！”将来保护哥哥，照顾哥哥！肖洛在心里说道，留恋地看着肖云旸。

“好，小洛开心就好！”肖云旸只能笑笑，起身向厨房走去，“言言想吃什么，我去帮阿姨做！”

“只要是旸旸做的，什么都好！”颜言也跟着起身，跟在他身后。他现在舍不得离开他片刻，只希望他能待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刻也不分开。

“你们进来做什么，去外面等着！”王婉看到两人走进来，急忙赶人。自己的孩子自然舍不得让他做这些，而肖云旸是客人，自然更不能让他来做。

“阿姨，言言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您去休息一会吧，这里交给我好了！”肖云旸推着王婉的肩膀将人送到门口，“等会也请您尝尝我的手艺，指点一下！”

“好！好！”王婉感受到肖云旸温热的手掌，亲昵的举动，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扬着笑容，向客厅走去，心里像抹了蜜一般。

“旸旸，你真好！”颜言看着接过一切的肖云旸，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那暖暖的体温。

包容我的小孩子脾气，包容我家人的错误，对他们更像自己的亲人一般温暖！

“再好，也只是你的！”难得肖云旸会说这么露骨的话，颜言真想狠狠地吻上那张唇。

可是，看到随时有佣人路过的门口，只得将下巴顶在他的肩头，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耳垂，肖云旸有些发痒的，轻轻闪躲。

“如果以后能永远这样该多好！”颜言叹息的声音传进肖云旸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有变红的迹象。

“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肖云旸切菜的手一顿，又恢复过来，浅浅开口。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这样让你抱着！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只要你喜欢，我就会去做！

可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努力活下去，为了我，你要努力活下去好不好？

第28章

肖云旸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考虑到颜言的身体，大多都是清淡为主，却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看着都让人垂涎欲滴。

颜言吃的开心，甚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这让颜恒和王婉都很高兴，要知道，颜言一直没有食欲，每次也只是吃两口就不吃了，身体得不到充足的营养，才迅速消瘦了下去。

如今，有肖云旸哄着，照顾着，颜言吃饭就不用他们担心，自然很开心。

就在颜言还想再吃一些的时候，肖云旸却不动声色地端走了他的碗筷，这让颜言很不满。

“旸旸，我还要吃呢！”颜言伸长手去拿碗筷，却被肖云旸阻挡。

“你已经吃了不少，等晚上想吃，我给你做宵夜！”肖云旸不容拒绝地将颜言带离饭桌，柔声哄着，“乖，先坐一会，看会电视！”

“嗯嗯！”颜言一听说晚上还有宵夜吃，顿时兴奋了，脸上扬起甜蜜的笑。这就是说肖云旸要在家里住下来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云旸，辛苦你了！”颜恒看着肖云旸对颜言照顾的这么细致，放心很多，满怀安慰。

“叔叔，阿姨，恐怕要打扰你们了！”肖云旸轻轻说道。

“哪儿的话，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安心住着，有你在，我们也放心！”王婉是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肖云旸，就随意起来，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一般。

肖云旸只是笑笑，结束了话题。

等下人收拾了饭桌，肖云旸让颜言吃了药，拿了两人的外套，打算出门。

“言言，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颜言兴奋地起身，脸上止不住的笑，眼里却满是哀伤。

“哥哥，我也想去！”肖洛在这里待着满不自在，可是哥哥又不打算离开，自己也只好一起住下了。

“好！我们一起去！”肖云旸自然发现了肖洛的异样，有些歉疚。

他现在不能离开这里，等到跟颜言说明了真相，让人住进医院，只能再找个地方安家，现在，只能先委屈一下肖洛。

两大一小，牵着手出门。

夏天的傍晚还是有些闷热，可是当微风吹过，就会带来一丝惬意的凉意。

别墅附近环境很好，有个不大的人工湖，里面养着各色鲤鱼，欢快地在水里游乐，肖洛隔着护栏爬在岸边，好奇地观察着。

“小洛，小心一点，小心掉下去！”颜言开口喊了一声。

“我会小心的，言哥哥！”

“小洛，我们就在这边的草坪上，一会过来找我们，知道吗？”肖云旸细心地叮嘱。

“恩，好的！”肖洛回头看看不远处草坪上的哥哥，甜甜的应了一声，转过头又继续看。

肖云旸拉着颜言在地上坐了下来，盘算着，应该怎么开口。

颜言靠在他的肩头，安静地听着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内心平静。

他都听到了！

今天，害怕父亲又会说什么让肖云旸离开自己的话，所以他选择了去偷听，也好在父亲为难肖云旸的时候，自己可以不让他再受到什么委屈。

可是，他没想到，他会听到关于自己的事。父母满了自己一年多的事。

他得了癌症，用了最好的治疗，却也只能延缓自己的生命。

内心是震动的！

他不怕死，可是死了就看不到肖云旸了，死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时，他该多难过！

他现在好恨，恨自己大学毕业后耽误的那五年，恨自己这一年多以来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想他一定会在最开始就守在肖云旸身边，哪怕他讨厌自己也罢，也绝不离开。

“言言……”

“嘘，别说话，让我安静地靠一会！”

不想让悲伤的情绪破坏了这难得安宁的时刻，所以颜言轻轻用手指堵住肖云旸欲说出口的话。

就让他珍惜现在的这一刻，恐怕，以后，这样安宁的日子已经有了期限。

肖云旸看看颜言安静的侧脸，心里有些颤动。

他是听到了吧，他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吧！可是他不悲不恸，就这样默默承受着这巨大的打击。

肖云旸好想对他说，你哭出来吧，有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不会笑你，不会可怜你，只默默地陪着你！

可是，他的颜言不需要他说这些，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肩膀，让他在累的时候，可以依靠。

许久之后，颜言牵起肖云旸的左手，手指划过戴着戒指的无名指，细细摩挲。

想当初，这只戒指是自己亲手戴上去的，想来肖云旸也从不曾取下来过，可是，现在，他有些后悔，就这样把他绑在了自己身边。

如果他不在了，难道就要让他这样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不，不可以，他不要看到肖云旸一个人孤寂地度过一生。

“旸旸，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会结婚的吧！”颜言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颤抖，既希望他能答应，又希望他不要答应，这样矛盾的思想，让他大脑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