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中——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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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生生刺入侧腹,瞬息间,莫无勉力躲开丹田重穴已是不易,那人以为必然得手,却差之毫厘,不禁微微失望。

没完!

短刀还有一把!

莫无还可发力!

刺入身子的短刀连接两人,距离更近,莫无直拍一掌,击人心口,那人无惧,斗狠拼上,举起另一把短刀,直刺莫无胸腹!

中计了!

那一瞬,莫无提起所剩无几的全部气力,直拍的一掌,陡然一变,不击对方胸口,而是拍向手臂。对方手臂随着力道偏移,未刺入胸腹,只是横向划开了衣物,力未竭,又被莫无一掌按着向下!

下面有什么?刺入侧腹的短刀和握着短刀的手!

莫无另一手早已死死抓住那只握着短刀的手腕,不让对方将手和埋在身体里的短刀抽回,等的就是这一刻!

要刀,还是要手?!

那人始料未及,向下直劈的短刀和眼见着就要被砍断的自己的手臂,这一切究竟如何发生,电光火石间,一切仿佛合情合理,又仿似莫名其妙!

弃刀,要手,这般选择。

一把短刀落于地,那人一只手被压到了另一只手前臂之上,两手相叠,自然力道加倍,笑容更深,而莫无此刻已是力竭。

如此情况下,那人自是要抽刀,莫无当是借机后退躲避。

不对,那是常理,逆境求生,常理都是狗屁!

刀不能被抽,莫无不能退,莫无已伤,退得定不如那人进得快!

所以,莫无不退反进,不许抽刀!

这是一场赢不了的打斗,这一场若有结束,便一定要结束的漂亮,否则就算支撑得了下一场,也只能无比狼狈,输得凄惨。

一开始,莫无的目的就无比明确,他要短刀。

莫无进,那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退,若拼狠厉,终究稍逊一筹。

进,义无反顾;退,却心带迷惑犹豫。

退不如进,那人不如莫无!

短刀已直没刀柄,伤害已成,本是乐事,但那人乐不起来,因为他有种错觉,那柄还在手里的短刀,已成为了莫无身体的一部分,再不属于自己。

手骨嘎嘎作响,两个人,四只手都集中在那柄短刀之上,莫无不管短刀,两只手握在那人的手臂之上扭撇,而那人只一只手能够反抗,因为另一只手还握着短刀。

要刀,还是要手!

同样的问题,自然同样的选择。

一切看起来都莫名的诡异,那人松手后,莫无竭力后退,两人分开一段距离后,莫无摇晃着身形不稳,朝着地面呕出一口血来,毕竟是人,不过忍人所不能忍。

那人一身毫发无损,不过失了利器。

谁输,谁赢,说不清。

“莫无哥哥!!”阿离惊呼着奔到莫无身侧,将莫无扶住,看着那未拔出的短刀和涓涓渗出的血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冷青翼未动未说,依旧站得笔直,看着那守门人,宛如化作了石像。

对于武者来说,人在刀在,是一种傲气和尊严。

莫无要夺下的,便是这股子傲气尊严,说到底,眼前敌强我弱,若要拖延,唯有攻心。

“还好,手没事……”

攻心,实为好计,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乎这样的傲气尊严,眼前这守门人,就断然不是,不但不是,而且诡异非常。

笑容未减,那人毫不在意地弯腰捡起了落于地上的短刀,挥刀再来!

“你这个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阿离怒吼着,转身将莫无抱住,护着。

“别胡来……”莫无强撑着,脸色已是白得透明,内外伤交缠,眼前已有些模糊不清,却是推开了阿离,再次迎了过去。

“小翼哥哥!你怎么啦?!傻了么?!莫无哥哥就快被人打死了啊!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特别特别聪明么?!”阿离大哭了起来,跑到冷青翼边上,摇晃着他。

“……”冷青翼看了阿离一眼,那一眼里扭曲的镇定,让阿离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再次交手,那人显得更加狠厉,两人身影绰绰,看不清楚,只见得地面鲜血不断散落,莫无不过强弩之末!

“……”强弩之末却不倒下,心中有所牵念,莫无的表情依旧冷然,便是那荒野里的孤狼,若不咽气,便绝不低头!

“……”那人依旧狞笑着,像是已经神智不清,失了心魂的疯子。

“你大爷的!之前我竟然还同情你!觉得遇上这样的事情很可怜!”

“你不如死了,去地下问问你的妻子,不就明白了么?!”

“混蛋!你这些有的没的都是在耍我们是不是?!根本就无解是不是?!”

……

时间过得很快,又好像过得很慢,阿离依旧胡乱吼着,冷青翼依旧站得笔直。

“奇怪……”那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莫无早已是随着本能而动,几乎已经意识不清。

很快,两人都停了下来。

“怎么……动不了了?”那人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这才看到四根细细的银针不知何时插在了左肩之上,整个左边发麻,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咳咳……”莫无呛咳着血,脚步来回踉跄,却不倒下,地面很快滴落一片嫣红。

没错,那是银针。

之前阿离捡了的银针,趁着抱住莫无时,塞在莫无手中的银针。

兵不厌诈。

“哼呵呵呵,没关系,我还有右手!”那人张狂得笑着,举起右手再次挥刀而来!

莫无颓然地看着冲来的那人,再无反抗之力。

“莫无……”

耳边声音轻响,身子忽然一僵,半阖的眸子猛然圆睁,看着一抹白影挡在了身前。

冷青翼在莫无身前挺直了腰身,面露笑意,不见分毫惧怕,那人一僵,像是想到什么,微微犹豫间,慢了许多,冷青翼开口说道:

“厉庄主若知其子人不人,鬼不鬼,定然度不过这生门!司徒情若知其夫懦弱无用,自困囚笼,定然永世不得超生!”

掷地有声,像是平地轰然一声惊雷响!

说话间,冷青翼却已不在莫无身前,而是被不顾一切的莫无挡在了身后。

眼眶微湿,冷青翼自莫无身后伸出双臂,错开伤处,轻轻抱住莫无,将泪水掩入莫无后背,发出闷闷的声音:

“剩下的,交给我。”

第五十六回:立地成佛

事有巧合,命不该绝。

一开始,冷青翼看守门人虽是严肃,不苟言笑,但言辞间有礼有节,不似一般江湖匪气,便一心想着解惑,后来看那人癫狂模样,方才明之,那不是惑,是魔,心魔。

不除魔,便无法解惑,这并不是表面猜度出前因后果那般简单。

此人用双刀,双刀用得如此好的,这世间并不多。

衙门捕快赵海敬已死,但他生前最爱与冷青翼论及大小奇案。

有一桩厉家庄未破惨案,几个关键点,与眼下九分相似。

惨案里,死了两人,厉庄主和他儿媳妇司徒情;一人失踪,少主厉学颜。

死者身中数刀,京城第一仵作验尸称:凶器为短刀,且左右手持刀。

厉家从商,是大户人家,家中家规森严,是出了名的。据赵海敬说,厉家做宣纸,厉庄主轻轻碰触纸面,便能鉴别宣纸优劣,十分有名,全庄习武者只有一个,厉学颜,但学的什么武艺,只死掉的两人和早已过世的庄主夫人知晓。

赵海敬还说,其实不是未破,只是未能找到厉学颜,此人嫌疑最大。

冷青翼记得,自己当时问了句,厉学颜和司徒情关系如何,得到的答案是“两小无猜,举案齐眉”。

案情许多疑点,不得赘述,无法细想。

冷青翼想,此人是否就是厉学颜。

但按此人所述,其妻杀父,其杀其妻,与那惨案并不符合,惨案里两名死者均死于双刀之下,本想否定弃之,却见陡然的疯魔。

许许多多的线索在脑海里,一点点的抽丝剥茧,触及的真相,也不过七八分。

没有十全的把握,但已是再也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

赌了。

“厉家做宣纸,宣纸制造,半点不得马虎,所以家规严谨。”冷青翼将莫无小心交给阿离,阿离想将莫无扶至一边,莫无却不肯,撑着一口气,守着冷青翼不离半步,冷青翼无心顾及,只好随了他,“重道重德,长幼有序,却出了岔子,输给一个情字。”

“……”那守门人像是被下了咒术,定了身子,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冷青翼,不动分毫。

“厉庄主……竟与儿媳妇相爱了!”冷青翼声音陡然一高,那人手中短刀落地,有知觉的一手撑着头,浑身摇晃得厉害。

“或许是你忙于练武,常年不在家中,又或许你的身上多了武人戾气,失了那司徒情原先喜爱的书墨香气,无论如何,这些常理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冷青翼微微轻叹,“你杀了最敬重的父亲,最心爱的妻子。你的父亲毁了你的敬重,你的妻子毁了你的真心,你杀了他们,内心一边觉得错了,一边觉得没错,分裂出两种人格,胡编了过往,安抚心中伤痛……”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胡说……”那人的痛苦,证实了冷青翼的大胆假设和猜测,一双赤红的眼睛渐渐褪去,心中的善和恶交织,不用刀时为善,用刀时为恶,自小书香门第,又怎会是大女干大恶之人?

“莫无,你说的,莫要低看了自己,你信我……”冷青翼向着莫无笑了笑,勇敢向前,不得不向前,这一步无论多么危险,都要走,走了这一步,他们才有生路,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伸手抓住了那人的两只手,见到那人已是泪流了满面,“这双手,无比重要,宣纸的优劣,只能靠手去触摸才会懂得,这是厉庄主从小教诲,对不对?厉公子,若是重头选择,你定然不会去学武,若是可以重新开始,你定然不会杀人,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错了么?哪里错了?究竟哪里错了……”厉学颜已是哭得不能自已,一直苦苦掩埋的真相,一直在憎恶与良知中的挣扎。

厉学颜其人,从小尊师重道,善良腼腆,一脸严肃,不过不知如何表达,深得众人喜爱。

“错,皆因心中执念。”冷青翼又想起了赵海敬对厉学颜的描述,善遇到恶,极度的扭曲,衍生出的魔,怎好全部怪他?

“我若死了……是不是就对了?我却不能死……死了如何面目去见他们……”真相究竟是什么,冷青翼猜对几分,已不重要,已触及心底最深的伤,心魔已破。

“我帮你,可好?”冷青翼捡起掉落的短刀,看着那人渴求解脱的眼睛。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冷青翼拿起了短刀,看准了那些手腕上的经络,刀落血起,割断了经脉。

“我帮你废了双手,如此,你不再是会拿捏宣纸的厉学颜,也不是会用短刀杀人的厉学颜,你可以放下所有过去,守着生门,告诉闯阵过门的人,拥有时请珍惜,失去时莫强求,用此后一生,渡世间众人,赎心中之罪,可好?”冷青翼看着那人惊异的双眼,笑了笑,“另外,你可有药,你伤了我最珍惜的人。”

“……”那人双手伏下,头颅点地,拜于冷青翼身前,泪已不流,心虽痛,却已放下一双手,许多执念不舍,“愚者定全力相救。”

******

“你醒了?”冷青翼微微笑着,看着睁开双眼的莫无,“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

“我睡了多久?”莫无声音沙哑,动了动身子,浑身刺痛,侧腹更是一阵剧痛,不过内伤倒像是缓解了许多。

“两个时辰。”冷青翼按着莫无,不让他乱动,取了果子,挤了汁水于莫无干裂的唇上,“我们歇到明日再走。”

“……”莫无微微皱眉,刚想反对,冷青翼已是出声打断,“我和阿离都想看如熠熠,你别扫了我们兴致。”

“……”莫无不语,心中自是清明,看了眼冷青翼没有半分血色的苍白脸庞,不禁叹息,“你若疼,无需忍着。”

“这句话,该我来说。”冷青翼不可置否,看向别处,正见着抱着柴禾渐行渐近的阿离,“那一刻,你们打作一团,我看不清楚你们动作,只见得到你没有倒下,我一直想……你这个笨蛋幸亏遇上了我,要不是我这么聪明,谁能救你……”

说话间,冷青翼将头埋进了抱起的双膝间,声带哽咽,已是掩藏不住。

其实,那不是他想说的话。

他真正想说的是:莫无,你怎么就这么不幸,遇上了我这个煞星。

“……”莫无稍稍沉默,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身侧抱成一团的冷青翼,唇边一抹满足的笑意,努力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没事,别难过。”

“谁难过了?”冷青翼掩了掩情绪,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笑容,“我只是,只是有点累……阿离,你回来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比起你们俩,我这点真不算什么。”阿离一脸谄媚笑容,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于两人面前,“莫无哥哥,小翼哥哥,不如你们收我为徒弟吧?你们俩实在太厉害了,我阿离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而且,我也想成为很厉害的人!”

“……”莫无和冷青翼皆是一愣,莫无不知如何应答,于是将头侧到一边,装死不理,冷青翼看着阿离,笑着说道:“阿离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眼下不是拜师的时机,待到一切安定下来,有何不可?”

“也对。”阿离双手击掌,喜滋滋地跑去准备生火。

“笨阿离。”冷青翼轻轻笑着,看着阿离前后忙碌着,一脸乐呵。

这一生,注定颠沛流离,如今同行不过逼不得已,若是出了七绝谷,阿离,那时,便是分离之时啊。

“会有安定之日的。”沉默一阵后,莫无开口说道,无比坚定。

冷青翼一愣,不看莫无,而是从衣物里拿出那颗血红的晶石,细细摩挲。

了解一个人,靠得不是时间,而是心。他们越走越近,推也推不开,散也散不了,并不全然是命运,还有早已被彼此牢牢吸引的心。

“那人,如何了?”莫无见冷青翼不语,又问道。

“回去复命了,也不知会如何。”冷青翼淡淡地说,看着日落的余晖,“也许那个神秘人见我们这般厉害,又不是冲着他来的,就放我们过去了……”

“……”莫无按着侧腹伤处,撑着坐了起来,不由分说将冷青翼搂在怀里,替他暖着痉挛的胃腹。

“你怎地这般不老实?!”冷青翼想要拒绝,却又怕挣扎间弄疼莫无这一身的伤,只得嘴上叫嚣。

“息转心法除了可以替人疗伤,也可自我运转疗伤。”莫无平淡的语气,缓缓在耳边道来,“先前那人是否助我疗了内伤?加上昏睡时,息转心法自行调理,其实我已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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