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纬忆愣了愣，问道。

“这怎么回事？人呢！”

“……”顾铭没说话，面无表情，如你所见。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我问你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杨纬忆气的不是男孩离开，他气得是顾铭又替他做了决定！即使他自己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他不允许别人替他做决定！即使这个人是顾铭也不行！

杨纬忆黑了脸摔门就走，顾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手臂用力把他扯回来，杨纬忆仓促了一下，仰头狠狠地瞪着他。顾铭绷着脸，牙关紧咬，脸上分明有怒意却拼命隐忍着，抓的杨纬忆的手腕生疼。

“放开！”

杨纬忆挣扎了一下，但他的力气和顾铭的比实在相差悬殊，顾铭抓着他根本文丝没动。

“我叫你放开！”

杨纬忆冲他喊，顾铭脸色越发黯了，手上却渐渐地松了力气，他松开手脸色归于平淡，留个杨纬忆一个背影。

杨纬忆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两分钟。

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我错了不成！分明是你不的错，你还倒生气了！还特么给我甩脸子！操！这特么什么世道！杨纬忆愤愤地想，大步往外走，走了几步一想不对，脑子长包了吗？去追顾铭做什么！心里暗骂道：老子才不跟你一路。转身又回了屋里，用力地一把甩上门。

生闷气闷得心脏生疼，心脏的感觉不太好，想到冰箱里找瓶水好吃药，打开冰箱却只有已经腐烂发霉了的蔬菜，过期的奶制品，几瓶男孩爱喝的果味啤酒。

没有水杨纬忆直接吞了几个药，苦涩的药味在舌根半天散不下去，打开瓶酒想压一压药味，这酒平时喝起来没有一点酒味他讨厌的不得了，现在喝着凉凉甜甜灌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一瓶一瓶把冰箱里仅剩的几瓶喝了个精光，酒没什么度数喝的多了却也感觉晕晕乎乎，杨纬忆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天色变暗，顾铭不知道去哪儿还没有回来，杨纬忆饥肠辘辘，屋外下起小雨淅淅沥沥，他懒得出去买菜饭，拿起电话订了份常吃的披萨。一份披萨让他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其间天黑透了，小雨已经伴着呼啸的海风倾盆而至，门铃终于响了。

送餐的是个相熟的女孩，女孩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哆哆嗦嗦地把披萨递给杨纬忆，杨纬忆道了谢，付了钱。临走女孩说，刚刚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门口，等她走近又不见了，让他小心些关紧门，说完连忙骑上车走了。

杨纬忆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影。

拿出手机打给顾铭，播出短短一声就接通了，电话那头没有生音，杨纬忆颓败的说。

“你现在在哪儿？回来，吃饭。”

很快，一个人影攥着电话，从拐角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屋里的灯光余韵打在顾铭身上，显得落寞又凄凉，杨纬忆一把把顾铭拽进来，关上门。

顾铭浑身都在湿透了，走过的地方留下两排湿脚印，杨纬忆看他这个样子，又气又心疼又想笑。

“下这么大雨你在外面站着！你特么是傻子吗？”

顾铭还是沉默，两人相持了片刻，杨纬忆败下阵来，走进浴室扯了浴巾，泄气地说。

“没烧热水，先擦擦，吃饭吧。”

顾铭脱了湿透了的衣服，擦了擦围上浴巾坐到杨纬忆旁边，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着披萨，食之无味。

看见顾铭浑身都在滴水站在他面前，杨纬忆其实已经气消了大半。两个人之间冷的能把人冻住的气氛，他不理解顾铭的气从何而来，杨纬忆脸色有些不爽，转向顾铭很慎重地说。

“我们谈谈。”

杨纬忆自己根本没发觉他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话对顾铭来说有多吓人，顾铭浑身发冷，他甚至觉得杨纬忆要跟他说的是他们不合适，想和他分开。顾铭用急切而烦躁的语气打断他，说。

“不需要。”

说完走进浴室，杨纬忆坐在沙发上怅然若失，顾铭到底怎么了，他不懂！但他很想能懂！顾铭到底怎么了？杨纬忆一个整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苦思冥想，脑海中浮现两个字“吃醋”，想到这个词汇的时候他差点把刚喝的一口啤酒给喷出来，这两个字用在顾铭身上，杨纬忆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可似乎顾铭的反常又指向这连个字。

浴室传来流水的声音，杨纬忆定神又听了听，忍不住骂了一声“操！”从沙发上弹起来。

这个疯子，我根本没烧热水，他拿什么洗澡！

顾铭仰起头任水柱打在他脸上，沁凉的水流遍全身。

杨纬忆不爱他，他心知肚明，他心里的位置多半分给了李天骐，本来就不可能分给他多少地方，他每对别人多关心一分，分给他的位置就少一块，他妒忌，妒忌的要命。他的心被拉进了一个无底洞，患得患失的感觉仅仅几天时间已经把他折磨的不像他自己，他从没有像这几天一般敏感、烦乱、易怒过，这些感觉对于他寡淡的心来说是如此的难以驾驭。

忽然，一声巨响，顾铭连忙把花洒关上，抹了把脸睁开眼睛。

54、回到B市

“妈的，你又犯什么神经病！淋雨还不够非得折腾自己是不是！你特么就不能说句话！”

顾铭动作不缓不慢地裹上浴巾，脸上没有表情，一言不发。

杨纬忆一瞬间情绪的爆发给心脏太多的负担，胸口发紧，他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有些喘。顾铭连忙过来托住他的身体，眼中是不舍是疼惜，他紧张地摸了杨纬忆两个口袋，翻出药瓶倒出速效救心丸递给他。

杨纬忆接过药咽下去，缓了缓挣开顾铭的搀扶，沉着声音说。

“我没事。”

半响，顾铭没有收回手臂护在杨纬忆两侧，却不再触碰到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扯动了僵硬的嘴角，哑着嗓子，声音放柔和了说。

“是我的错，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个交代。”

杨纬忆脑袋灵光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

“所以，不是你做的？”

“嗯。”

“靠！那你干嘛不早说！”

“你会担心。”

杨纬忆真恨自己，他怎么就忘了顾铭那死心眼子，宁可不说宁可被误会，也不肯说谎！他怎么就没有拦住他多问一句！他怎么就认定了是顾铭了呢！

“哥，对不起，我……”

顾铭沙哑的嗓音打断杨纬忆，说。

“没事。”

杨纬忆难过的笑了笑。

没事，他知道顾铭不会怪他，不管他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管他多过分，顾铭都会淡淡地告诉他“别在意，没事”。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在经意与不经意之间误会他、伤害他，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让他深深地痛恨这样的自己，却不知所措无可奈何。

顾铭看出了杨纬忆苦涩的笑背后心里的难受，双手扶在杨纬忆肩膀上，蛊惑地冲他笑了笑，轻声说。

“饿了，吃饭。”

杨纬忆也笑了，隐匿了心底的挣扎，换上了笑脸。

事实证明，顾铭的体质实在很好，站在雨里淋了好几个小时还冲冷水澡折腾自己，第二天照样没发烧没感冒，倒是杨纬忆身体一点禁不起折腾，后半夜就发起了低烧。

雨下了将近一夜，天蒙蒙亮时终于停了，杨纬忆脑袋昏沉半梦半醒间，顾铭给他换了衣服，喂了他吃下退烧药，把他打横抱起来，放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杨纬忆彻彻底底被他折腾醒了，睡的正熟被弄醒杨纬忆有些不高兴，揉了揉眼睛，糊里糊涂地问。

“这是要去哪儿？”

“医院。”

杨纬忆实在是困，打了个哈欠，又合上眼睛。

“这种程度的低烧我早习惯了，吃完药睡个觉就能好，没必要去医院。直接去机场吧，我们回去。”

“不行，先去医院。”顾铭坚持道。

“我的身体我比你了解，听我的，别上医院折腾我了。”

说完杨纬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机场门口。

坐上飞往B市的飞机，杨纬忆短暂的清醒以后靠在顾铭肩膀上又睡了一路，等下飞机降落的时候，烧退了觉睡饱了，杨纬忆醒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走出关卡，小美和顾铭的助理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顾铭把行李包扔给助理，助理开车，小美坐在前座，顾铭和杨纬忆坐在后面。离开公司小半个月，公司所有的事都积压着等着他来做决定，小美神色焦急从包里抽出一沓文件，刚拿出一半，在顾铭厉色下又默默地收回去。虽然小美闭口不谈工作，但小美不是永远一张扑克牌脸的顾铭，她的脸从来藏不住事儿，杨纬忆能从她着急的神情看出，公司肯定有大事。

“小美姐，什么宝贝啊还收着，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美从后视镜里心虚地看了看顾铭，顾铭冲她皱了下眉，她忙说。

“没什么，就公司的几分文件需要总裁签个字，我顺便带来了。”

杨纬忆干脆手举到顾铭眼前，对顾铭说。

“肯定有事儿，别瞒着我，拿来看看。”

顾铭不说话，面不改色按下他的手，把他的手攥在手里不松开，毫不顾忌车上还有小美和他助理。杨纬忆脸上一热，暗暗用力抽了几下没能把手从顾铭手里抽出来，冲顾铭瞪眼，顾铭直接给他装没看见。杨纬忆知道顾铭是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了，佯装不悦的神色，泄气地叨咕了句。

“爱说不说，老子还不稀罕知道了。”

心里的读白却是：你以为你不说老子就没招儿了？在B市想知道点事儿还能难着我？嗯哼？就算你瞒着也有的是人想告诉我！

车子开进小区，杨纬忆先一步下了车，顾铭在车上跟小美交代事情，他没等顾铭，先一步上楼去。

就在这个空档，杨纬忆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地，在自家门口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李天骐。

杨纬忆走出电梯，踏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掏出钥匙刚要往自家门走去。李天骐背靠着门坐楼道里，仓促又有些窘迫地从扶了下门把手站了起来。

杨纬忆看见李天骐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他没再走近，站定在电梯门口。一秒，两秒，他看着李天骐，李天骐也看着他。

终于，李天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杨纬忆找回些理智，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其实，走出机场关卡的时候，杨纬忆有隐隐地预感李天骐会出现在机场，结果却没有，但就在他以为李天骐不准备不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李天骐却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让他一下子乱了方寸。

这个人，他曾经把整颗心都交到他手上，他曾经为了和他在一起与他最爱的爷爷断绝关系，他曾经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围着他一个人转。他那样地爱过他，爱到失去他的那一刻他痛不欲生，所以他现在那样的恨他。

李天骐是他的劫。他爱他时，他这样觉得，因为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渗透到血液里；他恨他时，他竟也这样觉得，因为他快要被不想见到他和想亲眼看着他痛苦的两股力量揪扯地把心撕裂了。

他不想见到他，因为他恨他，讨厌见到那张他最熟悉又最痛恨的嘴脸，讨厌他跟他说话的语气，讨厌他的味道，甚至讨厌呼吸到他接触过的空气。

但他却又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好拿出最狠毒最戳心肝的话来刺痛他，拿一切能伤害到他的利器去伤害他，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亲眼看到他痛不欲生的表情。只是想想，他都觉得无比兴奋、无比痛快，无比享受。

55、剖心？上

杨纬忆审视地看着李天骐，尽力让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平静下来。李天骐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浑身地烟味和酒气站的老远杨纬忆都闻得到。他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蓄起了胡子，看上去简直老了不止十岁。西服上衣被呕吐的不成样子，领带被扯开挂在脖子上，白衬衫还粘着泛黄的呕吐物，狼狈不堪，和以前对自己的形象管理严苛的李天骐判若两人。

杨纬忆觉得自己肯定笑的很狰狞很恶毒，否则李天骐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委屈着他了似的！天地良心，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好不好！

杨纬忆决定打破这个僵局，他收敛了笑容走近，不温不火地说。

“起开点，别挡门。”

“小忆真的是你！”

李天骐好似这才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急迫的朝杨纬忆走过来，杨纬忆嫌恶地皱了皱眉，抬手挡住他，刚欲言就被李天骐抢断。李天骐势抓住他的手臂，喃喃地哀求道。

“小忆，别赶我走，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不能走！你终于回来了，呵呵，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杨纬忆想打断他，但他根本不给杨纬忆机会，接着又说。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整整一年，我每天睁眼合眼满脑子都是你，我实在是想见你想的快要发疯了，好不容易有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一时得意忘形，我当时太激动了，我不会再那么莽撞了，我知道你心脏不好，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你相信我。”

杨纬忆甩开李天骐，冷冷地说。

“李天骐你现在就在惹我生气，我让你起开！你没听见？”

李天骐松开手很谨慎地挪动了一小步，错开一个位置让杨纬忆开门，他用一种饿狼扑食的姿态盯着杨纬忆，看的杨纬忆后背发凉。

杨纬忆打开门，看了李天骐一眼，平淡地问道。

“进来坐坐？”

李天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用手扣住门框，连连点头。

进门，李天骐局促的跟在杨纬忆身后。杨纬忆坐下，他还呆呆地站着，他这呆样倒让杨纬忆想起他养的小四，人和狗相处的时间长了，狗的性格会像主人，人的神态也会和狗有几分相似，杨纬忆现在是信了。李天骐是那种霸道在骨子里的人，少见他有这样收敛锋芒的时候，杨纬忆语气不知不觉间，轻和了些。

“小四还好吗？”

李天骐愣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杨纬忆消失一年他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下落，他扔下手头的一切飞过去找他，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让他滚。

他住院了，他担心的不得了，顾铭拦着他见不到他，坐飞机回来，他在他家门口守了一个星期，他没想到杨纬忆他连他都没有关心一下，会关心到一条狗，在他心里他连条狗都不如了吗？李天骐何等骄傲的人，他受不了杨纬忆这样对他，真的受不了！

“我在你心里连条狗的不如了吗？你宁可关系他都不肯关心关心我？”

李天骐神色黯了黯，声音勉强还算得上平静，但越说越激动。

“它很好，好的不得了，能吃能睡。可是我不好！”

杨纬忆分分毫没有惊讶李天骐突然大喊大叫，忍这个词实在不适合他李天骐，咳咳，才几句话就原形毕露，这样才像他认识的李天骐。这样的他，才让他下得去手刺痛他。

“李天骐，你就是不如一条狗！我对小四好它还能冲我摇摇尾巴，我对你好我得到了什么！你说不让我赶你走，所以我让你进来，你有本事就不要走，站在这里听我说完！”

李天骐被堵的面红耳赤，杨纬忆笑了笑，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背对着李天骐，缓和了剑拔弩张的语气，喘了两口气，娓娓道来。

“一年多前的情人节，你跟我分手以后我就站在这里看着窗外，那时候我有多绝望，我差一点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但我没跳，因为这里不够高，我怕我死不了，我也怕疼，怕身体被摔烂了你到了停尸房会都不敢认我。”

杨纬忆转过身，看了看李天骐。李天骐惨白的脸色，发抖的身体让他满意，他转回去看着窗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