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不吃回头草 下+番外——酒九九
酒九九  发于:2015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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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他来看杨纬忆的时候,他还说说笑笑,拿话噎的他差点想揍他,嘴巴不停,没完没了想撮合他和苏洛。现在他却躺在里面,半只脚踏进世界的另一端,险些与他们天人永隔。

张平踱步到顾铭身旁的位子坐下,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安慰顾铭,两个人沉默的就那么坐了良久。

一个星期内这已经是杨纬忆第二次被抢救。药物服用的越久依赖性越强,尤其是抗生素类的药物需要不断加大剂量来维持药物的效果,杨纬忆服用这种药长达半年之久,然而他的心脏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适应药物戒断,慢慢调节身体的抗生素水平。继续服药直到心脏衰竭,还是冒险停药等抗生素水平下降到相对安全的值争取一次手术的机会,杨纬忆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后者。

然而这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即使24小时监控也难保他在睡梦里,在说笑间突发的心脏骤停,任何一个情绪波动都有可能让他的生命画上句号。

顾铭撇掉公司的事情,终日守在杨纬忆身边。杨纬忆睡着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一天中醒着的时候零零总总不过三四个小时,醒来总不忘盯着护士给顾铭的后背上药,顾铭则想尽办法让他能多吃几口来增强他自身的抵抗力。

手术时间定在八天后,中外的胸外科专家会诊了好几天最终能给出的成功率不足三成,这还不包括他术后感染的风险高出普通人数倍。顾铭没有选择隐瞒,如实的告诉杨纬忆,杨纬忆只笑着叫他放心,相信他就好。

顾铭整日守着杨纬忆,十几天的时间杨纬忆瘦了好几圈,睡着时仿佛一把骨头嵌在了窗里,惨白的脸色几乎和病床的颜色相差不出分毫,杨纬忆玩过一段时间乐队,弹贝斯的手指本就纤长却有力,然而此刻骨节分明的手即便醒着也使不上任何力气。

每当瞅着他虚弱的冲他笑,摘下氧气罩吃力地呼吸,嘴里轻松地说着宽慰他的话,顾铭像是被人用钝刀子挖心一样疼。

手术前的最后一天,寸步不离杨纬忆床前的顾铭离开了一小会儿,杨纬忆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在很快又模糊地睡过去。傍晚的时候,顾铭叫醒他,杨纬忆脑袋沉的厉害,顾铭却像卡了壳半天不言语,分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杨纬忆留意到他右手攥着个不大的盒子,像是在紧张越攥越紧,半带打趣地说。

“快别收着了,给我看看。”

顾铭迟疑了一下,张开手把一个精致的六棱形金属色的小盒子递到杨纬忆眼前,盒子被顾铭的手掌捂出一层薄汗滑溜溜地杨纬忆手上没力气,差点没拿住。

打开来两只银灿灿的戒指安静的并排躺在里面,两只戒指均是款式极其简单的光圈,内环篆刻这两个人名字的英文缩写。不同于一般的情侣对戒这两只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戒指,杨纬忆拿出来饶有兴致地端详了半天又照原样放回了盒子里。

72、近在咫尺的死亡

戒指的内圈底部有一圈写的极小的文字抑或花纹,杨纬忆用肉眼看不出刻的是什么,但用手指触摸能明显感觉到那一圈刻着些什么内容。一模一样篆刻著名字的戒指让杨纬忆想起在美国战争大片里时常出现的“狗牌”。早期美军作战部队战士每人佩戴两个同样写着姓名和所属部队的身份牌,一旦其在战争中牺牲一个留下另一个则由战友收集以便核实身份和通知家属。

杨纬忆迷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争片,然这种片尤以美国拍的画面最为震撼,军人的身份牌象征生命,代表着军人的忠诚和荣誉。顾铭从部队回来他曾经追问过,按规定顾铭不可以透露巨擘的任何信息,但凡是总有例外,而之于顾铭任何意外都抵挡不住杨纬忆软磨硬泡。

身份牌在中国军队尚未普遍采用,再者和平年代战争只是小范围的事情牺牲少之又少,大多数兵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身份牌这种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但顾铭所属的部队由于任务的风险性大以及他们的身份需要严格对外保密,所以在他们执行任务时确实效仿美国佩戴身份牌,但身份牌上的内容均由特定代码写成的身份牌,代码仅限于巨擘内部流通,不属于任何一国的任何文字。

杨纬忆听说顾铭有身份牌,哭着喊着要顾铭别小气反正是两个,送他一个做纪念,顾铭倒不是稀罕这东西舍不得给他,但他们的“狗牌”离开部队前统一上缴,在每一个成员军人使命终结以后,承载着他们的忠诚与荣誉封存在部队的机密档案室。由于他们身份的保密性,巨擘成员的身份牌任何情况都不可能交到家属手中,他实在给他拿不出。

不用问杨纬忆也能懂顾铭送给他这样一对戒指的用意,尤其还巧合的在动手术的前一天这个时间。只是这对戒指的分量太重,杨纬忆承受不起。现在的他连自己明天是不是还活着都决定不了,拿什么给他任承诺,又怎么能自私的收下他的一辈子?

杨纬忆有点不舍地把戒指递还给顾铭。

“我不要,还你。”

顾铭推开一步,僵持着不去接,他只好放先在手边的桌子上,留恋地看了那个耀眼的小盒子一眼,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多可悲的叹了口气,径自摇了摇头,不愿去正视顾铭的眼睛。

“我想要,但不是现在,真的不是现在。”

另一句话从杨纬忆心头冒出,话到嘴边,他悄悄地抬头瞄了一眼顾铭的脸色,顾铭的脸上分明写着严厉的警告,难看的仿佛他敢再多说一句就不惜一切要与他同归于尽一般。杨纬忆只得忍了忍将话又咽了回去,他原本想说:如果明天过后我醒不过来,把它送给更值得的人。然而现在想想,这句话说出来除了徒增伤悲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开始住院到手术时间最终确定再到马上就要被推进手术室的今天,顾铭和他或有意或刻意的规避着谈论手术这个话题,然而这个事情摆在那里并不是可以忽略就可以不发生的事情。他不愿意在最后一刻说些煽情的话,更不愿意对顾铭说那些类似交代遗言的话,因为如果情况最终没有往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不论他说了什么也无法改变需要承受那一切的只是顾铭独自一个人。他得自己承受,自己走出来。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顾铭长久的不说话,只站着一动不动,棱角硬朗分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活像一尊塑像。然而不似平日挺直的脊背流露出他的松懈与疲惫,顾铭坚强的叫人怜惜。杨纬忆离开氧气罩的时间久了呼吸变得有点吃力,头脑发昏,他强打起精神顾铭把拉近到自己身边,同样沉默地给了他一个并不坚强有力的拥抱。

顾铭俯下身温柔的抱住他,与他侧脸紧紧贴着,细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模模糊糊地应着点头,应着微笑,心却疼的仿佛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顾铭说:阳阳,别死行吗?不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却无能为力,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顾铭说:阳阳,我爱你,我顾铭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只爱过你一个。

顾铭说:失去你我会死。

杨纬忆揪扯着的神经强撑着却断了弦,他听见了顾铭说的最后一句话,顾铭似是笑着又像是哭了,萦绕在他脑海间消散不去的,是顾铭说:如果你实在累了,想离开,我不怪你,别担心我。

机器发出尖锐的响声,冲击来的医生和护士拉开了抱着杨纬忆不肯撒手的顾铭,把他强推到门外。

顾铭失神地立在门口,时间如同杨纬忆的生命在指尖流逝,他早已被掏空了心,无知无觉。

73、主角不死原则

医院静悄悄的走廊,夜幕降临,孤独被无限地拉长。

顾铭守在手术室门口,眼睛一刻不离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绿灯,烟一根接着一根地在指尖燃尽,出出入入的护士医生走过来客气的劝他医院不能吸烟,他全然听不见,陷入自己的世界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张平和豆子得到欧阳的通知先后赶来医院,竟看到失魂落魄的顾铭和情绪异常激动的李天骐相安无事的同时出现在手术室门口,不由地有种揉眼睛的冲动。张平阻拦了所有想靠近顾铭劝他熄烟的医生护士,比起暴跳如雷的李天骐,这个沉默状态下的顾铭更具攻击性,张平甚至毫不怀疑,一旦杨纬忆的死讯传出,顾铭盛怒之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冲进去杀光医生的可能性。

手术持续了将近六个小时,绿灯跳到红灯的一瞬间,顾铭用拇指和食指捻灭了刚燃起的烟,张平、豆子和李天骐急忙堵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张望,他却只静静站在原处不靠近。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欧阳最先走出来,通知大家杨纬忆手术成功的好消息。随后,杨纬忆被护士推出来,推进电梯。张平和欧阳发现顾铭并没有跟上来,仍旧冷冷地倚着墙站着,张平跟欧阳交换了个眼神折回去走回顾铭面前,宽慰道。

“欧阳说这次手术很成功,你不用担心。”

顾铭点了点头,推开张平,转身往电梯走。张平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又怕他一个人出事,追过着急的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铭没答,张平跟在顾铭身后连忙喊他。

“顾铭,你等等!”

顾铭在电梯门前站住脚步,抽了太多烟的缘故,他刚想说叫张平别跟着他,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张平拍了拍他的背,有点担心地问。

“你还好吗?少抽点烟吧。”

电梯来了,顾铭止不住咳,没顾得上理他走进电梯,张平便跟着他上去。顾铭捂着嘴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却脚步匆匆,张平也不敢问他,一路小跑着跟着他走到停车场。

顾铭上车,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顾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这一路顾铭开车简直像玩命,张平两只手紧紧攥着车顶的把手,手心出捂出冷汗。

还好,夜里的车不多,顾铭驾驶技术过硬,就算时速超过一百五十迈,红路灯一概当没看见也安全的开到了家。顾铭进家洗了个澡,张平刚坐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顾铭就已经洗完了擦了两把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来。

头发滴答水滴圆领T恤从领口浸湿了大半,顾铭连擦都不擦,片刻不停留急匆匆的走,张平几次想拦住他让他别这么着急都没拦住。顾铭的脸色苍白,眼底尽是淤青,不知道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整个人显得疲惫又颓废。精神恍惚心事重重又别闷着不愿意说话的样子,张平即心疼又无可奈何。

一遇见杨纬忆有事,顾铭尽失平日的理智沉稳。今儿晚上顾铭开的车张平心有余悸,是不想再坐了。顾铭急着想回医院,见张平戳着不动,顾铭从车里拉开副驾驶门催促道道。

“上不上?赶紧的。”

张平咬了咬牙,心想这大半夜的被扔在这儿连车都打不着,还是上去了。关车门的声音刚落,顾铭一脚油踩下去,张平一下子撞到靠背上,连忙系上安全带,双手抓住车顶扶手,神色紧崩地对顾铭说。

“你慢点开行不行?”

顾铭倒是点了点头,车速却没见着降。天蒙蒙放亮雾气重视线不好,车速又快,张平生怕出事儿,两只眼睛紧张的望着前方。

车子开下高速,有一辆自行车在路口横穿马路,顾铭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瞅见不减速也不避让。眼瞅着就要撞上,张平惊得大叫了一声。

“小心!”

顾铭被他吓了一跳,分了神,车子高速行驶的情况下手上稍不留神,一下子冲上路旁的绿化带。车子刹不住,压过隔离带的矮植物直接窜到了人行道。

车子激励桄榔几下横在人行道上停住,张平心脏差点跳出来,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拉开车门下车环顾周围。

还好,还好没撞到人!

张平捂着心脏长舒一口气。

顾铭脑袋昏沉的厉害,使劲甩了甩头仍旧觉得不清醒,又急又怒像发了疯一般,拿拳头一个劲儿的凿自己的脑袋。

张平跑过去想拉住他的手,可他哪有顾铭的力气大,卯足了劲儿也拉不住,急的跳脚朝他大喊。

“顾铭你冷静点儿!”

顾铭是真疯了,这么多天压抑的急躁不安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来,打自己还不解气,几拳垂在方向盘上,车子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在清晨空旷的路面惊醒了树上的飞鸟,惊醒了几近癫狂状态的人心。

顾铭狠狠地呼噜了几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而看了看在旁边着急的冲他吼叫的张平,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卸下了身上的力道,松开紧握的拳头,仰头靠在椅背上,合了合眼深深吸入一口冷空气直达肺腑,给混沌的脑袋注入了些许清明,带着恼怒与烦躁的情绪缓缓从鼻腔呼出。

顾铭面无表情地从驾驶室走出来,已然恢复了平时的理智,冷静地对张平说。

“我脑袋疼,你来开吧。”

顾铭坐进后座,张平时不时从后视镜往后看,以为顾铭合着眼没瞧见,其实顾铭一眼都没落下,知道张平这心今天被他弄得准是七上八下,顾铭从坐起来移到后排中间的位置,双臂打着两个前座的靠背坐着。

张平从后视镜看的更清晰,顾铭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藏都藏不住,张平有些心疼地问。

“我说,你几天没好好睡过了?”

事实上顾铭最近活的早就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杨纬忆什么时候醒过来他就陪他,杨纬忆睡着了他就在他旁边用电脑处理公司的事情,看文件查资料。眼睛累的睁不开了就在杨纬忆身边儿趴会儿,但能睡着的时候少,睡着了也睡不了个把钟头就会醒。这些日子对他来说,睡着了比醒着更痛苦,噩梦不断折磨他,一旦惊醒了,不管多累他也要爬起来做事情,不敢再入睡。

顾铭认真地想了想张平提出的这个问题,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模糊地回答。

“一天,或者两天吧。”

74、拜佛?上

劝慰的话已到了嘴边儿,张平又咽了回去。顾铭的痛别人体会不了,但他多少可以体会。经历过失去的人才知道,有些时候失去并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抱有希望又不断告诫自己要绝望时,心被撕扯成两半的滋味腐骨蚀心,能活生生把人折磨的发疯。一向善于安慰别人的张平此刻却沉默了,静默地气氛里车平稳的开到医院。

杨纬忆似乎是感知到顾铭的气息,顾铭换了无菌服走进监护病房时他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他睁眼的一刹那,除了顾铭的所有人都在监控窗前,术后短短两个小时按说不应该恢复意识,欧阳脱口而出一句“糟了,是回光返照!”急忙用医院内线拨通主刀医生电话叫护士去备命。

张平、豆子和李天骐的开心仿佛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在张平脑袋里“嗡”地一下炸开了,心乱如麻。豆子难过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张平顾及不上。李天骐刚安静一会,一下子情绪激动地揪起欧阳的白大褂,冲欧阳大吼道。

“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

突然出翔这样的情况不是欧阳所能预料到的,欧阳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却很冷静地没有动手任李天骐扯着他,歉疚地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救救他,我不许他死!”

张平手忙脚乱地想拉开情绪过激地李天骐,却怎么也拉不开他,冲他喊道。

“李天骐,你给我闭上你的嘴,你做这样是给谁看!他这样是谁害的?是谁!”

杨纬忆突然猛地推开欧阳,跑到监护室玻璃窗前,用力敲打着玻璃叫喊。

杨纬忆张开眼睛,他想很动,可他甚至感觉不到手的存在,麻药的药力还没过他头脑混沌,手脚全无知觉,他模糊地看见顾铭攥着他的手,他想跟他说话,却连摘掉氧气罩都做不到,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支配自己的身体,然而顾铭只看到他额头大量出汗,眉头拧在一起痛苦的微微摆头。

杨纬忆着急想说些什么,越着急氧气罩积聚的雾气越重,顾铭耳朵凑近他先听清他在说什么,片刻轻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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