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喵喵酱的喵喵酱
喵喵酱的喵喵酱  发于:2015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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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花。

远处不时传来丝竹之声,更让这萧索的院落无端的凄清。

柳成章百无聊赖的一手拄着头,另一手晃着杯中的酒水,看着月亮的倒影在白玉杯中碎了又圆,而后又碎,脑中无端

便忆起上月十五闯进自己院子里的那个冒冒失失的男子,嘴角不由微微弯起。

虽是萍水相逢,也未必有多少投缘之处,可有人能与他一同喝酒赏月、闲话古今,他已然很开心。

这么想着,柳成章的目光便不自觉的飘向前院。

——不知今夜那男子是否也在宾客之中,不知还会否冒冒失失的闯将进来,不知……

柳成章想着想着却“噗嗤”一声便兀自笑了,说不清有几分自嘲,几分期待。难不成还念想着回过头便能看见那人就

站在桃树之下么?

他这么想着还是回过头去,目光却在触及一方白色的衣角后猛然一震!只觉得呼吸都跟着一窒,而后他迅速的抬起眼

,只见男子身着一袭白色锦袍静静的站在桃树之下,身姿修长,一双好看的凤目中眸光流转,眉目含笑,依旧显得有

些青涩。

“可要请我喝一杯?”这次却是那男子先开了口。

那温润的嗓音让柳成章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接口笑道:“是罚上一杯。”

不问出处,不问缘由,如此这般一同喝酒赏月倒也是乐事一件。但酒过三巡,柳成章还是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

那男子闻言,手中杯盏微微顿了顿,随即他抬起眼来,目光停留在柳成章的面上,温和如月。

“柳……惜花。”

柳成章欣然大笑道:“我二人居然是同姓!”

惜花,这二字若是用在别的男子身上,或许柳成章会笑他过于女气,可用在这人身上……却出奇的觉得合适。

白玉雕琢般却不显过柔的五官;眸光魅人却略为青涩的凤目;修长的身姿;总是突然于桃花树下出现,却又不让人觉

得过于突兀,仿佛他就一直都站在那里等着被人发现一般,待得第二天日出之时又消失无踪。

柳成章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你若非男子,我定会以为你就是那狐仙所化。”

“哦?”柳惜花闻言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萍水相逢,君子之交,能这样喝酒赏月已是幸事,至于来历,柳惜花不说,柳成章亦不追问。只是仆人们突然发现自

家对诸事都不甚关心的大公子每到十五宴客之日,心情便特别的好。

每每到了那日,他便会早早的命人摆好了酒菜,然后打发掉所有下人,而后喝得烂醉。

久而久之,此事自然传到了柳老爷的耳朵里。甚为紧张爱子的柳老爷自然是大发雷霆,还将一干下人都惩治了个遍,

并且严令禁止任何人再给大公子喝酒!

第六章

转眼七月悄然而至,而今夜又是十五。柳成章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圆月深深的叹了口气,自遇见那人之后,这已经是

第五个十五,今夜却是有月无酒。他下意识的望向桃树之下,那里没有人,这才惊觉他们从未有过约定,一同喝酒不

过是一时兴起。

——今夜,他可还会来?

柳成章一想到或许今夜见不到那人,便有些提不起兴致。他早早谴退了一众下人便是为了等那人出现,可如今看来却

有些凄清。即使远处的丝竹之声从未间断,可那毕竟是旁人的,而他只能远远的看着,无从踏足……

——不过是个被排除在外之人……

柳成章自嘲的弯起嘴角,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是他奢求了,也罢……

他收回视线却还是止不住的落寞,人果真是贪婪的,只要尝试过一次便再也无法遏制住奢望。

柳成章无端的烦躁起来。

——不能再想了!

他索性将案上的宣纸铺开,亲手研好墨,提起笔略略思索。少顷,他才要落下笔去,浓黑的墨却先一步滴落纸上,迅

速绽开来,一眼看去,那形状便如同几朵桃花。

柳成章顿觉有趣,于是顺着那墨点又添了几笔。点点墨色的桃花,苍劲有力的枝叶,而后是粗壮的树干,分明是随性

而画,却意外的与院中那棵老桃树出奇的相似。

——似乎还缺了些什么……

远处的丝竹之声不曾停止,月光似水映照于纸上,柳成章脑中不期然便想起那夜。风过处,桃花瓣漫天飘舞,而那个

白衣男子安静的站在桃树之下,五官似白玉雕琢,媚骨天成,难掩青涩的凤眸注视着他,突然弯唇一笑……

他一惊之下竟没有握好手中的笔,任它跌落于案上“啪嗒”一声,墨迹瞬时染黑了一片。

柳成章却没空理会,他连忙抬眼朝窗外望去,却发现桃树之下空空荡荡并没有人,转眼又看向案上的画,已经被墨迹

染黑,看来是无法补救了……

难以言喻的滞涩之感涌上心头,他习惯性的弯了唇角,说不清此刻的失落是为何。

“柳兄……”突然有人唤他,只是这声音太过温润,听在耳中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是否幻听。

柳成章有些狼狈的沿着声源寻去,在看清来人后却不禁有些失笑:“惜花……”

——他……终究还是来了。

“可惜今夜有月无酒,有些扫兴。”柳成章这样说着,心情却无端的好。“进屋与我一同品茶赏月如何?”

“无妨。”

柳成章径自布置起茶具来,抬眼见他进了屋,并没有多加招呼,只是随意道:“自便。”便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茶具,

不再多看他一眼。

柳惜花微微挑了眉,不复初时的拘谨,倒是自顾自的观察起屋子来。

这屋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可细看之下,从家具到摆设无不是用的最珍贵的木料而制,并且做工十分精致,果真不愧

是首富家的公子!

可柳惜花只是略略看了一圈,目光并没有稍作停留,当无意中看到案上的那幅未完成的画时却是愣了一下,便再也移

不开眼去。

——那是……

——如此熟悉的桃树……

便如那夜,明月高悬,月华似水,那人独自坐于桃树之下,茕茕一身,被世人遗忘在丝竹歌舞之外,便是漫天的桃花

瓣亦掩盖不住那人的孤寂。

他还记得那人转过头来看到他时,眼中的吃惊一闪即逝,随即冲他坦然一笑:“你私自闯入我的院中,便陪我喝上一

杯权当赔罪如何?”

柳惜花不自觉的走过去伸手抚上那画。

——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惜花莫非也对书画有所钻研?”柳成章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惊了一惊。

他有些慌忙的答道:“不曾。”说完又颇为不好意思的加了句:“其实我连字都不识得。”

这回反倒是柳成章愣住了,如此丰神俊朗的男子,仿似白玉雕琢般的人物,居然会不识字!

看他的穿着也并不像是贫困潦倒之人,反倒应该出自殷实之家,但是各中缘由柳成章也识趣的并不多问。

“为兄教你可好?”

柳惜花闻言微微一愣,然而并未拒绝,反倒是欣喜道:“甚好。”

柳成章行至案前,“你想学哪些字?”

柳惜花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柳……”

“什么?”柳成章铺好了宣纸,抬起眸正好对上那人来不及转开的眼,只见那人有些窘迫的侧过脸,却将微微发红的

耳朵暴露在他的面前。

“柳惜花。”

柳成章微微一愣,只当他是因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而有些羞耻,随即笑道:“好。”

柳惜花静静的站在他身旁,看着那粘了墨汁的笔尖落下去,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每划一下都如同

在他的心尖上撩拨一回,酥麻难耐。

“柳”

“惜”

“花”

他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呢喃着这三个毫无关联的文字,却每一声都经由耳膜一路钻到他的心底。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不懂。当初不过是因为这人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他才胡乱的编了一个。

慌乱中从了男子的姓氏,“惜花”二字也不过是脱口而出,可如今这三个胡诌的文字自这个男子口中念出来却让他真

真切切的感觉到悸动。

窗外的桃树被突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繁茂的枝叶随风摇晃,屋内的两人却丝毫未觉。

柳惜花聪慧得令柳成章啧啧惊叹,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他便能将典籍上的诗文默下来,而且字迹清秀非常。

柳成章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便能接着写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摇晃的灯烛之下笔墨交错,时间都被两人抛诸脑后。

“惜花真是当世奇才。”柳成章拿起桌上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啧啧称赞,“若假以时日必定能考取功名创一番大事。

”说道此处,他自己却突然黯了脸色。

柳惜花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柳兄怎么了?”

柳成章笑道:“只是想到为兄身负顽疾,不能与惜花共同闯荡,有些可惜罢了。”

柳惜花看着他欲言又止。

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身为男子却被当做女儿养在深闺,即使锦衣玉食,雕梁画柱也不过是金丝笼里不得自由却毫无办

法的雀鸟。

那种无论如何都冲破不了的无力感,那种被戒除在外的孤寂,虽没有同样的际遇,二人的身份也相去甚远,可他却能

感同身受。

前院传来的丝竹之声渐渐平息,柳惜花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

——或许可以……

他于是开口告了辞:“柳兄,如今夜色已深,小弟改日再来叨扰。”

柳成章只觉得短暂的相会有些遗憾,可介于夜色已深夜也没有挽留:“一路小心。”眼看那人就要踏出门去,他还是

急急的加了一句:“惜花可平日里常来看看为兄。”

只见柳惜花的脚步一顿,随即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眸光潋滟:“甚好。”

柳成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门后,突然心下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再也支持不住的伏倒在案上。

似乎是早有预料般,原本出了门的人又折了回来,还反手带上了房门。只见他径直走到柳成章身旁,看后者呼吸清浅

睡得正好,便伸了手点上那人的额头,眸中精光一闪,贴在那人额上的手随即聚起一股银色的光华。

第七章

就在此时,房间的窗户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猛然刮开,只听一女声厉喝道:“大胆花妖!”

柳惜花倏地收回手,定睛看去,只见一妙龄女子已经凭空出现在窗前。那女子身着粉色宫装,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举手投足间妖冶非常。本是一张娇俏可人的脸,如今却带着薄薄的怒意,“不可加害此人,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柳惜花一惊过后顿觉好笑,“姑娘莫急,我并无加害之心。”他的目光幽幽的落在熟睡的柳成章面上,“初见他时,

我便觉得他贵不可言,如此贵重之人定会惹来不少精怪的窥伺。可这么多年来他却依旧安然无恙,是有些蹊跷了。不

过他将我带回此处见过院中那棵桃树之后,我才明白个中缘由。”

他说着抬起眼看着那女子道:“想必你便是那棵桃树。”笃定而非怀疑。

女子显然料不到他一下便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愣,“是又如何!”

“不如何。”柳惜花淡然笑道:“只不过我与你都不会加害于他。”

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将信将疑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柳惜花道:“柳家大公子富贵非凡,只可惜命中福薄,反倒是折煞了他,所以才会自小体弱多病,我不过是想借助满

月之力为他填补一些福缘。”

“疯子!”女子听后更是无法理解,她皱起秀眉,“听闻你双生花一族传有秘法,但是,且不说填补福缘需要耗费大

量妖力,帮凡人改变命数便是逆天,既是逆天便会受到天谴!你一个还需借助满月之力才能化形的妖,不惜元气大伤

也要如此妄为,目的何在?”

——是啊,目的何在?

禅师圆寂之前曾预言,将来定会有人以无比贵气渡他成仙,他明白柳成章就是那个能渡他之人。为人填补福缘对于他

们一这族来说其实并不困难,但是稍有不慎便会遭受天谴,若说是为了报恩而冒此风险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对那人来说,他们的相识或许不过是五次短短的会面,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百八十二个日日夜夜。那人对他悉心照顾

,对他絮絮自语;那人的快乐、悲伤、挣扎、理想,他全都看在眼中。

难不成就是为了此人可以有命继续陪自己喝酒,或是为了听着此人在耳旁的唠叨来打发修炼的枯燥时日?

又或者不过是因为在此人身上有与他相同的孤寂味道,让他感同身受?

——他不明白。

尽管凡人的寿命在妖看来如同烟花般短暂,但他无法去试想那个抚着他的花瓣,嘴边边戏谑的念着“妖花”,眼中难

掩孤寂与不甘的男子就这样含着恨意在他眼前化作白骨。

或许只有他注意到这个被惊世的财富与艳羡伪装起来的男子,笑起来的眸光中隐含的一丝挣扎与绝望;或许只有他注

意到这个故作轻松支开旁人的男子,唇边永远说不出口的期待与无奈。

只是待他惊觉之时,他已无法放任此人被残酷的命数牵制着生老病死。

“我不知道。”柳惜花垂下眼望向那人毫无防备的睡颜,他只知道这人已经等不到他渡劫化形之时,若是此时不救,

只怕再没有下一个十五,此人的命数已经快要枯竭!

“傻子!”女子生气的说完不再理会他,一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院中那棵桃树依旧径自随风轻摇着树枝。

第八章

月色随着打更人的更声逐渐隐去,直至天色渐亮,柳成章才自案上悠悠转醒,总觉得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却无论任何

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唯独记得梦中有一只微微发凉的手贴着他的额头,让他感觉异常舒服。

这一夜过后,柳成章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柳老爷见他大好更是任他由着性子行事,并不阻

拦。

坊间更是传言道,大公子这是遇到了仙人,才会一夜之间大好。

“都是你干的好事,怎的就成了仙人,真是一群笨蛋。”宫装女子不顾仪态的趴在桃树枝之上,拨弄着已经开始变得

嫩红的桃子。

柳成章今日不在府中,院里更显安静,只剩窗台上的双生花迎风晃了晃枝叶,并无人应答。

女子反手摘下一颗桃,朝着那双生花掷了过去,“喂!花妖!”

只见那花微微摆了一下枝叶便躲了过去,随即一个温润的男声自花中传来:“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

那女子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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