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情痴年少——墨与尘风
墨与尘风  发于:2015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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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天,辽阔高远,太阳明亮而炙热,老房子卖给了别人,可是家乡看上去依然没什么改变。对殷日月的家,他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样,开了院门,鸡鸡鸭鸭疯跑过去。

殷日月的房间在西边,木门还带着吱呀呀的声音,殷日月也是背对着他,正在翻着什么东西。阳光斜斜地射来,照着翻飞乱舞的浮尘,打不破午后的宁静,他喊了一声“明”,殷日月蓦然回头看他,有一瞬间的惊愕,再然后,就是那一抺笑容。

彷佛芙蕖绽放,又彷佛带着悲伤。

破旧的录音机里,播放着当年并不觉得动听的老歌。往事你可以遗忘,但是声音却储存着一段记忆,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带你重回当初。那不知是谁的歌声,缓慢悠扬:

时光一去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

不知是谁和谁,隔着时光,两两相望。

彼时的秦峰,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直来直去,兄弟义气,他觉得欠殷日月一句道歉,于是就来了,所以他没有想过那双眼睛里,闪烁的豁然开朗和不能表达的忧伤,到底是什么。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在少年最敏感的年纪里,在小叔家生活过五年。这五年里,虽说不要他看人脸色,但他也开始不自觉的揣摩人意,察言观色。毕业后做了销售,到底有几分意向能谈成合作,都要从对方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时光如晚风,不可触摸,却早已悄悄改变了你我。

秦峰不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秦峰,殷日月也不再是从前风拂弱柳的殷日月。

那最后相见的一幕,那一抺笑意,秦峰从未想起过,而看着眼前这个已与己同高的男人,才发现,那最后的相见,已深深印在脑海里,清晰得毫发毕现。

他是想跟我说什么么?他要告诉我什么呢?

042、悔不当初

他是想跟我说什么么?他要告诉我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秦峰,他上班时想,他下了班也在想,反反复复。江南开学了,不能再整天缠着他,他有更多的时候用来观察和思考。他明显感觉到,殷日月有意无意地在疏远他,不常在家吃饭了,早上早早地走了,晚上又总会回来得很晚。

秦峰想,难道他谈恋爱了?还是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对沉默不言的殷日月,还是有些怕怕的。重逢后的殷日月心思更沉了,可秦峰觉得,他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万事都闷在心里。秦峰终是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

“最近很忙?”

“嗯。”殷日月的声音听上去略显疲惫,“明天肿瘤医院有个专家会诊,我可能要在那边住几天。”

“哦,你注意休息。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那边有车来接。”

“哦,你晚上回来吃饭么?”

“不了,医院还有事,回去麻烦,你自己吃吧。”

“我给你送……”

“不用了,我有事,先挂了。”

秦峰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发呆。

殷日月是怎么想的,秦峰猜不透。其实殷日月只是承受不了秦峰审视的眼神,他有些害怕,秦峰那时时流连在他身上探寻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他不怕秦峰发现他的心思,他只是怕秦峰会因此而厌恶他,鄙视他,疏远他。

他本就对要不要把秦峰带进这个圈子而犹豫不决,这条路不好走,他不想在他还举棋不定的时候,就已和秦峰日渐疏远。他要调整一下自己,让两个人自然相处,这样,就算最后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也能一直站在秦峰身后。

殷日月不在家的这几天,秦峰有些空落落的,果然人都是害怕孤独的,是不是应该找个女朋友了?上次的那个郑——郑什么来着,唉,没有感觉啊。也许可以让殷日月帮忙介绍一个医院里的,有个私人医生也不错啊。

这天是殷日月回来的日子,秦峰算好了时间给殷日月打电话时,殷日月已经提前回到了本院。

“嗯,我先回来了,整理些资料,一会儿回去。”

“我来接你吧,客户都走了,正好我开着公司的车,十点左右能到。带点吃的给你?”

“不用了,我等你。”

秦峰开车往回走,半路上接到他一个同事的电话。

这个同事刚来不久,听声音好像是哭了,是个挺开朗的女生,秦峰对她挺有好感的,不知为什么就哭了。也许是哪里碰了钉子,也许是遭了咸猪手,而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秦峰也不好就这么挂断。

秦峰把车停在路边,听了半个小时的苦水,终于那女同事不再哭了,秦峰一看,已经过了他同殷日月约好的时间,连忙飞车而去。

这是让秦峰最为懊悔的一个电话。

他总是这样想,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殷日月比较重要?如果他早到了半个小时的话,那么殷日月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打伤。

043、我弄死你!

他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殷日月并不在那里,他打电话,可是没人接,他想,可能殷日月等不到他先回去了,于是他慢慢朝家开去。有一段路的路灯坏掉了,他的车灯打过去,就看到了殷日月被人围攻的身影。

秦峰车都没停稳就冲了过去。

“我×你妈!老子的人你也敢打!”就那么赤手空拳打了进去。

昏天黑地的,他只看到殷日月头上流着血,一条腿明显行动不便,秦峰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不管摸到什么,就直接招呼过去。

对方五个人,都是小年轻,还携了钢管,虽然是有备而来,看他就来了一个人,也不害怕,就照着殷日月打。

秦峰年少时没少打过仗,知道打哪最疼,几脚踹过去就让人起不了身。秦峰真是红了眼,把他们都放倒了,自己也挂了彩,狠狠踩着其中一个人的手,他分明看到这只手,有打到过殷日月:“你大爷的!我他妈弄死你。”

被踩的人嗷嗷直叫,秦峰根本不解气,又踢上两脚,结果忘了身后还有别人。其中一个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举着钢管狠狠向他头上砸去。殷日月大叫一声“小心”,用右臂生生搪住了。

秦峰彷佛听见了咔嚓一声骨折的声音,什么理智都没了。头嗡嗡地响,就剩下那么一句:我弄死你。

殷日月死死地拉着他,不停的喊:“秦峰,秦峰,别做傻事,我已经报警了,秦峰,我还好好的,你冷静点!”

几个行凶的也真是怕了,慌不择路的跑,远远的已听见警笛声响。

好像自打他们重逢,就没离开过这所医院。秦峰垂头坐在手术室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伤口也不处理,护士都已经与他相熟了,管不住,也不怎么忍心管,好在深更半夜的也没什么病人。

警察初步了解了情况,也没将人带回警局,就在医院录了口供,并且已经将嫌疑人抓捕。

殷日月周身多处外伤,右臂骨折,左小腿骨裂,从手术室出来,差不多包成了木乃伊,秦峰看着就纠心,恨不得把那些行凶的全处了死刑。

第二天这事就上了N市报纸头条。近些年医药行业暴利的内幕相继曝光,医患纠纷又在不断升级,报道成什么样,全看记者一张嘴。标题上黑体大字写着:昨夜××医院医生遇袭,嫌疑人称为死者家属讨个公道。

案情很明了,嫌疑人是宋小东——就那个突发脑溢血死在手术台上的老太的孙子——的那几个朋友,(叫什么不重要,总之就一小撮炮灰,你可以叫他们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也懒的取名字了),他们一个村庄出来的,平日里宋小东像老大一样罩着他们,现在宋小东的奶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宋小东终日落魄,他们看不过眼,还真当自己古惑仔了,就背着宋小东想给殷日月点教训。

宋小东也还是个孩子,但他知道,闹归闹,打人是不对的,现在这几个人要被处罚了,他只能去找殷日月,希望他能说些好话,判的轻一点儿。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拉不下这个脸,明知道是去求人,却也是气愤愤的样子。

秦峰当即就把他挡在了门外,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现在想起求人了?没门儿!他右臂骨折了,要是他以后不能做手术,我就让你一辈子不能安生!还想求情?判的越重越好!”

“他们——他们也是因为我,又不故意要废他的。”

“你他妈说给谁听呢?不是故意的?我告诉你,我要起诉你们故意杀人,判不了无期,也要给我蹲上十五年!”

044、我护着你

记者一批批的来,从殷日月醒来那一刻,就围个水泄不通。各种尖锐问题层出不穷,医生护士保安屡次表示病人需要休息,他们还是能将话筒递到殷日月脸上。

秦峰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事件本身,也不是为此而来的社会影响,一些人想着怎么出新闻吸人眼球,一些人想着民众闹起来的新闻才是好新闻。

医院出面做出的官方声名,瞬间淹没在一片质疑声中。而事件的中心殷日月同学,却一片风轻云淡,满不在乎。依旧微微笑着,用没受伤的手,抚摸秦峰伏在床前的头。

秦峰却急得不得了:“受伤的是你啊!他们还要说你没医德!他们记者就有德了?他们打人就有德了?”

“管他们怎么说,我做医生的初衷本来也不崇高,有没有医德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选这行啊?”

“为了,让别人求我啊!生死掌握在我手上,看他们哭着求我。”

“明,你不是伤到头了吧?”

殷日月拉过秦峰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无意识的摩挲,“曾经这样想过啊,伤害过我的人,我怎么就不能去伤害他们?现在医生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职业,我不用它去牟利,也不用它去博名。况且呼吁职业道德这种事情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职业歧视?算了,这些事,也不用我们去思考,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这么看着,就很好了。”

秦峰沉默了:“你总是想得比我深。要不是因为我,你的手也不会,要是影响到你以后,我……”

殷日月笑着拍了拍他手:“真的,从前都是你护着我,现在能为你做一点事,我很开心。我巴不得我残了呢,就能赖上你了。”

殷日月顿了顿,又说:“你还是那个样子,也不问问原由,上来就打。”

“老子管他什么原由,打你就是不行!对了,那几个小子,不能轻饶!”

“医院的上边也有人盯着的,这事必是要做舆论导向,估计用不了两天院长就会来找我谈话了,让我说些动听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听说有两个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怎么了?未成年就打人不犯法了?”

“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我死在这了,是不是连着下辈子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我思前想后。这阵子要麻烦你照顾我了。”

“嘿!跟我你还说这个。你父母那里?”

“很多年没回去了。别这样看我,此事说来话长,你总有机会知道的。想想,当初年少无知也未曾不是一种幸运。”

“你什么时候年少无知过。要说年少无知,那几个孩子,要真判个十年八年的,也挺可怜的。要不我们……”

“都听你的。”

“明,要不要喝点水,你今天说了好多话。”

……

殷日月醒来后的第二天,医院就把他的病房戒严了,不准探视,一来应付那些记者,二来也怕出事。要是被人进来再补上几刀,医院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045、你的朋友

殷日月手机一直关着,他就想能跟秦峰静静地相处,不要人打扰。

最先来看望殷日月的,是江南和江长风。江南好说,尽管他自己已经认定和殷日月是情敌,但并不妨碍他来看望他,况且,也要看看秦峰好不好。

江长风却是个意外。宋小东和其中两个竟然是他公仓储物流部的员工,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义务来探望殷日月。殷日月躺在床上,一副无害的样子,完全不似往日里的疏远,尽管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的只是秦峰。他冷眼旁观着,想知道,殷日月此时的情感,又能坚持多久?情动了又能怎样?早晚要迫于世俗环境的压力,取妻生子,那么此时的所谓付出,毫无意义。

再来的是一个略显娃娃脸的男孩子,长着一双正宗桃花眼,一进门就往殷日月病床上扑过去,被与他同来的男人拎住了后领。

“老哥,你怎么样啊?”

“没事,死不了呢。”

“那就好。”又转身秦峰道:“你是秦峰吧?我知道的,我是许乐乐。”又一拉他旁边的男人,对殷日月道:“老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沈容。”

那个叫沈容的男子眉眼凌厉,俊朗不俗,气质雍容华贵,却有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之感。

他只斜斜看了一眼许乐乐,沉声说道:“本……我的事,岂能说与外人?”

许乐乐立马低眉顺眼:“是是是,王爷大人,但是老哥不是外人,他就跟我亲哥一样,你不用防着他。”

这边秦峰还没看得明白,那边又有人来。

兄弟两个,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古灵精怪。

殷日月笑着给秦峰介绍:“这是林宣,那是他弟弟林泽。”

林泽抢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秦峰,对吧?”

林宣笑着拍了拍他:“小孩子,没礼貌!”

林泽吐了吐舌头。

秦峰忽然发现,原来殷日月这么多的朋友,他都不曾听说过,他一直以为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对谁都不热络,而且自重逢起,也没见他与谁有过来往,原来时光还是过去了,这不再是从前。

不久又有人来,一个满脸疲惫,心事重重,另一个明显是陪同来的,与殷日月只是相识。

来人看了一眼秦峰,又看着殷日月询问:“秦峰?”

殷日月点头确认,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才向秦峰道:“左彬。”

秦峰干笑两声:“呵呵,你们都认识我哈。”

殷日月笑而不语。

秦峰觉得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一屋子,只有秦峰不知道,他有点不爽。他们总是聊着聊着,就暧昧地看一眼秦峰,殷日月也跟着笑看过来,秦峰就更别扭了。

在他们聊得正欢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争吵的声音,护士紧着声说:“先生,你不能进去。”然后有人高声说:“殷日月,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么?”

柯林怒气冲冲推门而进,看到满屋子的人,愣了一愣,脸色更加难看。还是左彬先开了口:“日月,我和立军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好养着,有事给我电话。”

林宣也拍了拍殷日月肩膀,拉着林泽:“我也先走了,你保重。”

许乐乐见他们都走了,还有一些犹豫,沈容冷眼看了看殷日月,略略点头示意,也牵着许乐乐走了。许乐乐还一边叫着:“老哥,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江长风也跟着道:“殷医生,那天他们在医院门口闹事,我也是亲眼看到的,却没发现是我们公司员工,是我疏忽了,如果能早点发现,加以劲解,也不会连累你受伤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殷日月客套道:“承江总美意,这不过私人恩怨,不劳江总介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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