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坐着的修士一身白衣，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微闭双眼，像是沉浸在净虚的声音里，亦或是完全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中，周围萦绕着一股淡漠的气息，让人不自禁地便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并且看这人坐的位置，应该是大派中很有地位的修士。

“悟了多少？”

额，什么？凌越光忙着注意那个白衣修士了，净虚说的什么他完全没听。随口答了句：“差不多吧。”然后才静下心思来听净虚的讲道。

“道可道，非常道。道之一字，非一朝一夕可成，唯有一道心实为吾辈能持之以恒。”净虚顿了顿，又道：“道心二字，吾修道之人必遵循之，平日所行皆不乱道心，如是得道。”

几句文言文听得凌越似懂非懂，眼神迷离，冷不丁边上的燊景不屑地嗤了一声，转头问他：“听得如何？”

凌越摇头。真心不懂。不过这个摇头嘛，意味可就那个深长了。

燊景见凌越也不认可，有心提点几句。“记住，修道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道本无心，若以杀为道，伤人亦不损修行。大道三千，循心即可。”

凌越看得有些呆滞，不知为何，他眼中的燊景此刻突然就变得和先前不一样了，一身戾气烟消云散，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架势，这样的魔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认出来吧。凌越这般想。

空旷的屋顶上一时间静默无比，净虚的讲道声早被他们忽略，空气中流动着令人躁动的因子，这抹安静两人都不想打破。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21、这个扑倒

最前方突然暴射出一道金光，人群一阵骚动，一张金色的大网从四周铺天盖地而来，罩住了整个会场，此时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一时间人群涌动，议论喧哗声四起。

这时候，最中央的净虚站了起来，手掌伸出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不愧为一派掌教，气定神闲，众人见状也都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道友，今日讲道便到此为止。”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道：“近日，青阳界秩序混乱，各类不寻常事件频繁发生，我派得到消息称众多魔教妖人已经潜入法会，并且，魔头燊景便在此间，为了诸位的安全，我与清湮道友会同各派修士设了结界在此，以期活捉魔头，保证诸位道友安全，同时也希望察觉魔教动向的道友能及时提供消息。”

凌越没去管下面众人听到之后有什么反应，听到魔教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燊景。燊景该不会怀疑是他给那群人通风报信了吧。

走到前面低头扫视着人群的燊景察觉，低声训斥了一句：“慌什么？”

凌越摸摸鼻子，心里却沾沾自喜，看来师尊没有怀疑他嘛，不然按燊景的习惯，还不得当场就把他皮给扒了，更何况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呢？

燊景看着聚集的人渐渐散去，整个会场都变得空旷起来。这才回头，看了看凌越的脸，似是不太满意，摸出个东西递给他。

“戴上。”

凌越展开，手里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二话没说便戴在脸上，漫天的金网估计是奈何不了燊景的，只不过他原本趁乱逃走的计划就泡汤了，要是被那群人抓了，他相信那些人绝对不会对他客气的。

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跟紧燊景吧，凌越上前几步，尾巴似的跟在燊景后面。

燊景见状，抓住了凌越的手。若不是凌越在此，还真想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省得这些人每日吃饱了撑着叫嚣着魔头妖人。而且，这次除了凌越，其他人都不该知道他在此间的，是巧合？还是有心人告诉他们的？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吃里扒外！燊景没发现，潜意识中他已经相信了凌越，要是放在以前，跟在他身边的人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底下众人的视线里。不知什么时候，屋顶上出现了一名戴半面银纹面具的人，众人的注意力纷纷汇聚而来。

凌越看得清楚，之前那个坐在上席的白衣修士也在此列，被一群人包围着，神色淡淡。

立刻便有人喊道：“是魔头！”

还有人见凌越被燊景抓着，急道：“那魔头还抓了人质在手，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以防魔头狗急跳墙。”

一群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凌越都快要被他们笑死了，就这些人，还让燊景狗急跳墙？自不量力！

他下意识地去看燊景的脸色，被说成这样，燊景气疯了吧，不过师尊千万别殃及池鱼啊。

跃跃欲试的修士们瞬间冷静下来。此地这么多人，众人门派中皆有弟子前来，要是燊景突然发飙，损失的可是他们。

燊景戴着面具，看不出喜怒，但是任谁被这样说，都不会高兴的吧。

燊景御气而行，片刻间便踏上半空。讲道台四周竟无一人敢言。他一手执裂天剑，顿时庞大的灵气朝着这里源源不断地涌来，光芒乍起。

燊景对着金色巨网便是一剑，像是把浑身的怒气都发泄在这里了。平地一声雷，一时间风云变色。待众人再看，阵已破，中间的破洞像是在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

一边几个唯白衣修士是尊的几人，看着头顶上的大洞，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清湮长老，这可如何是好？”

白衣修士竟是少阳宗太上长老清湮？凌越吓了一跳，原本还以为，作为主角的师尊，看着该是像净虚一样的中年修士吧，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年轻的化神期。

就在此时，人群里的清湮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目光直直地射向他，凌越心惊，左顾右盼地眼神虚瞟，忽略了一旁燊景眼中闪过的意味不明的神色。

清湮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众人皆意味不明。

“我已静修多年，今日只是应净虚道长之邀前来，现下情况不明，还是由净虚道长定夺吧。”话头轻轻揭过，又回到净虚身上。清湮自然是不肯做出头鸟的。虽然看着年轻，不理世事，但若是真当他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修士可就错得离谱了，毕竟修为阅历都是实打实的。

净虚见清湮把话头转向了他，无奈一笑，道：“众所周知，魔教势大，那魔头修为我几人也奈何不得。看今日架势，所幸那魔头亦不欲纠缠。只不过魔头来此间必有蹊跷，诸位回去好生防范，别让魔教钻了空子是正经。至于魔头一人，倒也不足为惧，静观其变罢，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不由松了口气，要是真叫他们去对付大魔头，估计够呛。毕竟燊景的修为比他们任何一个都高，并且这可不是同辈切磋，一不小心命丧敌手，说出来倒是英武不屈，可谁都不想要这么一个英武不屈，现在只是让他们加强防范，他们也乐得轻松。

当然，后面这番话，凌越是听不见的，清湮早在说话之时便布下结界，要是让燊景听到了这番外强中干的话，一锅端了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就凭尔等，想擒本尊？”燊景见一群人没有动静不耐地对着那边撂下一句话。可算是在戳着这些人的脸面了。

诸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只有清湮，好像没有听见燊景的话一般，敛目沉思。

燊景见对面无人出头，原本还想杀鸡儆猴来着，冷哼一声，带着凌越扬长而去，一群自诩正道的修士，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那架势，真真霸气侧漏。不过燊景也有这本钱是了。

燊景带着凌越雷厉风行地回了九幽谷，只不过心情不咋滴。凌越在燊景身边森森感受到了前面散发着的寒气，同情了一下即将倒霉的人。

一路上，路过的教众见教主人还未至，寒气先行，都战战兢兢地缩到路边，恨不得就地挖个地洞钻下去，弓着腰低着头，就怕被燊景叫住。弄得燊景想发脾气却揪不住个人出来，黑着一张脸走了。众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一路无事。燊景心里的火气烧得旺旺哒~

所以，这时候被燊景注意到的人极大几率就给炮灰了。

虽然东升已经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惜燊景看见他那张脸便想起了什么，被燊景惦记上的人，还逃得了么？

凌越还未反应过来，东升托着的盘子便落了地，发出“铮”一声脆响，在地上滚了半圈，哐当倒地。

凌越见燊景还欲出手，条件反射地想要阻止，急急喊道：“师尊！”

燊景回头。

凌越暗暗叫苦，想他在燊景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燊景还算顾及一点，不会直接迁怒于他，可偏偏他现在还要找燊景的不痛快。

这次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就算回到那晚主角一家被团灭了他也不会阻止燊景，反正他们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还够不上能让他冒着风险向燊景求情。

可之前若不是东升在他刚来的时候提点他许多，他也未必能有今日。虽说东升只不过做了他该做的，可早就看遍人情冷暖的凌越却不认为东升有义务对他解释这么多。就这样看着他因为燊景的一时之怒而……，凌越扪心自问，他还是——做不到。

“别……”凌越顶着燊景凌厉的眼神艰难地吐字。立刻换来了燊景的眼刀，声音也消了下去。

宿主请慎重选择！宿主请慎重选择！系统的警报声响起。

燊景看见凌越脸上露出隐忍的表情，本来被他打断就非常不悦，怒气更甚。分明之前以为凌越出去经历一番就能长长记性，结果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没脑子的样子，不欲理会他的求情，挣开了凌越。

“放开！”前面传来燊景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凌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直接向着燊景扑了上去，从后面拖住了燊景。

他讪讪地放下了手，低着头站在一旁。

燊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不和徒弟一般见识了。

地上，东升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在燊景的俯视下，鼓起勇气，抬头。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就不用本尊说了吧。”燊景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小瓷瓶。

东升显然听懂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有一旁的凌越听得莫名奇妙。看这架势，好像他误会他家师尊了，东升……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还有，燊景手上的那个瓶子怎么这么眼熟？

“既然少主为你求情，自己看着办。”

东升略带感激地看了凌越一眼，不知怎的带了几分愧疚的意味。垂着头默默打开了面前的瓷瓶。凌越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他跟着燊景闭关的时候，东升给他准备的辟谷丹吗？他一颗没吃，后来燊景又重新给了他一瓶，说是功效好一些，所以这才是真相？这丹药，有问题？

东升面无表情地吞下里面的丹丸，扶着地站起来就看见凌越细究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错过眼，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

一时间，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的，山间只剩他一人。

22、这个装逼

凌越上前几步，一直走到最边缘，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远远看去，凌越一身白袍在山风下猎猎作响，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凌世外高人的心里有股淡淡的忧桑，他现在去找师尊认错，还来得及吗？燊景刚刚真的是被他气走的吧喂！凌越不由得一手撑住下巴，摆出一个思想者的造型。唉，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吧。

五分钟后，刚刚决定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的凌越又不淡定起来，思想者的姿势貌似不太适合他，他还是滚去抱师尊的粗大腿吧。

嗯，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必须挽回傲娇又爱乱发脾气的师尊！

结果凌越刚一转身，就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四十五度，手不由自主地胡乱挥舞，最后勉强保持了平衡。还没等他站稳，一旁便路过一教众，凌越立即放下了还在半空中挥舞的手，将头扭到一边，鼻孔朝天冷哼了声。

那人见他这副样子，立刻站定，对他行礼，“少主。”

凌越矜持地点点头，背着手慢慢走远。

留下一脸惊叹的教众，少主果然非比常人，刚才他一定是打断了少主修炼什么重要功法。不行，他得提醒下别人，见到少主一定得绕着走，以防打扰到少主在路上练功。众人身上的通讯灵石纷纷亮起。于是，没过多久，大家见到少主千万绕着走的消息传得全九幽都知道了。

当然，对于这个举动，不经意间就让凌越痛苦了好久倒是那人万万没料到的。

凌越看见乾天殿正门的时候不禁热泪盈眶，这路真不是人走的，劳资腿都快走断了。没有师尊的孩子像颗草！本来九幽谷内是有代步的灵兽供众人驱使的，更何况他作为少主，想要什么没有。

本来，他刚走出去一截便欲折回来，又觉得破坏自己精心营造出的高冷形象。本想着之后随便再找个路过的去给他弄个代步工具，结果错过最初的那人之后，路上居然没逮到一个人，真是奇了怪了，害得他一路累得要死，还不得不维持着怡然自得的风度，来应付那些总是突然出现的神出鬼没的教众们。

就要见到师尊了，凌越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将心里编好的话打了个腹稿，就等临场发挥！摸上殿门的手抬了又放，总觉得还没准备好，能不能重得师尊青眼，就看接下来的了。凌越搓搓手，做好了上阵准备，直接推开门。

至于要不要提前通报一声，他觉得就以燊景的傲娇样儿，绝对会吃个闭门羹，忙活半天连个门都进不了，他找谁哭去。

正殿无人。

凌越噌噌噌跑到后殿，还是没人。

他蹑手蹑脚地摸上了二楼，在燊景平日修炼的地方靠着房门偷听了半天，才敢轻轻推开，里面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上上下下找遍之后，凌越最后大着胆子走进上次撞破燊景沐浴的地方，略略失望，池子里的水透彻得很，水里半个人影也无。

心里原本满腔想要对着燊景表忠心的话都化成了浮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没了正型的凌越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大敞着手脚。没过一会儿，又坐起来换了一个姿势。这里的东西都没动过，看来燊景根本就没回来，看来师尊这次不是一般地不高兴，╮(╯□╰)╭还得他这个做徒弟的把动不动就耍脾气玩消失的师尊给找回来

凌越忽然灵机一动，便想到了燊景很有可能的去处。若是燊景去了别处，那么就算他不去找，一干教众也不是吃白饭的，估计燊景的行踪不用多久就能传遍整个九幽，那么——就只剩那里了。如今唯有燊景和他知道的地方。恩，燊景一定在那里，等着他去找！自信心爆棚的凌越这么想着。

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说得就是眼前了。凌越望着眼前七十五度的峭壁蛋疼起来，自己刚刚誓要找回师尊真是蠢！爆！了！但是，上都上到一半了，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简直就是作死啊，动摇了半天的凌越最终决定继续向上爬。

在接着往乾天峰顶上爬的时候，凌越简直都想要诅咒那个修建闭关石室的所谓先代教主一百遍。

没事把密室修这么高作甚！不知道山顶难爬吗！

呵呵，除了你还真没人会嫌山难爬，金丹期御空而行什么的不要太方便。

瞧不起筑基吗！

呵呵，还真是瞧不起，筑基什么的，魔教里要多少有多少，不差你一个。

不知道容易引起塌方吗！

呵呵，就是怕引起塌方才建在高处的，建在高点的地方，那么点重量还不至于砸死人，要是建在下面，你就等着当肉饼吧，宿主科学素养不够呐。

914难得客串了一把，直接把凌越气得都快翻白眼了。

宿主别气坏了，马上就会有惊喜哟~914适时地补上一句，及时扯回了凌越的注意力。

“砰”地一声沉闷的声响，凌越第N次被地上阴险的石块绊倒，心里默默地竖了个中指，扶着一旁的树干慢慢爬了起来，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