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上——卿曦
卿曦  发于:2015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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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唐吟出现了,他告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因为他不在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我。

第二天我就启程离开了上海,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是老头子突然想通了放了我,他会在发现我消失之后用最快的方法找到我,然后继续软禁我直到我肯向他低头为止。

我想要好好活着,正如梦中唐吟告诉我的那样。

买了去重庆的火车票,我彻彻底底远离了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城市,香港,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阳朔真的很喜欢下厨房,自从和我搬到一起住之后我基本上就没有出去吃过饭,全是他前一天晚上做好之后放在冰箱冷藏室里保鲜,第二天他上班去我一个人在家直接拿出来热热就可以解决午饭和晚饭了。

每晚我下班回家也总能喝上一直在火上温着的汤水,阳朔会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等我,等得困了干脆直接睡了过去,以四仰八叉的滑稽姿势。

其实这样的感觉相当不错,很有一个家的样子,我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成天吃不健康的外卖。

可我时常会混淆这样的日子,唐吟也很喜欢下厨,同居的那几年我吃惯了他做的饭菜,现在过回以前那种坐享其成的日子我难免会不胡思乱想,阳朔的厨艺和唐吟的厨艺不相上下,或许,正宗的粤菜本该就是这样的味道,他们两人的水准恰好都旗鼓相当而已。

阳朔同时也是一个很懂享受很挑剔的人,对于房东留下的厨具他抱怨颇多,咖啡机没有,烤箱没有,面包机没有,榨汁机没有,豆浆机没有,煎锅没有,抽油烟机太陈旧了开了等于没开还浪费电,碗筷残破得该拿去填坑了,天然气灶也锈得该功成身退了……

终于,在对我的耳朵进行了连续一个月的疲劳轰炸之后我彻底投降了,我决定换掉所有阳朔不满意的厨具,没有的也一次性补齐。

周末和阳朔一起去逛沃尔玛,带上了我所有的积蓄(?),其实是刚发的上个月的工资加奖金。

离开香港时我的行李里其实被放走我的人放了一张卡,那是当年老头子硬塞给我的副卡,主卡在他那里,我要买什么直接拉卡,无限额度。

过去我曾因为儿时对老头子的怨恨而一度靠疯狂花他的钱来发泄,后来逃到重庆我就再也没花过卡里面的一分钱,不想他根据消费记录找到我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加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再花他的脏钱臭钱了,他害死了唐吟,用他做非法勾当赚来的钱买凶杀害了唐吟,再用我会觉得无比恶心!

“家里的番茄沙司和沙拉酱好像也剩得不多了,是吧?”阳朔一边看着货架上的东西一边回过头来问我。

“哦,好像是的。”我在后面推着车点头应是。

“干嘛?”他顺手拿了一瓶海天的番茄沙司和丘比的沙拉酱过来放进购物车里,还蹭了蹭我的肩,笑得邪恶,“魂不守舍的样子。”

“在想我们这个月吃什么。”我故意苦着一张脸,“我估计我上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今天会一次性~交代在这里。”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怔楞了两秒钟,随后就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还当什么事呢,这不是还有我嘛,不会饿死你的。”

“你养我喔?”我佯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阳朔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一只手按在购物车上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逼近了我的脸挑着眉说道:“养你简直就是洒洒水啦。”

“咳咳,不是和你说过在外面不要说广东话的吗?”我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养我很简单”而感到高兴,反而板着一张脸。

我和阳朔曾经约法三章,在家里说普通话或是广东话无所谓,但是一旦出来了就必须说普通话,连在李继他们面前我都从不说广东话,我不想因为这样一点小小的失误而被老头子找到抓回香港,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他的魔掌,不能再被抓回去了。

可能我的反应让阳朔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他立马凑上来示好:“我一时兴奋得忘记了,别生气别生气。”

阳朔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在外面不能说广东话,他只是无条件地顺从我配合我,这样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这么难伺候亏得他能一忍再忍。

“没事,记得下次不要再忘形就是了。”我笑着轻轻拍拍他的脸,缓和僵硬的氛围。

我笑他也笑,还抢了购物车过去自己推着:“嗯,去前面看看吧,面包机有了,今天买点吐司回去明早上试试。”

“期待你的杰作。”我乐得把购物车交给他推,在旁边跟着走。

面包堆里阳朔在选着吐司,时不时回头问问我要全麦的还是蜂蜜的,我漕着手在外围等他,他买什么我吃什么,我尤其好养活。

“羊角包要不要?”阳朔又开始呼唤我了。

我干脆也跟着过去,阳朔立马塞了一包羊角包给我:“你看看是要羊角包还是法棒。”

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我头也没抬,直接说道:“法棒!”

“那么硬邦邦的东西你喜欢吃喔?”阳朔的声音明显远了不少。

我抬起头想看看阳朔跑什么地方去了却正好和货架对面一个中年男人对上,这个男人的眼神太冷了,一直盯着我看,手里没拎篮子也没推购物车,看得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从心底油然而生,我手里紧紧攥着羊角包几乎要把羊角包揉成一团了,男人还是盯着我看,微眯着眼,透着审视的意味,并且百分百不怀好意。

我想转身就走没想到男人却先我一步掉头走掉了,我觉得很是莫名其妙,眼神不受控制地追上了他,当视线触及男人后颈只露出了一小半的纹身时我更是惊得差点拔腿就跑,怎么可能,时隔两年多老头子居然还是没有放弃找我吗?

“怎么了?”阳朔的声音出现在背后,还伸手过来抢了羊角包过去,语气里透着调侃,“羊角包被你捏成这样就是不买都不行了,法棒就留着下次再来光顾吧。”

我笑不出来,心里沉寂多时的恐惧再次狂风暴雨一样席卷了上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我很胆小,胆小到不用对我动手,只要伤害我身边的人就能让我肝胆俱裂。

阳朔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把羊角包放进购物车里就绕到我前面来查看我的状态,我想我此时的脸色肯定比死人脸还难看,要不然阳朔不会露出这样一幅吃了死苍蝇的样子。

“怎么了?”阳朔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耐心地问道,“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很担心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阳朔说,心里乱得像一锅浆糊,老头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两年前他杀了唐吟,这次他会不会一样毫不手软地杀了阳朔?

能够救阳朔的唯一办法已经呼之欲出,尽管我万般不愿意,但我不能拿阳朔的命来冒险,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再痛彻心扉一次,我承受不起了。

“阳朔,我……”我极力想着合适的措辞,眼睛不敢和他对视,只能支支吾吾,“我们或许分开会好一点。”

“啊?”阳朔满头雾水,漂亮的眼睛里填满了不解和疑惑,“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啊,不要这样吓我。”

我剥开他的手,退开得老远:“和我在一起会害死你的。”

“开什么玩笑呢?”阳朔仍是不放弃地朝我靠近,“我们这段时间在一起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干嘛突然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你不会明白的。”我别过脸看着货架上排得整整齐齐的面包,心绪不宁了,老头子什么时候会动手呢?他已经找到我了,照他的脾气他一定很快就会采取行动的。

“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呢?”阳朔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用力之大我竟是挣脱不了,温润的嗓音萦绕耳边,“只要我们一起面对一定能挺过去的。”

“周围都是人,你注意一下。”我小幅度地甩着他的手,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公共场合,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呵呵,你答应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就放手。”果然,他耍赖皮的技术同样和唐吟有的一拼,就像他们的厨艺并驾齐驱一样。

“你不怕死?”我瞪着他,语带双关。

他嬉皮笑脸:“还真被你说中了,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放手!”

“不放!”

“会死的!”

“死就死!”

“……”

“和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突然又放软了语气,贴近我,借着身体的遮挡用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好像瞬间就被他融化了一样,他那么轻柔地抚摸着我的皮肤,他那么坚定地告诉我说他不怕死,他那么耐心地等着我给他答复。

深吸一口气,我小声地问他:“阳朔,你爱我吗?”

他顿了一下,而后反问我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几乎咬牙切齿:“当然是真话!”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和我说这些。

他忽然自嘲着笑笑:“真话就是我恨死你了,什么烦心事都埋在心底不肯和我说,你知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贵在坦诚,你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受我很心痛你知道吗!”

我愣住了,浑身僵硬。

他继续说道,声音不自觉地加大:“左岩,不要这个样子,我们可以走到一起有多不容易你该知道的,我们面对的各种问题有多复杂你也是知道的,既然我们都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选择继续下去而要轻言放弃呢?”

“如果你要放弃那么我请求你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不会放手!”

“如果问题是可以解决的,那我就更加不可能放手!”

“你要相信,天底下没有比我们更加坚强的人群了。”

“不管外人怎么看我们,你必须要知道你还有我。”

“我爱你。”

……

“周围已经围满人了,你可以把分贝降低一点。”我有些尴尬,阳朔的“高谈阔论”已经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针刺一般的眼神恨不能杀死我们一样盯着我们上下打量。

“管他呢!”阳朔这个不怕死的。

“走了走了!”他不要皮不要脸我还要的,这个问题绝对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于是我一边拖着他一边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就朝收银台飞奔而去,当然是在众人嘲笑目光的护送下。

第二十二章

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刻意保持着沉默,不管阳朔怎么挑起话题怎么撞我的肩膀怎么学小孩子耍无赖,有些事情他本就不该被牵涉进来,他的过去已经够沉重了,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我还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把他拉进另外一个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或许从一开始他出现在我的工作和生活中就是一个绝对的错误,我不该鬼使神差地给他调那杯冰魄,我不该放纵自己在那样暧昧的夜色下主动过去和他搭讪,我不该任由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

可是我也会反问自己,阳朔拥有一张和唐吟那么相似的脸,在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可能就已经注定了我会和他纠缠不清,如果一开始我就选择和他绝缘,那么结果会是怎样的?恐怕唯一的答案会是——没有如果。

就算重来一次我仍然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踏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我想我最大的疏忽就是没有考虑到老头子的因素,我没有想到老头子对于找我能这么坚持,两年多了,他还是放不下吗?如果说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会很心痛,但他明明可以拥有更多比我听话的儿子,多的是人排队想和他生儿子。

如果说老头子抓我回香港只是想让我继承他龙头老大的位置他也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他该知道我同他一样倔强,他该知道他杀了唐吟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他该知道我身上流着和他一样顽固不化的血液,他该知道我对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当年我亲眼目睹唐吟死在我面前,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次尝试那样刻骨铭心的痛。

或许我现在还并没有像当年爱唐吟那样深爱阳朔我就应该及早抽身,阳朔很无辜,他不该像当年的唐吟那样死得不明不白,为了我,不值得。

出租车在距离小区大门五米位置处停了下来,阳朔付了钱开了车门先下去到后备箱里取东西,我怔楞了几秒钟才开门下车。

下了车我就站在一边看阳朔卖力地把东西从后备箱里搬出来放在路边,一包一包,很快就堆了很大一堆。

不是不想帮手,只是阳朔稍显陌生的背影刺痛了我,刚才在车上他用尽方法来讨好我、逗我说话我都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是会受伤的吧,就算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了对方无休止的闷声不吭。

东西搬完司机就开车走了,昏黄的路灯下就只剩下我和阳朔两个人,这条街一向清静,平时连路人都少见,更何况现在是周六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是狂欢的最佳时间,辛苦了一整个礼拜也该适时轻松轻松。

我不说话阳朔也不说话,谁也没行动,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路灯下发呆,旁边堆满了各种厨具和食品。

阳朔靠在路灯杆上抽着烟,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感觉他真的很孤独,烟雾缭绕间绝美的侧脸上沾染着些许苦笑,我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僵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我仔细回想过刚才沃尔玛里那个形迹可疑的中年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么他有什么理由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看呢?除了他是老头子派来监视我的人外我找不出另外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加上他后颈上露出的那小半个刺青就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虽然由于距离的原因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我在重庆这两年来从来没和任何人结过仇,所以我几乎敢肯定老头子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

带着温度的风迎面吹了过来,吹散了阳朔身边的烟雾,抚在脸上有些燥热,重庆的盛夏不同于香港,香港沿海,傍晚海风一吹温度便消散得很快,重庆地处内陆不靠海,即使太阳已经下山,地面的温度也持续居高不下,憋闷、烦躁、让人抓狂。

我顿时觉得有些累了。

不远处一群小年轻说说笑笑着朝我和阳朔靠近,我不习惯让人家看我的笑话,在这方面我有狂热的偏执症。

“走吧,先回家。”我出声提醒靠在路灯杆上抽着烟的阳朔,“有什么事回去说。”

阳朔的身子明显一僵,他或许是以为我会就这样陪着他站到明天天亮吧,呵,他不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的确倔强,但我还分得清时间、场合。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转身过来望着我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蹲下~身去提了几大袋子就朝小区里走去,身后很快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塑胶袋相互摩擦的声音,阳朔跟上来了。

回到家把东西一放我就匆匆忙忙进了浴室,顺手反锁了浴室的门,我想一个人先安安静静地捋一捋思路,阳朔在沃尔玛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并不是没有听进去的,我只是还在害怕而已。

或许阳朔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群,我们可以抛却世俗的偏见走到一起,我们可以不管不顾外人的看法活得潇洒自在,我们敢于挑战中规中矩的宿命。

我在怀疑的是我究竟属不属于阳朔所说的“我们”这个范畴,我究竟有没有这么大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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