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穿越)中——简平仪
简平仪  发于:2015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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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刻他展开了嘴角,毫无血色的嘴唇像风雨之后失去颜色而飘落的花瓣。

谭岳愣了。此刻他真实的想法居然是抱住他的躯体,温暖他、呼唤他,他不想看到许笑川幕布一般的眼帘垂下,遮住他的眼睛。他不愿意看到他的鼻腔嘴唇再也吐不出一丝生气。

胡峻山握枪的手在发抖。脉搏渐缓渐停,他左手指尖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凉。他急忙把枪揣起来,像傻了一样抱住许笑川的上身,让他翻身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许笑川的脑袋无力地向后耷拉着,他苍白的脖颈是胡峻山指尖曾停留过的地方。脖颈往下,衣服全然被鲜血染红。人已经冷了,血还温热。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胡峻山去收拾自己的心情。他另一只手臂揽住许笑川的膝弯,轻而易举把他抱起来。老大给他的指示是消除痕迹,许笑川对自己身后如何也全不在意。

凌青原让自己的一只手臂在身体外无意识地垂着,随着胡峻山地脚步而自发晃动。头像是不受神经和骨骼支撑,被重力拉着向后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死亡的滋味,死亡,不再能动,不能再思考。除了纷纭的口舌,什么都不会留下。

胡峻山的心脏跳得很急,急得仿佛在自己的胸腔也引发了共振。那颗心在告诉自己:这不是正在死亡,而是在演戏。他需要找个地方处理这具躯体,仅此而已。

胡峻山抱着许笑川急速从台上走过,兜了一圈来到后台。这个片段结束了。

谭岳依旧恍惚,他轻轻把程鹤白放在地板上,跪蹲在他旁边。程鹤白显然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情绪,就在这时谭岳一把抱住了他。

谭岳知道自己是入戏的关系,也知道一般而言,不该在拍摄结束后借搭戏的演员来弥补或者消除戏中的反向情绪。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地抱住了程鹤白,双臂从外侧环绕着程鹤白的身躯,就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就像两人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

凌青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谭岳抱住,本能地一惊,身体却莫名被他怀里的温度吸引,想要出口劝解的言语骤然消散。

两个人都明白拍摄场景已经结束,也明白到了该出戏的时候,可谁也没有想主动抽身。

凌青原感觉到谭岳平静下难以描摹的波澜,有一种类似的经历让他从一团蒙雾里抓到了一个不大真切的答案,本能得到的答案总是太过离奇,让他不敢深想,无法置信。

“谭岳先生,四位选手的视镜已经结束。评委和三部戏剧的导演编剧等将在嘉宾室开一个碰头会。鹤白,一会儿去助理那里领三份剧本先翻翻。”

金声细质的嗓音在二人耳边响起。谭岳从容地放开程鹤白,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站起来,对出现在后台通报下一步安排的邵维明点头致意。

“小程演得不错。”

凌青原也是一脸平静,他依旧坐在地上挠了挠头发,征求意见似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谭岳背对程鹤白,正抬脚朝邵维明走去,听到身后的问话他沉吟了一下:“是有些过于大义,过于坦然。就片段而言,表现算是不错的了。”

邵维明给谭岳引路,不经意地说:“谭先生就是严格……照我看来可算得上‘发自内心’、‘身临其境’了。”

两人走后凌青原才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他右手摩挲了一下左臂,回想谭岳刚才的拥抱……转生此身,所有的冲击都比不上刚才那一下来得强烈。

他们都知道,谭岳刚才的拥抱不只是入戏太深。可凌青原不想求证真切的答案。万众瞩目的谭岳正站在高山之巅,所谓真相大概就是连接山顶的钢丝,一着不慎,他的形象,连同自己的二次生命……

三十八章

“老实说,谭先生刚才与鹤白的那一场,是今天三四一十二场视镜中最让我震撼的。”邵维明嬉皮笑脸。

“邵先生之前说得对,程鹤白的确是个挺有潜力的演员。邵先生慧眼识人。”谭岳心有所悬,顾左右而言他。

邵维明自有定论,他女干猾地笑笑没说话,两人很快就到嘉宾室。除了此次节目的四位评委,其他三部戏剧的主创在这间屋子通过转播全程关注了今天的视镜。

谭岳看见在座不仅有影片的制片人——邵维明三叔、宏新传媒的邵立荣,也有张术黎导演,《日光》的宣辉导演以及编剧,《琉璃锁》的导演宁斌和原书作者兼编剧。

嘉宾室里的讨论很热烈。

“刘可真来《日光》,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她目前的形象虽然有些程式化,和小芹这个女角色有些偏差,不过潜力还是有的,加以言周教胜任还是不成问题。”

《琉璃锁》和《虎斗》都没发言,两边都懒得跟宣辉抢刘可真,因为他们都不缺女主女配。

邵立荣用签字笔管敲了敲桌面:“问题在于剩下三个男演员。我的观点还是你们每部戏,都谈谈想给他们各自什么角色。”

《琉璃锁》率先发言,导演宁斌和原作者统一意见后给出这般答案:剧组想把男一号周崖空出来给有名气的男演员,在年龄知名度上也和苏沁馨更搭。

余成瀚戏路比较窄,顶多邱无尽。邢云韬演什么都在及格线上,不过书生纪临他是无法胜任,脸有余而性格不足。程鹤白比较妙,放在不同角色会有不同的韵味,很百搭。

《日光之下无新事》坚持要程鹤白演渔舟。导演宣辉说,没有什么比他更让人眼前一亮了。其他几个被杀死的重要配角,可以给其他两个男演员。

《虎斗》觉得这完全没什么可说的,许笑川的表现摆在那里。好在这个角色戏份不太重,就是个线索人物。让程鹤白兼两部戏问题不大。不过三部就困难了。余成瀚做黑-帮太装,也太嫩。邢云韬帅得不适合做警察,更不适合做黑-帮。

邵立荣又问四位评委演员的观点。

苏沁馨很直接地对号入座。她认为邢云韬的气质很适合演王公,戎狄的王子或者熙德太子都行。她有一点迷恋程鹤白对邱无尽的演绎,觉得此角色非他不可。她对余成瀚不太来电。

甄莼是个宠物,相当于没有观点。谭岳看王乐笛半晌没发言,只好先表态。他清楚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开口提出选角由导演制片最终决定比较合适。

王乐笛最后才磨磨蹭蹭地开口:“除了程鹤白。其他都无所谓。”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反应。在座像没经验的甄莼,还有几位年轻导演编剧有不解,不过看他回答困难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好追问原因。

谭岳抿嘴,心领神会。他明白程鹤白对渔舟的塑造太完美了,以至于让王乐笛产生了压迫感。后辈与前辈、配角与主角之间是要有分水岭的。配角可以出色,但不能抢了尤其是电影主角的风头。

如果《日光》用程鹤白,王乐笛就会有危机。对戏不顺畅,故事的平衡感就会被打破。谭岳笑王乐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他觉得王乐笛这份自知,更多是为了维护自己在片中的分量。

邵立荣在纸上写写画画,打了一个草稿给侄子看。邵维明点点头,邵立荣就把投资制片方以及经纪人方面的意见给出来了。

《日光》用刘可真;

《虎斗》用程鹤白;

《琉璃锁》用邢云韬和程鹤白。

邵立荣狡黠道:“至于具体给什么角色,我们等会儿叫选手进来,你们最后合计一下。他们也要有人权知情权不是。”

余成瀚落空了,疑惑的人有,真正惋惜的大概没有。以他的演技,说实话,没到非要给他一个角色的地步。

邵维明出门跟助理小孙吩咐了几句,又叫他把四位选手带来。

选手们近来的时候,谭岳视线淡淡扫过程鹤白,他看见这个年轻人低眉顺眼,态度平静,神情温和。谭岳觉得自己刚才不止冲动了,甚至可以说是冒昧了。以程鹤白的聪明,谭岳想,他必然能感觉到自己不只是入戏。好在他没有计较什么,当着邵维明的面,他甚至机智并配合地找借口揭过这一茬。

可是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对一个陌生后辈产生一种近乎眷恋的熟悉感。难道只是因为表演“死亡”这个场景触动了他深处的某一环……

谭岳不动声色地转开眼睛,避开了邵维明似有似无不间断的打探。这时,只听见这位邵总裁让选手坐下来,并让他们四人谈谈自己的意愿。

刘可真给出的答案无疑是《日光》。但她也非常想出演《琉璃锁》,因为她太粉这个故事了,甚至开玩笑和导演、原作者说给自己一个丫鬟都行。当然,大家都听出来这是个玩笑,很开怀地跟着乐了乐。

余成瀚依旧抬着下巴眼往上瞟,他毫不客气地说那部戏都行,他能演。

邢云韬瞥了一眼程鹤白,才说他想出演《琉璃锁》,希望出演周崖,或者熙德的某个皇子。至于《日光》,他知道渔舟不可能是自己的,但也不太情愿大屏幕处女作就演一个死人。《虎斗》则免了,他还把握不好里面的角色。

程鹤白发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无疑,他是这个节目最大的赢家,在观众支持率上或许还输邢云韬一点儿,但在演技上实打实的让人眼前一亮。

“《日光之下无新事》的渔舟。”凌青原答道。他刚才迅速翻过了三个剧本。《日光》讲的是一起连环谋杀,死者原本应该有七人,一个阴差阳错的相遇,扭转了两个人的命运——被编为“紫色”的主角李天明没有死,死去的却是杀人者。故事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思考。李天明和渔舟的对戏充满了奇妙的人文关怀。是李天明的蜕变导致了渔舟的死亡,但正是冷漠的都市青年褪去了漠然,才让冷色调的城市现出了温情。

故事是他很想尝试的题材,渔舟也是哥很有挑战、很能激发潜力的角色。凌青原真挚地看着导演宣辉,乞求他给自己这个角色。

宣辉看了一眼邵氏叔侄,又扫过了王乐笛,最终没有说话——他是个还不成气候的导演。筹拍这个文艺类型的剧本,他得到了邵氏莫大的资金人力支持,而条件是捧王乐笛登上高峰。基调早已定下,他这个导演虽然惜才、也想让故事更完美,却爱莫能助。

王乐笛冷淡轻蔑地板着脸。谭岳心里叹了口气,选角不可能人人满意,需要折衷妥协的因素太多。他隐隐猜测,程鹤白是为了避开自己才没有选《虎斗》。谭岳虽然心里空落了一下,但并无不快。他甚至觉得这年轻人头脑清醒选择也明智。宣辉导演的《日光》是好片,真要错失这个颇有潜力的演员,无疑莫大遗憾。

“鹤白,《琉璃锁》和《虎斗》怎么样?”邵立荣引导地问。

“自然也很好。”从刚才的沉默里,凌青原就感觉到自己的希望会破灭。

《琉璃锁》的宁斌导演特意问他:“剧本你看过了,邱无尽这个角色怎么样,也是一个非常矛盾,集冲突于一体的角色。”

程鹤白说自己很喜欢邱无尽。余成瀚声音不大不小地呲了一声,暗搓搓刺他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能演。

张术黎无言地询问谭岳,《虎斗》要不要这个演员。谭岳依然给出的是可有可无的冷淡态度,张导也就懒于出口相邀了。

“就邱无尽吧,他也是个人气角色。”邵维明话锋一转又问程鹤白:“你看许笑川怎么样?”

凌青原回望邵维明:“邵总说可以当然可以。”

邵维明满意地说:“那好,就这样定下了。可真演《日光》里的小芹。云韬《琉璃锁》的荣琛。鹤白演《琉璃锁》的邱无尽,啊也就是荣瑾,还有《虎斗》的许笑川。”

余成瀚听到这个结果,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声问道:“邵总,我演什么!”

邵维明轻描淡写:“成瀚,暂时没有合适的角色给你,等有了自然会找你。”

“这不合适!为什么程鹤白能拿两个角色,我一个都没有!”余成瀚指着程鹤白怒道:“凭什么他成了最大的赢家。你说他又受过什么训练,他有什么后台!”

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年轻演员能有这般表现。在座许多人都向程鹤白投去目光,而后者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事不关己一言不发。

邵维明如沐春风从容不迫:“成瀚,我建议你不要‘以己度人’。鹤白是用实力说话的。你若非要问他的后台,自然是我,是宏新娱乐和宏新传媒。”

谭岳双手环抱,睨了邵维明一眼,这位公子哥从来不说没用的话,也不浪费口舌说废话。只有表面含义的话自然是废话。邵家人指桑骂槐,言之有物的水平从来都不能小觑。

余成瀚面色涨红,邵维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影射他没有实力,只靠后台,以他的傲气和卑微的自尊,完全无可忍让。

“邵先生,你不要忘了,宏新集团能走到这一步全靠……”

笃笃传来的敲门声吸引了会议室内众人的注意力,邵维明的助理小孙推开门,立马闪身让人。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严肃的男人,因为保养的很好,表面年龄要比实际小七八岁,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席间有不少人站起来了,尤其资历浅的导演和几个宏新的演员。

来人没有管站着致礼的人,而是走到谭岳身边先跟他握手问候。

“谭先生,耳闻已久,一直没来得及问候。”

“余先生客气了。谭岳才是,几次在魏丰开首映,都没机会和您打招呼。”

这男人是魏丰国际的总裁,余魏泰的长子余成渊。他接着和几位导演握了一圈手,又一并与演员打了声招呼。道理上,虽然张术黎在这圈子里资历最老,但他是宏新的人,彼此已熟;谭岳知名度相当高,又是外人,余成渊先问候他是有理的。

“诸位的大作,魏丰影院虚席以待。”余成渊态度很明朗,你们拍出来了审得过我就放,场次档期都好说。他接着和走过来的邵氏叔侄亲密地打了招呼,他管邵立荣依然叫姨夫,而邵维明显然和他关系很好,直呼他名字。

余成瀚从看到大哥成渊的那刻脸色刷地就变了。他是想说宏新的成功多赖与魏丰的密切合作,因为影视作品有销路,所以艺人的发展也不错。他只是口快赌气说说而已,没想邵维明直接把他大哥给叫来。

“打扰你们讨论作品和选角实在不好意思。余成瀚不懂事,扰了诸位思路更不好意思。他人年轻,心不定,也谢谢小姨夫和维明给他台子让他唱戏,更谢谢几位评委包涵他。”余成渊语气中的姿态放得很低,但在座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姿态低而已。

“过完瘾了,还不走么。”余成渊看都不看余成瀚一眼,只冷冷地把话扔给他。

余成瀚动了动嘴,没出声,没动弹。他既不想放弃演戏,拉不下面子就这样跟屁虫似的走了,可他实在是怵,邵维明把他长兄搬来,明摆着是两家都要断了他这条路。

因为是婚外情生子,不愿意让他抛头露面。

余成渊等半天他还没跟来,倒是不急,反而和邵家人聊起天:“你们节目我大致看了,挺有创意,也选出了不错的演员。‘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不该被埋没。”余成渊说着向宣辉这位年轻导演,还有程鹤白等人点了点头。

“我期待各位的票房佳作,演艺事业蒸蒸日上。”

余成瀚手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闷着头去跟着余成渊了。邵立荣笑得春风和煦,目送二人离开,邵维明哥俩好地朝余成渊挥了挥手。

小小的插曲没有打乱正经事儿,当然邵维明此举也顺便震慑年轻演员和导演,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签的东家有多大的底气。一言以蔽之,邵氏可以给糖,但前提是听话。不听话,也能料理得听话。

凌青原为宣辉感到惋惜。这是一个初露才气的年轻导演,可惜他在宏新,太多的功利交易、声名夹杂,注定不可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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