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难解——又耳先生
又耳先生  发于:2015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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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站,下车我便接到袁老电话。

“丁越!速到繁花锦城小区,陈景然自尽了!”

第四章:诱惑

我到达繁花锦城,夏晓成在小区门口等我,我俩出示警徽,保安放行。

“在自己房里自杀的,”夏晓成气息有些乱,看得出他有些无措,“他爸妈发现她死亡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四个小时。她还删了手机上全部的通话记录和信息,我们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女孩儿而已,心思缜密得可怕,她对自己的隐私非常看重,我们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只能假设这是绑架案带来的精神压力所致。”

精神压力,有可能,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不过我们找的心理医师真的这么无用?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会只如此简单。

我们赶到现场,死者父母早已崩溃。袁老在检查房间,尸体还未被清走。

“割腕,用的是美工刀。”袁老见我,直接了当向我说明,“仅从外表看来没有异样,这段时间她父母一直在客厅,没有人闯入,所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环视房间,因强烈的血腥味而感到不适,捂嘴干呕。袁老不满地注视我几秒,我知道他非常讨厌警员有此类不专业的表现。

“对不起。”我向众人道歉,干呕导致的泪腺分泌物在我眼眶内打转。夏晓成颇为担忧地看着我。

我强装镇定,与袁老一同检查尸体。

尸体平躺在床上,姿势并不狼狈,反而无比刻意,但尸体没有搬动过的痕迹,也没有中毒致晕厥的痕迹,完全是死者自己为之。

“袁老,你觉不觉得陈景然的姿势,太刻意了,根本没有普通寻死者那种自然的状态。”我突然开口,把袁老吓得一震,他大睁着眼睛看我,我立起身子,继续道:“死者临死前会因求生本能而大口吸氧,她并没有张嘴,而且一般说来,寻死者会选择在热水或是凉水里割腕以减小痛觉,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死亡,不是自虐。”

“所以?”袁老目光锐利,我想他已经清楚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存在很多种可能,一,如果死者有隐藏得极深的自虐倾向,那么相应的,死者会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或是精神疾病,平时就应该会有某些反常行为,二是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她觉得随时随地都有人在监视自己,也很有可能正是由于此种精神压力使她选择了自杀。”我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这就不只是自杀这么简单的案件了。”

袁老面黑,道:“说。”

“很有可能是罪犯威胁,绑匪认为只有陈景然死了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暴露他们的信息,而且她感到时时刻刻受到监视,也很有可能并不是精神压力所致,不然心理医师的开导怎会一点作用不起?”

“精神药品呢?”夏晓成开窍了似的接过我的话。

的确,从她获救回来之后的精神状态看来很有可能曾被强迫服用过精神药品。

“有这种可能。”袁老沉思片刻道。

陈景然父亲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夏晓成迷惑地将我看着,转头向陈父道:“只是推测。”

“丁警官。”陈景然父亲眼中泛泪,蹙着眉头,眼神中是对我们的重托。

“陈父,我所说的只是我的推测,我只是一个刚上任的刑警,我想我与我们队长讨论之后才能告诉你确切情况。”我诚恳道。

陈父眼中的仇恨消散了些,不过我想,以他现在的心境,无论看谁都像伤害她女儿的凶手。

我躬身继续检查尸体,尸体僵硬,头颅微偏。我蹲身,靠在床边,顺着陈景然偏头的角度望去,目光聚集在天花板和两面墙壁相交的角落,乍看之下没有异样。但直觉告诉我不能放弃任何可能性。

我攀上书桌检查那块区域,正好是固定窗帘的地方,墙面上打了几个孔,但有一个孔并没用上,身高原因我无法平视那个小洞。

“陈父,你们怎么在装窗帘的时候多打了一个孔?换过窗帘吗?”我低头问他道。

“没有,窗帘没换过,那应该是当时家装工人的失误。”陈父并不敏锐,努力回想后回答我道。

我点头,想踮脚看得更清楚些,如果罪犯要监视陈景然,这个小洞要装下一个针孔摄像头并不是没有可能。

“殡仪馆的人到了。”陈景然家的司机赶到。

“殡仪馆?”我和袁老异口同声道,我俩同样不解兼愤怒。

我手脚并用从桌上下来,急切道:“不行,案件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必须深入调查,不能就这样让罪犯……”

“我们建议将尸体带回警局检验。”袁老也道。

“你们说的都只是推测,我不想让景然为那些无法确定的推测再去验尸台上被你们……”陈母丝毫没有压抑,她浑身都在战抖,瘫软在陈父怀里。

我知道陈母已心死,或许对于陈景然家人来说,忘却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案件水落石出,也只是对这一切新一轮的重温,且在有结果之前,她的家人要一直遭受如此痛苦的回忆的折磨。

陈母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你别说了!”陈父低声劝陈母,眼中布满血丝。

袁老示意陈父镇定,“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

“袁老!”我惊呼,不想就此罢休。

袁老皱眉,眼中是我看不穿的复杂神色,悲悯,愤怒又无奈。

陈景然家人选择了放弃。

我第一次在自己的职位上感到乏力。

当天晚上回家,我却感觉是几天以来最挫败的一天,母亲看出我的郁闷,只叫我别勉强,早些休息。我扯开嘴角勉强朝母亲笑笑,她拍拍我的肩道:“你一定要爱惜身体,不然我和你爸就真什么都没了。”

我内心酸楚,知道母亲又想起了弟弟,那是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痛,此时我才觉得对于陈景然家人来说,陈母的决定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睡前,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果不其然,正是赵谨行。

“丁警官?我是赵谨行。”

“是我,怎么?”

“没,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愉快。

“嗯,最近可能没有,下个星期天吧,我估计应该会有空,不过不一定。”我边查看日历边道。

“那我准备好茶叶和点心在家等你,或者说我去接你?”

“在家等我吧。”我道,“不过我估计有空的几率很小。”

“所以我这不就特意打电话来预约了嘛,如果不是工作需要的话就别想溜走。”他仍然无比愉悦。

我有些无语,综合电话中的对话与平时见他的表现,我觉得这人的性格非常复杂,但具体复杂在何处我也说不清,或许是由于我资质不够。

我哼哼唧唧地答应,再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借口洗澡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一夜无梦。

铮裕别墅区唯一独栋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绮丽的光芒,交响乐舒缓流畅,将房内一切渲染得高雅别致。

赵谨行放下手机,闭上眼,极其享受般深吸一口气,心情似乎还不错。这让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感到些许安全。

少年面容清秀干净,手脚都被绑住,无衣物蔽体,身上有或青或紫的淤痕,双眼红肿,嘴巴被胶布封死,死命往角落里蜷缩。

赵谨行睁眼看他时,表情阴鸷无比。吓得他不敢再动,连抽泣声都压抑了许多。随后,赵谨行拿起桌上的刀具,眼中充满欲望与愤怒,慢慢走近少年。

少年无声地哭泣着,憋红了脸,摇着头向他求饶,眼中怯懦,恐惧,溢满泪水。这一切只能刺激赵谨行的神经,使他想起当时的丁寻,他一遍一遍在心中回味,如祭祀般将自己对丁寻无比偏执的情感供奉起来,作为心中最圣洁的回忆。

“你引诱我!我差点就被你迷惑了!”赵谨行疯狂地叫嚷,眼中暴戾之气展露无遗。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过我!”少年想这么说,被封住的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黑色钢琴的倒影里,赵谨行身形修长,他举起拿着匕首的右手,对准了身下颤抖的人。

匕首快而狠地落下,身下的人只是猛地抽搐,匕首插在少年眉间,鲜血随着他鼻梁上滑下,宝石般的眼睛在一瞬失去光泽。

直到最后一刻,这个在回家路上被拐进别墅的少年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丧命。

交响乐舒缓。

修长的身影将死者抱起,抱着珍宝般,走进玫瑰温室……

两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六号下午三点左右,警署接到报警电话。

汤岑,男,十五岁,于十一月三号晚九点左右与家中失联,失联早已超过四十八小时,警方立案。失踪者相貌清秀,平日与同学老师关系相处甚好,家庭和睦,人际圈单一,无不良嗜好。丁越首先就排出了未成年离家出走的可能。

警方相继走访了学校及其住所附近有关人员,被访者皆表示并没听见异动。这时警方注意到,在从学校回家的路程间,有一小段施工地区,施工地区夜间不作业,公棚也离此路段较远。

据与汤岑走得较近的同学称,每次有同学从此条道路回家都须得自己带手电,但那天因为汤岑忘记带手电,而选择了另一条路,走那条路回家得绕一个大弯,先到人行天桥附近坐公交,在再距离汤岑家五百米的公交站下车,再步行,才能到家。

到了晚上人行天桥下摆满夜市,来往人流量大,乞丐、不良少年在此游荡,调查范围太广难度颇大,且受害人极有可能在途经站下车。

我方询问小摊贩情况,小摊贩表示除了几个惯常在此处讨口的乞丐之外并没有其余可疑人物。

调查到公交公司,找到当时途经天桥站点的公交车司机,由于正处在放学高峰期,司机根本记不起有这样一个少年。

这使我一头雾水。

“你觉得汤岑会怎么失踪?”袁老若有所思地问我。

我有些犹豫,沉吟几秒,道:“被人拐走。”

“什么人?”袁老继续问。

“外形普通无残疾,极有可能是二十五到四十五岁左右的男性。”我道。

“怎么拐?”袁老审视我,目光犀利,看得我有些忐忑,不知是哪个推测与他想法不和。

“没在人群中引起骚动,我想诱拐最有可能,或许是熟人作案。”我道。

袁老沉思,片刻后道:“不尽然,如果受害人在途经站下车的话,也会路过人迹罕至的路程,这时嫌疑人就有机会作案。”

“为什么要在途经站下车?”我直截了当问道。

“拥挤?或者是躲避某个人?我不确定,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袁老道,“去查查途经站点有哪些。”

我领命离开,查询途经站点时出现一个地点,让我心中警铃大作。

C市美院北大门。

这让我第一个想到了丁寻,随之便想到了赵谨行。

说实话,虽然陈景然绑架案不是他所为,在与我聊到丁寻时表现也并无异样,但这并不能洗清他在丁寻案中的嫌疑。汤岑与丁寻同为15岁左右青少年,据其父母口述与照片展示,汤岑与丁寻身材气质皆非常相似,且两案嫌疑人作案对于地点选择都十分谨慎,很有可能是同一嫌疑人所为,如果真是如此,或许汤岑案能与丁寻案并案。

我当即将想法上报袁老,袁老也同意调查赵谨行,且申请了房屋搜查令。

案件矛头又对准了赵谨行。

我顺便将赵谨行邀请我一同喝茶的事情向袁老说了,袁老让我继续与他通话联系,并且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在通话过程中诱导赵谨行在通话中露出破绽。

当日晚上我便与赵谨行通了电话,赵谨行接到我的电话仿佛很愉悦,不,准确的说两天前第一次与我通话时,他就是如此愉悦。

等等,两天前?这使我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一个罪犯在犯罪时候给警察打电话?还是说犯人根本不是他。

“丁警官,你竟然能想起给我打电话。”他语气惊喜。

“嗯哼,就当你之前主动给我来电的还礼。”我自知幽默细胞不怎么发达,只怪我听到第一句话时就不知该如何应答,难道说‘嗯对,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给我打电话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这样显然太蠢。

“哇哦,就像小女生给男友打电话时找的托词一样。”赵谨行还是嘲笑我了,“所以呢?想找我聊些什么?”

聊什么,这又让我头大了,只心里埋怨自己为何事先不做好万全准备。

“呃,”我犹豫了,道:“那天给你的礼物,嗯……还吃得惯吗?”

“岂止吃得惯,很好吃,但太多了,家里就我一个人,现在还没吃完。”赵谨行语气中带些奉承的意味。

赵谨行家经济实力雄厚,且他是他父亲的独子,从他父亲送他别墅的行为就能看出,赵父对他非常宠爱,打小赵谨行关注的糕点店档次都应较高,他不知道这家蛋糕店也正常。并且他说‘他一人在家,糕点至今还未吃完’,由此也能推断出赵谨行应该对甜品无特殊好感,且很可能并不喜欢甜品,否则那么一小盒甜品也不会至今还有剩余。再者,赵谨行应该饮食规律,三餐均衡,生活方式健康,这符合他的体形与外貌,同时也符合他对甜品的态度。

或许是平时受训的缘故,这让神经敏感的我不禁推测他说此话的目的。

并不喜欢甜食,但他这样讨好般地对我说话,只有三个可能,一,为贿赂我,这是富家子弟常有的,且应早已习以为常的行为,对任何可能对他有利的人,他都会采取此种方式博得人心。二,因为客气,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培养出的孩子大多精于人情事故,特别是当成长到赵谨行这个年纪,自身修养原因,他不会直白地告诉我糕点不和他胃口。第三,他是同性恋。

前两点不太可能,他应该自认为我与他的心理距离并不远,不然之前他也不会调侃我。相比前两点而言,综合他之前说的话和说此话时的语气,我感觉他对我更有一点暧昧的意味,就像将我看作‘异性’,并且刻意讨好的‘异性’。

做出判断,我当即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如果你喜欢,我星期天再带些来好吗?”我没把握道。

“好呀,太好了。”他爽快道。

糕点不符合他胃口,且他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出于客气,他应用我无法推辞的理由婉拒,出于贿赂,他应在我提出后主动表示由他来准备糕点,但他却用我找不出破绽的爽快语气答应了。难道我第三个推测是对的?想到这里我有些紧张,某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中萌生。

“对了丁警官,叫丁警官太麻烦了,我能叫你小越吗?”他问我道。

“行啊。”我有些不知如何聊下去,生硬答道。

“小越。”

“啊?”

“没什么,叫你一声。”

“……”

“小越,你们会学犯罪侧写吗?”他突然问我道。

这让正在对他做侧写的我感到有些心虚,讪讪答道:“会,实习时候还会有专门的侧写师对我们进行培训,不过可能是天赋原因,我觉得我在犯罪侧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仍然并不太擅长。”

实际上我觉得我最擅长的就是犯罪侧写。

“我读过一些侦探小说,我觉得犯罪侧写太帅了!”他孩子般道,“我小时候一直很想成为一个侧写师,不过后来发现自己反应力太不如人,反而某些创作方面的能力要强些,更何况从小就学油画,所以选了美院。如果我当时坚持下来,说不定现在和小越一样是一名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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