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硬地点点头。

空调不是对着我开的，因为我感冒刚好，所以特地挑的离空调远一点的位置。而我感到耳边冰凉的风。

伍海熙在我身边，他的手臂环绕着我的腰，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像一个寂寞的孩子，紧紧地抱着我。

他向一个看不到他的人类宣布所有权。

他冰冷的唇，拂过我的耳畔。

“我想你。”

18、占有欲

没人能看到他，我也没有看到他。我挨着的是沙发，他是透明的，但是我的背结结实实地被他的胸膛压着，看不见的手抓住了我的手。空调和他的手都那么冷，我感觉我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他似乎嗤笑般地冷哼一声，那抓着我手的手缓缓往我胯下伸去，我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暗暗地使劲控制自己的手不要下滑了。伍海熙挨着我的耳畔，低声说：“你知道吗？这里很脏，这个地方，欲望太多了……是的，像我这样肮脏的鬼魂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这些就像我的食物……我想做些什么了。”

“伍海熙你给我放手。”我轻声道，酒吧的唯一吵闹就是我这桌，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能听到头顶扬声器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音乐声。

“你叫我的名字让我很高兴。”

他今天，很反常……伍海熙像我怕他一样，一直和我保持些距离，他小心翼翼的，而今晚他就像变了个人、不，鬼。他紧紧地抱着我，一只手还在我身上摸索，我感觉到脸上如同雨点般的冰凉，我知道他在吻我。

我被禁锢在他怀中脱离不开，我只能小幅度地扭动自己的身体，试图摆脱他的束缚。但是实际上，我除了那触感，对他的状态一无所知。“放开，你放开……”我担心被人看到，又不敢乱动，只能在口头上警告他。

【请看作者有话说】

伍海熙低声笑了，懒洋洋地说：“你和以前一样，总是害怕公开我们的关系。现在怕什么呢？我已经死了，没有人能看到我，我抱着你，你活着，我找到了你，就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了。”

毛骨悚然。他说，我活着，但是他死了，难道他要把我变成他的同类，这样我就不会离开吗？不，关键的不是这个，他找错人了！我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我刚要说什么，就感到嘴唇上覆盖了东西，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时，我被惊骇得浑身瘫软了。明明面前什么也没有，我似乎唯独看到他的眼，紧闭着，一副虔诚的样子，温柔似水。

上善若水。

酒杯碰撞发出的乒乓声顿时那么遥远，吵闹声已经渐行渐悄，我的四周空无一物，只有他的眼眸，让我一瞬间沦陷，不可自拔。

他的手抚摸我的脸，再次睁开那双眼的时候，却是满满的怜惜。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得这样，我想你，很想你……”我闭上眼，不想去看他，他就更加着急，“对不起，我真的，真的……要疯了。”

我感到他的手犹豫着松开了我，而我一言不发，只是手颤抖着，我捂住我的脸，我想哭出来。

而我忍了忍，大口地喘着气，企图平复我的心情。我似乎有点触动，被他的眼神，就像微弱的电流，让我的心有丝丝的麻痹，一些心痒。我记着，我的名字，他要找的人的名字。

那是天差地别、八竿子打不着的，而且，那个人是存在的，虽然行踪不明，但是他一定活着，在这个尘世行走，在伍海熙的心里，活着，永远地。

一个无法取代的存在。

你说，我找到了那个人，他是不是会放过我？不会让我在黑夜里担惊受怕，那扇窗，还会那么干净，我的门，再也不会被敲响。

早上起来，也闻不到香菇的气味。

没有谁，会在我的背后注视着我了。

会吗？

19、笔仙

这个聚会，我完全没有融入，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伍海熙身上了。好在大家都闹得不晚，快11点的时候就打算散伙了，说改日再聚。

我帮孟明明叫了车，他喝得有点晕。出租车司机不是很高兴，他怕他吐车上。孟明明让他放心，自己还算清醒，就是摸不着回去的路。车门关上后，孟明明还打开车窗对我说：“你路上小心。”我笑了笑，和他挥手。

伍海熙站在我身后，刚要说什么，我就接到了个电话，是那个帮我查周清凝资料的师妹打来的。

“师兄你有空吗？”她这样说，应该是有事相求了，什么事呢，对女孩子来说这么晚了。

“我刚刚聚会完准备回去，有事吗？”我隐隐向她透露出我有些疲惫的意思，算是婉约拒绝了。

可惜她没听懂：“是这样的，我们几个女生想玩笔仙，前几次都失败了，有人说要来个男的会更准，所以……”

其实我觉得师妹认识的男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偏偏叫上我呢？心里感觉有些怪异，我又不好意思去拒绝，毕竟人家帮过我，我很正面地拒绝也不好。虽然我对“笔仙”这种不科学甚至来说迷信的东西，抱持一种鄙夷态度，自从我看到伍海熙这个鬼魂后，我觉得我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我无奈地问了她在哪里，也不是很远，我走路大概要十几分钟。

我挂了电话，伍海熙用他那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看我，说：“你要去哪？”

“嗯，有点事，你先回去吧。”说完我有些懊恼，什么叫“回去”？我已经接受了这个鬼魂待在我家？

伍海熙也有些惊愕的样子，然后嘴角翘了翘，轻轻地应了声“好”。他还是笑起来比较像人，活生生的人，有丝人气。

心里一紧，我忙转过身不去看他，闷闷地说了一句：“伍海熙，你记得……生前的事吗？”

背后是长久的沉默，我想莫非是我问错话了，回头看去，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我顿时感到失落，又感到庆幸。

到了目的地，那是我们学校的课室，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锁上门，几个女生已经在那了。那个课室在走廊的尽头，所以不容易被发现，走廊没有灯，课室也没有灯，我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走过去的。看到我一个个都在笑，桌上还有散落的薯片包装纸，看来也不会说等得很累呢。

师妹的名字是孙茜茜，她跟我打了招呼，旁边的女生们起了个哄，她就显得有些羞怒。我了然并沉默。

“师兄……”

“现在开始吗？”我看到一张桌子上摆着蜡烛，还没有点燃，还有几张A4的白纸，一支签字笔。这间课室的唯一照明是一架台灯，不知道是谁带来的。

孙茜茜摇摇头说：“不，要到12点。”

我皱眉：“会不会太晚了？”

一个女生道：“午夜0点不是最灵异的时刻吗？”

“你们都不怕的？”我说。

“哎呀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想问问笔仙我的爱情运呢。”这时候那个女生看了看孙茜茜，不怀好意地笑笑。

我装作看不到，拖了张凳子坐下来，说：“那你们随便吧，我慢慢等也行，现在还不到11点半呢。”

打开了微信，我就开始看朋友圈，孟明明已经到家了，发了个朋友圈说明明路上困得要死感觉随时会倒下去，可是回到家了躺在床上就很清醒。

我笑了，评论道：是想谁家的小女孩，如此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不一会儿，他就回复我一个挥手的表情，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呀，师兄看什么这么高兴？”一个女生问道。

“我刚刚同学聚会，他们喝了点酒，在说回去后的感想。”我不是很想回答，但是受不了她的怪声怪气。

还有一个女生不耐烦了：“要不我们提前吧，零食吃完了，又没事干了，现在就玩好不好？”

几个人劝了劝，我就听她们说话，意识到她们也劝不太动，毕竟之前失败了很多次，听闻了“一男一女”的配对传闻，说不定就心动了。

于是我们到了那张摆着纸笔和蜡烛的桌子那，一个女生把打火机拿给我，我就把蜡烛点燃了。孙茜茜被她们按在了凳子上，我也坐着，接下来就听她们差遣了。

两个人手背交错，夹着那只签字笔，按照她们说的，心里默念“笔仙快来，笔仙快来”。我没闭上眼，一看孙茜茜一副真的很虔诚的样子，我突然一阵愧疚。

这样持续了两三分钟，令人恐惧的事很快出现了——签字笔在微微晃动，几个女生生生忍住了尖叫，惊喜地看着。

孙茜茜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很用力很小心地问：“……你是笔仙吗？是的话请打勾，不是的……”

而那支笔却从我们的手间滑落，滚在纸上，她们都叹息了，显然很失落。但是那支笔突然树立起来——没有任何人触碰它！

她们再一次忍住了尖叫，我想笑，不敢。

笔颤颤巍巍地在纸上画了个勾。

她们用眼神示意我，我硬着头皮问：“你好笔仙，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笔顿了顿，慢慢地写下的字，扼杀了我的呼吸。

“周，清，宇。”

20、现身

蜡烛昏黄，没有人看到我惨白的脸。

我主观上很自然地将笔仙所说的“周清宇”和伍海熙所说的“周清宇”联系到一起，我满脑子都是他们的事，我好奇，这时我却恐惧。

笔仙，笔仙，死去的人。

周清宇死了？为什么伍海熙会不知道？——不，不一定，世界上那么多的人，说不定这只是个重名的。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沉默，她们在叽叽喳喳地，迫切想要和笔仙聊天。

“笔仙，你好，我叫徐淑灵，很高兴见到你。”一个女生很兴奋地说。

那只无人触碰的签字笔在纸上画了个“：）”。

几个女生高兴得尖叫起来：“好可爱——”

“笔仙，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未来？”她迫不及待地问。

签字笔的笔尖顿在纸上，晕开了一斑墨，然后画了一团的线条。

徐淑灵的表情马上变得僵硬了，我们都知道，这是在说“一团糟”。

“那有什么破解的方法……”她不死心地问。

笔仙写下了：“管好自己的嘴。”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看来在这群女生里，对她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笔仙说的很中肯，可是徐淑灵却显得不领情。她退了一步，意让别人去问。

她们纷纷向笔仙询问了一些杂事，每个都显得很憧憬，有时它给的答案难免让人失落，但我觉得不失为一种鼓励。

“师兄，你也问问吧。”孙茜茜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虽然不重，我觉得不舒服，这样显得亲密，可我不想和她靠太近。

我不想牵扯太多的关系，我迫切想要知道周清宇……这个周清宇的事情。

“笔仙，我们来聊聊你的事好吗？”我下定决心去问了。

笔仙画了个“_”的表情，没有说不愿意。

“你生前，家里有几个人呢？”我想锁定一下……

“4。”

“那你是不是本地人？”

“不。”

“那你是哪里人？”

“A市。”果然是和周清凝……莫非真的……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话音未落，周围女生先喊了起来：“不能这么问！不能问的！”

我没玩过笔仙，我听她们这样说，先是错愕，然后看向那只静止不动的笔……

笔身裂了。油墨流满了纸张。

我们呆呆地看着一只完好的签字笔四分五裂，如同被肢解般瘫倒在墨迹遍布的白纸上。

背后阴风阵阵，我一回头，看到了门口矗立的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追随我的目光，她们也看向那边，吓得喊道：“是谁？莫非是鬼……”

月光，烛光，我看到黑板上的时钟指向了12点。

那个身影慢慢走来，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

她们看得到他……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看得到他。

他面无表情，五官如同刀削般锋利，透露着一股冷峻的气息。他很好看，一直很好看。只是那没有光亮的眼睛里，那个神采冰冷刺骨。

他把我从凳子上拽起来。

“师兄……你朋友？”孙茜茜怯怯地问道，那眼睛一直停留在伍海熙的脸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由不得我回答，他瞄了四周一眼，看到那张乱七八糟的纸和破碎的笔，突然怪异地一笑。我被他吓得心惊肉跳，师妹她们不知道她们看到的不是人……

他抓着我的手，半拖半拽地把我拉走了。

“对不起我有事先……”我到了门口才想起我得跟人打声招呼，可是没等我说完，伍海熙手上的力度更大了，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低声说：“伍海熙，能轻点么？我还是活人，感觉到痛。”

“我是死人我也能感受到痛。”他没有回头，拉着我继续走。

“你够了！放开我！”我奋力想甩开他的手，却没有成功。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他闷闷地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到那个询问到死因而炸裂开的签字笔，或许能从两个人死亡的时间那着手，我也是唐突没有经过慎重思考，就突然问他道：“伍海熙，你到底怎么死的？”

“坠楼。”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自杀？”

“周清宇，你把我推下去的。”

21、谜团

我如雷轰顶。我推他……不，是周清宇，他……他把伍海熙推了下去……？伍海熙不像传说中的地缚灵，他还能自由走动。不，我思绪有些混乱，周清宇杀了伍海熙，伍海熙守在那个房间，然后每个夜晚上演自杀的戏码……不、是他杀，只是为了重复自己的死亡过程，也就是说，我的房间门口就是血案的发生地点！

那为什么，为什么伍海熙在错认我之后，没有向我报复？

我开了口去问他：“既然你认定我是周清宇，你被他推下楼而死，那为什么你不向我报仇？”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干涩得厉害，颤抖得厉害。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我，让我很不自在，他说：“是你，又不是你。”

这句话模糊不清，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死后我想起了很多。”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带点笑容，可是在这剑拔弩张的夜晚里，却显得格外狠戾。

“想起了什么？”我胆战心惊。

他仰起头，天空只得一轮明月，似乎染上了猩红，更烘托得我们之前的氛围怪异难以言表。“我们的事。”他的声音低沉着。

“我不认得你。”我再一次表达我的心意，我真的没有说谎。

“你认得。你只是忘了。死后，只有我记得你了，连你也忘了自己。”他的眼睛看着我，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我顿时感觉他有一丝的人气，而不如之前的鬼影幢幢。

而我此刻并无心在意他的话，我想到刚刚的笔仙，我就跟他说：“我刚刚和几个女生玩笔仙……”

他立刻皱起了眉，厉声打断道：“你别碰那些女人，你还和她们拉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