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了几声，突然想到身边还有个伶古玄，立刻止了口，神色认真的望着半空中的那颗黑雾中的脑袋。

“你既然已经跟我签订‘鬼契’，成了我的契鬼，那么我也说清楚了，你要复仇，我便准你复仇，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陌天，亦或者神界双帝，一切随你——”

“但是我们约法三章，关于‘吸收帝魂碎片过多之后，会导致天道不稳’这句话，哪怕是跟这个意思相关的消息，除了我之外，不得再跟别人提起半句。不管别人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能从你这里流出去，这个要求，你必须做到！”

天不会塌，上界通道塌了也跟他没关系，大不了整个上仙界都不要飞升。

他的君，比天道重要。就算把帝魂碎片吸取干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谁敢废话一句，他手中的‘十方灭’也就不再客气。

只是，吸收过多则天道不稳，对于君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第一九一章：否卦

“找到了。阿轩回应我了。”君修言对着金闪点头说道，面色上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也能感觉到他之前的担心去了八成。

“人在哪儿呢？”金闪挑了挑眉毛，开口恨声说道：“这该死的山洞看起来错综复杂，师父父掉到哪儿去了？”

“震荡是从那里传来的。”君修言从地上坐起，朝着众多石门中的一扇走去。

“哎？六弟，我刚才见你演算之后又卜了一卦，你什么时候会卜卦了？”金闪一手提着剑一手把墙角的青玄天提着跟了上去，一边开口问道。

要说演算和卜卦，相似又不甚相似，对他们兽修而言却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不过他们到底不像人类修者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所以虽然觉得神奇，但是多半不会去学。

“金小六当然是在我们七贤谷学的了，阵法跟卦象相通，他现在的阵法，跟蓝无言那小子也不差多少，卜个卦而已，哪用得着大惊小怪。”青玄天被金闪拎着，他心里其实也没多难受，反正也已经是灵体了，之所以之前情绪失控，也都是被当年的这些破事给怄的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金小六？”金闪听青玄天这么说，扭头‘啧’了一声，举一反三的说道：“那你是不是叫我金小三？”

“是啊，金小三就是你，你就是金小三。”青玄天念念叨叨，倒是被眼前的铁丽雪逗的一乐：“道爷可没拐带你，你自己说的！”

“挺好听的，比我爹起的好，不过可惜不能叫，我还是得叫金闪。”金闪拍了拍青玄天的脑袋，把灵体放归自由。

对于起名艺术，铁丽雪家族从上到下的审美都一直很奇葩。

“金小六，看你急眼的样子，你之前卜那一卦是什么结果？跟道爷说来听听。”青玄天对金闪没办法，没话找话的朝着前面只给两人一个背影的君修言喊了几句。

“卦象名为天地否，此卦下坤上乾，异卦相叠，意为‘天地不交，万物不通’。”君修言见玄天问他，也就开口说了。

否卦，泰极而否，否极泰来，互为因果，不一而定。

“中中卦啊，不好说，这个最不好说。”青玄天絮叨叨的开口：“因果这东西最摸不透，否卦又有象云‘进前容易退后难，谋望不遂自己便’，看来咱们这回跟陌天对上，只能硬着脖子上了，硬仗啊硬仗。”

“……恩。”君修言听青玄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算是回应。

“没意思，你一心都在石家小子身上，道爷说话自讨没趣，还是闭嘴好了。”青玄天甩着青色衣袍踮脚飘在金闪和君修言中间，安静下来。

“……”君修言见青玄天这么说，脚步难得慢了片刻。

他没有说的是，之前那一卦的确出了否卦，但是问的却不是陌天，而是石天轩。

天道演算中，石天轩三魂中似乎出现了大危机，而君修言寻其根本，却发现竟然与自己的命魂相连，当时就惊得停下演算，打算再借卦象占卜一下。

却不料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结果。

两人能够联系起来的，除了感情和道侣身份外，就只有原文剧情了。

而那‘因果’两个字，更是让他说不上来的烦躁郁结，连带着个人气场都沉闷不少。青玄天是灵体，感觉最为明显，所以才下意识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安静下来。

君修言将手按在那扇传来石天轩佛性的石门上，微微用元气一震，就将那石门彻底震成粉末。

随后之前那一白一赤两只纸傀儡左右飞出，上下翻飞着，配合着君修言的动作和指挥，反反复复地置入破阵的灵石和能量。

阵盘破碎之后，暂时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破解，虽然君修言心里有些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身前发出‘啵’的一声，两只纸傀儡飞回君修言手中，几人眼前本来一片乌黑的细长通道嗡然一晃，就变了另一副模样。

“这里。”君修言招呼了身后两人一声，朝前踏出一步，身影倏然消失了。

“诶？六弟怎么没了？！被什么东西吞了？！”金闪关心则乱，抓着青玄天的衣领将人一带，也朝前踏进一步，随即眼前的场景一变，两人就出现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石洞中，而君修言此时正毫发无损的站在他们身前。

“六弟，你可吓坏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就算不家法处置，我都过不了我自己心里那关——”

金闪正要开口说到‘注意安全’，就被青玄天比他还大的嗓门盖了个严实。

“石家小子你果然在这里啊！诶？！这不是鬼修嘛？！！这里怎么会有鬼修！还是没到凝神期的！这种鬼物最不受控制最没人性，石家小子你还不赶快杀了，留在那儿……”

“——！！”玄天说了一半就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朝着众人指了指喉咙，活像是吞了一大口水的大头鱼。

“阿轩正在助此物凝神化形，安静。”君修言看着石天轩身前上下翻滚着的雾团，压低语气说道：“我收回禁制，你别吵闹，听明白了就连眨三下眼睛。”

青玄天连眨眼带点头的频频保证，君修言才伸手轻轻一抹，收回一道银光。

“不就是先凝神再鬼将嘛，吵不吵都……”青玄天撇了撇嘴，颇为委屈的看了鬼雾一眼，在君修言没看过来之前很自觉的闭上了嘴。

石天轩现在正进行到一半，他手中那瓶寒髓天灯已经用出大半，但是犹自源源不断的从黑雾中传来巨大的吸纳力道，随即，石天轩一咬牙，接二连三的纯阴材料就被他打入黑雾中。

黑雾之中的伶古玄此时已经趋于成型，黑雾下隐约露出一头乌黑的直发，随即可依稀见到的是白皙的肩膀和修长矫健的人体，鬼修的新身体在黑雾的掩映下带出一丝天然蛊惑。

“为什么我看着这黑雾，觉得头有点晕？”饶是只捕捉到堪堪一角，金闪就已经觉得自己脑中一阵眩晕，他全身自动亮起一圈护体佛光，这才觉得好些。

“鬼修都这样，书上说他们都自带蛊惑人心的功效，不过道爷还真没觉得多厉害，怎么你反应这么大，一惊一乍的，吵死了。”青玄天环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嘟嘟的念着。

鬼物乃是至浊之气修炼而成，天然自带一丝引人堕落的蛊惑，与灵体堪称相生相依，故此说到最不受鬼修影响，自然当属青玄天了。

君修言听着两人对话，又把目光朝着石天轩看去。

他的铁丽雪血脉成熟，达到了‘真龙体’之后，已经算是真仙阶的高手了，所以眼前正在化形的鬼修并不能影响他的心神，而石天轩就没他这么好运了，连结了‘菩提树’，修为相当于稳固在合体后期的金闪都会被影响，更何况是要一力促成鬼物进化，站的最近还要仔细观察进度的石天轩。

如果对方撑不住，他随时打算接手。

君修言幽暗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黑雾的变化，一眨不眨。

而石天轩现在的模样，却丝毫没有君修言所担心的那么糟。他佛道双修，又是先天灵台之体，对于阴寒鬼物本就有所克制，而且之前还同伶古玄签订了‘鬼契’，所以伶古玄化形时所流露出的蛊惑完全对他没有影响。

不多时，只见石天轩双掌一合，低喝一声，手中噼里啪啦炸开一道暗沉沉的阴冷寒气，那寒气蛇行进黑雾中，绕在伶古玄的新躯体上，在他身上绕出一道跟石天轩相仿的紫色蛇纹。

“你给小爷穿上衣服先！免得长针眼！”君修言的到来石天轩早就知道，此时刚一见伶古玄化形成功，石天轩立刻扭过头背过身闭着眼睛嚷道。

他可还记着之前雾气中凝出的人形还没穿衣服。

本来大家都是男人，他也不介意，可是君在旁边他就不得不注意一下避嫌了。

寒髓天灯他还准备给毒娘子留一点，所以并没有用完，装着寒髓天灯的瓶子早被他收进指环，所以他现在翘着呆毛两手空空，颇为蠢萌的闭着眼睛背过身站在那里。

让看过来的君修言不禁轻轻勾起嘴角，连带着之前那个不凶不吉的卦象所带来的莫名烦闷也舒展开来，消失不见。

“你闭眼做什么。”君修言伸手敲了一下石天轩的脑袋，俯身在对方耳边轻声笑道：“我倒觉得这鬼修挺好看的，并不面目可怖，莫不是阿轩的胆子又变小了？”

“你也闭眼，别看！”石天轩听君修言说到伶古玄的形貌，立刻‘嗷’的一声睁开明亮的眼睛，伸手去捂君修言近在咫尺的眼睛：“没穿衣服多长针眼，不用想就知道他没我好看！”

“……”伶古玄一身冷汗，面瘫脸都要抽搐起来了。

“鬼修本就没有实体，衣服自然也能自己化出来。”早知道对方莽撞爱想歪的君修言抓住石天轩搭过来的手，笑着示意石天轩自己看看：“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此时的伶古玄已经穿上了一身黑衣银边的飘逸长衫，那银边走笔龙蛇，在衣带和衣袖的地方则加了淡紫衣料，颇有古意。

“原玄剑门奉剑长老，现为石天轩石尊者座下契鬼，名为伶古玄，见过这位仙长。”黑直长发，墨色眼睛，除了面部神经有瘫痪的嫌疑之外，伶古玄无疑最为符合君修言定义中的‘谦谦君子奉剑如虹’。

“仙长？六弟什么时候成仙长了？”金闪歪着脑袋压低了身子撞了撞青玄天，眨巴了一下暗金色的眼睛开口问道。

“金小六血脉成熟，都能化真龙了，不是真仙是什么，别烦道爷，道爷我面壁呢。”青玄天转了下屁股，摆了摆手，少年模样的脸鼓了鼓气，把脸撑得像个包子。

“‘仙长’之名愧不敢当，既然以后都是自己人，阁下叫我君修言便是。”君修言看了一眼身前长身玉立的伶古玄，拱手说道：“阁下既然能以身入鬼道，并且跟阿轩有缘而聚，想来呆在这里的时日也不短，不知道对这里的布局了解多少？”

“这个我能解释！”石天轩从一边露出个脑袋，头上的呆毛一翘一翘，他环住君修言的一条胳膊把人扯到一边，边走边开口说道：“这个古玄长老都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我给你说就好了！这次我可探听到不少好消息，就连帝魂碎片跟君你的四魂消失的关系也有，君以后的四魂隐患完全不用愁啦！”

“帝魂碎片和我的四魂消失的关系？”

君修言听石天轩说的开心，眼睛都亮得像褐色的上品晶石一般，倒看起来有十足的把握似的，不禁弯眼笑道：“要是四魂隐患可以解决，那就最好不过了，你说说看我们要怎么做？”

石天轩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对方从来都傻乎乎地替他着想，而现在既然石天轩说找到了办法，他也不会当这个是玩笑话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