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题我来出吧？”葛兰再一次搀和进来，微笑着道，“请问两位，卡兰特将军的编号是多少？”

平心而论这是比较公平的问题，两个人都应该耳熟能详才对。但是很快大家就洞悉了葛兰的邪恶本质，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如果两个人都答对的话，可是都要脱的。大家终于明白真正腹黑的人一直都披着纯良的外衣，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过这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满足了两帮人的要求。

凯拉帝望着毫不在意的菲尔，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可救药的错误。一旦菲尔将背心脱下来，他那毫无瑕疵的肌肤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他奇异的恢复能力将不再是秘密。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是抱着考验自己的目的来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去，怀疑所谓的失忆，怀疑自己给他做过的手术。他想要以此来证明，他身体的特殊性是凯拉帝的秘密，还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很可能是帝国的实验品，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只能理解为凯拉帝出于保护的目的，在帮他隐瞒。

第十三章：伤痕荣耀

菲尔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背心上，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凯拉帝，让凯拉帝有种罪恶感，他辜负了菲尔对他的信任，更加配不上父亲的称号。但是他所做的一切，现在还不能和他解释。

“好吧，我认输了。”凯拉帝忽然笑道。

全场哗然，凯拉帝竟然不记得卡兰特的编号，这也太奇怪了。“人总是会忽略身边最熟悉的东西，不是吗？”他解释说。他正准备脱衣服，忽然看到海勒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喊道，“卡兰特来了，快点穿衣服。”

“你开玩笑吧？”众人道。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海勒刚刚在外面透了口气，刚才输给葛兰对他可是不小的打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女神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以前的张狂的自己浅薄得简直就像一个小丑。他忽然听到了卡兰特在楼下和俱乐部老板说话的声音，还有些不敢相信，伸头一看，不是卡兰特是谁！

看到海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套上了裤子，大家也慌了神，全都冲上舞台，胡乱的寻找自己的衣服。“哪个混蛋穿错了我的裤子？”“别管谁的裤子了，先穿上再说吧！”

凯拉帝和菲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做出了一致的决定。两个人正要冲下桌子，却听一声暴喝，“全都给我立正站好，不许动！”士兵们条件反射站在了原地，现场鸦雀无声。有人裤子只套上了一只腿，有人背心还挂在脖子上，这场面看起来不知道有多么滑稽。然后穿得非常齐整的卡兰特和他的副官罗伊施施然走了进来。大家都知道这位瘦得出奇的长官有严重的洁癖，不知道他看到现场混乱而龌龊的景象会作何感想呢！

菲尔又为这狼狈的场面添上了浓重的一笔。脚下的桌子无力承担站在边缘的他，便随着他一声惨叫，忽然歪倒在地。站在旁边的冷，迅速扑过去，将他抱在了怀里。菲尔这下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两个人急忙狼狈的立正站好。“我非常抱歉，长官！”菲尔说。

“非常抱歉的是我。”卡兰特说，“打扰了你们的兴致，你们继续。”

大家互相望一眼，谁也不敢出声，这通常是要开始训话的节奏。

“穿衣服干嘛？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多鲜活的身体看着也挺养眼呢。刚才到哪里了？凯尔，你这样可不错。”卡兰特望着站在桌子上的凯拉帝笑道。

“我可是听说凯尔你没有回答出来少将的编号呢！”罗伊趁机落井下石。

“这样啊！”卡兰特托着下巴想了想，“我现在非常生气，请问接下来有什么惩罚措施吗？”

扬奇哈哈笑了起来，“凯尔，看来卡兰特可不是来英雄救美的。”士兵们看卡兰特真的没有责怪之意，又开始放纵起来，他们围在桌子周围，打着拍子，喊道，“凯拉帝，脱一件，凯拉帝，脱一件！”

凯拉帝把心一横，“脱就脱，谁怕谁啊！”他将那件背心脱了下来，现场瞬间陷入静默。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布满了伤疤的躯体，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就像一部活体的历史书，记录着他们付出了怎样艰辛的努力才赢得了帝国今天的版图。而最触目惊心的一条伤疤就像一只巨大的蜈蚣横贯了整个身体，从胸口斜跨过整个腹部，消失在内裤的边缘。

老兵们的眼眶湿润了，这让他们想起了一起出生入死的辉煌岁月，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战友。新兵们还未见识战争的残酷，却把这当成了荣耀的象征！男人的身体就应该是这样的。里斯发出由衷的赞叹，“长官，我可以拍一张照吗？”

不等凯拉帝答应，他已经掏出了通讯器。大家纷纷效仿，将凯拉帝的身体放进了自己的收藏，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挂满勋章。

“父亲大人，我可以和您合影留念吗？”菲尔也来凑热闹，刚刚凑过来，就被凯拉帝推开了，“合你个头啊！”他跳下桌子，跑到舞台上找自己的衣服，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裤子，刚才慌乱中已经不知道被谁套在身上了。他只好随便抓了一条，穿好背心，将外套搭在肩膀上，来到卡兰特身边。他根本想不到卡兰特会到这种地方来。卡兰特说偶尔和大家闹一闹也挺好的。

卡兰特很快就发现自己在这里，士兵们都不好意放开来玩。于是凯拉帝护送他离开了。士兵们则继续开始自己的狂欢。长官们都不在，大家玩得更加随意了。

扬奇喝了几杯之后，话更多了。他讲起了卡兰特的趣事。相对于索尔曼高高在上的姿态，卡兰特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作风，赢得了他们更多的尊敬。但是这个做事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刻板，恪守纪律的少将，也有很多让人忍俊不禁的传闻。

在老卡兰特退休之后，他接替成为了国会的一员，但是被责令在家反省却是家常便饭。他曾因为在国王议会上顶撞上级而被取消了参加会议的资格，后来因为一封措辞诚恳的道歉信才得以再次入会。但是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教训，屡罚屡犯，于是少将的检讨书成了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几乎每位中将上将都能背出一两句名言。

不知道这次会是怎样惊世骇俗的句子呢？大家通常都会这样猜度，充满好奇而又非常期待。

“请别再用痛苦的过去折磨自己！您这样做，我实在很担心您的身体，因为我的过失让您因忧国忧民而憔悴的身心增加负担，以至于无法进行正常的情侣生活，我真是后悔莫及，所以请您原谅我，不要在把您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我这个莽撞的人身上。”

“所有的理由和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希望您原谅我用如此苍白无力的话语来传达自己的歉意，但是无论多么苍白无力，您那颗睿智的头脑一定可以体会我的诚意。”

“您向来有一颗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之心，因为我的无知而让大家误会您的度量，实在非常抱歉。”

几乎每一封信都是第一眼看诚意满满，第二遍似是而非，第三遍看几乎要吐血身亡了。渐渐的所有人都习惯了卡兰特的道歉风格，反而在京都流行期卡兰特风来。

但是这位少将年纪稍长之后渐渐厌倦了这种游戏，所有的文案工作全都交给了自己的副官。虽然各位高层们收到检讨书的机会并没有减少，但是读信的乐趣却所剩无几。尽管少将语言依然辛辣，口气依然刻薄，大家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为了达到他信中所说的大度，所以不予计较。

卡兰特有着鲜明的为人处世风格，他严于律己，对于自己的士兵却非常宽厚。而帝国那些腐朽的风气却总也逃不过他严厉的批判，虽然人微言轻，无法改变现实，但他也从来没有妥协。是他的清廉与刚正，让天使之翼迥然不同于别的军队，保持着清新淳朴友爱正直的风气，配得上这个称号。

第十四章：战争纪念

喝过闹过，菲尔总算把自己的不快丢到九霄云外了。到大家酒意阑珊之时，冷带着他离开了俱乐部，说要带他去看点东西。他们来到了军事博物馆，这里存放着很多被历史淘汰的武器，还有战争中缴获的敌人的兵器，战斗机。今天是公众开放日，博物馆中聚集了不少前来参观的游客。冷带着菲尔兰迪直奔伊斯美尔战争纪念馆。坐在游览车上，一架架战机从眼前闪过，宛若穿越了历史长廊，一面是不断改良的帝国战机模型，另一边是与之相辉映的俘获的伊斯美尔战机。菲尔不时从战机的介绍标识牌中看到了俘获者的名字，凯拉帝！

冷将车停在了最后一架战机前，这是一只巨型的蝴蝶，晶莹剔透的羽翼折射着灯光，发出迷炫的光晕，构筑出一个五彩的梦境。它的躯体却是钢铁铸就，蝴蝶的六只脚做成了人手的形状，掌控着各种兵器。它吸引了无数游客的驻足。

“这就是萨拉美的那只蝴蝶？”菲尔惊叹道。

“是啊。它坠毁之后被帝国运到了这里，将损毁的部分完全修复了。”

“那它还能飞吗？”

“听说这架战机用的是指纹启动系统，驾驶员不在了，已经没有人能启动它。”

菲尔感到惋惜，大屏幕上播放着视屏，介绍蝴蝶的构造和它的战斗模拟图像。它的飞行模式只需要用到后面两片翅膀，当它转换到战斗模式时，前面两片羽翼从柱形身体中徐徐打开，并且散发出美丽的光芒，有一种破茧成蝶的梦幻感。它的羽翼下面掩藏在花纹中的是密集的激光武器，同时发射会交织成一片激光组成的网，让敌人无所遁形。这是集残酷与美丽于一身的设计，美轮美奂，让人能感觉到它汩汩流动的生命。但是如果不能飞翔的话，它的存在就像一只被定死在相框中的蝴蝶标本。

菲尔慨叹之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熟悉的身影，刚转过头去，那人却又隐藏在战机的背后。“喂，发现你了，畏畏缩缩的在那里做什么？”

“谁在畏畏缩缩的？我难道就不能来欣赏一下这只蝴蝶。”扬奇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菲尔怒目相向，“胡说不道，你明明就是跟着我们来的。”

“小菲尔，我是关心你，怕你变成蝴蝶飞走了。”

你才会变成蝴蝶呢！那个“小”字，让菲尔有种被小瞧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真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啊！”扬奇望着菲尔，像在赞叹战机，又像在感叹面前的人。“在萨拉美，我们可没少在这只蝴蝶的羽翼下吃苦头。我最后一任搭档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的。”

“你……有几任搭档啊？”菲尔看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知道他一定经历了很多生死离别的事情。

“五任，”扬奇叹了口气，他眼中有着深深的厌倦，“像我这种人，现在都害怕和别人搭档，第一次搭档先你而去，你以为那只是偶然，当发生了五次这样的事情，你就会认为你是克星。”他轻柔的笑了起来，“所以我和凯尔说，下一次要搭档，就和他搭档，这样不管我们谁死了，肯定不会有怨言的。”

“呸！你在胡说什么啊！”菲尔嗔道，“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亏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凯尔都要出征了，别说些不吉利的话！”

“可惜这次不能和他一切出征了。”扬奇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聚焦在蝴蝶身上，“你知道吗，他身上那条长长的疤痕就是这只蝴蝶留下的。那次我找到他的时候，心都冷了，心想这次死神也难逃一死，想不到他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就是那样的男人啊，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扬奇说完，用力的拍了怕他的肩膀。

“我才没有担心呢。”菲尔口是心非。“你看起来好像很崇拜凯尔。”

“那是当然啦，只要他一句话，我会为他赴汤蹈火的。”扬奇拍了拍胸膛，豪气顿生。菲尔钦佩之情油然而生，那种在战火中培养起来的友情，那些生死与共的信赖，深刻而美好，相比起来，他们那些卿卿我我的儿女心态，倒叫人见笑了。

扬奇是开车来的，载他们一起回去。回程途中，菲尔忽然叫停了汽车，跑下去，消失在一家商店，很快就回来，递给扬奇一个刮胡刀。“送给你。”

“哎？”

“好好收拾一下你的脸，仔细看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糟糕，说不定还会吸引不少人呢。凯尔，名花有主，你就别惦记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终于有机会报了一箭之仇似的。扬奇却好奇的看着那个刮胡刀，被菲尔天真的热情打动了。自我放逐了太久，也许是时候重拾年轻时候的雄风，让大家见识一下老帅哥的独特魅力。

汽车最后停在了卡兰特的府邸，菲尔不解，他可不想再被发情期的动物呵斥。扬奇解释说，凯拉帝要见他，有话对他说。扬奇在车中注视着菲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缓缓启动离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个男孩。凭他的预感，天使之翼即将经历前所未有的大风浪，他们可能经历灭顶之灾，也可能撑过凶险，找到绿洲。一切都是未知数！

“保重了男孩！”

凯拉帝陪卡兰特回来之后，又回到基地处理了一些工作，再次来到卡兰特的府邸已经很晚了。他先探望了一下罗伊，拜托他照顾卡兰特，少不了又受到了罗伊无情的冷嘲热讽。在空军基地他有自己的住所，但是今晚他还想和卡兰特一起度过。就算是骑士，除了在战场上，这四年来他们也是聚少离多。而从罗伊口中得知卡兰特的病情并不乐观，又让他的行程多了几分悲剧色彩。长期的饮食上的洁癖已经严重的损害了他的健康，一直不能满足营养需求的细胞已经产生抗拒反应，拒绝摄取任何营养，而罗伊却不知道应该怎样拯救他。

“父亲……”黑暗的过道里突如其来的热情袭击，凯拉帝躲闪不及，被从身后抱了个正着。

“菲尔……”

“父亲，你都不关心一下我的去向吗？我可是被那个混蛋送到了七彩别馆呢！”菲尔所有的怨气已经发泄完毕，对凯拉帝的信任再次占据了上风，也许他只是处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才这样做的。现在他只想用儿子的身份撒一撒娇了，今天的凯拉帝看起来有些忧郁，他想让他开心一下。

“哦，是吗？”凯拉帝淡淡的道。

“喂，凯尔，你太冷漠了吧？”

“我在想将来可能要多光顾一下别馆才行，顺便问一下，你被分在哪一馆里？”

房间里已经发出一阵爆笑，菲尔气恼的从拥抱的姿势变成了攻击性的扼住咽喉，却被凯拉帝一个轻巧的回肘摆脱了，“你的骗术太差了，菲尔。不过你要是真的被送进别馆的话，我会开着战斗机炸平军部的。”

“太晚了。已经起不到作用。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父子两人的对话再次引起一阵大笑。

“你到底被调到哪里去了？”凯拉帝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如此一问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关怀之情。

菲尔卖起了关子，偏偏不告诉他。最后还是冷说出了实情。凯拉帝笑道，“索尔曼中将现在想必后悔不已，他刚刚失掉了制裁我的最好机会呢。那么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防狼术了。来吧，我把毕生的绝学传授给你。”菲尔本来以为他又在调笑自己，没想到他很认真的上前拉起他的手，要他到自己房间里去。

喂，凯尔，你什么时候会那种东西了？“罗伊问道。

“这种看家的本领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凯拉帝非常认真的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传内不传外，所以不要偷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