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婚约——Riesling
Riesling  发于:2015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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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收益目标是柜台里展示的手表,额外的横财其次。攻击地下室是个震慑手段,用挖掘机打开地下室,把里面搞到一团糟就够了,”艾德里安叠起报纸上的隧道新闻,用剪刀剪下,“你的首要目的是复仇。”

“另外需要,”艾德里安把剪下的报纸贴到白板上,拿起枪手名单,“三到五名枪手正面攻进表行。这名单上的人我从没听说过,不保证他们的可靠性,如果失败,你要额外计算伤亡和赔付金额;另一个选择是,调我的人来,那么收益只够补偿行动。”

“别这么文绉绉的,”特兰西挠了挠稀疏的头发。

“用你的人,”艾德里安抖了抖名单,“可能有钱,成功性不高;用我的人,铁定成功,钱别想,你选一个。”

“哦,老天!你就不能想出个,不这么操蛋的招儿吗!”

“老家伙,你知道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特兰西歇斯底里地嚎了起来。

“看起来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不过,”艾德里安话锋一转,“我手头还有帮派出身的下属,也许他会提供什么主意。”

克莱斯特回到住处时已经七点了,他看了看客厅里多出来的白板,把外衣挂到衣架上。显而易见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密谋。

“莱因哈特,过来,”艾德里安对他招了招手,“有个计划需要你完善。”

克莱斯特坐到沙发上,听艾德里安把之前和特兰西的事说了。

“要我说,地下室里的货才是最要紧的,挖走它有点挖老窝的意思,”克莱斯特提出了建议,“但是要事先知道那是什么货,我不知道手表和珠宝相比,哪个更不容易脱手,你需要调查一下。”

“我有渠道,”艾德里安平淡地说。

“你有‘渠道’?”克莱斯特重复了一遍,“你的‘渠道’?”

“明早我去现场看看,确定路况和逃离路线,”艾德里安说。

“不不,我说你的‘渠道’。你怎么确定那里有值钱的东西?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地下室里是什么。”

“这时候你倒变得理性了?”

说归说,艾德里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眉毛和眼皮的怪异动向构成了细微而诡异的肢体语言,这动作和应表述的情绪造成了相当程度的脱节,克莱斯特根本看不出他表达的是什么目的。

“你事先知道有东西在那里,”克莱斯特下了定论,“又准备把它从别人手里抢来再处理掉,单独漏一个‘渠道’可不够高明。”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保罗菲尔提供的,明白了吧?”

“啊,哈,”克莱斯特停了一下,“他早知道特兰西要来,还找你?”

“保罗苦心经营多年,比我们更聪明。他知道不能瞒特兰西一辈子,索性干掉他。”

“你怎么认识这两个老头?真是孽债,”克莱斯特觉得对话差不多到此结束了,“还非赶在‘蜜月’里办他们的事,你到底欠了多大的情?”

“蜜月,”艾德里安笑了,“你还有点结婚的意识……”

“只是站在你的可怜角度来想事情,”克莱斯特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亲爱的小动物,”艾德里安把上句话说完,“这一票你干吗?”

“不,你肯定有人选了,我不啃你们的边角余料,”克莱斯特摆摆手。

“你只要坐在卫星车里就够了。”

“卫星车,哈哈。可以。”

“我会为你争取百分之十左右的分成。”

“不,我不要钱,你帮了我,我也帮你个忙。”

艾德里安拍了拍克莱斯特的肩膀。事态按他的预期进行着,克莱斯特不图钱,这意味着他们的信任又上了一个台阶。克莱斯特不能把握利益关系和亲密关系的平衡,那没关系。

“抓钩枪?”艾德里安问。

“哦,给你,”克莱斯特从工具盒里拿出了另一把复制品,“做个纪念吧。”

什么纪念,这把枪能从枪口和手柄底部分别射出抓钩,这要求相当精密的机械结构和高档次的质量水准。艾德里安是个商人,他的眼光很少出错。

“你还有几个副本?”艾德里安问。

“卖掉一个,给你一个,我还有一个。”

“别再做任何副本,别再卖给任何人,好吗?”

“是,长官,”克莱斯特沉闷地回答。

特兰西最终选了稳妥的方式。有了保罗菲尔的内应,事情就变得相当无趣:枪手们从正门进了表行,警报立刻响了;特兰西从隧道打通表行的地下室,刚从钻探机里出来,就被碎石压在里面。克莱斯特为暴徒们打通了优质的逃跑路线,内部人员没有伤亡。

保罗除掉老冤家,还骗到大笔保险金。艾德里安也按时得到了他的报酬,生活似乎不着痕迹地推向另一个阶段。

第23章

克莱斯特面前的话机响了,他切换浏览器窗口——以免有人误会他在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拿起话机。

“中尉,娜塔莉亚梅申卡女士来了。”

“好的,让她去小会议室等我。”

克莱斯特从文件夹里翻出纸质简历,今天他有两场面试,都是由安妮瑟尔丹推荐的女性特工。梅申卡是第二个来的。

梅申卡29岁,是乌克兰移民,在美国参过军,渗透能力不错,MMA技术过硬,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不难想象她少女时候遭遇了什么。

联系她之前,克莱斯特征询了两层上级的意见。法碧安娜冷嘲热讽地把他骂了一顿,“为什么德国输了二战?因为希特勒把日耳曼(她特意用了这个词汇,真是太恶毒了)女性当成生育机器而不是战士”,克莱斯特觉得很委屈,本来想拿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宿怨顶回去,被艾德里安用眼神勒住了。

艾德里安没有提出明确的要求。克莱斯特就开出了介于市场均价和内部均价之间的价格,梅申卡接受了,看起来她自己也没什么选择余地。他就后悔压价不够狠了,但法碧安娜很看中已经定了,梅申卡也答应次日到岗,这事就算了。

面试在11点半结束,克莱斯特送梅申卡到楼下,自己也顺便吃了饭。本周他的工时在周三就满了,通常他不在意这个,但今天例外。

艾德里安去机场接养父科恩,见面免不了。得知这个养父是参议院议员时,克莱斯特的焦虑飙升到了他的极限;丹尼尔和法碧安娜也去德州出了差,能顶事的都不在。

午饭后,克莱斯特回到工位上,从抽屉里找出一些票据。几天前克莱斯特见到了他在“鹰巢”时候的同事佐伊桑德斯,佐伊给了他一些学生联票和假证件,可以用低廉的价格浏览纽约的景点,这勾起了他的兴趣。上周四他去了科学博物馆,顺便买了个磁贴做纪念品。今天他准备去麦迪逊大街上的索尼奇迹技术实验室,这个展馆本来就是免费的,他很高兴,但高兴之余他开始思忖自己的位置。

他可以胜任工作,却没法融入和艾德里安的生活。住在一起、发生关系都不是问题,他依然不理解艾德里安是什么人,他自己又是什么人。他能服务艾德里安,却不能爱他;也能凑合让自己活着,但没法看清自己。艾德里安试图让他道出心声,这唤醒了克莱斯特的恐惧,他太怕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了,这相当于给他标价,让他变得一文不值。

克莱斯特感到一阵头晕,他的后遗症尚未完全褪去。他重新检查下周的面试排期,趁自己还撑得住。这时尼科西格尔突然凑了过来,拿了一瓶饮品递向他。

“中尉,我能帮你点什么忙吗?”

克莱斯特想起来,尼科跟艾德里安回来之后就没什么实际上的工作,谁都知道那层关系是怎么回事,强行把人按过来也不是长久的计策。

“今天没有,谢谢你,”不能撕破脸,克莱斯特接过饮料,普通的星巴克咖啡,“我的岗位需要适应迪拜和伊朗的时差,作息和美国时间有所不同。你可以去别的部门帮忙。”

“刚才面试的姑娘不错啊,你要录用她吗?”尼克问,“她叫什么?”

“她会是我的助理,”克莱斯特皮笑肉不笑地说。

尼科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克莱斯特打开抽屉,抽了两包饼干给他。

“谢谢你的好意,祝你愉快,”克莱斯特说完,锁上抽屉离开工位。他感觉尼科是在碰遍钉子之后才来找他的。感觉总是感觉,未必准。

下楼之后,克莱斯特的头晕越发严重了,他知道是自己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祟——生病总是脱罪的理由,但这次实在不能跑。

克莱斯特去洗手间整理仪表,再转出来的时候,艾德里安已经和他的养父科恩戴维斯出现在大厅了。而且艾德里安一眼就发现了他,对他招了招手。

克莱斯特脑子里已经布置好了逃跑的路线:冲出门去,根据流程,议员的保镖们不会第一时间拦住他——他们可能都懒得管他——能跟上他的只有艾德里安一个。拐进西边的巷子,那里藏着他的备用车辆……

算了吧。克莱斯特拉出公式化的表情,大步上前。艾德里安握住他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科恩戴维斯,我父亲,”艾德里安引见双方,“莱因哈特克莱斯特,我的圣殿骑士。”

科恩戴维斯轮廓深邃、目光犀利,看到这等非同凡响的人物,不难想象艾德里安为何成为现在的样子。克莱斯特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逃走。太突然了,克莱斯特感到艾德里安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幸会,议员先生,”克莱斯特用他最大的勇气说。

科恩给了他一个长久的拥抱,感谢他在伊拉克救了艾德里安,感谢他陪着艾德里安继续事业。克莱斯特回抱了一会,又不知所措了。他并不在乎那个称呼,这次见面勾起了他心中一些模糊的愿望。晚宴时他喝得并不多,却醉得很快。凌晨时艾德里安向他求爱,他也没拒绝。

等克莱斯特清醒过来,事情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

“他养父是美国议员,还不赶紧滚蛋?!”

第24章

艾德里安二十七岁那年对科恩出柜,因为他的上级兼情人罗德斯图尔特上校想把他拉到荷兰结婚去。那时还是千禧年的开头,马萨诸塞州尚未将同性婚姻列入法案。寒冷的冬季夜晚,科恩请斯图尔特少校到他们的家来,商讨艾德里安的晋升。

科恩并不在意养子的取向,也不太关注婚姻政策,他在乎的是艾德里安和情人的真正关系。尽管艾德里安伪装得相当好——耳濡目染,具备了一个政治家的演技,科恩还是看穿了他。艾德里安和斯图尔特在一起是为了谋求军队里的好处,但斯图尔特却倾尽真情。这不是好的合作关系,斯图尔特是个危险的角色,如果被他发觉,等着艾德里安的可远不止报复这么简单。

科恩认为,利益关系——尤其是出于事业的结合——应该阐明目的,事关长远,应有坦诚。而爱不该存在于利益关系中。如果要谈爱,那该选择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对象。

科恩用了点手段把斯图尔特送到了阿富汗,两年后斯图尔特和他的新情人回到美国,艾德里安也去了伊拉克。他们通电话,甚至还视频聊天、互寄礼物,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再也不是情人。

至于克莱斯特,科恩和艾德里安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不想往上爬的话,这个小伙子倒会给你可爱的家庭生活。”

艾德里安的选择终于走上了正道。

克莱斯特把部分没拆封的物品塞到转角工作台里,为数不少的服装和饰品、设计精美的皮质文具、iPod Nano、耳机、PSP1000和十几张UMD——都是艾德里安给他的礼物,活像分手前的还债清单。游戏机依然在拉杆箱里躺着。他的生活毫无变化:上班、下班、加班、给自己灌上适当的酒或药物、不省人事。好像缺陷和恐惧能为所有行为免责。

他的恐慌从一种变成另一种,从模糊的变成清晰的,从高级的变成低级的。现在则单纯而可笑。但他不敢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甩手离开。

艾德里安对此心知肚明,也无意为克莱斯特排遣郁结,苦痛和自我折磨原本就是他性格的大部分。不过助理梅申卡到岗之后,他提醒克莱斯特早点回家,按他的计划进行恢复性训练。克莱斯特照做了,运动总会让人短暂忘却无谓的想法。

晚饭后,他们照常在客厅跳慢舞。艾德里安以前教过克莱斯特一点华尔兹,他们当时还没长大,而舞场的门只为成人敞开,就偶尔在家里跳一跳——可真是很久以前了。只要他们准时下班,晚上总会腾出半个小时慢舞舒缓神经,然后再进入正式的训练。

作为恢复训练的补充,艾德里安又教了克莱斯特几种新的舞蹈,主要是各种美国乡村舞。克莱斯特对这项活动并无特殊的偏爱,因为艾德里安喜欢跳女士步伐,而且不出一刻钟就会收起正常的舞姿,毫无顾忌地贴到克莱斯特身上,说些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话,再做更为亲密的接触;音乐倒是能缓解氛围,让房子不再沉默。

“昨天早上我收到了这一期的账单,”克莱斯特先开了口,“比结果出来得还早,今天中午我自己去拿了检查结果。”

“结果怎么样?”

“我把账单还了。诊断是对的,我的脑垂体分泌有问题,会导致沮丧。”

“你在生病,别过分责怪自己。”

“病人,”克莱斯特垂下眼帘。

“我的一个朋友患过甲减,也是提不起精神来。别担心,药物可以控制。”

“我会吃药,从今晚开始……”

“好,后天我得去趟加拿大,就不监督你的药物和锻炼了,”艾德里安附上克莱斯特的耳朵,“如果六月十号我还不回来,执行应急方案。”

“你去干什么?”

“照做。”

“滚你的应急方案!我和你去。”

“如果我回不来,”艾德里安等克莱斯特嚷嚷完了,继续宣布他的安排,“法碧安娜接替我的职位,丹尼尔接替她的。你要是留下,法碧安娜会照顾你,她很爱面子,你得去求婚;如果你想离开,先去找丹尼尔。”

“操!”克莱斯特嚎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个人情绪,是流程。”

“去你的流程!你从来就不让我知道!”

“是吗,昨晚我不是告诉你了?”艾德里安变换步伐,把克莱斯特拉进怀里,“你还点点头,说:‘好,多吃点’,说完你就吐了。”

“我不记得,昨晚喝多了。”

“你对酒神一如既往地忠诚,”艾德里安指出问题所在。

“是我的错,现在回到问题上来,要么你别去,要么带我去。”

“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工作,别乱喝酒,少吃安眠药。”

“你不信任我。”

“你不适合这个任务,”艾德里安贴上克莱斯特的额头,“如果去俄罗斯,我就带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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