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房门不留情面地被撞开，站着门口的人气得浑身发抖，咬紧嘴唇死死地盯着曹圭贤，“什么还没动手？你不是已经动手了吗！？”门口的人憋红了脸绕过怔了怔的曹圭贤，捡起掉落地上的被给我披上。

我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是赤身裸体的，身上还有曹圭贤留下的痕迹，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刚才的红印在痛还是羞耻感在挣扎。

他是一直在门口听着我们的动静吧，不然节奏也不会抓得这么好。

所谓敌人总在你最近的地方，我看着说着对不起的小香肠一样的嘴唇，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我爱曹圭贤，沈昌珉也爱。

“昌珉啊……”曹圭贤手还停留在提裤的动作上，一时之间找不到解释的理由，嘴里喃喃暗骂了一句：“这个世界真他妈小！”

第二十五章： 真的是一个大傻瓜

沈昌珉狠狠地剜了曹圭贤一眼，低声说：“滚！你不配出现在我眼里！”

这估计是沈昌珉对曹圭贤说得最重的话，因为我明显看到曹圭贤震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转头看看沈昌珉，他生气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对曹圭贤伤害我而生气，但更像是对曹圭贤背叛他而生气，或者说是吃醋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看他们小两口打情骂俏，眼睛扫了一圈床上的凌乱。刚才曹圭贤的话点醒了我，现在“曹圭贤”身躯里面的不是我爱的曹圭贤，再纠缠也不是和“曹圭贤”。

曹圭贤走了没多久，沈昌珉也被赶走，我告诉他，“这个曹圭贤是你的，不要再伤害他了。等我爱的曹圭贤醒了，我会亲手将他带回来。”

时间没有因为几个人的爱恨纠缠而减慢脚步，我很快就升高了，来酒吧的时间被校门禁大大削减。在前一个假期里，我不要命地销酒，已经成了酒吧里的红人，听到我要减少上班时间，老板差点没把校翻了。

在第一期期末的时候，家里第一次打电话来让我回家。

流放了一年半，我以为终于可以被释放了。提着大包小包在考试结束当晚连夜坐车赶回家，早上六点踏出车站，熟悉又陌生的家乡味道扑鼻而来。虽然跟家里人说了也没有人来接车，不过我不介意，父母还要起早贪黑工作，李晟真又今天下午才放假。

挤了最早的公交回到家楼下，提着行李爬了楼，掏出钥匙要开门，但是钥匙卡在里面转不动。试了好几次也没开得了门，连平常放在门毯下的备用钥匙也不见了。

爸爸在电话里也没跟我说换锁了，也没有让门卫叔叔把新钥匙给我，所以就算打电话给他们也不会回家开门的吧。

我苦笑一声，直接坐在楼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发信息给李赫宰。

“猴！大王回来啦！”

信息发送成功。

手机自动锁屏没两秒又马上响了起来，李赫宰笑得没心没肺的牙龈照跳出来。

“嘿……”我接起电话，尽量提高音量表现出高兴的感觉。

“真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到了吗？要我去接你吗？喂喂喂？”

“慢点说啦！我真回来啦，已经在家里翘着二郎腿嚼薯片。”

“那还走吗？”李赫宰着急地问。

“当然罗，还要上啊！”我说得很轻松，可是我们都是局内人，都清楚那声轻松背后流过多少泪。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重重的呼吸敲在话筒上，无声地互相传达对彼此的关心。

这番大阵仗地回家，结果在家逗留的时间比想象中短，我实在不忍再看着刚过四十的爸爸两鬓白发，从前泼辣的妈妈一声不吭。

这个家已经因为我而颠覆了，我没资格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行李还没拆，又原封不动地被领出门。前一晚爸爸买了瓶二锅头回家，自己闷酒。妈妈和李晟真没有阻拦，好像现在已经习惯了。

在爸爸闷完第杯的时候，我比他快一步抓起酒瓶，双手稳当地给他倒了杯酒，酒面刚刚与杯口相平，然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爽快地一口干了，然后再斟一杯满满的。

火辣辣的酒精顺着喉咙直冲向胃，没有任何缓冲物抵挡刺激感。我连眉都没皱一下。

“爸，刚那杯是感谢你生我养我十七年，这一杯是感谢你为我卑躬屈膝银发苍苍。”说完又一口干了，再斟一杯，举起杯转向在一旁静静看着我的妈妈，“妈，你十岁生日那天我说过，会养你一辈，让你衣食无忧。我还记得，我一定会做到的，再等我四年，等我大毕业了，我就给你买大宅买豪车……”

没想过这一番话那么煽情，我只是说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爸爸眼睛红了，用酒杯挡着，李晟真偷偷抹眼泪，妈妈甚至都低声哽咽，我自己也伴着眼泪喝完最后一杯酒。

躺在想了念了一年多的床，我失眠了，明明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还喝了白酒，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睁睁看着窗外从灯火阑珊到静夜冷清再到晨曦微露，我叠好被，连一点褶皱都要抚平。窗外透进的些许微光，照亮了我小小的房间，站在床前，默默地扫了一圈，还是跟我离开的时候一样。桌上笑得灿烂的合照，刺痛我的心。

手在桌上摸了一下，没有灰尘。

妈妈一定是每天都进来搞卫生，在这里想念她不争气的儿。

小心地领着行李走出房门，马上就被浓浓地烟味惹得差点打喷嚏。

着火了？！？

不敢多想，我扔下行李就追着烟走，想趁火势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态势控制下来。

自己还真是不祥。

可没走两步，爸爸寂寞的剪影在微光下投在落地玻璃门上。落地门是关着的，爸爸背着门也没发现烟都涌进来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是烟熏还是感触，鼻一酸又红了眼。

这个世界上最不在乎我的是曹圭贤，可以一声不吭地抛下所有事让我一个人承担。

我却为了他，伤害这些真正爱我的人。

我曾想，两边都不放手，结果为了挽留心早已不在的一边伤害了保护我的一边。

我真的是一个大傻瓜啊。

我转身把行李领起来，我需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我在乎的人，足够抵抗对曹圭贤的眷念，就算，就算放不下，也要在，微乎微的再见面的机会前，昂挺胸。

“爸。”我拉开落地门，爸爸马上把烟头捏在花盆里，那个应该称为烟灰缸的花盆里面已经装了不下十个烟头，还有皱成一团的烟盒。

“要走了？”爸爸微微皱着眉看着我的行李，本来沧桑的脸又徒增几分暮气。

“嗯。”我低着头不敢直视爸爸，提着行李往前走两步，背着手关上身后的门，现在还早，让妈妈再睡会儿吧。

“以后不要再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你还没成年，不可以抽烟喝酒的。”

“知道了。”

“回去上哪儿住？”

“平时打工的地方可以住。”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我的行李，在我惊讶地抬起头的时候微微一笑。

“还是不要走吧，开再回去，补课也还能再住几天，到时候我跟你妈妈也一起去。”

“爸，我不想别人对你们指指点点的……”

“傻孩……”

被拥进爸爸怀里的时候才发现，以前一直崇拜的巨人，现在才勉强到我的肩膀，流言压弯了他的腰。

初中之后，我第一次和爸爸亲密接触，我无限怀念爸爸的可靠，这就是我的避风港，在这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哭，肆无忌惮地翻开我的伤口，让咸咸的眼泪好好教育自己，不要重复犯错。

“傻孩……这一年多让你一个人受苦了……是爸爸无能才保护不了你……做你爸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这个傻孩居然为了义气放弃自己的前途，还真跟你爷爷的臭脾气一个样，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别人怎么说我们管不着，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就是最好的。”

我本身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在爸爸怀里抽搐着，还打起嗝来。我连控制音量都做不到，更别说对爸爸的话有什么反应了。

不过我的打嗝声在爸爸听来好像是要解释着什么，爸爸又拍拍我的背，让我顺顺气，“赫宰都跟我们说了，那个人自己犯了事，串通校让你背黑锅，说到底还是做父亲的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可能是爸爸的怀抱温暖，可能是家里的味道温馨，可能是对这里的挂念重，我没有否认李赫宰的谎言，无声地将所有责任推给了曹圭贤和他有权有势的家长。反正，我们再相遇的几率比公鸡下蛋还小，那就让身边的人都一起恨他吧。

第二十六章： 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寒假放两个星期就够可怜的，你居然才放五天，哈哈……哈……咳咳……”我扯开了嗓嘲笑对面的人，可是他眼睛鼻皱在一块，完全不打算接我的包袱，我尴尬地假装咳了两声，拿起菜牌挡住前方射来的死亡眼光。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我估计已经被掐停心跳鞭尸八次然后再被救回来。

“如果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见我就偷偷走了？！走了那么久，消息都不给我回一个，如果不是我爸拦着，我早过去把你从沙堆里抓出来了，鸵鸟！！我又不是要你怎样，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独，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对面的人越说越小声，头越是埋在胸前。

明明是我错了，却让周围的人都低落。

“傻赫……”我鼻酸酸的，却觉得好幸福。

“我是傻，但你比我更傻！”李赫宰抬起头，我没错过他眼角滑落丁点亮晶，感动值刚快爆表的时候，他嘴巴忽然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双手抱胸，斜了我一眼之后就翻白眼不肯看我。

“扑哧，好啦，鸵鸟蛋都没你胆大，什么都敢说！我就再过去读一个期，读完就回来。我已经浪费了两年时间，要在剩下的日里加倍补回来，虽然我对自己的智商非常有自信，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靠笔杆磨练出来的，我还想跟你上一同个大吖！”看着李赫宰的傲娇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舍不得离开重新接受了我的家久，不舍得离开李赫宰久。

李赫宰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半分钟，在我皮笑肉不笑地笑得脸都僵了才放下手和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有啥志愿？我爸要我读工商管理，说以后要承父业。其实我不喜欢搞生意，跟那些人打交道好麻烦。”

“那你自己想读什么专业？我反正就一定会去f大，离家近啊，专业倒无所谓。”

“我啊，额……嗯……我也没想好，呵呵……”李赫宰怯怯地摸摸头，我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那我们约定第一志愿都是f大，专业随意啦，我打算过去之后闭关修炼，你就不用找我别想我了，好好习天天背书，我怕你那点猴的智商不够用。”我一说完，李赫宰前倾身还想再说什么，我马上打断他，招来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衬衫，挂着职业的微笑走到我们的桌旁。那瞬间恍惚时光回到我和正洙哥第一次见面，还有我和曹圭贤第一次见面。

“您好，请问想吃点什么？”服务员背着手，半弯腰询问我们。

“我要一杯蓝山咖啡，他要一杯鲜奶，再来一份蓝莓布丁，先这样，谢谢。”李赫宰还在认真看着菜单，我优雅地将他手里的菜单抽走，一起递给服务员。

“我还没点啊！”

李赫宰叼着吸管用全身来表达他的不满，我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的幼稚表现，如果是两年前的我，我应该会掐着他的脖凶神恶煞地问他是不是不爽！可是现在的我，手脚好像都被禁锢着。

如果我不喜欢仁英姐姐，如果两年前我没有听了李晟真的话去追求新的恋爱，如果我没有随金在中摆弄，如果我没有遇到正洙哥，也没有遇到曹圭贤，如果我没有喜欢他们，如果我守住了第一层理智，如果这些如果都能实现，是不是我就能天真无邪地和李赫宰没心没肺地活着。

我变了，变得畏畏缩缩的，变得不敢付出，变得不敢期待，但是我努力伪装我没变，假装我很好。

“喂，我今晚就要回去了。”

“我知道啊，你看，我把校服都带来了。登登！”我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拿出以前高中的校服，“我也想回去看看。”

李赫宰眉头微蹙，不是很愿意，但是也没有拒绝。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会很安静的，我只回去看看，不和任何人交流，看完我就走。”

我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拜托拜托！啊！”忽然头顶一阵发麻的痛，响亮的爆栗引来店里所有人的瞩目，我反手护着头，“死猴，不要给你分颜色你就……”

仰着头我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李赫宰竟然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晶莹的眼泪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滑落，细长的眼睛已经哭得找不到缝隙，委屈而露出的牙龈替代他的话在跟我争论。

别人怎么都和你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屈服于命运就拼上全力去抵抗，别随波逐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还有我给你撑腰！

我撇撇嘴，皱着眉满脸不乐意地伸手抹掉他的眼泪，然后嫌弃地擦到他的衣角，“好啦好啦，别哭了，弄得我好像负心人抛弃了你一样，收！”

李赫宰马上停了下来，小鹿斑比般清澈单纯的眼睛在泪水的洗刷下更加亮丽。

“……嗝……嗝……”

“哈哈哈……”

“我不是嗝不准你嗝去校，既嗝然要去就光嗝明正大的，你嗝又没有做什嗝么见不得嗝人的坏事……呼……嗝……”

“嗯！”我努力笑得如花灿烂。

到卫生间换上校服，站在镜面前却被自己吓到了。

镜里那个脸白如纸、眉间冷漠、眼神绝望、嘴角轻蔑的穿着放得久已经有点花白的校服的人，好陌生的感觉。

原来我变成这样了啊，我还能回去吗？我们还能回去那个纯真的年代吗？

高中校门口没怎么变化，还是保持着高雅的古典气息，陆陆续续有高补课的生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家脸上除了疲惫还有迷茫。

读书这么累为了什么？上大又有什么意义？这些都不是高党会考虑的问题，我们只会想下一次考试怎样才能拿高分。

“我现在分到了16班，是理科班，以前跟你同桌的申东熙也在我们班，不过你见了他可能都不认得了。”

李赫宰与我肩并肩融入生人潮中，我好像，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吧。

“那胖怎么可能不认得他！”我失笑道，虽然和申东熙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胖嘟嘟搞笑又直觉超准的形象对我来说实在深刻，化成灰我都认得！不知道他高了这么辛苦会不会瘦了点呢？

一和李赫宰默契地沉默着，我想多看几眼这个校，我因为喜欢的人而来到这个校，也因为喜欢的人离开这个校，唉……嗯？刚涌上心头的怀念感马上被从头到脚的冰凉浇灭。

我打了个冷颤，搓搓手臂，环视整个校弥漫着让人后背发毛的阴凉气息，可能是因为还没开始上课，校没什么人吧。

走上高生学生的教楼，放眼望去，教室里几乎都是座无虚席，每个人埋在书堆里奋笔疾书，厚重的眼镜基本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