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双微微弯了弯嘴角，又很快放下了，摸着后腰上旁人看不见的枪支说：“再说。”

第七十五章：1/3

叶未双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冬天天黑得本来就早，叶未双还应赵卿云的邀吃了顿价位不低的晚饭，到家的时候莫离还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头子似的。叶未双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餐桌就知道他又没吃什么。

他一言不发的就去烧饭了。

莫离在他到家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见到他没有说话，也就回过了头。继续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着的是最近的新闻。什么地方又发生了奇怪的事，什么地方又出现了天象。

叶未双端着饭菜出来，正摘下围裙的时候，莫离忽然说了一句：“你今天去收犬妖了？”

叶未双一怔，随后道：“是啊。”他的双眼立刻看向了莫离面前的电视。电视上正放着一条新闻，下面滚动着标题：仙师出位，疑似赵氏总裁？！年轻仙师引爆现场。

叶未双皱了皱眉。王琦的后手做得也太不仔细了，竟然让这消息透露出去了。但好在他和赵卿云的面目拍摄得都不清晰，似乎始终有团雾气似的，画面更像是人为作的一般。

“当时人太多了，恐怕让王琦给漏了。”叶未双平静地说道，“来吃饭。”

莫离丢下手里的遥控器，来到了餐桌边，看着一碗饭。

“我吃过了，”叶未双指了指电视上模糊的人影，“——和他。”

莫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始闷头吃饭。叶未双就坐在他的对面，扭头看着电视。看了一回儿，他突兀地说道：“莫离。”

莫离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我昨晚做了个梦。”叶未双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很平。莫离顿了顿，继续夹菜。

“我梦见你被扯成了十八片，”叶未双没有看莫离，但他的眼角捕捉到了他微微一紧的双手，“很可怕。莫离，我很怕。”

莫离三口两口扒完了饭，然后用纸巾一抹嘴角说：“别想些有的没有的。”

“这梦我之前做过一遍。”叶未双并不理会他，只是说道，“在我成年之后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办法恢复正常神智的时候。”他看向了莫离，对视着他的双眼，“我梦见你被撕扯出三片，每一片都做成一种东西，安放在别人的体内。我梦见你变成了不记得我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

莫离的手又是一僵，双眼里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接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怎么老做些诅咒我的梦。”

叶未双并没有被这个玩笑逗笑，他看着莫离说：“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莫离忽然就想起了叶未双早上离开时候的话：“莫叔叔，我好像在想什么人，但又不知道在想谁。”

未双，你感到孤独了。你怕了。

莫离站起了身，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越过了桌子摸上叶未双的脸颊，包裹了他的耳朵和一部分脖颈。“别怕。

“未双，我很抱歉你成年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但是……这个世界是你的，总有一天你会超越我，可能会离开我，别怕。”

叶未双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向前倾，接着顺势起身，轻柔地吻在了莫离的嘴唇上。他的唇角贴着莫离的，平静地说：“我是你搭档。”

莫离的眼中闪过了复杂的光芒。他捧住叶未双的后脑，将头颅贴紧，狠狠地吻了下去。他的唇齿间充斥着叶未双馥郁的体味，叶未双同样品尝着他嘴里还残留着的清汤的味道。没有谁介意。莫离没有闭上眼睛。他近距离地看着叶未双。叶未双的眼睫很密，如此近的距离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眉骨鼻梁。他想起了叶未双的身体。少年的身体明明已经长开，却带着一股纤瘦。他的肌肉很修长，处处带着强劲的爆发力，关节却异常纤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大男孩，放在女孩子中间，一定是接受爱慕最多的那一个。就外表看，他根本不像是一个会接受男人的人。莫离感到自己的想法挺可笑。不知是不是长期住在下界，让他的思想也被同化了。他们都是天人，根本不在乎伴侣是什么性别，他和未双这样的，更加不会在乎。那他究竟是为什么会想到这？“……借口。”若是不小心离开了他的借口。

“什么？”叶未双含混地问道。

莫离没有说什么，搂进了他的头颅，狠狠地攻城略地。

叶未双返校了一趟。他已经算是高中毕业了，当初高三年级的那些同学都已经毕业，各自到了天南海北，他如今能见到的也就是现在升上高二的老同学。因为分班的原故，班级里的人也置换了一些，只是这班原先就偏理，分了班后竟然神奇地保留了大部分人。柳子翼这一回没有再次留在高一年级，升上了高二。叶未双回去的时候是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自习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复习。林玉华走进门大声说道：“大家看看谁来了！”他这么突然的一声，立马将众人吓了一条，五十多个脑袋抬起来看向他再看向门口。

“靠，林玉华，你找死啊。”

“这么大声，吓死我了。”

“谁来了？”

“谁来了也挡不住老子复习。”

“别是总理！”

“……”

嗡嗡声下，一条长腿跨了进来，众人不觉一愣，接着就看到一个身穿风衣的高挑少年进了门。鼻梁上戴着副墨镜，风衣里面只穿了浅黄色条纹的开领衬衫，头发微微有些长，顺服地贴着后脑，到脖子后根为止，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也不作声，整一大牌明星下察似的。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先尖叫了一声，接着所有的人都嚷嚷开了，吵闹声一时震傻了旁边的班级。

叶未双也没想到自己回来能造成这种轰动。墨镜是林玉华出的鬼主意，说什么要来个惊喜，这个时间也是他挑的。这个班级里他所认识的人都见证了他从轻微的自闭到与人交友的成长阶段，看到众人稍稍成熟了一些的面孔时，他的心里禁不住有些触动。

“帅死了，这谁啊！”

“尼玛，这小子哪路人马啊？从没见过。”

“喂，你说看着像不像小叶？”

“小叶？你说我们那个跳级到高三的小叶？”

“谁是小叶啊？”

“就是当初直接跳级到高三，又速度夺取第一提前去了英国剑桥的叶未双。”

“靠，牛人啊，不是吧？”

“林玉华！你到底带什么人来了！”

“摘墨镜！”

“摘墨镜！”

叫嚷声越来越响，林玉华冲叶未双抛个眼神笑着说：“大牌，现身吧，人家都快不认识你了。”

叶未双莞尔，依言摘下了墨镜，说道：“还记得我么？”

教室里寂静了那么一两下，接着有一个女生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来尖叫道：“叶未双，我爱你！”

叶未双傻了，其他不少人也傻了，但更多的男生却跳了起来蜂拥一般冲了上去。叶未双霎时间被一群人围住了。“靠你这个死小子去了英国一趟变得这么帅了嘛！”

“也不回来给我们个消息……哥都当你逍遥得忘记我们了！”

“尼玛，你说，外国的美女是不是都投怀送抱来的？”

“这时候来是成心想嫉妒死我们，啊？”叶未双脖子上胳膊上都被挂着，哭笑不得地看着众人，多日以来一直僵硬的脸一点点软化了下去。

“我在英国很忙，没有时间回来。”

“忙死你算了，大忙人。亏我和你坐了快一年的前后桌。”

一个面色微醺的女生走上来，大大方方地说：“叶未双，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寂静一瞬之后，一片的起哄声立马响了起来。叶未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男朋友还差不多。

那女生的脸上立刻明媚起来，伸出手道：“我老早喜欢你了。”

叶未双一愣，有些尴尬地看向林玉华，那小子正挤眉弄眼地瞅着他笑话。叶未双无奈地冲那女生道：“抱歉，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女生立马失落了起来，有些难堪地扭头回到了座位上。更高的起哄声响了起来。

几个原先并不与叶未双一个班，也很少走动认人的人都凑在一起，一边询问着这叶未双是什么来头，一边哑然地看着那女生的告白，其中一个更是握得手里的水笔“嘎吱”直响。

“英国怎么样？是不是人很少？”

“课程难不难？都用英语教的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不断的问话让叶未双长时间紧绷僵硬的神经渐渐软化了下来。他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在高中以前从未有过真正的人类朋友。这是他在这个社会里交上的第一群正经朋友。

“那里人没国内多，建筑很漂亮……当然是英语教学。”对交流生是不是也是英语教学叶未双怎么会知道，只是把能编的都编了。没一会儿他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几个亲近胆大的直接挂他脖子上了。

“哎哟，小叶你后面绑什么东西了，怎么这么硌人啊？”一个挂在他背后的男生叫了起来，似乎撞着了叶未双身上什么坚硬的物事。

“你撞着什么了？”叶未双的双眼一闪，疑惑地摸了摸后腰。那男生有些不信邪地也摸了摸，结果什么也没摸到。“奇怪……”

叶未双引起的轰动没有多久就引来了老师。老师进门的时候，看到一群人闹哄哄的围在一起，顿时就怒发冲冠了，大吼道：“你们在干什么？全都回位子上去！什么样子这是！？”

冷不丁听到班主任的咋呼，叶未双周围的人逃得一个比一个快，没多久就全部就位，只剩下叶未双和林玉华两人还杵在那儿。班主任一眼就看到了眼熟的林玉华，顿时气得手指着他大骂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林玉华，明天都要考试了你还带什么陌生人进来扰乱纪律？！”

林玉华的额头隐隐见汗，嘴角一撇，推搡着叶未双上前，看着那班主任道：“马老师，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马老师是原先教叶未双英语的一老头子，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成了班主任。那小秃顶现在都成大秃顶了。

听到林玉华的话，马老师一愣，这才仔细打量叶未双。最初一看他还以为这是林玉华又捣的什么乱，再一看觉得这陌生的小子还不是一般的帅，这会儿仔细看，马老师的眼睛逐渐增大了。

叶未双无奈地翘翘嘴角说：“马老师，您还记得我么？”

马老师的双眼顿时流露出了不敢置信和狂喜之色，他抓住叶未双的双肩说道：“叶未双？叶未双？！”

马老师的个子不高，亏他还能两只手一起捏住叶未双的肩膀。叶未双的身高显然让他愣了一愣。原先他的印象里这个小家伙还是个中等身高，性格内向腼腆，顶多算是长得干净的孩子，没想到就这么高三国外一年光景，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好一个硬挺里带清弱的帅小子。

“国外去过的人果然不一样啊哈哈，这次怎么想到回来看我们了？”马老师一想到这个出色的学生是从自己手低下走出去的就一阵欣慰，看着叶未双的眼神里越来越赞赏。

“学校给中国学生放了年假，我就回来了。”叶未双又眼睛不眨地撒了个小谎，“可惜高三的同学都已经走了，就来看看原高一的老师和同学了。”

马老师眯眼笑得找不着北，用力拍拍叶未双的手臂说：“好，好样的，去了英国一年，恐怕英语练得很好了吧？什么时候给你的‘学弟学妹’们辅导一下啊？”

“学弟学妹”这四个字一出，低下顿时反抗声一片，叶未双失笑：“马老师，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回国了你都不让我说龙国话？明天大家期末考，就别给大家暑假增加负担了。原先还挺多人乐意来看我呢，别让大家都躲着我走了。”

低下一片附和声。

马老师也笑了，一边拍着叶未双的背推他，一边道：“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其他老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别是把我们都忘了……班长，你维持纪律，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别让原来我们班叶未双看到我们砸锅卖铁啊！”

看到叶未双插着口袋被马老师推搡出去了，班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失望的呼声。随后更大的议论声开始海浪一般涌起来，就连班长，在说了两句发现没有效果之后也干脆加入了讨论。

在这个班级吵嚷的同时，另几个班级也开始哄闹了起来。由于不少老师都在坐班，马老师又有心要去显摆显摆，没多久整个楼层都知道当初那个跳级天才回来了。楼下也因为楼上的轰响开始骚动。

林玉华算是得意了，他周围围满了人，女生占有很可观的百分比。奇怪的是，明明平时这些女生都很羞涩，就算谈个恋爱也是地下活动，一听说老师有发现就紧张得不得了立马分手，可在遇上叶未双之后，似乎都抛掉了这层隔膜，像是着魔了似的。

林玉华对这点微微疑惑了一下。他忽然就像起来，在看到叶未双回来的第一眼，他也有那种类似着魔的感觉，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就仿佛是聊斋里常常说到的被狐媚了一般。但叶未双也就是帅，林玉华还没有发现自己到了喜欢男人的地步。更何况在待了两天之后也就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愈发觉得那是错觉。但现在看到这些同学狂热的样子，他不觉心里又开始犯起了嘀咕。

与林玉华凑得最近的那个女生，正是方才直接上来向叶未双表白的，此刻正一停不停地问着关于叶未双的事儿，完全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他什么时候来的？要在这里待多久？准备去拍广告吗？他喜欢的人长什么样的？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我身高够么？……”

而一个游离在众人圈外的男生，看着那女生忍不住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

叶未双走哪儿闹哪儿，轰动了一遍身边围了十来个老师一通寒暄之后，死了命地摆脱了请客的要求这才抽身出来站在林玉华班级的外面冲他使眼色。

马老师心情好得不得了，见到闹哄哄的班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大家说了一句：“小叶同学要先走了，大家有礼物什么的可以送给他。平时可以联系联系，多交流交流，大家要向他看齐！”

女生男生都慌忙开始翻礼物，好几个人叫道：“求手机号！企鹅号！”

叶未双站在门边，靠着门框，在马老师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报出了个手机号，觉得自己之后的几天会被打光话费。

下面的人开始飞快抄写，考试似的。

林玉华被压在教室里不能出来了，马老师和好几个老师一起提议说要送叶未双回家。叶未双连忙婉拒，解释说自己的叔叔来接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老师，被十八里相送到了校门口。

他独自一人插着口袋在打着路灯的街道上行走着。临近考试的缘故，D校外的街道很冷清，就连小吃铺子也早早关门了，因为最近学生都被关在学校里，晚上又实在太冷，往往开了大半夜也接不到三个客人。

叶未双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嗒嗒”奔跑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叶……叶未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