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双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没有。”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柳子翼的手里端着杯香槟，一边又给叶未双倒了一杯，“我很喜欢一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与其担心着无事可做，还不如及时行乐。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叶未双颇为诧异地看了柳子翼一眼，他没有想到一向行事谨慎，计划严谨狡猾的EF区管辖者会说出这样的话。但随后他被柳子翼的话惊到了。

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叶未双隐约觉得柳子翼知道点什么。他有一种预感，就仿佛什么大事即将到来似的。他时常会在梦中惊醒，感到一阵阵心悸。莫离被他惊醒过一次两次后，只是看着他眼神渐深，却没有做任何言语的抚慰。

叶未双能感到莫离的态度越来越生硬，像是刻意对待他刻薄似的，但举动却又越来越柔和。他知道莫离快要走了。莫离不提，他也没有开口。

柳子翼将酒杯塞进了他的手里，眼皮微微一抬：“是你的东西，别人抢不走。还是说，你没那个本事守？”

叶未双微微抬了抬眼睛。他深深看了柳子翼一眼，接着将手里的酒杯一口喝干了。“说得对。”叶未双微微笑了。没错。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样的日子的确不多了。无论莫离要到哪里，他要做什么，他叶未双从生下来就只认准他一个人。什么三界，什么龙鲛，根本不是他所需要关心的事。莫离要怎么做是他的事，而他叶未双，只要保住这个人就足够了。当年莫离能为了他爸妈闹翻了三界，如今就算要换成他，也无惧。

莫离下鬼界也好，上上界也好，他是他的搭档这个事实，永远也不会改变。

眼见着叶未双恢复了神采，柳子翼的嘴角微微飘出了一抹淡笑。似乎也将一抹忧思掩藏了下去。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开了。本以为是服务生的门边的癸霖，在看到走进来的人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地想要猛地合上门，叶未双一声“杨芸”登时止住了他。

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不请自到的班花。

杨芸穿了一条短裙，下身是黑色打底裤，高高的白色靴子和上身的小呢外套将她的娇俏可人全显现了出来。她走进门就看见了叶未双，立马展开了一个笑脸：“我听说你们来这儿聚会呢，我就厚着脸皮来啦，不会别拒绝吧？”

叶未双眯着眼睛看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掩藏在下的一闪而逝的恐惧。

林玉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叫起来：“啊唷，我们班花嘛，来来来，快进来。没有通知到你不好意思哈。”

柳子翼一言不发地看了何陵陵一眼。何陵陵就坐在沙发里安静地喝饮料，但在看向杨芸的时候明显露出了包含敌意的眼神。但在林玉华若有所思地转头之间，她又收敛了眼神。

杨芸瞅着四面的座位，上前就坐在了叶未双和柳子翼之间还算有些余地的空隙里。先向左冲柳子翼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会长好”，再面向叶未双亲昵地叫：“未双。”

叶未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来都是他师父和莫离叫他未双，冷不防这么一个女生一叫，一阵阵的怪异几乎要把他惊得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叶未双不得已向右坐开了一些，谁料这正得杨芸的意，她又向他挪了点儿。一旁的卫焱铭看得直暗笑，冷不防被一旁的柳琴瞪着槌了一拳。他龇牙咧嘴的时候心里在想，这小女孩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杨芸一来，气氛又冷了一冷。林玉华连忙提了几个快歌把一干人重新炒热了，看着叶未双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长得太帅也不是好事，看着一票票美人债背的……想到这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陵陵。何陵陵的双眼也投在叶未双身上。林玉华顿时有些吃味，颓丧地叹了口气。当初叶未双要出国的的时候，他听到何陵陵说喜欢他，心里可真是乐傻了。只是后来在这恋爱上一开窍，时日一长，便看出了一些东西。何陵陵喜欢叶未双，这是真心的。当时叶未双离开龙国去英国了，十有八九再也不会回来，何陵陵和他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他林玉华的条件也不算差，又对她好，穷追猛打之下也动了心。能那么早和林玉华在一起，多少也是为了赶在叶未双走之前显示给他看，好叫他俩不坏了兄弟的情谊，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赌气。

但没想到现在叶未双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玉华也知道这消息根本就瞒不住她，她在知道消息的当天，就一刻不停地问怎样才能见到叶未双。林玉华当时就知道，这段初恋恐怕要因为自己最好、最有出息的兄弟而告吹了。

但林玉华没生什么怨怼。他顶多在张飞周瑜面前抱怨小叶抢了他风头，心里也知道叶未双自己也烦。感情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若是何陵陵没办法一心一意的对他，他也不会强求。

想到这里，林玉华看向叶未双的眼光里多了点儿幸灾乐祸也多了点儿同情。其实女人不好弄。林玉华在和何陵陵结识的这段日子里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也不知道叶未双究竟是怎么应付过来的。叶未双说没有女朋友，却有喜欢的人。这让林玉华很想不通。小叶的条件真是天资独厚，好到不能再好了。没有理由他喜欢上的人会到不了手。

气氛渐渐炒热，杨芸也被催促着去献歌两手。但她一直推托，被催得急了，脸上隐约有紧张的神色。叶未双皱了皱眉，倒酒的时候擦过她耳侧说：“你在紧张什么？”

杨芸愣了一下，手指握成了拳头，笑着说：“和你坐得这么近，当然紧张呀。”

叶未双眯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在她发髻边上嗅了嗅，低沉地说：“你瞒不住我。”他的眼神没有忽略杨芸悠然泛红又蓦地褪白的脸色。

但在外人看来，叶未双和杨芸都作出了暧昧的姿势。

杨芸百劝不动，林玉华只好将话筒扔给了柳子翼。柳子翼倒是接得爽快，立马就来了一首《沧海一X笑》，唱得豪情澎湃。清越的声线给唱出了一种独特的枭雄味道。柳琴看到她哥都唱了，也立马取了话筒，在他哥唱完之后就跟进。接着下一首。柳子翼顺手就把话筒扔给了卫焱铭。卫焱铭乐呵呵地和小姑娘合唱了一首情歌，声音录出来似的，引得林玉华等几个狐朋狗友直夸“金嗓子喉宝”。

期间周瑜和张飞也唱了几首，只是张飞似乎喝多了，唱的跟吼的差不多，周瑜实在忍不住把他拖回来，自己唱了首《单身情歌》，只是似乎也带了点醉意，声音有些黏，让很不乐意的张飞给切了。

唱到兴致高时，林玉华和几个已经开始不怕叶未双的学生一起来劝叶未双唱歌。叶未双一个劲儿地推拒，他们竟然死活不依。就在这档儿，叶未双突如其来地和柳子翼对视了一眼。

包厢的门被猛地打开了，像是用脚踢开的。在门开的前一瞬，柳子翼和叶未双同时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张飞周瑜和癸霖慢了半拍，张飞周瑜退后站在林玉华等人身前，癸霖将杨芸猛地扯到一边。

林玉华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见叶未双突然之间从沙发上消失了跑到了另外一个位置，而门外猛地冲进来了一个人。林玉华只看到叶未双突然之间从桌上抄起了那个话筒，还没开始起哄，便感到被人一推，身体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向身后的何陵陵压去。

接着林玉华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看见门口一个男生站在那儿。双眼赤红，乱发倒束，形同鬼状——

再紧接着，也不知是如何衔接，在旁人尚未动弹的时候，一阵奇异的歌声响了起来。

极其轻柔的歌声，在那一瞬间贯穿了众人的耳孔，仿佛在全身的血液筋脉里疾速流转，就连心脏和发丝都随之共鸣振颤！

林玉华的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再接着，那真空白渐渐地淡化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但是手脚却没有任何知觉。像是个完全的意识体，没有躯体，没有形状，单单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没有任何思维。

他看到那个进门来的形体的双眼僵直呆滞，有一股黑烟忽然之间从那身躯之中逃逸而去，哧溜一下如蛇一般。那仿佛是很遥远很遥远传来的歌声蓦地疾速拉近了距离，快得几乎让人产生了危险感，如同战鼓般形成了铿锵的杀伐之气，如有实质般冲出，竟然瞬间将那股黑烟搅得粉碎！

隐约的一声尖锐的刺耳的鸣叫，和那渐强的歌声，让林玉华的眼前再度一片白雾。一震之间却黑了。

林玉华猛地一个打滚，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张大了双眼瞪着前方。

四周的人几乎和他一样，但脸上带着茫然，门口围了几个人，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柄刀，生死不知。癸霖手里提着的杨芸全身都在发抖，几乎要昏过去一般，但双眼却死死盯着那个身体，一言不发，嘴唇都退得毫无血色。

林玉华大喊道：“出了什么事？！”

柳子翼瞥了一眼门边的癸霖，癸霖立刻松开杨芸，上前一把将门合上了。

叶未双蹲下来翻看那人的面目，林玉华立马叫了起来：“张顺？”那张脸，赫然是当时在校门外拦截过叶未双的那个喜欢杨芸的男生。

“他怎么会倒在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手里拿着刀呢！”

林玉华的心里突然打了个突，他看了看四周的人，愈发肯定方才，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看见了那人眼不敢相信的一幕。

这时候，何陵陵忽然开口了：“杨芸，他是来找你的吧。”

所有人都将眼睛投向杨芸。张顺喜欢杨芸已经是众所周知了。叶未双的出现更加使得这个关系凸显出来。原本杨芸不明不白地跑来就已经有些奇怪，现在再出现了张顺，所有人都怀疑，这个张顺是一个眼红，来这里对付叶未双的。只是没有想到，他的手段竟然会这么激烈。

叶未双平静地看着杨芸，说：“你说吧。”

看到叶未双的双眼时，杨芸一腔的说辞登时就清空了。她凝视着叶未双冷漠的双眼，咬了咬牙，接着带着恨意看向了生死不明的张顺。

“他老早就喜欢我了。但是这个人是个变态！他喜欢偷看我的日记，翻我的抽屉和书包，而且还喜欢偷窥我的寝室……”

旁人只知道张顺喜欢杨芸，却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杨芸开口的时候林玉华都忍不住惊呆而忘记了之前的异状。

“我拒绝过他好多次，但每一次拒绝只能让他折腾得更凶。叶未双，坦白的说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有希望他看到我有喜欢的人，可以打消追我的念头。你长期在国外，又那么优秀，他根本没法找到或者赶上你，我想他这样就不会再纠缠我了……”杨芸说得时候已经不再发抖，但是嘴唇和脸色还是惨白的。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人，说道：“我……我没想到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只会更变本加厉。他威胁我……他威胁我说我不离开你就要杀了我……”

杨芸的声音开始不稳，显出了极度的恐惧。她似乎想要后退，但是癸霖拖住了她。

“我怕……我怕他真的……他根本不像个人了……”

“可是你来这里找小叶之会让小叶更加被忌恨啊！”林玉华忍不住叫起来。杨芸白着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本来就是班花，此刻苍白着脸却有一种病态的脆弱美。但显然目前几个重要的人没有一个关注到这点。

叶未双顺着她的口说：“你那晚其实没有走。”

杨芸的身体一震，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纠缠我了。这个人……我们会处理的。”叶未双皱了皱眉，似乎叹了口气。

杨芸张了张嘴，看着叶未双，缓缓说道：“我……我看到你的……你的……我只是觉得你们有办法帮我对付他……我实在找不到任何人了……因为张顺，我的所有好朋友都悄悄躲开我……”

林玉华此刻看了一眼周围的男生，问了一句：“有么？”

周围的男生顿时用一种唾弃的眼神看着他。班花一说也不过是口头评评，仅针对容貌的。但确实没有人敢碰杨芸。几乎只要看她久一点，就会发现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默默离她远了点。林玉华有何陵陵，几乎不怎么在意她，且因避嫌而下意识回避，因而也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杨芸的眼神有些涣散，反复念叨着“死”。

叶未双没有再说什么，他将张顺的脸重新翻下。在这过程中，他暗中贴了好几道符在张顺身上，然后将其丢给了癸霖。“你走一趟吧，把他带到王琦那儿。”癸霖异常听话，背起人就走。叶未双多少明白癸霖的举动。妖物向来以强者为尊。叶未双爆发开来后的血统摆在那儿，就算要癸霖恢复到以往的嬉皮，恐怕血脉里的恐惧也会让他很难实现。因此癸霖现在几乎叶未双吩咐什么，他就干什么。

“你把他怎么了？”林玉华看着人被带走，忍不住问。

“放心，没死。”叶未双瞥了一眼林玉华，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我就是把他敲昏了。”

非天仙的众人似乎都信了这话，只有两个人没有信。一个是林玉华，另一个是杨芸。但他们都没有说。

包厢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没有发觉的人都觉得这个不过是个小插曲，便也没有太在意。

林玉华说道：“小叶，我听你唱得很牛掰，你唱吧。”

叶未双登时瞪向了他，语气古怪地说：“你……听见了？”

叶未双刚才出手很快。在张顺冲进来的时候，柳子翼是第一个去按门，而他是第一个发动攻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抄起话筒就唱。也许是心里那点不愿让自己的同学眼睁睁看着事实后被抹消记忆的景象的小心思。叶未双知道自己其实是很偏心的。

经过了放大的歌声在瞬间就把周围的人震傻了。就连柳子翼都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叶未双知道自己的歌声有那么点儿催眠的效果，因此他敢确信，这些非天人的同学都不知道之前那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

但是林玉华竟然这么说了。

“什么？小叶唱歌了？”林玉华带来的班里的另一个叫作陶安然的女生惊讶地说。

众人看见了叶未双手里的话筒。

张飞一扯周瑜，忽然说道：“喂，你有没有发现，小叶的歌已经不是无限定攻击了？”周瑜一愣，随后忍不住点了点头。之前他们都很清醒。周瑜和张飞是听过叶未双的歌的。虽然捂着耳朵，但仍能听到那种似乎是无孔不入的歌声。极其醉人，但回想起来又有些后怕。小叶那个时候的歌声似乎还无法到达现在这个地步。

柳子翼眯起眼睛看着叶未双。他觉得他的这些属下有什么对他隐瞒了。

“我……我没唱过歌……”叶未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窘迫，那求救的眼神投向柳子翼等人的方向。柳子翼双手环胸，冲他挑了挑眉，似乎就等着他唱歌了，周瑜张飞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何陵陵就说：“没唱过歌就试试嘛。”

“说不定能超过小林呢。”一个男生开着玩笑说。

张顺被带走之后，杨芸的脸色也稍稍好转了一些，她坐在一边似乎脚都软了，只是看着众人说话。

杨芸不说话后，也没有人关注她了，众人开始起哄要叶未双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