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师赶紧告诉他：“是骆先生一路上帮我，没有他我不可能活过来。”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一直在一起。”

戚老怪点点头，看向骆琅的眼神总算友善了一点，“那也算是我们戚家的恩人了。”他对骆琅颔首道：“我们家卜阳，承蒙骆先生关照。”

按照骆琅的尿性，本来张口就要纠正戚老怪的话，可小天师的手在下面偷偷扯了扯他，于是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不用客气。”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记住，你们欠我一个情。”

戚老怪没料他这么不客气，但是照卜阳说的，这一路确实是他在旁边护着，也没有办法，只得认了这个情。

这时，戚管家把重新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桂婆婆也闻讯赶来，看见戚卜阳立刻笑眯了眼。

“小少爷长高了不少呢。”

“……婆婆，我在这里。”戚卜阳把她从骆琅跟前扶过来。

“不过少爷确实长高了，”戚管家在旁边也说，“还变白了。”

因为本体就是一颗大白萝卜。骆琅促狭地看他一眼，戚卜阳无奈地扁扁嘴。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戚卜阳一边吃饭，一边给他们讲离开人间以后的种种历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总不忘强调骆琅的功劳。说到日渐消亡的生命之树和世界轮回时，戚老怪似乎若有所悟——如果整个世界都是这样，那戚家乃至天师行业的衰退，也是自然法则的结果。他活了那么多年，这些道理一旦想透了比戚卜阳还要明白得多，顿时感到心头轻松了不少。

说完了这些，戚老怪不由感慨，那个从小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真的长大了，那些经历，就连他都没有经历过。而走过了苦难的戚卜阳，现在看起来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半大孩子，他稳重大方，风采独特，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一种洒脱和淡然。

一转眼，他的孙子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想到这里，戚老怪忽然想起什么，赶紧问戚卜阳：“祁穆那小子说你还给我带回了一个孙媳妇，那个媳妇在哪啊？”

第84章：孙媳妇

“我那个孙媳妇在哪儿啊？”

被老人期待的目光所笼罩，戚卜阳立刻出了一身冷汗，脑子一片空白，完全给问懵了。骆琅在旁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原来之前祁穆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戚卜阳，等待他的反应，如果小天师不敢说，那么他替他说。

本来就不会说谎的小天师现在心已经凉了半截，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想起在深渊冰河里见到的幻象，心中一凛，不愿意让那种事情发生。看来不坦白是不行了，于是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爷爷，您先喝口茶，我说了您不要生气……”他就怕老人被自己气出毛病来。

戚老怪觉得他这话有些可疑，有孙媳妇自己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生气？老人在心里暗暗猜测，皱眉问道：“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孙媳妇？”

“这个嘛……”戚卜阳忍不住用眼角瞥了瞥骆琅，后者脸上挂着谜一样的微笑，但他还是看懂了那个笑容里“你不说实话就死定了”的意思，顿时觉得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艰难地点头道：“有是有。”

戚老怪大舒一口气，只要有看上的姑娘就好，他不会干涉孩子的恋爱自由，于是脸色也缓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调侃，难得温和地问他：“难道人家长得不好看吗？那有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只要喜欢就行，爷爷不会说什么的。”

戚卜阳的眼珠又不由自主飘向身旁的骆琅，那人深邃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你老是去看骆先生干什么？孙媳妇又不是他！”戚老怪瞪眼道，他老是不说明白，让老人等得心急。

“没有不好看。”小天师吞了口唾沫，“他……他长得很好看。”

“那不就得了！”戚老怪开始感到奇怪了，这孩子到底在介意什么，难道是因为害羞？

“咳，爷爷……你知道除了我们人类，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别的生命……”戚卜阳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戚老怪立刻心领神会，有些惊讶，不过也在他意料之中，“你的意中人不是人类？”

戚卜阳谨慎地点头，“不是。”

戚老怪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卜阳，爷爷想要孙媳妇，是怕我死了以后，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人陪你走下去，只要有那么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就好，至于不是人类……你现在的身体应该也不能算是人类了吧？既然有了长长久久的寿命，也得找一个能够长长久久陪伴你的人，这没什么不好。”

“真的吗？”戚卜阳又感动又惊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固执古板的爷爷在这个问题上居然如此开明。

看到他掩饰不住的笑意，戚老怪也觉得高兴。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答应，但是经历了痛失爱孙、家业衰微的打击如今又失而复得以后，他的心境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总觉得好像打通了某一个关节，变得更加豁达。

“所以，把她带来让爷爷看看吧。”戚老怪慈祥地说。

戚卜阳飞快地和骆琅对视一眼，伸过手去拉住他，有些羞涩地告诉爷爷：“我已经把他带来了。”

“在哪？怎么也不说一声。”戚老怪伸长脖子往门口看，却见不到人。

“老爷。”戚管家忍不住叫他一声，然后指了指戚卜阳和骆琅握在一起的手。这个结果对管家来说并不惊讶，早在少爷魂魄离体的那天晚上，看见骆琅流泪的瞬间，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不对劲，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只忙着担心少爷的安危，没有想起来和老爷说。

戚老怪回过头，也看见了两人交握的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脑筋还没有转过来，“卜阳，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小天师还没说话，骆琅便志得意满地回答他。

“我没问你！”戚老怪恼火地瞪他一眼，重新看向自己的孙子。

也许戚老怪之前的表态让小天师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也许是骆先生修长坚实的手掌给他带来了力量，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认真地点了点头，告诉爷爷：“骆先生说的没错。没有什么孙媳妇，只有骆先生……”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骆琅捏捏他的手，不满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戚老怪，痛快地叫了声：“爷爷。”以他的年纪叫出这个称呼竟然完全不感到羞耻。

“谁是你爷爷？！”戚老怪怒发冲冠，眼珠瞪得快要掉出来了，胡子抖了抖，重重地拍桌子怒吼：“卜阳！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卜阳吓得一抖，赶紧老实交代：“我、我喜欢骆先生，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是个男的！！！”

“可是，爷爷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能有一个人真心待我，陪伴我，就可以吗？”小天师被吓到以后话反而说得很溜。

被自己说过的话堵住嘴，戚老怪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怒火都烧到了骆琅头上，狠狠瞪他一眼。卜阳以前那么乖，和这个人在一起以后竟然学会顶嘴了！

“他一个男的，还不是人！他能给你生孩子吗？”戚老怪想到了一个新的理由。

“我……”戚卜阳语塞了，想了半天确实想不出两个男人生孩子的办法，只好说：“我不要孩子！”

戚老怪恨铁不成钢：“你不要孩子我还想要孙子呢！”

“……”小天师败下阵来，动了动手向骆琅求助，小声道：“祁穆说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爷爷才会同意，怎么办？”

“不许交头接耳！”他的小动作被戚老怪发现了，气得直跺脚。看见自家孙子和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那么亲密，还手挽手的来气自己，简直胳膊肘往外拐！

骆琅心领神会，一脸严肃地告诉戚老怪，“你反对也没用，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一句话顿时镇住了的戚老怪，老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更加暴怒，抄起旁边的龙头拐杖就要砸他。戚卜阳吓得赶紧在前面护住，却被骆琅一把拉到了身后，骆琅面不改色，一边躲闪一边继续说道：“我们连小孩都有了，你想拆散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戚卜阳听得一头冷汗，不知道这些话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戚老怪毕竟年纪大了，没一会儿就挥不动沉重的拐杖，终于被戚管家和戚卜阳劝住，正拄着拐杖气喘吁吁，一听到这话，又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放屁！两个男的怎么生小孩？”

“不相信？”骆琅转身，眼疾手快地摘下戚卜阳腰间的乾坤袋，把袋子打开，一颗黄色的珠子蹦出来，落地变成了一只毛茸茸胖乎乎，比大黄狗还要大的绵羊。

长辈们通通傻了眼，戚管家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和阳阳的孩子。”骆琅难得地揉了一把羊咩咩的脑袋，粗暴的动作把羊毛扯得生疼，羊咩咩敢怒不敢言，偷偷用泪汪汪的眼睛瞅着戚卜阳。

“一只羊？”戚老怪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气结地跺了跺拐棍，咬牙切齿道：“你少胡说八道！”

骆琅笑而不语，“温柔地”拍拍羊脑袋，命令道：“叫爷爷。”

羊咩咩不敢反抗，乖乖叫了声：“爷爷！”

这羊还会说话？戚老怪又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乱七八糟！应该叫曾祖父！”

“它还在学说话，不太懂。”骆琅笑眯眯地解释，完全不承认那是自己的错，然后又瞪了羊咩咩一眼，“听见没？快叫曾祖父！”

戚管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悄悄问戚老怪：“老爷，你真认了这只羊是你的曾孙子？”

“……”戚老怪哽住一口气，憋红了脸，刚要恼羞成怒，就听见绵羊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曾祖父”，心里竟然颤了颤，再看那只羊委委屈屈的眼神，顿时气不起来了，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意思。

戚管家扶着他坐回椅子上，老人发了这么大一通火已经有些疲惫了，却仍然固执地拧着头，“反正这事不行！”

“爷爷！”戚卜阳难过地喊他，又不敢再说出忤逆的话来惹他生气，一时间进退两难，眉毛都快绞在一起了。骆琅把小天师拉到自己身旁，挑衅地向戚老怪示威。

戚老怪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戚管家赶紧在旁边劝：“老爷，别气坏了身子。少爷今天才回来，这事不急，慢慢说，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

“是啊，爷爷，您别生气了，我不是要故意气你的。”戚卜阳乖乖认错，“骆先生真的对我很好，没有他，我今天也回不来，他是个好人！”

“就你相信他是好人！”戚老怪哼了一声，“还帮外人说话！”

戚卜阳不喜欢这个说法，立刻反驳道：“骆先生不是外人！”

戚老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果然是长大了！说不得，尽顶嘴！”

戚卜阳赶紧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但嘴角抿得死死的，一看就是不服的样子。他是被戚老怪带大的，固执起来一点也不输给爷爷。

“你问问桂婆婆，我们戚家的当家，找个男人回来，像话吗？”

桂婆婆耳朵背，眼睛也不好，完全没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她，直到戚管家重复了一遍，大声问道：“婆婆，你觉得少爷带回来的人怎么样？”

“哦哦，小少爷带媳妇回来啦？”桂婆婆转过头来，眯着眼睛打量骆琅，点点头，“不错不错，挺好挺好。”她又看到旁边那只羊咩咩，只是看不清楚，“哟！连孩子都有啦？白白胖胖的，真有福气！”

“……”戚老怪脸色僵硬，又不能拿这个世代在戚家服务的老人怎么样，严格算起来，桂婆婆的辈分比他还大呢。

戚管家眼看这样下去只会继续吵，天色也不早了，便照看着戚老怪先回房间休息，临走时小声安慰戚卜阳：“少爷，你别太担心，老爷脾气急，刚开始的时候肯定不能接受，慢慢来吧。”

戚卜阳无奈地点点头。

他们一走，饭厅里就只剩下桂婆婆，婆婆提上灯笼，要送戚卜阳回房间，他连忙搀扶着老人。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桂婆婆拍拍他的手：“别理你爷爷，他以前对少奶奶也看不顺眼呢，后来还不是成了一家人。”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骆琅，“你这个对象是高了点，不过婆婆看着还不错。”

“婆婆，他是骆先生，你不记得了吗？”戚卜阳提醒她：“骆先生以前在这里住过的。”

桂婆婆又仔细瞅了瞅骆琅，“哦！是那个小骆啊！”她满意地点点头，“那更好啦，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嘛！”婆婆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们，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慢悠悠说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缘分这种东西啊，是天注定的，你们要好好珍惜。”

戚卜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看了骆琅一眼，对方朝他眨眨眼睛，没羞没躁地做了个亲嘴的表情。小天师脸一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85章：相亲

戚卜阳第二天就得回去城里戚家，那边的生意已经停滞很久了，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不能再耽误，而且他也想去看看张老头，报个平安。可是向戚老怪告别的时候，老人还在生气，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他。戚卜阳无奈，只好在门外扬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得不到回应，闷闷不乐地走了。

他和骆琅一走，独自留下来收拾东西的戚管家就被老人叫进房间里，进去一看，茶几上放着几张纸条，上面都是名字和电话号码。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戚管家皱起眉头。

“这几个女孩，”戚老怪敲了敲桌面，“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你安排她们和卜阳见个面。”

戚管家不是很赞同，“老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戚老怪瞪了他一眼，自信满满道：“卜阳从小就缺乏母爱，长那么大也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所以才会被那个骆琅迷住，只要看过女性的好，他就会醒悟了。”

戚管家虽然对这个主意颇有微词，却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戚卜阳一回到戚家就忙了起来，还好有戚管家帮着他，不然真的应付不过来。过了几天，戚管家瞒着骆琅，偷偷跟戚卜阳说，让他下午想办法抽出时间去见一个女孩。

“女孩？”戚卜阳感到莫名其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戚管家也很为难，劝他道：“这是老爷安排的，对方是很有名望的世家小姐，人家女孩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不去显得太怠慢，还是去一趟吧。”

戚卜阳想了想，觉得出于礼貌也要去一趟，打算和女孩说清楚，速战速决。只是骆琅那边不太好交代，为免骆先生不高兴，他只跟他说是出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