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没有说话。

杨霓纱继续说道：“州州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不过他还隐藏着狠戾的一面，他要是真的发起狠来，杨诚贤包括恒宇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晓道：“州州不会这样的。”

“那是因为他还有依靠，当一切都没有时，他就会亮出自己隐藏在嘴里的利齿。就因为这样，他也是一个最怕受伤的人。”杨霓纱缓缓说道。“所以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他。”

李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目前伤害杨州最深的人是他。他不敢告诉他，他至今没有忘记那日在殡仪馆里，杨州说过，如果连自己都不要他了，他也许会从这楼上跳下去。

“州州是一个聪明人，给他一些时间，他绝对会知道你做过的一切。”杨霓纱抬眸看向李晓，那双眸子清澈深邃，好像能看透自己心里想的什么。“因为他和我一样，天生有一种野兽的直觉，只是很多事都装作糊涂而已。”

李晓突然想起聚餐时，苏河说过杨州在杨磊坠楼的那天早上来找过自己，那时候他应该知道自己骗了他，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想这些。

“如果这一切是我做的，他自然不会想到你头上。”刘海滑落了下来，杨霓纱轻轻捋了捋刘海，笑盈盈的说道。

李晓看着杨霓纱。

“我有恨杨家的理由，也有做这些事的动机，我能帮你承担这一切。”杨霓纱认真的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李晓脱口而出的问道。

杨霓纱垂眸，淡淡的说道：“如果是你做的，州州会伤心的。”

李晓反问道：“难道你做的他就不会伤心？”

“会，但是他不会选择放弃生命，他会选择报复我。”杨霓纱笑了笑，尽管那笑容只是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何况我已经是一个时日无多的人了。”

“如果这样，我以后根本无法面对他。”李晓说的是实话，如果让杨霓纱承担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让杨州恨自己的亲姐姐，他宁愿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州州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能伤害他。”杨霓纱恳求道。

李晓道：“可是这样做伤害的人是你。”

杨霓纱还是那一句话：“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这四个字就像一根根刺一样，狠狠的扎在李晓的身上，肉里，骨髓中，而他根本无法拒绝一个人用这四个字的恳求。

杨霓纱有些倦了，慵懒的靠在椅子背上，脸色越来越苍白，就像一张复印用的A4纸，嘴唇也毫无血色，有些干裂，眼眶微黑，有些窝了下去。任谁看见她，都知道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那让我照顾你到最后……”李晓说道，他真的没办法让杨霓纱承担一切后，自己还能若无其事的和杨州一起出国，留她一个女孩子在中国过最后的日子。

“那样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杨霓纱并不同意李晓的做法。“那孩子的强迫思维会认为我们是在一起骗他的。”

“我以后在解释。”李晓一步不让。

杨霓纱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声音轻了许多，“你的善良和温柔会让你失去很多的。”

“你也说过那是我致命的缺点。”

杨霓纱笑道：“我是玩笑。”

“但也是真的。”

杨霓纱累了，闭上了眼睛，不在和李晓争论这些，只是轻声说道：“随你吧，只有你不后悔就好。”

李晓不语，因为他知道他走到这一步，做了那么多事，已经不容他后悔了。

在人生的道路上，人与人会是平行，也会相交，但是有了交点后，两端就会越行越远。他不知道自己与杨州的相遇究竟是不是上天的一个玩笑，他只知道现在这个玩笑已经到了尾声。

今后只会是那荼蘼花开，不知是陌路，还是末路。

只是在陌路的开始，末路的结束，他难忘那日古城之中的回眸一笑，也难忘在烟花之下，那孩子最纯真的笑容。

一舞倾城记今朝，回眸一笑百年深。

第一百一十六章：沧海桑田

杨州走了。

第二天就买了去美国的机票，离开了。

安子瑜送他到了机场，在路上他本想给李晓打电话，杨州阻止了，没有说原因，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临上飞机时，杨州转过身拥抱住了安子瑜，眸光流转，从无助到悲凉到无奈，最后是漠然。

“再见了，我的朋友。”这是杨州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这个城市说的。

离开了机场，安子瑜立马去找李晓。那时李晓在医院，他气势汹汹的闯入病房准备找李晓兴师问罪时，却看见睡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杨霓纱。

杨霓纱看起很憔悴，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逝去。他不记得杨霓纱和李晓认识，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想起以前，杨霓纱脸上总是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头长发染成酒红色，烫的是很漂亮的大波浪。那时候，她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她那红色高跟鞋下，轻吻着她的脚尖。

而现在，她就像是一个老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已经看尽繁华，对世间已无留恋。

她快要死了。

这是安子瑜见到她时，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

杨霓纱看见安子瑜来了，她对他笑了笑，也只是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

“小鱼儿，如果州州回国了，帮我把这个给他。”杨霓纱声音嘶哑，说话也有些吃力。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安子瑜。

“好的。”安子瑜帮她牵了牵铺盖，他看得出来，在这盛夏，她很冷。“我知道了。”他把那信封好好的收在自己的包里。

李晓出去买饭，安子瑜和杨霓纱两人在病房里聊着，准确的说是杨霓纱一个人在说，安子瑜只是一个聆听者。

两人聊到了天黑，安子瑜才离开。李晓送他出了医院，安子瑜没有问他和杨州怎么了，杨州为什么突然出国，只是嘱咐李晓好好照顾杨霓纱。

因为他发现知不知道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人，离开了，留下的人，也好像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随后几个月里，恒深成为了卢森集团的总裁，杨诚贤也成了御兴集团的董事长，两家合作建设城中花园的项目计划。

发生过的一切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都归于最初的平静。御兴集团里的几位董事知道杨霓纱住院了，来医院看过几次，留下一些营养品，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寒暄话就离开了。

杨诚贤也来过一次，他似乎很高兴，又似乎有些不高兴，客套的话还是那一些。倒是杨霓纱还挺高兴，原本漂亮的脸蛋消瘦成了一个包着人皮的骷髅，简单的一笑，让人莫名的想到了奇幻小说里的那些骷髅怪，发出“咯咯”的笑声。

过了一年，城中花园的项目已经开始实施，恒深和杨诚贤被赋予了商界新一届的领班人。高富帅，白马王子，黄金单身这样的名号让他们成为了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没有人还记得杨磊留下的一双儿女，那个杨家的大小姐杨霓纱和老爱躲着御兴的杨州，连杨家的人都已经遗忘掉了他们。

清晨的墓园里，寂静。

没人愿意让喧闹吵醒了已经熟睡的人。

青石板铺成的路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晨风一缕，带着浓浓的草香味。

在墓园西北的一角，有一座孤零零的墓，那座墓的旁边都是空墓，因为那里风水不如其他地方的好，并没有多少家属愿意花钱在那里买墓。

李晓还记得当时付钱的时候，墓园的工作人员脸都快笑烂了，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合适，立马收起了笑脸。

下葬的那天，只有安子瑜和李晓来了，两人一人手里捧了一束菊花，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们任然记得她最后的目光，这世间，真正绝望的人是她。因为她到了最后，发现心早已经死了，也就没有留恋，就好像根本不应该存在一样。那绝望，是对自己这二十多年而绝望。

她也许早就应该离开。

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半空，那苍白消瘦和骷髅手骨没有多大的区别的手在半空中僵硬的挥动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可是在她指缝流过的只有空气。

突然，她那绝望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什么一样，睁大了那已经凹入眼眶里的眼睛，唇齿翕张，想说什么，但是她声带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最后，她笑了。

微微一笑。

那是她留在这人间最后一抹笑容。

她死了。

除了安子瑜和李晓以外，没有人知道她死了。

当然，也没有人会关心她，是死是活。

安子瑜从李晓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当时，他大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对李晓说道，你们的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最后伤的最深的那个人就是你们所要守护的人。

李晓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或许，无法反驳。

因为安子瑜说的是对的。

随后，两人都未在谈起这事，好像已经遗忘掉了某些人，某些事。只有每逢清明，他们会带着一束花走在青石板上，给墓园里沉睡的人聊着以前的故事。

也许真是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什么事都是眨眼一回眸的瞬间。具体过去几年了，安子瑜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恒深结婚了，新娘是一家外资公司的独女，现在C市的黄金单身只剩下杨诚贤了。

这些年的打拼，杨诚贤已经在商界政界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并且和市长的女儿张舒雅成为了恋人。恒宇倒有些后悔，他虽然知道杨诚贤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但是没想到他只用了几年时间竟然让御兴和卢森成了平分天下的局面，如果不是他手中对御兴有一部分的控股，恐怕御兴会成为五大集团之首。

当初应该直接吞并御兴！

城中花园的项目已经到了尾声，政府又有一个新的项目招标——梦幻之都，不过这次这两家都想独占这块肥肉。似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杨诚贤怕恒宇在找一个黑客高手，所以这次的标底和方案设计图纸除了杨诚贤，谁都不知道。

对于这次梦幻之都的竞标，杨诚贤很有信心，梦幻之都的设计是他请的国外著名的建筑设计师设计的，就凭这一点，他不相信卢森会有更好的设计图纸拿出来。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次竞标御兴成功了。在御兴集团对外公布竞标成功的同时，又有一条消息传了出来，杨诚贤要在十五天之后举办一场慈善晚会，并且在当天他要向他的女朋友，市长的女儿张舒雅求婚。

一时间杨诚贤成为了各大报纸的热门人物，C市最年轻有为的董事长，和市长家的千金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

各大报纸连续几天屠版来对这位最年轻的董事长进行赞扬，生怕在上面少写了一个赞美词。

杨诚贤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那些报纸对他的歌颂，虽然不是很在意，但是这些话也的确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杨淑站在他门口，畏惧的看着他，这些年来，她已经足够的见识到那个男人的恐怖。她现在才知道八年前他让她亲手杀了自己亲哥哥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心狠手辣让她恐惧害怕。在杨磊死后没多久，他为了杨家的地位和权力逼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也是她的亲哥哥。

她怕他，她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一个人。

“姑姑。”杨诚贤坐在旋转的办公皮椅上，朝杨淑勾了勾食指，让她过来。

杨淑摇头，她不敢过去。如果能选择，她宁愿再也不要见到他，以前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他的伪装，撕下伪装后，那锋利的爪子将她身上的肉给生生扯了下来。

“过来。”杨诚贤脸上沉了下来，声音也渐冷。

杨淑退了几步，但见杨诚贤越来越黑的脸，她只好亦步亦趋的慢慢走过去。

“这就对了，我亲爱的姑姑。”杨诚贤露出他那绅士般的微笑。“把衣服脱了。”

杨淑拼命的摇头，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整个人都要哭了出来，她恳请道：“杨董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杨诚贤依旧是微笑着，只是眼中没有任何笑意，声音也冷冰冰的说道：“我让你把衣服脱了。”

杨淑想拒绝，但是看见杨诚贤的目光——狠戾，阴冷。她不敢拒绝，只好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等她最后脱下内裤时，杨诚贤很满意的打量着面前这已经将近五十岁但身材保养的比少女还好的姑姑。

杨诚贤没有做什么，只是盯着杨淑的身体看。杨淑下意识的想挡一下，但是看见杨诚贤沉下的脸，只好收起小动作。

杨诚贤起身来到了杨淑的面前，像哄小女孩一样，哄道：“姑姑，侄儿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你可千万要听话哦。”他的手轻轻摸着杨淑背上的肌肤，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想不想要，想要我就给你。”

杨淑被他摸到的地方微微发颤，声音略带哭腔的说道：“今天我有些累了，不想要，不想要了。”

“哦？不想要？”杨诚贤微微挑眉。

杨淑受不了了，泪水涌出了眼眶，一下子跪在了杨诚贤的面前，恳求的说道：“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已经要结婚了，放过我，不要在逼我了……”

“逼你？”杨诚贤声音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把我手中的股权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我不会在出现在御兴，不会在出现在杨家。”

杨诚贤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裸着身子跪在地上的杨淑，笑道：“你知道，我想要的不只是你手中的股权。”

“我不知道杨霓纱在哪？说不定她已经死了，她是癌症晚期，一定死了。”杨淑哭的是梨花带雨。曾经杨诚贤让她去找过杨霓纱，可是杨霓纱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也许她已经死了。

“人死没死，不关我的事，我只想要她手中的股权。”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杨淑哭泣道。“她人都失踪七年了，我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哪知道她手中的股权在哪里。”

杨诚贤靠在了椅子上想着，杨霓纱既然找不到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当初为了让杨磊那份遗嘱让人看起来更加真实，把杨磊手中的股权划了百分之三十给了杨霓纱，加上杨霓纱本来都占有御兴的股份，这加起来她占了御兴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而现在人和她手中的股份都不见了。

“求求你，放过我，我保证绝对消失，手中的股权全部给你，放过我……”杨淑还在哭泣。

杨诚贤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眼妆都哭花了的杨淑，突然他玩心大起，道：“好，我放过你，你走吧。”

“好好，我马上走……”听见杨诚贤愿意放过自己，杨淑破涕而笑，赶紧伸手拿脱在地上的衣服。

她刚拿起内衣就听见杨诚贤冷冷的说道：“谁允许你穿衣服了。”

杨淑手一颤，手中的内衣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杨诚贤，问道：“不穿衣服？”

“就这样出去不是更好，也让我们的员工饱饱眼福。”说着，杨诚贤“啧啧”了两声。“姑姑你的身材可真是好，估计没人会想到你已经年过半百了吧。”

“你……”杨淑羞愤的满脸通红，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可是你的长辈啊！”说完这句话时，杨淑愣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