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爱过几个人渣 下——伦河玫瑰
伦河玫瑰  发于:2015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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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医生愤然从后面抱住了看守,直叫宋嘉年快点动手。看守却没花多少力气就把医生给挣脱了,抓住医生的脖子狠狠收紧,宋嘉年举着棒子扑上去就对着看守各种打,医生在半空中疯踢看守,三个男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眼看着医生就要被掐窒息了,宋嘉年才想起自己口袋里那个快碎瓷片,他也被逼红了眼,握紧了碎片就朝看守的眼睛上扎,没想到一下就扎进了看守的左眼球,看守霎时间松开医生双手捂住脸哀嚎。宋嘉年连忙把身后的帘子扯下来卷住看守的头就是一阵痛殴,没过一阵,看守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宋嘉年在原地大喘气,满眼都是恐惧,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要命的活。

“他不会死了吧。”医生捂住脖子,声音都哑了。宋嘉年摇头,低下身去摸看守的呼吸,还有气。

“他身上有枪!”医生惊呼。

宋嘉年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问医生:你这里有绳子吗,快把他绑起来!“

“哦哦,我去找找!”

很快医生出来,两人干脆连罩在看守头上的帘子布都没拿下来,就这么把看守给困了。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医生原本是去关门,没想到就看到有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宋嘉年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招呼医生把人看守搬进隔间里去。出来时刷刷写了串号码塞给医生。

“那些绑架我的人来找我了,他们看到你的店亮着灯一定会过来查的,我不能待在这里了。这是我哥哥的电话号码,叫宋晗昱,告诉他我在这个地方。”

“好的,我一定会打的!”

“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好好谢你!”

“你要小心。”

“我知道的。不多说了,我走了。”宋嘉年遥遥看了眼夜色中已经有一点隐约可见的人影,猫着腰就躲藏在阴影里跑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跑,究竟是生还是死。

第四十六章

这个小镇就是典型的老徽式小镇,连绵在一起的建筑群,狭小的青石板路开辟在这些屋子门外墙间,走进这些高墙之下的小路里,就像进了一个迷宫。清淡月色下的大屋脊吻带着一种森冷的感觉。

穿堂而来的冷风让宋嘉年在仓皇逃跑中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去了哪,这弯弯绕绕的小路,时不时便是十字路口,无论转向那边,黑夜里的屋脊都像是同一个。

他知道那些看守一定会追过来的,他本来就打算要把看守引走,不然难道躲在诊所里让那些人把他和捆住的那个一起搜出来?还连累医生受罪。

宋嘉年完全不敢往后看,他怕自己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从转角窜出来的带着凶狼眼神的人朝他追来,他不确定到时候他还有没有意志继续逃跑下去,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可以的,这个小地方足够迷宫,就算是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抓到他。宋嘉年这么相信着,脚步一刻不停歇地往前跑,遇到岔路口一律向右。这是小时候他和宋晗昱的一种,别人或许会在岔路犹豫不决,左右摇摆,又或者觉得上一个路口走了左边那么下一次公平点走右边吧,他们不同,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默契。宋嘉年一直记着,只要这么走,能找到他的就只有宋晗昱了。

深夜里的风太冷了,宋嘉年只觉得大喘气时喉咙里呼吸进去的都是一片片刀子。他忽然很后悔以前怎么不多抽一点时间去健身房锻炼,为什么在别人打趣他就要瘦成排骨精的时候没有真的意识到运动和健身的重要性。不然现在就不会跑了一段路就已经不行了。

人大概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只有真正需要某一项能力时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之前自己放弃了很多机会来锻炼这个能力,但后悔也没用了。他现在只能跑,停下来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之前带他去诊所的那个看守身上都绑着枪,其他人身上没道理会没有。

宋嘉年还不想死,让他承认和一群带枪的人睡两个隔壁,就算王石磊吩咐了要好好相处,那能好得起来吗,谁知道要是什么地方惹得不开心了,直接喂一颗枪子儿,不是疯子都要给逼抑郁。更何况,宋嘉年知道,王石磊也是一个疯子,他现在要是被抓回去,可能永远也别想走出那个潮湿昏暗的房子了。

他没有斯德哥尔摩症,没那圣母心爱上绑匪,要是一辈子困在方寸之地里,不能交流,不能画画,不能满世界跑观摩建筑,不能和想见的人见面,他宁可在脑袋上来一枪。

双腿如灌了铅一般重得每抬一下就感觉再也抬不起第二下,越跑肺越像鼓风机,停不下来喘气。他扶着墙拐过一幢屋子的墙角,豁然开朗的空间让他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面前是一块宽大的池塘,围水而立的屋子便如众星拱月。

徽式建筑所在地的居民当时都极为信奉风水,每每在镇子屋舍聚集处都会挖一块大池子蓄成塘。有水,地便是活的,日积月累积攒灵气便会成为福地。

宋嘉年一看这池塘就知道不好了,他最重要的庇护都没了,这么大大咧咧宽敞的地方,躲没处躲,跑没处跑,想要投人就得敲门,但无疑这声音会直接把那些没头苍蝇看守集体吸引这边来,照样跑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他难道就真的只有被抓回去这一条路走了吗。

宋嘉年看着那一泼在暗淡月光下荡漾的池水,深深闭上眼睛,很快已经做好决定。他很快脱掉了身上那些厚重的棉衣棉裤长大褂以及鞋袜,叠整齐用力扔进一户人家的院落里。心下对那户人家道歉,不是故意朝您那里扔垃圾的,请原谅,来日一定登门道歉。对着那面墙壁鞠了一躬便带着一种风萧萧其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豪迈,在凛冽的寒风里,穿着贴身的单衣就下水了。

宋嘉年一万个庆幸他会游泳,潜泳的技术也还不错。他不知道那天的温度究竟有多低,他只知道他就算穿着棉衣也被冻得手脚冰凉。那天夜里的风在他的记忆力也是最为凄冷的,似乎带着恨意的无情。以前他在京城感受过很多风,但没有一次像那天晚上的风一样,吹得他就连心脏都在打抖。但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池子里的水,就像是从一块坚冰上刚化出来似的,带着遥远极地那种刺骨的寒意,像一根根针扎在骨头上,密密麻麻地疼。他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惹出半点水花的声响来。全身热量的流失已经让他连呼吸的频率都开始下降了。他贴在池壁上,挨着那些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滑溜溜的苔藓,努力再努力地把住,不让自己沉下去。他知道如果沉下去,再浮起来的或许就是尸身了。

那种冷,和绝望的等待,宋嘉年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一辈子不会想再体验第二次。他躲在那寒冬腊月里的深水池塘里,每每都觉得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下去,太冷了,他真的忍受不了,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受苦了,就解脱了。但下一秒又觉得不值,凭什么他就要死在这种地方,凭什么他就要因为这种荒谬的绑架丢掉性命,他还没再见哥哥们,还没和爸妈再吃顿团圆饭,还没有跟昱哥儿说清楚心意,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凭什么!

为什么受苦的偏偏是他,为什么那些该死的看守还没有搜查完这里!

宋嘉年那时候大概就靠一口气撑着了,浑身都没了知觉,只有大脑还在运作,听到有朝这边过来的脚步声便满满地连头部也沉到水里去。

他认得出那个脚步声是看守的,因为他们穿得都是同一种厚底靴,在青石板上走路的声音都是一样的。而且就这个数量来看,只有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宋嘉年死死捂住口鼻,只等着那个看守离开。

这几十秒,对于宋嘉年来说,就好像有一万年那么长。

心脏跳动如擂鼓,是黎明的晨响,还是死亡的丧钟……

******

宋晗昱从晓阳诊所里出来时,外面的风越发喧嚣。

医生说宋嘉年是往右边的居民区里跑的,那些凶神恶煞的看守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就已经发现宋嘉年的踪影,追着过去了。医生说起这些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宋晗昱和成浩然一见那小的只容两个成年人并排走的青石板小道就知道开车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唯一的办法只有跟着进去。

他们都是正宗的北方人,遇上这种克特岛迷宫一般的江南群建房,方向感再好都是白搭。

从第一个岔路口,宋晗昱就和成浩然分开走了,宋晗昱走右,成浩然走左。他记得他以前教过宋嘉年,碰到岔道不要乱跑,要么在原地等,条件不允许的话就一直走右,然后待在安全地方等营救。但宋晗昱不敢保证宋嘉年还记不记得这么多年前的小事,就算宋嘉年记得,宋晗昱也不敢保证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他会不会乱跑一通。所以才决定和成浩然分兵。

宋晗昱脚步匆匆地走在这个深夜寂静的小道上,满耳朵听到的都是自己慌张的心跳声,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天晚上,是同样的感觉。

薛定谔说,不开盒子,猫可以是死也可以是活,也可以有第三种状体,介于生和死之间,又或者有更多超出人类科学可以解释的状态。因为没有打开盒子,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发生。宋晗昱就好像是在做这个实验的人,他想立马揭开盒子找到宋嘉年,但是他又恐惧于得到一个让人崩溃的结果。

是活了,还是死了,还是半死不活?

他怎么办?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便是在有了软肋的同时穿上坚硬的盔甲,剥离掉这身盔甲后,就算是再坚强的男人,被戳到这根软肋也会变得胆小。

宋晗昱一如这千千万万普通的男人,揭掉身上那张皮,包裹住人心的都是那几根相同的血管。

但遵守承诺的男人都是值得奖励的,宋晗昱和宋嘉年那么多年前的一个约定,你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他遵守了。所以在他经历过愤怒,焦急,陷入麻木,发疯,后悔,重振旗鼓后,他要找的人就那么出现在他面前。

他和宋嘉年的目光忽然便撞到一起,没有什么电光镭射,也没有激情火花,冷风以及这种迅猛的突然让他来不及高兴和喜悦。只觉得浑身都血液都要一股脑回流到心脏中,那种整颗心膨胀得快要爆炸的感觉。但是下一秒宋晗昱便睁大了眼睛,身子比脑袋反应还快,在宋嘉年滑进池子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宋晗昱把人抱进怀里的时候,对方的体温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不敢想象宋嘉年在水里待了多久。他很快把身上的大衣和西服脱下来裹在宋嘉年身上。

“昱哥儿?”

“我在。”

宋晗昱感觉宋嘉年在找他的手,他急忙把右手送上去给他抓,十指紧扣着。

“我有好好往右走……”

宋晗昱心里百感交集,满腔情感都齐齐涌了上来,堵在心口,堵得他眼眶泛红。他只得抱紧了宋嘉年。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

第四十七章

再回到上海,宋嘉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怀念这座冬冷夏热,全年都拥挤繁忙异常的城市。但他此时此刻却更加想念京城,想回家。

六天前他是从医院出来的,没想到六天之后又因缘巧合地重新进了医院,只不过前者他是探病,后者他是病患。

能安全离开实乃万幸,只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还是有点让人感慨。再看病房里,躺在沙发和椅子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几个哥哥们,说不感动是假的。

宋嘉年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是猜着外面日头那么大,估摸着是上午九十点的样子。

他醒了没一会儿,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宋晗昱带着医生进来,见他醒着小小惊讶了下。中年秃顶医生很和蔼地过来给宋嘉年检查身体,一边温声细语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感觉到明显的痛感。

宋嘉年均摇头。

医生很仔细地查了一遍,回过身去对宋晗昱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从他的化验报告来看xxxxxxxxxxxxxxxxxx都偏高,平常应该多注意饮食习惯,生活作息也要调整好,不要太劳累。”

“我会监督他的。”

“欸,我看看哦。十分钟后这袋葡萄糖就要输完了,到时候记得按床头的铃叫护士过来换输液袋。”

“嗯。”

医生走后,宋晗昱就办了张凳子坐在宋嘉年床边,不说话,只是随手拿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和刀开始削皮。宋嘉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房间里又还有人在睡觉,不好吵醒了他们。

宋晗昱把水果削好切成块摆放在盘中,放在床头柜上,抬眼问宋嘉年,饿吗,想吃什么。

宋嘉年想了想,摇头,没什么太想吃的东西。

还是吃点吧,光输液不好。说着宋晗昱就自顾自地出去了。

宋嘉年倒没有多抵触,他早就习惯宋晗昱的这种性格,倒不如说如果宋晗昱不再这么自作主张,他反而觉得奇怪。

不过宋晗昱最近给他的感觉已经够奇怪了。

说起来这真的很搞笑,第一次被绑架的时候,让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喜欢宋晗昱,然后这种感情一憋就是十多年。第二次绑架似乎也让他明白了点什么,人大概也只有在鬼门关走一遭后才能想清楚很多事。就比如他,快死的时候千后悔万后悔没有跟宋晗昱表白。所以他现在打定了注意要和宋晗昱说清楚,哪怕被拒绝,又或者被勒令再也不要见面也无所谓了。他背了这么多年的大石头,也是时候要卸下来喘口气了。

不过他开没蠢到在哥哥们都在场的时候说。

对待宋晗昱上,宋嘉年心情实在太复杂了。他现在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会被宋晗昱吸引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

没人告诉他这世上必须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也没人告诉他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错的。在他们那个大山里,别说是性教育了,就连正常的幼儿小学教育都很欠缺。会来那种山沟沟里教书的老师要么是前来支教一段时间,要么就是真心可怜这些受苦的孩子,自愿留下来。只是这种人太少太少了。

而宋嘉年,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成天想的便是怎么吃饱饭,怎么多看几眼课本。

他是天生的性子温和,打从娘胎里就不会闹腾。大部分时间都是被阿姆河阿哥管的死死的。他很羡慕那种拥有强硬性格,做事又雷厉风行的人。他自己欠缺着,所以容易被吸引。

等到后来他去了宋家,遇到了宋晗昱,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偶像!宋晗昱太厉害了,他长得好高,长得好帅气,就跟明星似的。他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很听他的话!在学校里也超级牛,一边打架一边拿年纪第一。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宋嘉年觉得这就是他理想当中的男人了,他想要成为但是又永远都无法实现的那种男人。他喜欢这样的男人,乐意崇拜他,追逐他。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除了宋晗昱以外的人身上去,便如中了毒瘾,戒不掉,一天不见身体犹如蚁噬。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他很谨慎地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没有那一次绑架,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然后就这么混混沌沌地做宋家的小少爷,学一个金融专业,读一个MBA,出来后进爸爸的公司管财务,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性,生儿育女,最后成为一抔黄土。

但是偏偏有人看他不顺眼,要他的命,把他丢在荒郊野外的废旧工厂里,绑了手脚,用锋利的刀割了手腕,让他慢慢地享受死亡的到来。

那一刀割得可狠,若是再使点劲,手筋都要被割断了。然后那血一直流了很久,干涸在肮脏的地面上是一种恐怖的黑红色。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脑袋昏昏沉沉闪过好多人的面孔,最后停留在宋晗昱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上,没有消失。

他懂了,明了,哭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它走在时间的重叠基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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