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军对韩信这么轻易就放自己回去，很怀疑，不过脚下却没有半点犹豫，走得很利落。

天一天天凉了，风里都带着一股子清凉，舒服得让人整个毛孔都畅快起来。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韩信没动也没走，只是抬头盯着天上变化莫测的白云，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烦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在意那天那个黄毛小子，那番大不敬的话，话里话外都戳到他的痛处，他一直都心高，志向远大，想不到天下打下来，他却落到这种地步，皇上害怕而且嫉妒自己的才能，不正说明自己的重要吗？功高盖主？！他怎么就功高盖主了，若没有他，这天下还指不定是谁的呢！萧何动动嘴皮子都坐到了丞相，他拿命拼来的，竟成了功高盖主！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一茬。

刘如意这个仅有七、八岁的孩童竟能看得这么透？韩信不相信，难道这是皇上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吗？

“陈豨那边现在怎么样？”不知过了多久，韩信才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到窗户前，问了一句

陈豨，代国丞相，代理刘如意管理代国，汉朝的开国元老之一。

“陈相广收宾客，屈尊待士，在代国名声已经很大了。”一直站在身边的侍卫回道。

韩信笑了笑“哦，这么说，时机快要成熟了。”

刘邦因自己是个文盲，所以很看重对子女的教育，刘盈做为太子自然首当其冲，除了必修的功课，也开始试着听政。刘如意等王子虽然因为小没那么辛苦，但做为以后要去封地当王的刘如意还是管得很严，何况还有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当太子的戚夫人在一起使劲，所以，刘如意竟混到和刘盈一起学习的优待。

刘如意虽然没有当太子的心，不过有张良和萧何这样的老师，他不介意多学点，好歹他去了封地也是独立的王，跟刘盈相比，只是地盘小了点，其它区别不大。

这天下了学堂，刘如意别了刘盈，带着戚军就急匆匆地往戚家跑，实在是太想吃烤肉了！这阵子不知什么事刘邦又跑去了洛阳，吕雉以刘如意身体虚弱，不可大补为名，硬是让刘如意吃了一个多月的素食。吃得刘如意想起肉就流口水。刘盈见他谗，偷偷给他带个荤食，被吕雉发现，痛训了一顿，好几天都不敢看刘如意饥渴期待的眼，就在刘如意失望放弃时，刘盈竟顶风又做了一次案，把刘如意激动得几天没缓过劲来，这兴奋劲被戚军鄙视了很长时间。

戚军想不明白，同样是偷食，为什么待遇差这么大！他可是天天偷啊，一样的东西，如意从来没激动成这样！

刘如意倒不是因为荤食激动，而是因为刘盈终于懂得反抗了！这能让人不激动，不兴奋吗！这些戚军当然不明白，

偷偷换了衣，小心翼翼地与戚军溜出宫门，激动地心还没来得及蹦达两个，就看到站在宫门口，笑得一脸阴森森的刘盈和面无表情地翦墨，以及一辆华丽的马车。

“太子哥哥……你这是……”刘如意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打架了，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窟里。没有皇后的御命，私自出宫是大罪，何况是吕雉眼中钉，肉中刺的刘如意？母亲在时有母亲顶着他不怕，母亲不在，刘如意这心里还真有些毛，虽然刘如意觉得刘盈出卖自个的可能性为零，不过，在没弄清刘盈真实意图的状态下还是很忐忑。

“走吧，”刘盈抬首向马车示意了一下，见刘如意一脸紧张，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爽，快步走上前，一把抓着刘如意的手迅速上了马车“一会儿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刘如意错愕地来不及看一眼戚军就被刘盈拉上了马车，心里莫名有些慌“……晚了？”

难得见弟弟这般失常的表情，刘盈心情极好地将苍白着脸小玉人往怀里搂了搂“猪脚。”

“啊？”刘如意有些懵。

刘盈看着刘如意的傻样，乐得不行“不是谗肉吗？我早就在‘一品香’定了酱肉，本想着一会儿给你送去，谁知……你到了跑得比我还快。”

刘如意再次“啊？”了一声，整个人更懵了。

“啊什么呀啊，”刘盈表情复杂地抽了抽鼻子，如意这一个月可瘦了不少，心里又心疼得不行，搂着刘如意双肩的手不由紧了紧，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以后我会好好照看着你，不会再让你难过。”

说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除了这声谢谢，刘如意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傻瓜，”刘盈摸了摸刘如意光滑如玉的婴儿脸，眼里的宠溺带着愧疚的心疼。

刘如意笑着用头在刘盈脖子上蹭了蹭，有人罩着的感受挺爽。

“嗯，太子哥哥，要不我们吃烤肉吧，我想吃好久了。”刘如意不好意思地又在刘盈地脖子上蹭了蹭“呵呵，太子哥哥，那个，十天前我就让戚侍卫准备了……”

十天前就想吃了？刘盈的心又痛了一下，不过，

“烤肉？”刘盈蹙了蹙眉“那个有什么好吃的，烟还大得很……”

一听这个，刘如意有点兴奋了“不会！我让表哥做了木碳，还专门做了烤肉架，将肉切成薄片，放在烤架上，再撒好盐、辣椒粉、孜然，哇！那味道……”

说到这，刘如意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两眼都亮晶晶地闪着绿光。

第39章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

刘如意歪在软蹋上有些睡不着，昨日的烤肉想是吃多了，胃在现在都还撑着，不过想起那烤肉，仍回味不尽。

“肚子还是不舒服？”戚军蹲下身“要不，我在替你揉揉？”

“好，”刘如意平躺好，戚军按揉的力度非常舒适，掌心的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热度，舒服得让刘如意微微眯了眯眼，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城南，城北两块地已经办妥了，还是开酒楼吗？”戚军问，

“嗯，先放放吧，”刘如意闭着眼，有些昏昏欲睡“搬迁的人实在太多，我怕不安全，何况……”我终究是要离开这里去赵国。

“你放心吧，除去放在‘平安帮’韩武那里近二百多名暗卫，艺人、厨子等，我在戚家也养了五百家奴……”

“什么？”戚军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如意打断了。

刘如意受惊一般霍然坐起“你说你养了五百家奴？！”

“是啊！”戚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每家都养得有，怎么了？”

“……是吗？”刘如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五百农奴，这简直就是一小军队嘛“不犯法？”

戚军松了口气，笑着捏了捏刘如意的小脸，刚刘如意的表情真把他吓坏了“家奴是保护家宅的，哪个豪门没有，怎会犯法。”

“五百？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多了？”刘如意一下子就想起好像在那本书里看到主人带着家奴造反的事，

“不会，那些个王候家里的家奴少说也有上千，何况咱们家好歹也是国舅爷，五百算是少得了。”戚军不以为然道。

刘如意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像井底的青蛙。

戚军见刘如意脸色不太好，心里有点打鼓，不知是不是自个哪句话说错了？迟疑了下，又道“你不是常说要低调做人什么的，我自然不能给你添麻烦。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这五百家奴我打算挑两百个身手好的，你上次不是说想弄个什么别动队，上次让韩武打造的那个什么‘血滴子’，过两天就到，那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威力？真是好奇啊！”

“有没有那么大的威力，等试了不就知道了！”听到‘血滴子’刘如意整个心思都扑这来了，得意地眉眼都向上挑了挑，为了保命他可算是绞尽脑汁啊！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刘盈从外面掀帘子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翦墨。

“太子哥哥……”刘如意立刻跳下软蹋“这正午的，您怎么过来了？”

戚军行过礼，起身端茶去。

“睡不着，随便走走，”刘盈坐下“顺便看看你在做什么？上次弄得那个冰渣子想再讨一碗。”

“那东西虽然吃着凉快，吃多了却是伤胃，”刘如意眉眼挑了挑，嘴里虽劝着，却也立刻吩咐人去弄，顺带也给翦墨弄了一碗来。那是他入夏后试着依照现代的水果刨冰做的，在宫里很受欢迎，刘盈也特别喜欢。翦墨虽没说喜欢，不过每次递给他吃，他都没拒绝过。若不喜欢，他连接都不会接的，更别说吃了。这也让刘如意的虚荣心小小地得意了一番。

刘如意有时也挺庆幸自个生在皇家，不然就算会弄，没有“冰”这样的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稀罕奢侈品，也是做不出来的。

刘盈一边吃着水果刨冰，一边道“这新奇的吃法难为你想得出来，等过年姐姐随姐夫回来，我打算将你上次做得果酱和葡萄酒送与姐姐，姐姐定然喜欢。”

刘如意笑笑，讨要东西也讨得这么含蓄。

“何必这么麻烦，过阵子苹果熟了，我让人多做些苹果酱，专门为姐姐留着岂不更好；其实，今年的葡萄虽结得不如去年多，我临走时早就让他们把姐姐那份留了出来，估摸着年关前能送到长安。”

到时也送两罐给翦墨，上次送得草莓酱他也收了，想来也是喜欢吃的。刘如意一边暗自盘算着，一边将一杯热茶和一盘小点心放在刘盈的桌前“做酒的师傅说了，这葡萄酒多喝可以养颜美容的。”

“哦，难怪……”刘盈将吃完的水果刨冰的碗放下，舒爽地吐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刘如意的脸笑得意味深长，别有用意“如意也喝了不少葡萄酒吧，”

“那是，所以太子哥哥也要多喝点哟！”刘如意笑得邪恶，毫不客气地回敬了过来。惹得一直将自己当空气的翦墨看了他一眼，感受到‘美人’关注的目光，刘如意立刻回了一个深情地微笑，‘美人’的双眸瞬间变得冷漠如霜，连带嘴里的美食也失了味，他紧蹙着眉，半响方缓缓将残留在嘴里的水果吞咽下肚，继续之前悄无声息的动作。目睹全过程的戚军狠狠挫了挫牙，闭上眼，默默将积在胸口的郁闷之气吐出，紧握在袖的拳头才慢慢松开。

“你……唉！”完全没注意到这份诡异的刘盈，被刘如意噎得只能长叹一声，将身子放松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感觉到一份在其他地方无法体会到的轻松和自在。

“姐姐和姐夫怎么突然想起回长安呢？”刘如意喝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

“太上皇生辰快到了，父王命四王扈跸同行，朝贺正朔。姐姐也离家二三年了，正想回来看看，”刘盈说着，眼底有掩饰不住地期盼和对姐姐的思念“不知姐姐瘦没，或许我也该当舅舅了。”

听到舅舅二字，刘如意竟是一口茶呛到了气管里，咳了半天，缓不过劲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

刘盈吓得不轻，戚军忙得为刘如意顺气，翦墨蹙了蹙眉，见刘如意咳得差不多了，才递了一杯水过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刘盈忍不住责备道。

说什么不好，谁让你说舅舅！一想到你这舅舅以后会娶你那侄女，我这小心肝就忍不住要哆嗦，唉！这得多大的承受力才抗得住啊！

“鲁元姐姐有孕了？”刘如意缓过劲来，急忙问了一句。

“不知道，”刘盈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我猜得。”

“……猜得？”刘如意愣了下，不知怎么又松了一口气，恍惚中记得刘盈比张嫣大不少，成亲时，张嫣好像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刘盈今年十二，张嫣现在应该还没有被怀上。

“对了，早朝时碰到淮阴候，说他昨日看到咱们烤肉，很是好奇，刚巧前两日他猎了一头野猪，让咱们明日去他那里烤野猪吃，我已经答应他了，你可要记得把烤肉的那些个东西带齐全了。我先走了，明日我来叫你。”刘盈放下茶杯，眼神虽有些躲闪，语气却很慎重，没做任何犹豫，起身快步离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刘如意眼巴巴地看着逃走的刘盈，一时不知应该说什么好。想吃烤肉咱自己弄，为什么偏偏要去韩信那里啊！

洛阳皇宫

“真有此事？”戚夫人放下茶杯，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咬了咬唇，有些不确定地问。

“奴婢听得真真切切，听说上次王子差点失足坠崖也与他有关。”跪在地上的人很肯定地说。

“你，你说如意坠崖的事也是他干的？”戚夫人一下子握紧了十指，怒火瞬间在胸口燃烧起来。

“是，”

“……好！好！”戚夫人怒得突然抓起茶杯猛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地破碎声，茶水，茶叶洒落一地，在地上迅速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戚夫人咬牙怒吼道“竟然敢动我的儿子！我就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第40章

第二日，长安，天气晴朗，微风轻拂，是个好天气。

刘如意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好，不过表面上看得还是显得很淡定。

走到路上才发现今日路上的行人比平日多了不少，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茱萸叶子，或捆在衣袖上、或挂在腰上；手里都提着一个酒坛子向山上走。

“这是……”掀开车帘的刘如意疑惑地回头问刘盈。

“重阳登高，你不知道吗？”刘盈一脸看到外星人的表情。

重阳节？！今天是重阳节！

“……登高还要插茱萸，带酒？”刘如意只记有重阳登高一说，其它的风俗还真不知道，前世这些个传统风俗很多都被人们遗忘了。

见刘如意不似佯装，刘盈便好心解释道“《易经》中，把奇数视为阳数，偶数视为阴数，阳数中”九“又被视为”极阳“，九月九日是两个”极阳“相遇，所以称作”重阳“。阳又表示钢，重阳是”二钢相逢“而相克，所以被视为”厄日“，登高和系茱萸，目的是为了”解厄“。菊花酒有清热去燥的功效，可解登高时的疲乏，又可为野外烤肉助兴，瞧，那可是淮阴候家的马车？”

刘如意探头望去，果然看到了骑在俊马之上，笑得一脸女干诈的韩信。

“候爷，这是……”刘盈跳下马车，拱了拱手，黑亮的眼睛却是灼热地盯着韩信身后的两匹枣红色俊秀小马上。两匹小马个子虽小，可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它完美的身形曲线。

“太子可喜欢？”韩信翻身下马，笑着问，眼睛却看着跟着刘盈身后跳下马车的刘如意身上，“为了这两匹西域宝马，微臣可费了不少劲。”

“……‘汗血宝马’？”盯着小马，刘如意吃惊地看着韩信，这人下这么大血本意欲为何？他记得这马在现代那可珍贵得堪比熊猫，全世界汗血马的总数量，一共只有3100匹左右，产于土库曼斯坦，并当做国宝赠送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