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心与他对视上后，回报一腼腆的微笑，袖遮唇，含羞带笑。

一次偶遇相识，而后笑青经常偷带着她来找辰易哥玩乐，不让丫鬟、家丁发现，来的次数也慢慢减少，以免遭她爹怀疑。从思绪中回到现实，王清心注目着身边这名已不再是小孩子的男子，俊俏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薄唇，一切就如她心中意中人的样貌。她轻轻将头靠在李辰易的肩上，如果、如果能这样相守余生，那真是极好的。

那日，花灯节，李辰易带着他偷偷下了山去，那人在他身边，魂魄飘忽不定。

河下的花灯数百盏，李辰易稍不注意，他就不见了。为了方便的找他，他闭着眼睛，在其他眼中误以为这位俊朗的公子是位瞎子而感到惋惜。这么美的节日就这么看不见了。等李辰易在次睁眼，听见这番话，他笑了笑，只能继续装瞎子了。

他双手环抱于胸前，感到无趣道。“这个花灯节有什么好玩的？”

“这是秘密。”李辰易想调他胃口，却发现他根本不会被这种事引起兴趣。淡淡一笑，不做解释。

“真是无聊啊——看，那姑娘在看你呢。”

李辰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王府家的千金，对视他时，王府千金便对他娇羞一笑。

“恩，人家对你笑呢，赶紧回个……”他的声音非常得懒散，在除李辰易外都看见他的原因，他儒懒的直接挂在李辰易背上。

“你想睡觉？”

“我困了，你们聊。”

第七章

肩上一重，李辰易身体稍微一僵，她已将头靠在他肩上——其实不重，这个靠肩的动作她做得小心翼翼的怎么会把力气压在他肩上。

他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尽量让自己放松，从怀中拿起两片刚摘不久放怀中的叶子，在唇边吹他唯一会的一个单调的曲子。只有几个音节，仔细一听其实会发现有走调——这是年幼时，师尊教他的，同样也是如此。也许就是故意在这几个音节吹错的吧。

这个时候笑青的一声欢呼，成功让这个僵局得以解救。

笑青怀中抱着小兔子，兔子三瓣的嘴巴“吧唧吧唧”不停的嚼着不明绿色植物。“辰易哥哥，笑青抓到了兔子！诶？清心姐……”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通红的王清心拉着跑走了。“咦，笑青还有话和辰易哥哥说呢！”

“走啦，笑青……”王清心羞红着脸，急得轻跺着脚，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连顺的句子。

“清心姐姐真奇怪……我们走啦！哥哥！”笑青一边被拉走，一边还不忘回头说再见。

他本想送这两人下山的，可是这两人一个被拉着，一个跑得快，这么一会时间就不见人影了。他握紧手中师尊给予他的长剑，阖上眼，又专心致志的练起了剑。

待到饭点，在回去也不迟。

除了练剑就是练心法，再来还不是练功背书。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下山的话，还得经过师尊同意。他明日过几日确实需要下山采办了东西。这是还没有他的时候，现在可不只有他一个人。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今日却被看得一清二楚，偷看者不是他人，而是硬被吴灵云骗过来的吴子黚二人。这二人之中自然是算上了吴灵云自身。吴灵云仿佛为这件事感到十分高兴，未察觉到吴子黚眼底飘闪而过的黯淡与一点不明的情绪在内。只是拍手称快的，欣慰道：“师兄，你看王府的千金总是带着朋友来找师弟。你也看到了他们刚才那副你情我愿的样子，看来师弟迟早会下山向王府提亲，冲冲喜不是好事吗？师兄觉得如何？”

吴子黚轻叹弟子成长之快，不知不觉也已经长大成人，但是提亲却不是他这个师尊说好就好，说去就去。就算他明知道辰易自幼就极听他的话。

吴子黚冷冷道：“你问师兄这等问题，师兄又如何说得清。此事还是等辰易自己下决定。”

“我见师弟好像蛮喜欢王府家千金的，师兄你何不放他们走？凑成一对鸳鸯羡人间。”吴灵云好似在逼迫他的仙人师兄。

“他爱做什么，想做什么，你又怎急得了？是不是放他们远走高飞就能成就一对鸳鸯羡人间又是你决定得了的？”这下，吴子黚才一甩袖，又侧过头最后叮嘱一句：“修道之人自该懂得清心寡欲，你一直不懂，又怎能修道成仙。”拂袖转身离去。

吴灵云深知她惹了他的不快，受了一顿训是轻。可这心中却不由得一慌，久久无法镇定下来。莫非，师兄是在责怪她不静下心来修道？又莫非发现了她这许些年的时间都荒废掉了未修道成仙？或者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的杂声。

“谁？”

“师弟真是认真啊！”见被发现，吴灵云假势鼓鼓掌，从草丛中飞出，落在李辰易面前。就像是个关心师弟的师姐，好意偷看师弟的长进如何，好给指导般。

“师姐好。不过，师姐怎会在草丛之中？莫非……做错了事担心师尊责罚？”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实在令他怀疑。

吴灵云愣了一下，来回走了几步，假笑道：“师弟多想了，师姐怎么会惹师兄不快？不要练剑了，师姐帮你一把去见王府千金，如何？”

李辰易微勾唇角一笑了之，澄清道：“师姐你错意，师弟与王府千金并无男女之情，师弟视她为己妹。我已另有意中人。”

“你没有不代表她没有！师兄决定放你走，你意下如何？”她是不知李辰易喜不喜欢王府千金，但她绝对肯定王府千金心中可是对她师弟有意。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眼底或多或少露出的情意，她师弟竟没察觉？还是故意漠视？

“师尊？师姐真爱说笑……”如果是师尊真要他上王府提亲，也绝不会由他师姐代劳转告，意思很简单：他不信。“师弟就不陪师姐说笑了，先走一步，告辞！”转身就要离开。

“你爱信不信！”吴灵云立即朝着李辰易逐渐远去的身影，大喊，心中气愤得很。

闻其声，却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没有大声说话，声音却足以让身后吴灵云听到。他道：“师姐，师弟确实不信你。”

吴灵云冷眼，暗自握紧了拳。

回了屋才发现，那人早就在睡觉了。最近那人非常嗜睡，有时身体透明得让人怀疑这人随时可能消失掉，要离开他了吗？想想，随着他，一起相处了十几年了，现在想离开他？不可能。

李辰易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指尖轻抚过冰凉的脸颊，那一张毫无血色的唇，与自己相似却又不相似的脸，吻上那张冰凉的唇瓣，用热情的吻融化这个冰冷的温度。

“你可不要离开我，不然我定有办法永世囚禁你。”

第八章

年少初，天眉山派。

吴子黚为天眉山派大师兄，是既有可能为下一任的掌门候选人，年少却有不符合此时年纪的稳重。也因早早就戴上未来掌门人的帽子，自然招惹来了些不甘愿、不服气的人想要陷害于他。可是他眼里此时有的占多数却是吴灵云，这个让他以为是自己妹妹转世的人，尽管他知道不是。当不当得上掌门或许不是那么重要。

谁都知道这时的吴灵云生性刁蛮，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不满足就闹，一闹就不会停下——若真是这等性格的弟子，确实不是一个能静下心修炼的修道之人。也不适合修道，修道之人需清心寡欲，如一滩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可未曾想过就算是一滩死水，若投入一颗再小的石子也会引起丝丝波澜。与过往那个乖巧可爱的人儿成了对比，让人怎么也连想不到这个刁蛮爱闹脾气的女子就是过去的女孩。替她受罚，替她说情。不就图个心甘情愿吗。二师兄曾嘲讽他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未做了英雄，便遇到了美人关，实在可笑至极。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不去除这杂念练功也易走火入魔，无法修成正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天眉山派自然是过着清淡平闲的日子，早课永远都是那个样。

“我不去！我不想练功！”

众弟子见此，无奈又掺杂着厌恶的神情停下手中的剑，看猴一样的看着吴灵云。唇角扬起讽刺的笑意，窃窃私语着。

吴灵云觉得无聊又烦躁，坐在百层阶梯上方，练剑用的未开刃的剑被她丢弃在一边，两手虚捂着双耳，尽甩着脾气。“我不要！我不要上早课！师兄你滚啊！不用劝我了！”

“师妹不要闹了，师傅待会就来了，你这样闹要被杖刑的。”吴子黚试图扶起坐在阶梯上的吴灵云，轻声细语不停的哄着她。“待会师兄就让准备下山的四师弟给你带点糖上来，乖，起来。”

“我不要！我不吃冰糖葫芦，你每次都骗我！四师兄根本就没给我带过吃的！我不！我要下山！”

吴灵云用力一把推开要扶她的吴子黚，两只手捂着耳朵还做出摇头的动作。

吴子黚没办法，但他是大师兄，总不能任由师妹这样在早课时大闹脾气吧？伤脑筋得很。

“哎呦，我们大师兄都没法子哄师妹了！”二师兄斜睨着吴子黚，姗姗一笑，勾着他的肩，对着吴灵云就笑。“师妹啊！要师兄说，你要下山就赶紧下去别回来了！你不适合修道，一点早课就大吵大闹，也不怕在新弟子面前丢脸！你二师兄我可怕丢脸咯！是吧，大师兄。”

吴灵云气得直羞红了脸，一起身指着二师兄的鼻子，气得骂不出话来。“……你！无赖！”

又指着吴子黚责怪道：“你是怎么当大师兄的啊！你不是喜欢我吗！二师兄这么说我你也不帮忙！哼，真是恶心的人做恶心的事……”

吴子黚没话说，此时竟发笑的觉得自己居然没什么话要说，也不想哄她什么。就想着随她闹一闹，兴许过会就平静了。

二师兄学着她瘪嘴，学她的语气。“恶心的人做恶心的事——也不知道说谁？二师兄就不明说什么了。”

更是让吴灵云气不打一处来。“二师兄，你为什么处处和我作对？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说！你们是不是都恶心，哼，谁恶心？就不怕噎着。”眼眶泛着水汽，嘴上不饶人，心底还是有波澜……

二师兄刚反身走了几步，一听这话大笑了几声，侧过身斜睨着吴灵云，假笑道：“师妹啊！师妹！不是师兄跟你作对，只是你太欠了。若你还是小时候那般乖巧可爱，师兄可定会对你好。就你现在？等着受罚吧。大师兄！还不叫大家继续上早课。”

吴灵云气得说不出话来，恼羞红了脸，一个劲的骂着无耻、下流。

吴子黚一句未发，见这二人嘴上斗来斗去，却深知师妹的意中人不过就是这个嘴上不饶人的二师弟。

受了二师弟的意思，他继续带领着众人。“大家继续！”

“是！大师兄！”众人听命回道。

二师弟降低了音量对他提醒道：“若是不将师妹处理好，众人定不会全部听服你，必将会窝里反。你自己最好处理好。要换了师傅，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吴子黚微勾唇角，苦笑道：“多谢师弟提醒……”

“师傅来了，要替师妹求情，还不快去。”二师弟拍了拍他的肩，回了队，与众师弟继续练功。

吴灵云的大吵大闹果然引来了师傅。

怒气冲冲，只恨朽木不可雕！

大殿之上，众长老眼下，吴灵云趴在红木长凳之上，由两名师弟施着杖刑。

吴灵云气愤，不肯求饶，不肯认错，两手紧抠着凳板，臀部已是打得血肉模糊。咬紧牙关，渗着血，面部苍白无力，额角皆是汗。恐怕连动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咬紧着牙关不肯求饶认错。

师傅阖着眼，又问她。“你可知错？”

吴灵云倔道：“弟、弟子……没……错……弟子……没错……没……错……”

“你！不知悔改！继续打！给我重重的打！打到认错为止。”

“是！”施行的两弟子听命道。

“师傅！”吴子黚匆忙赶到大殿，转眼一见吴灵云已经奄奄一息，仍然不肯松嘴认错。“住手，师傅饶过师妹吧，弟子也有错！要怪就怪弟子没管好师妹。”

两弟子刚停了手，却听师傅呵斥道：“谁敢停手，就和她一样受杖刑！”又继续硬着头皮继续打，丝毫不敢停。

吴子黚仍不服道：“师傅，最后一次了求师傅饶过师妹吧。”

师傅无奈的摇了摇头，再问她道：“你可知错？可要认错？”

“弟子没……噗！”话还未完，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知悔改！算了，就当我没你这个徒儿。”师傅一拂袖，大步离开大殿。谁都知道这会师傅气在头上，肯定是去打坐。

吴灵云颤颤栗栗的撑着凳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无力，一个不小心重重摔在了地上，不甘心的锤着地。

吴子黚想扶起吴灵云，他一走进，吴灵云竟恶狠狠的瞪着他，只听她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假惺惺的为我求情我就会感动吗？咳、咳……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感谢你，我自己可以走……滚……”

她硬是要用爬的也要爬出大殿，身上的衣裳不仅是血，还混杂着灰尘。

吴子黚微勾着唇角带着一丝苦笑，横抱起虚弱得无法反抗的吴灵云，走出大殿，去了药房。

“放开我……放开我……你不是很听我的话吗……假君子……”

“恕师兄这次不能听你的话。”

“哼，你还真以为我一感动就会以身相许吗……别妄想了……”

他究竟是在图什么？

心甘情愿吗？

不知何时师妹昏睡了，一动不动，不再想挣脱离开他的怀抱。交付给药长老后，才总算放心的离开了药房，毕竟非礼勿视。

“你究竟是想要她的人还是她的心？或者你真想惹怒师傅？”二师兄声音不温不火，仔细一听，话里永远带着几丝讽刺的意味。

“如果我说两者皆不要，会不会太伪君子了些？”他回道。

二师兄对着吴子黚轻挑眉梢一笑，话题却一转。“我还是忘不掉师妹刚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漂亮得很，甜甜的一笑总让人忍不住对她好……”

他侧身当作没看见。“师妹要听见你这些话，早乐开花了……”

二师兄：“可惜我只爱江山不爱美人，掌门之位我是要定了。”

吴子黚苦笑道：“师弟若是为日后掌门之位，大可不必和师兄伤了和气，坦白的说，未来掌门人……另有他人。”

二师兄大笑道：“好一句不必伤了和气！走着瞧吧。”

借这二师弟话说，师妹初来时确实是可爱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第一眼让人联想到的只有漂亮一词。高兴时，甜甜一笑，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有个喜欢吃甜食的师妹，他每次跟随师兄下山回来后必会偷偷藏糖块糕点在袖中、怀中，偶尔竟连冰糖葫芦也藏着掖着偷偷带回来。师兄自然是知道他的小心思，却也没说什么，一笑而过。现如今变成这般，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