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黚清冷道：“你还是回来了。”

李辰易一剑刺穿吴子黚的腹部，冷笑道：“我说过，来生若拜你为师，我就让你尝尝死的滋味。”

“我等你来取我性命。”

李辰易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中途醒过一次，师尊正运功为他疗伤，而此时他已经躺在自己房中睡了许久，问了师姐，他睡了竟快三天。之中的记忆从他打坐后就没有任何记忆了，他好像看见那人在对他讽刺的大笑着。

他费力的起身，扫视了屋内一圈，并无旁人，倒是桌上那盒用牛皮纸包装的方形的东西，居然还在。恐不是师尊带他回来时，顺手也带了回来。他根本不爱吃这种甜食，甚至反呕想吐。体内那股浑厚的内力时有时无，那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他的心魔？太多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想不懂的事情。

他昏睡的这三日，如果练功退步，不知道师尊会不会对他有所失望。只着亵衣，一脚迈下床，脚尖刚触底，发现居然使上力气，要不是手快撑着床，否则他这一下就可能摔下床去，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吃个狗啃泥。眼睛一闭，他看见床边多了一人，那人有着和自己相同的面貌，可一双猩红的眼睛与他不同，那人看着他，眼中就是不屑、戏谑的意思，双手环抱于胸前，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傲气，道：“弱成这样还怎么生存下去？”

李辰易一手贴在胸前，只是受了点内伤，为什么会这般难受？他可不想因为一点伤痛就丢脸的喊痛。“你是谁？为什么形影不离的跟着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忽然听见屋外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很是熟悉的脚步声，是吴子黚的脚步声。李辰易急忙缩回被中，准备装睡时，他听见那人嘲讽的笑声。他不想理会的将呼吸调节成长而绵熟睡时呼吸的缓慢又长的频率。鼻子灵敏的闻见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似乎是刚煎好的中药汤，想看看来的人是谁，但一想到如果耐不好奇穿帮了可就不好。那人的声音时刻在他耳边环绕着，“真是虚伪的仙人。”

李辰易不知道那让人为什么如此反感吴子黚，难道是他和师尊有什么不可化解的过节吗？

身子努力放松着，免得不会显得那么僵硬，太假。

他听见木盘放在桌上的声音，尽管动作很轻，可在这静得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呼吸声的屋内，确实足够可以听见那声音。一个是自然正常的呼吸声，一个是他装成熟睡时的呼吸声，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

吴子黚坐在桌边，倒下一杯桌上的热茶，拿起茶杯，细嗅，尝了口，喃喃自语：“清茶，冲泡过两回，太淡。”

李辰易挑眉，这茶是什么泡好的他根本不知道，这声音格外熟悉。耳边同时又想起另一道声音。

“嘁。”不屑的嘲讽声。

吴子黚放下茶杯，很是无奈的轻笑了声，道：“不过你喜欢喝就好了。装得还不够吗？”

装？他哪里装了？难道被发现他是装睡的吗？不可能，他哪里露馅了？

“不听为师的话了？不想知道为师是怎么知道你是在装睡的吗？”吴子黚冷眼看向缩在被窝中的李辰易，唇边是一抹讽笑。

李辰易见装睡穿帮，只得起身。

“你的眼皮一直在颤，熟睡的人眼睛怎么会颤？”

李辰易起身靠在床边，吴子黚拿过药碗坐到床边，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勺，舀起一勺，轻轻在嘴前吹冷刚煎好的药，待确认不烫口后，才递到徒弟嘴边。

李辰易心中一暖，喝下药。

良药苦口，在苦，也苦不过单相思。

殊不知他的想法被人知道后，又会是一顿嘲笑与讽刺。

只是两年的时间，变化居然这么大。吴子黚喂着徒弟喝药，暗自感叹着。两年前这孩子身体略微虚弱，有时受了风凉得了病，手脚冰凉，额头热度又高，总是要陪同借着生病闹着性子的徒弟。

喂完药，吴子黚拿出一颗糖，见自家徒弟拒绝掉小孩喝完苦药会吃颗糖的习惯。神情中有几分惊意，虽然微扬起两边嘴角，微笑着。“当初，喝药可不见这么勇敢，喝苦药也没这么懂事的喝完。只是长了两岁，竟然有如此变化。只得说，这孩子迟早会离开，离开这，去闯荡江湖。”

李辰易差点忘了这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在，脸一红，好像想起自己以前喝完药必定要糖吃的糗事般。“师尊说笑了。”

他迟早会离开这？李辰易不明白吴子黚的意思，是要赶他走的意思么？

屋外，本打算踏进屋的女子，满脸笑意，手里的包裹是与屋内桌上那份一模一样，但里面的东西，绝对不简单。“师弟……”

吴子黚在嘱咐他要好好休息，练功可以晚几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后，便离开了。

李辰易赶紧见屋外无人关紧后，闭上眼睛，却找不到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喃喃自语道：“刚刚不是还在么？”

“傻子。”那人捏着茶杯品茶。这个人有时危险得很，有时却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你和我师尊有过节嘛？为什么感觉像仇人一样。”李辰易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一口饮尽，茶水已经凉透。就比如刚才吴子黚嫌弃茶水冲泡过两次没味道，太淡。那人就觉得清茶合胃口，嫌弃浓茶重口味一样。

“我会杀了他，而且是用你的手。”

第五章

李辰易感觉到屋外好像来了个人，脚步声熟悉，但等他往门口看过去时，却一个人也没有。本想着是不是听错了，可转念一想，不太可能。突然想起的那个人，他急忙闭上眼睛，那人正躺在他床上，一副大爷的姿势，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李辰易走过去，蹲在床边，便问道：“你有知道屋外的人是谁吗？”

那个人看斜睨了他一眼，合上书砸在他脑门上。“这个寺中就你们三人，自然是她。”

“吴灵云？她好像很反感我的样子。”李辰易毫不在意，上半身趴在床边上，下半身蹲在地上。“对了，我这一身的武功和内力不会都是你的吧？”

“自然是我的。”他看着李辰易一副纠结的样子，嘲讽道：“你怕什么？若不是中了小人的女干计，以我的绝世武功是不会轻易就被人杀死。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个吴灵云不是真的吴灵云。”

“诶？她不是吴灵云，那真的吴灵云去哪了？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是的。”李辰易又问道。

“她散发着一丝妖气，像是刻意让人察觉到她是妖一般。你小心就好，我还需要借的你手杀人。”

“我是不会杀师尊的！”李辰易心知这个人要杀的人无非就是吴子黚，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但总觉得很不妙啊。

那个人发出一声短促的讥讽声：“嘁。”翻了个身，背对他，疑似闭目养神，又可能是睡着了。

他闭上眼睛的话，就能看见这个人，睁开眼睛后便看不见这个人，也触碰不到。所以说，他睁开眼睛后他的床便是一张空床，除了他没人看得见他。只有他能看见的人。

傍晚时，吴子黚坚持喂他喝完药之后，把过脉，确认这几日的调养有点效果后，才放下心来。“在调养几天，等痊愈后在继续练功吧。”

李辰易点了点头，“是，师尊。”

这时耳边竟无讥讽声，假进了风沙眼睛酸闭上揉了揉，才发现那个人已经睡着了，睡得极熟。他原本以为他是不需要睡觉的，他只是一个魂魄，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孤魂野鬼，没想到还是可以睡着的啊。昨夜他确实见他在喝茶，只是睁眼杯中茶未曾少过，难道是两个不同的空间？或许他闭上眼睛在和他交谈时，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个自言自语的白痴。

“你不会离开我的吧。”李辰易对着床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自言自语道。既然吴子黚不能保证不能永世和自己在一起，那他便另找人。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他，看样子是只能和自己待在一起，无法离开他。

这正是他所要的。

李辰易现年17岁。

这几日，他又去了河边练剑。师姐照常下山回来后带着两盒糕点或糖块，一份塞给他，一份又是偷偷带给吴子黚的。

李辰易深知这副身体在遇到危险时，武功会下意识地护他周全，但他要变得更强，看着曾经伤害过他，瞧不起他的人，送下地狱。颜中带笑，手中的剑时快时慢，时厉时猛。

草丛中忽传来一阵声响，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停下手中的剑。

“辰易哥哥！”

“辰易哥。”

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前者可以听出此女孩定是活泼、调皮又爱捣蛋，后者比前者文静、淑雅，定是位善良的女孩。

“若是师尊在……”李辰易喃喃自语道。

耳边声音学着他嘲讽道：“是，是，是。你家师尊定是夺人目光，定是夺人目光，比任何都要好上一百倍。”

李辰易笑着笑着，笑了声。“你还想杀他？”

性格好动活泼的女孩，见李辰易笑，也跟着展开笑颜，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辰易哥哥，你是不是看见我们来了很高兴呀？”

“小调皮，你又去哪里捣蛋了？”李辰易伸手刮了刮女孩的鼻梁。

耳边的声音冷哼了声，“不打扰你和两位姑娘的交谈了，草丛里好像有东西，我去看看。”

李辰易虚点了点头。

“辰易哥哥真坏！笑青才没有捣蛋呢，哼，笑青不理你了！”笑青哼了声，跑到另一个女孩身前，委屈道：“清心姐姐！辰易哥哥欺负我，我们不和他玩了。”又发出一声哼。

王清心捋了捋怀中笑青的头发，无奈安慰着。“我们的好笑青，不生气了，看，你的辰易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笑青赌气，可还是忍不住好奇是什么好吃的，嘴里不服输。“辰易哥哥怎么会给我带好吃的……”一转头，两眼都亮了。

果然，李辰易手中拿着牛皮纸包裹的东西，她目测、猜想一定是——

“桂花糕！笑青要吃！”说着，笑青瞬间扑上去。

可李辰易手举得高高的，故意不让笑青拿到。“你这小调皮这么喜欢桂花糕，就来拿试试看。”从这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举得高高的。

“嗯……给我嘛……”笑青撒娇着。

王清心在一旁被这如兄妹打闹一样的情景逗笑，袖遮嘴低低掩笑着。“辰易哥你就别逗笑青了，快给她吧。”

笑青拽着李辰易的腰带，立马应和的直点头，小嘴撅着。“快给笑青吧，清心姐姐都替笑青求情了！”

李辰易空出一只手用力揉了揉笑青的头发，交出桂花糕，果然这小狐妖高兴得很！

王清心面带一丝红润，双眼有神而漂亮，粉唇微启，却也是名妙龄女子。比李辰易小一岁，年方二八。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面貌，日后定是位美人。

李辰易见此微微一愣，可心中早已不会被这种场景所迷惑的心，便一笑了之。

王清心坐到不知何时坐到河边上丢石子的李辰易边上，粉唇白齿，女孩总是比男孩先成熟，特别是出生名贵家族的子女。若是幸运，能和如意郎君厮守一生；若是不如意，无非就是联姻到更富贵的家族，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辰易哥，你有心事。”

第六章

“辰易哥，你有心事。”王清心抱着膝盖坐在李辰易旁，微微一笑，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她认为李辰易终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也有倔强的时候。正巧瞧见了李辰易拾起脚边的石子丢入水中，一声不吭。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其实，李辰易不过是好奇那个人说草丛后有动静要过去看看，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有心事？他有什么心事可论。

王清心淡淡的摇了摇头，无奈着，知道这下或许应该让他一个人静静，但同时也好奇是什么心事。聪明的是，她不会去过问，一个人若是经常被刨根究底的问事，迟早会对问问题的人反感。

转头，这小调皮高兴得不得了，手里拿着块桂花糕，追蝴蝶去了，心智还是个年幼的小狐狸，就像是她的开心果。笑青化成原形，追着小兔子进了草丛。

恍惚中，王清心初想起，遇见辰易哥却也只是两年前的事，她爹总是不愿意让她多出门，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会被禁足在家。就算出去了，家丁也会听老爷的话，随时跟在她们身后。她爹说要留在家里做一名大家闺秀，学琴、学棋、学书、学画，要做到样样精通。不曾想，在乖的女孩，也有颗叛逆的心。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又没能力改变这样的生活，到了若是出阁的年纪——她不想这一生就如此这样！

一次夜里，她被房里窸窣的声音惊醒，窗外月光照进房内，一只雪白的狐狸在桌上吃着下午丫鬟送来的糕点，多数是桂花糕和绿豆糕。尖叫还没脱出口，就硬生生的咽下了。小狐狸察觉到她，在她张口尖叫声还在嘴中没脱出口前，已经被幻化成人形的狐妖捂住了嘴。狐妖幻化成的人性无非就是个小姑娘，还是个贪吃的小姑娘。转念一想，认识这么一名与众不同的小调皮，也许以后的生活不会这么无趣、单调。所以，她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喊人来抓她。

“真的？你真的不会喊人来抓笑青？”

原来叫笑青？她连忙点头。

笑青还是一脸警惕，撅着小嘴。“笑青不信，我娘说了，你们人类就爱骗人。”

她没办法，抬手指了指桌上残缺不全的桂花糕，嘴巴被捂得紧紧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

笑青一喜，“你要给笑青吃的？”

她继续点头，笑青这才松开手。

笑青跳着坐到椅子上，拿起还没吃完的桂花糕，继续吃着，眼睛忽闪忽闪，明亮得很。“你会在准备这些好吃的糕点吗？”

她微笑着合上衣，走到桌边坐下，摸了摸笑青的头发，“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尽管现在夜已深，可大小姐想吃糕点也是得爬起去准备，因为大小姐已经很少吃这些点心，同样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可喜欢点心了。果然，没过多久，丫鬟准备了不少糕点和糖块送到她房内，待下人走后，笑青才从房梁上跳下来。

“你果然没骗笑青，笑青最喜欢你了。”

交识上辰易哥又是另一回事了，但也和小狐狸扯上关系。这小调皮每天晚上都会来她闺房里偷吃桌上的糕点，以前这糕点是时有时无，现在为了小调皮，她倒是每天临睡前都需要叫下人去多准备下，摆在桌上。

她也就习惯了，在笑青到来的时候醒来，摸清了踩点的时间。一睁眼，就见小调皮不断的还嘴里塞桂花糕，无奈之下，怕她噎着，急忙倒杯水给小调皮。一次花灯节，她爹终于在她不断的撒娇下同意了，不过要带上家丁，只能同意。笑青带着她甩开了家丁，带着半张面具，逛街游玩！

很久都没出过家门的她，看到外面这花花世界的绚丽色彩，不禁双眼有些湿润，河里的花灯千百盏，好一番好景色。

不远处一个疑似某个门派弟子的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一身单调的白衣，腰间的佩剑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剑，她虽不是爱剑之人，也不懂剑，但看得出应该是把好剑。

笑青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冰糖苹果，咬一口葫芦，在咬一口苹果，甜得让她从心底发出愉快的笑声。“太好吃了！清心姐姐那边卖的冰糖葫芦超甜的！”

见她的目光还粘在远处，笑青身子一挡，不解问道：“清心姐姐你在看谁呀？笑青也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