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好冬天的夜晚染墨很早，没有人注意到校园小道旁边驻足的他们。叶铭抱着那个盛放围巾的盒，在对方修长的手指轻轻蹭过下巴的时候，心里荡了一荡。

系围巾的手停了动作，迟疑了一下便滑向叶铭的肩膀，稍一揽，同时上身前倾……柔软的触感，温热的气息，再下一秒，郎琛已经笑着拉了他的手，“走吧。”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吃了豆腐！叶铭的第一个念头。

啊还好天都黑了他看不到我脸红。这是第二个。

偷偷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叶铭不自然、却坚定地回握住他的手。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一定要好好把握呀……

感受到了这份心意，加之几天未见的想念，郎琛恨不得现在就把小家伙揉进怀里。不过那样的话，小纸船又该害羞了，所以还是要慢慢来。全权掌握主动权的某人不自觉地抿抿嘴唇，好像是在把刚才那点甜头全抿入口中。

“瑞泰？满庭芳？哦对了，我记得永康街上有家法式也不错，你想吃什么？”郎琛问。

叶铭看上去一副没料到的样子，往他那边靠了靠，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要去这种地方呀？就吃个家常饭嘛……”

“嗯？”郎琛也是有些意外，这时他已经已经拉开了副驾车门，回身看到叶铭的表情，突然“哦”了一声，从善如流道：“我没考虑太多，你推荐一家吧，你们学校附近的，咱们正好可以散步过去。”

瑞泰什么的，满庭芳什么的，叶铭去过啊，去过他们旁边的附属小餐车买过便当。那种地方都是商谈啊或者公司开年会去比较合适吧。其实情侣也是可以去的……郎琛心里默默道。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也确实只是吃个晚饭，一切以让小纸船最舒适惬意为准则。

“我们去小罗吧，我带你去。”叶铭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拉他的袖子，“他家的干锅鸡翅超级美味！”

郎琛赶紧锁了车，跟上叶铭的脚步踏上了寻觅美食之路。

越走眉头皱得越紧，这家餐馆是在一个什么所在啊？叶铭脚步轻快地走在旁边，边走边介绍，这家的鸭血粉丝特别正宗，那家的锅包肉简直绝了，我来到这边上学才吃到这种味道的锅包肉哎……于是，他们沿着街边的家家小餐厅一路向前，又转入一条漆黑的小胡同，走出大概百十米，眼前出现了几排居民楼……

“快到啦！”绕过排列并不规则的居民楼，他们停在了一家店面很小但挺干净的餐馆前，郎琛抬头看牌子，简单的四个字：小罗餐厅。

“罗哥！”叶铭和老板很熟，一进来就笑眯眯地打招呼，“又来你家吃鸡翅啦。”

“哟，先做一份干锅鸡翅，叶子来了！”小罗冲厨房喊了一嗓子，又给他们桌上放了张菜单，“再点点。”

“嗯。”叶铭把菜单推给郎琛。

12

小罗走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叶铭小声说：“我点了一个啦，你肯定会喜欢的。其他的你来点吧。”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郎琛。

“唔……你还想吃什么。”郎琛随意地翻看菜单。

“你点嘛，点你喜欢吃的。”声音变小了，带了些讨好。

郎琛失笑，随即拿起笔在老板自制的点菜簿上写了两个菜，交给正好过来的小罗。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凑上前去看着叶铭的眼睛，轻笑着压低声音：“现在我觉得，是你最好吃了。”

果不其然面前的男孩倏地红了脸，不过叶铭也不是单纯到单蠢的娃，起码他混圈这么久，别的没有但脑洞够大，TX与反TX见得多了。他拿筷子戳了郎琛放在前面的手一下，垂着眼睛软软地说：“以后也要是我啊。”

小纸船是学坏了还是本来就这么多面？不过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郎琛一把抓住叶铭的手，作势要亲他……

“干锅鸡翅来啦！”

叶铭一惊，下意识抽出了手。又有些担心地去看郎琛，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目光。

除了干锅鸡翅，郎琛还点了一道水煮肉片，一道蒜黄豆角，还有两份米饭。小罗家厨师的手艺的确令人称赞，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却做出了足以赢得回头客的味道。

“不错吧？吃得开心吗？”走出餐厅，叶铭小得意，突然想“近距离感受”一下自己男朋友，于是脑一抽，伸手去揉郎琛的肚子。

“确实不错，你看，你都吃醉了。”握住主动送上来的爪子，郎琛带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叶铭顿时感到了一阵暖意，满足地哼了哼。

沿着来时的路，两人并肩而行，旁边的小饭馆小店铺都在各自忙碌。

郎琛轻描淡写地说：“刚才结账的时候，那位小罗老板问了我一个问题。”

“嗯？他问你什么？”叶铭疑惑。

“问我，”偏头，笑：“问我们是不是一对。”

“啊……他他他……”果然拉手被看到了是嘛？这以后怎么好意思再去小罗吃饭！

“他什么他，你个死小孩，都是我的人了，就这么不想别人知道？”郎琛故意问。

叶铭再度涂红：“什么你的人……我不是怕……毕竟现在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个呀你知道的……你别生气。”

“傻不傻。”又走到那条无光的小巷，郎琛终于做了今晚一直都很想做的一件事——伸手一把将叶铭搂住，满意地感到怀里的人在瞬间僵硬后便放软了身体，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蹭着他的耳朵说：“那你知不知道，那位小罗，其实也有个同性的恋人呢？”

叶铭是真的僵住了。罗哥他……是gay？！从没看出来！啊不，是从没见过他家另一半啊！只知道他大学毕业后就和朋友一起开了这家小饭店……

“没说太细，只知道那位厨艺精湛的掌勺就是他的爱人，他们在一起八年了。他还祝福我们能长长久久。”郎琛顿了顿，听到里面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突然一个转身……叶铭被壁咚了。

“有人来了。”言简意赅，直接低头，开始了一个甜蜜缱绻的亲吻。“唔……嗯……”亲一亲我也很喜欢啦可是被看到会好羞涩的！叶铭扭动两下，却最终贪恋唇齿交融的美妙感觉，干脆闭上眼睛，一边掩耳盗铃，一边任君采撷。

“叶铭，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今天我想先做一个保证，”离开唇，怜爱地揉揉他的头发，郎琛郑重地说：“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长长久久。”

最初单纯的“陪聊”，不知道何时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想要为他做一些事哄他开心，下班了就算再累也想和他坐在一起……叶铭给他带来的，不是如之前那段初恋般轰轰烈烈要海誓山盟，却是真正牵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非他不可的神经。

“叶铭，我爱你。”耳根处，轻轻一吻。叶明立刻感觉整个耳朵都在发烫，在深冬的夜里，这种热感格外触动人心。

松开怀抱，郎琛给他紧了紧围巾，又把羽绒服后面权当摆设的帽子罩上，还扣上扣子……嗯，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的小纸船了。某人好心情地说：“走，回我们车上。”

上车又是一段极尽缠绵的亲吻，还有些放不开的叶铭被压在座椅上，双手攥着郎琛的衣角；而此时正一心品味佳肴的某人摸到遥控，椅背慢慢向后放平……被细致打好的围巾早已凌乱地散开，没什么情感经历的叶铭架不住这场格外火热的索取与掠夺，只觉得全身燥热，大脑阵阵发空，有种甚少经历的愉悦沿着发麻的头皮一路向下传送……意乱情迷间，郎琛突然松开了紧紧抱住他的手，喘息着抬起了身子。

“嗯……”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叶铭有些迟钝的大脑微微惊讶：郎琛双手撑在他的上方，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正半闭着眼睛平复紊乱的呼吸。

“小家伙……”“郎琛哥？”“我真是高估自己的自控能力了。”

叶铭略略一愣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往一个目前稍有失控的地方瞟……瞅一眼，瞅瞅郎琛的脸色，再瞅一眼……郎琛哭笑不得。

“那个你……我要不要……”叶铭发窘，进入语无伦次阶段。

“你要什么？”回到驾驶座上，郎琛帮他把座椅调整到平常的位置。

“嗯……”心里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叶铭咬咬下唇，突然凑过去贴住郎琛，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然去你家吧。”然后低头在他肩膀蹭蹭，没脸抬头对视了……

郎琛深吸一口气，“小纸船儿，你有宵禁的。”顺势一搂，轻轻拍。

13

“我可以再回去……现在还不到八点……”越说声音越小，叶铭越来越囧，他们在交流什么话题啦！

“傻瓜叶铭，”心中又暖又酸，只想把小纸船永远抱在怀中，一刻也不分开，永远呵护他保护他。郎琛握住他的一只手，两人十指相扣，“我怕我到时候舍不得让你回来，而且……你不需要这样，傻孩子，虽然我很高兴你愿意给我。”

愿意给我什么的，耻度太大了啦……叶铭更加深埋，闷闷的声音传入郎琛的耳朵，“其实，我们周五周六没有宵禁……”

“哦？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有进步。”郎琛笑，轻吻他的头发，“那我们周五晚上，再一起吃饭吧。”

叶铭迟迟没有回答，动来动去的身子也渐渐安静了。郎琛以为他又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害羞呢，正要问，叶铭已经抬起了头，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说和以前不一样？”

郎琛愣住了。叶铭仍是靠在他身上，只是偏头看着他，眼中只有询问，没有怀疑，不由得心里一疼。“因为我知道，几年前H大是不分周末，每晚都宵禁查寝的。”轻轻叹了口气，把叶铭拉过来贴在胸口，“过去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原来，是过去的事情吗？以前，H大，宵禁……叶铭并不笨，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某种概率最大的可能。

怕是大神之前的恋人，也是H大的吧。

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毕竟郎琛都28岁了不可能没有交过朋友，而且他也说是过去了，还刚刚说过那么动听、那么让人感动的话。现在郎琛喜欢的人是他叶铭，应该庆幸才对，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为什么那颗可恶的敏感的心脏，竟然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叶铭露出一个微笑，探身留了个吻，语调轻快地说：“好呀，我等你给我讲故事。那我就回去啦，回去还能去自习室补补笔记什么的，也不知道舍友给我占座了没有，他可是个拖延症重症患者……”

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叶铭在心里嘲笑那个到底是在意了的自己。

郎琛看着他这样，更是一阵阵心疼。聪明的小纸船儿自然猜到了七七八八，而这让那个一贯欢脱有趣撒娇卖萌的小纸船儿，也学会了爱情中的必经一课——强颜欢笑，欲盖弥彰。

把人搂了搂，郎琛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哎？这是干嘛……”静夜中的引擎声，郎琛发动了汽车。

“小笨蛋，怕你夜长梦多，现在跟我回家，我保证老实交代。”笑笑，话中全是温柔。

叶铭语塞，悻悻地坐好。

“安全带。”

“哦。”过了一会儿，小声嘟囔：“你说的，就好像我很自私似的……”

暗自松了口气，愿意跟他犯别扭就说明没有把难过都自己忍着，而这，也是郎琛愿意看到的。

“自私的是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不敢让你受委屈，不想让你在我面前还藏着小情绪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你看，我连你的心情都要干涉，连你的感受都想操控，是不是特别自私？”

一边开车，一边缓慢而沉静地说出上面的话。

叶铭始终看着窗外，懊恼地发现鼻头竟有些泛酸，真是太不争气了……

回到家里，郎琛把叶铭带入卧室，让他坐在床上等，自己去另外一个房间拿了一个普通的登山包出来。

“他叫李俊时，我第一个男朋友，也是上一个。大三开始，大四结束，仓促，短暂，所有的感情都如昙花一现，来得汹涌，退的莫名。现在想想，三分真情七分折腾吧。”郎琛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把登山包随意放在一边，在叶铭身边坐下，用一种讲述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回忆的口吻开始。

叶铭忍不住奇怪，“呃……大三？”

“嗯。”郎琛点头，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拉住叶铭的手摩挲，一边继续道：“那年寒假放的早，正好D·F，也就是我现在的公司，正在招假期实习生。我投了简历，得到了面试的机会。”

叶铭静静地听着。

“我来参加面试，顺利得到了在技术部实习的机会，而另一个炙手可热的名额，给了李俊时。那时他才刚上大一，却PK掉了那么多来自各个名牌高校的大学生，很难不被人注意。”

“好优秀。”叶铭喃喃道。

郎琛看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的确很优秀，算得上是一个电脑奇才，会很多我和峰哥都只是了解的东西。对了，峰哥，韩峰，我的学长也是之前的技术总监，那会儿是带我们的小组长。有机会了介绍你们认识。”

“嗯。”

“就这样开始的吧，发现大家一样，又彼此吸引，很快便确定关系了。现在想想，只能说，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那后来……”叶铭迟疑着，有很多问题盘旋在心头，却并不是每个都能轻松地问出口。

郎琛安慰地拍拍他，像保证过的那样一一招来。

两个互相吸引的年轻人，甚至还不太了解对方，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一起。这种爱情，有几分是因为欣赏的加成，剩下几分，便是少年的任性和冲动了。一起实习的时间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候，上班的时候一起查资料，一起做设计，一起挨训；下了班就花样更多，当时分给实习生的临时住所是H大的研究生公寓双人间，他们和临时舍友商量妥，很快便住到了一起。

年假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年轻情侣来说，分开一刻都好像是一辈子。于是，开学后郎琛便频频坐火车来B市，最夸张的是，有一个月竟然来了四次，一周一次……可是由于H大万恶的宵禁政策，他们每次见面都只是拉手逛街电影吃饭，钟点房什么的……咳咳，偶尔，偶尔。

14

郎琛上了大四，忙了一段时间毕业设计和论文，连着两个月没有去找李俊时，而此时大二的优秀学生李俊时，轻松地拿到了出国进修的名额，和他们学校合作的，是国际知名的常春藤某校。

分手来的猝不及防。终于把毕业论文初稿敲定的郎琛，拿着刚取出来的火车票，收到了李俊时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