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人，第一个么，当然是戚宝月亲爱的妹妹戚宝珠。

——第一卷·黑蛟升天·完——

第二卷：意会卷

楔子

“我只是喜欢萧然，看见他就很开心，我从没想过能和他怎样。宝珠骂我变态，说我连妹夫都不放过……我从没开过口的，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宝珠怎么能这样对我？”

“只不过是一个亲传弟子的位置，就那么重要？为什么偏偏是她？白美人，我这一切苦都不是你害的，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没有怪你。是宝珠，是她把我带去给彩霞仙子的。彩霞仙子说让她成为亲传弟子。”

“她亲眼看着彩霞仙子把拿东西放到我身体里……我不敢见她，我怕她没有一点罪恶感，我怕自己会杀了她。她是我的妹妹……”

“你不忍心？”

“只是不想亲手杀死她，萧然很喜欢她，呵呵……很喜欢……坏了我的形象……萧然会讨厌我的……”

我帮你。

形容枯槁的幕姬雪如是想，他一身可算狼狈了，又是血迹又是泥泞，头发也是胡乱散开，如厉鬼一般。他就突然出现在戚府内，将戚府的人吓得不轻。只是他身边凝聚着有如实质的杀气，没有人敢靠近。戚老爷到底见多识广，知道眼前这人不简单，特地吩咐府里的人不能打扰。

不想这他觉得极度危险的人看见他就走了过来，冷冰冰的问：“你可是戚宝月的父亲？”戚老爷一愣，心里骂了几遍那杀千刀的臭小子，堆满笑容道：“那小子不知又去哪儿了，他是不是又闯祸了？他还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后院说：“戚宝月在那里，常去看看他，别让他寂寞。”明明一脸的冰冷，身上的杀气也不减丝毫，这话中却让人感觉很温柔。他正好奇那人说的什么意思，那人就离开了。他心中泛起一些不好的预兆，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小儿子的消息，从此以后，戚宝月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他这小儿子虽然不靠谱，别的儿女都不喜欢，他却是打心眼里心疼的。忽的想起小儿子压在他书桌上的仙物和留下的字，他更不安了——戚宝月不是死了吧。他来到后院，没有见到小儿子，只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小儿子就在这里，是这些花花草草。

可不是嘛，戚宝月就是那一株艳丽的花。

1、越来越糟糕

幕姬雪到萧府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萧然和戚宝珠。随意抓了人询问，那人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脸色发白，好半天才讲清楚，萧然和戚宝珠成亲没几天就匆匆离开了，听说仙界出了了不得的事情。幕姬雪也不知戚宝珠属哪个门派，只得先回幻神宗找萧然了解了解。

想着，肚子响亮的叫了一声。饿的感觉来的排山倒海，他随便寻了家店走进去，那小二看他一身破烂，本想拦住他，被他几颗晶石打发了。小二一下愣住了，赶忙拿去给掌柜的看。没多大会儿，掌柜的亲自送来不少饭菜，还把晶石恭敬的还了回来。掌柜知道，这世上有仙人，那亮晶晶的石头是仙人专用的，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收仙人的东西。和小二躲在一旁观察半天，越发觉得这不修边幅的人有股出尘的仙味儿，定是个了不得的仙人。

米饭香一下就勾起馋虫，他吃了一口，并不是预想中的香甜可口，味同嚼蜡。更为奇怪的是，明明再吃，饥饿的感觉没有减少，越演越烈。他大口大口吃着，不知是不是板着脸久了，整张脸酸痛无比，那股酸痛直达他的心底。

连锁反应一般，到处都开始疼，尤其是腹部那道伤，疼的钻心。饭菜热气腾腾的蒸汽扑到脸上，他眼睛一阵朦胧，再没清晰。他心想，戚宝月那厮下手可真狠。疼得他食不下咽，睡不能寝。几天没有闭眼，他不记得，唯有此刻的疼痛十分清晰。

真是小看了戚宝月，要是知道那么疼，要是早知道……别再想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忽的摸了一手的水。哪儿来的水？他视线朦胧的想，又一摸，还是湿漉漉的。他满眼泪水而不自知，疑惑的看着手上的水。

下雨了么？这家店可真糟糕，怎会漏雨，还做不做生意了。“小二，小二，怎么搞的！漏雨了！”他不满的嚷嚷，小二跑来一看。哎哟，那少年瞪着眼睛，泪水还真跟下雨似的，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面无表情的，无声的，毫无知觉的哭着。

小二心里不知怎的一突，也有点难过了，忙道：“客官，是您的眼睛下雨了。”现在生意人还真是越来越精明了，眼睛怎么会下雨呢？他干笑一声，可比哭还让人难受。小二只觉得他难过的快死了，没有多说。

他不再说话，风卷残云的吃完饭，也不管还回来的晶石。到店外一看，晴空万里，根本没有下雨。脸上的水哪儿来的？应该下雨才是。他如是想，原是哭了，原是戚宝月那厮死了，他难过了。原是如此。

离开静和城，在山林中找了个山洞，设了几个禁制，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时间虽长，却不安稳，有梦见戚宝月，有梦见母亲，梦见雨青丝，乱七八糟的。戚宝月全身像瓷裂一般，断断续续的哭诉：“白美人，宝珠为什么要害我，我是她哥哥啊……”是啊，为什么呢？

雨青丝笑得一脸甜美，国色天香，软软的语气无比狠毒：“就说你是废物吧，连自己的朋友都护不得周全。就你也配喜欢我？”是啊，护不得周全。

母亲糯声糯气，可怜楚楚的低声说：“姬雪，你怎么能招惹仙子呢？你想害死母亲啊，有什么法宝就交出去吧，最好赔礼道歉。可别说我是你母亲。”

有什么法宝？真没有什么法宝，他苦笑。

混乱的梦境，比现实更恐怖。思绪就快被拉离身体时，胸口忽然流出一股温暖的东西，遍布全身，他意识清醒了片刻，抬手抹去，是一条项链。那项链冒出一股阴气，将他包裹起来，他觉得很舒服。趁着清醒，他从乾坤袋里摸出几颗丹药吞下，他身上都是伤，还拖了那么多天。就这样睡过去，可能就真的睡过去了。

这次，他努力制止了胡思乱想，运行紫色功法。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紫色功法运行起来越来越流畅了，一个周天下来需要的时间少了许多。紫色灵力流淌至全身，静静修复着经络损伤，合着丹药的药效，效果还不错。

等修复的差不多，他终于睡了一个还算舒服的觉。起来时，他一身脏的看不出颜色了，还弥漫着一股异味儿，把他熏得。他一刻呆不得，赶忙找了处水源清洗一番，想了想，穿起幻神宗的宝蓝色服饰。

“我睡了几天？”他看自己瘦了许多，几乎就剩一副骷髅架子了，“不会睡了一两年吧。”“睡上两年，以你的修为早死了。”剑灵道，“从你去陪戚宝月开始到现在，过了二十余天。”“我怎么成这幅鬼样子了。”他不解的看着水中那个两颊凹陷，脸色泛白，挂着黑眼圈的少年。

“臭小子，没死就算好了，管他什么样子。”剑灵不满的说。剑灵当然不满了，新主人那么弱就算了，好歹能陪它说说话，排解它的寂寞。那天，幕姬雪体内灵力大乱，还被插了一刀，眼看就要死了，还偏要去找戚宝月，把它给急的。别刚有新主人，就没了。

它帮着幕姬雪找到戚宝月，还努力护着幕姬雪的经络之类乱七八糟的，幕姬雪不对它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晾了它二十几天不理，它觉得自己一个高贵的剑灵被侮辱了。不过，刚刚幕姬雪说话，它还是忍不住搭话了。这没别人，肯定是问它的。

“是啊，没死就好。”幕姬雪淡淡道，取出黑蛟，选定一个方向，御剑而去。没过几天，便到达百花城。一路赶死赶活，快到了，他反而踟蹰了。不得不承认，他也怕那戚宝珠没有一点罪恶感，仿佛他就是戚宝月，他觉得很悲哀。

再者，要杀戚宝珠，说不定会遇到彩霞仙子，他可不认为彩霞仙子会让他好过。虽说在幻神宗眼皮子底下，彩霞仙子不敢把他怎样。但他什么准备都没有，便想在百花城里整顿一番，首先要买些符纸，画些阵符。然后便是好好休息，他腹部上那刀还疼着呢。

走到百花城里，幻神宗那身袍子真够扎眼的，来往的修者也好凡人也好，眼神老往他身上瞟，带着好奇和一些看不懂的东西。走进一家卖符纸的店铺，掌柜的眼睛往他身上一溜，边准备他要的符纸，边问：“最近幻神宗的人还真是少见啊。”

“嗯，是吗？”他摸着符纸的质地，心不在焉。掌柜的接着问了几个幻神宗的问题，他都敷衍着，后来觉出点异样了。之前他知道幻神宗地位不同往日了，可这掌柜的问得奇怪。比如幻神宗最近不太好过吧，从云端跌落确实难过之类的，好似幻神宗出了什么事一般。

他心生警兆，买了符纸匆匆离开。一路他留心观察了，不少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正走着，旁边传来一个大嗓门，不怀好意：“哎哎，师兄，这不是幻神宗的人吗？”扭头看去，几个身穿百花宗的人刚从一店里出来，全看着他。

“可不是嘛，除了幻神宗，谁穿得起那么昂贵的衣服。”一少女娇笑。幕姬雪不想多理，冷着脸就走。刚才说话那人不依了：“瞧瞧，幻神宗的人就是高傲，看我们都不带正眼的。也对，人家连游龙宗都不放在眼里呢。”

幕姬雪脚步一顿，转身冷冷瞧着那人。按理说，以幻神宗的地位，幻神宗的人在外面当不会被人奚落才是。还有，连游龙宗都不放在眼里——是怎么回事？南越仙君是个理智的人，会得罪游龙宗？还是游龙宗触了恒力仙君的逆鳞，被收拾了？不应该啊。

那人被他冰渣子似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气势弱了不少：“看什么看！理智点就另谋门户吧！别老穿着幻神宗的衣服扎人眼睛！”话说这段时间幻神宗的弟子被众门派排挤，都不敢出门了。好容易遇到一个，他想欺负一番，发现对方貌似不是软柿子，说的话也没多难听。

“为什么要另谋门户？”他冷冷问。“这个，幻神宗迟早是要散了的。”那人道，一想自己人多势众，又自信起来，隐隐有点忌惮。幻神宗忽然比百花宗还抢手，这对于百花宗是一大耻辱，他们心里都有气，看不起幻神宗，又是羡慕嫉妒恨。现在幻神宗出了事，自然是要雪上加霜的。

幕姬雪呼吸一滞，取出黑蛟，飞快往幻神宗飞去，一路拖着紫色的闪电。有个百花宗的人刚要说怎么连幻神宗的人都忌惮，看见那紫色闪电一下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那，那，那是白姬雪！”其他几人倒吸一口气，暗想刚才没有做的过分。

虽说能欺负幻神宗的弟子，那也要看人的。像恒力仙君的弟子他们打死也不敢欺负，就欺负寻常弟子而已。刚刚差点犯了大错，谁不知道幻神宗最厉害最有前途的弟子非白姬雪莫属，收拾他们可容易了。一想也对，这时候还敢出门的，定然是幻神宗里面有实力的人。

2、离开（一）

他心里虽着急，脑子还清楚。出了百花城，他找了地方把幻神宗的衣服换了下来，收起黑蛟。徒步往幻神宗走去。越接近幻神宗，他的眉头便皱紧一分，不对劲，是在不对劲。明明已经进入幻神宗的地界，怎么不见一人，按理说，外面当有幻神宗的人巡逻才是。难道幻神宗被灭门了？慌忙摇头甩出那些可怕的想法，耳边的声音似乎都没有了，唯有胸腔的心跳，咚咚。他很紧张。他很怕在失去什么。

失去一个戚宝月，他已然承受不了，不能再多了，哪怕一点点。

胡乱想着，来到幻神宗气派的大门前，他只觉心跳都停止了。他记得幻神宗一直很热闹的，此时，大门以内都死气沉沉的，地面落满了树叶，不见任何人。好似这里的人都离开了。他叫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他取出黑蛟，在半空飞了一圈，依旧不见任何人！这是怎么回事？他头皮一炸，发疯似得往白霞仙子居住的小屋飞去，心里向上苍祈祷了千万遍，只希望姑母好好地。

忽的，旁边传来一个惊讶的叫声：“姬雪？”转头看去，是个身穿宝蓝色袍子的少女，头上戳着洁白的珠花，清丽动人，表情又惊又喜，是碧霞仙子。“师姐！”他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把拉住碧霞仙子的袖子，神情恐怖道：“人，人都到哪儿去了！”

碧霞仙子被他的表情吓到，忧愁而心疼的笑了笑：“别担心，幻神宗内未出什么事。”他继续追问：“那为何不见人影？”“人都在白塔里，你去哪儿了，怎么瘦成这幅样子了。”碧霞仙子摸了摸他的脸，神情温柔。

“我，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他一下放松了，这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凉飕飕的。“不管如何，恒力仙君还在呢。”碧霞仙子一脸苦涩，随即笑道，“这几日你又去了何处，怎么找都找不到，可把师傅急坏了。看看你这脸色，师傅看到又该难过了。”

“姑母可好？”

“……不算坏，你先跟我来，不能这样去见师傅。”碧霞仙子总有种淡淡的哀愁，衬着这无人的幻神宗，有几分萧索。

幕姬雪终于安心，想起自己的摸样，也估摸着不能这样去。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忍目视，白霞仙子看见不知哭成什么样子。跟着碧霞仙子来到白霞仙子的住处，他一路苦恼自己的形象，先是换了幻神宗的服饰，所谓人靠衣装，幻神宗的服饰下了心思，穿起来气色好很多。

碧霞仙子又取了几颗美容养颜的丹药给他服下，脸上的黑眼圈总算不见了，但是脸颊的凹陷没法子。打理好了，他想起百花城里遇到的百花宗人说的话，忍不住问碧霞仙子原因。碧霞仙子正在煮药，闻言一顿，垂着眼睛说：“大约……大约是因为掌门疯了吧。”

幕姬雪脑海中应景的浮现出粗狂的南越仙君，然后愣住了：“疯了？”“上界游龙宗举办的修者比试接近尾声的时候，忽然疯了，伤了好些人。事出突然，游龙宗给伤了脸面。”碧霞仙子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淡淡的火光映着她美丽的容颜，说不尽的悲伤。

“怎地会疯了？现在如何了，能治好么？”幕姬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事情实在出乎意料。“掌门修为本就高，疯了之后不怕死不怕疼的，谁能治得住？游龙宗的元婴期前辈都不敢硬来。他闹了一番就走了，恒力仙君亲自去找，还没有消息。”说着，她叹了口气，“游龙宗的人也不好相与，不敢对南越仙君如何，便迁怒于幻神宗。”

幕姬雪愣愣的，这些内容有些消化不过来。“之前眼红我们的宗门也趁机排挤，幻神宗的日子可不好过。不过因着恒力仙君和师傅的关系，也没闹得太难看。就是好些弟子被欺负了。师傅便把所有弟子叫了回来。那些人也没欺负到门前来。”她又叹了口气，很难过。

幕姬雪也不知说什么好，对幻神宗他还是有一点感情的。两人便沉默了下来，碧霞仙子越想越难过，她从小便被白霞仙子带到幻神宗，幻神宗于她来说，就是家。想着掌门人疯了，又想着同门师兄妹被欺负，忍不住落下泪来。在白霞仙子面前，她自然不能显出一点懦弱，可是对着幕姬雪，仿佛找到了一点小小的依靠，再忍不住那些不安和伤心。

“师姐……会没事的。”幕姬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颤抖着肩膀，半天才说：“掌门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说疯就疯了？没有他，幻神宗等于散了……”幻神宗就靠三个金丹期高手撑起来的，但实际最主要的是南越仙君，别的一个剑痴一个只晓得炼制丹药，根本挑不起大梁。幻神宗就靠南越仙君一人经营，他一疯，幻神宗等于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