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非寒点点头：“我记得这个学说的研究者认为，人死亡之后脑电波会以类电子信号的形式游离出人体，而如果一个活体的脑电波恰好和这个游离电波频率相同，就会被干扰，于是就会对外反应出外来电波所携带的信息，比如死者生前的生活习惯和记忆。”

“小冷知道的很多呢，我可是解释了很久才让帝莫斯明白，”调笑地看着苏亦寒，眼睛里意义不明。

“你是说，程墨是用脑电波控制他们的？”念头一闪而过，冷非寒不禁恍然大悟，竟然是如此直接明了的办法，怎么会没想到呢？

“我也是大概看了一下实验记录才猜到的，资料里面记录了每一个实验品的脑电波信息，而这些数据并没有在实验中出现。”康妮偏偏头，“复制他们的脑电波，把一些指令信息输入其中，在一定范围内发射干扰信号，那么这个人就会被突然出现的大脑指令控制。”

“就像广播一样啊。”冷非寒眯眯眼睛，“疯子。”

“康妮，”苏亦寒眼中含了淡淡的警告意味，“我说的事情。”

“好，说了我会帮忙就一定会帮忙，”放下猫咪站起身，示意冷非寒跟他走，“小冷，跟我到治疗室，董事长要求我确认实验对你精神影响。”

“什么……意思？我精神很正常……我拒绝检查。”所在沙发里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最怕医生，怕的都做医生了还是怕。”

“你这孩子，”故作成熟地摇摇头，“我是心里医生，懂事长说之后的事情你要面对程墨，他是担心你看见他会回忆起实验时那些不好的事情对你造成影响。”明明是对冷非寒说的话，眼睛看的却是另一个人，在她的注视下，苏亦寒微微敛下眼眸隐藏起了里面些许的波澜。

一个小时后，康妮一个人回到书房，把一个小盒子交到苏亦寒手里：“他睡着了。”

“谢了。”接过东西，苏亦寒仍旧没有抬头看她。

“我倒是认为我做了一件足够可恨的事情，而不是应该被感谢。”轻笑一声，悠然的靠坐在沙发上，“小寒，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这是保护他最好的办法。”

“可也是对他最不公平的办法。”注视着他，缓缓地语调似乎可以穿透人心，“我知道你做事从不后悔，但是，小寒，或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呢？”

对视上她的眼睛，眼里微微地抗拒，却没有回答，康妮无奈地摊摊手：“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当我没说好了。门口那个是？”

“迪兰，冷救了他。”

“这样啊，喂，迪兰先生，”稍稍提高了音调对着门口叫了一声，迪兰应声推开门，“帮我个忙好吗，和这位先生一起，去花房把我送给你们的花搬到车上去。”

一直在看电脑的男人放下电脑起身，康妮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子：“拜托啦，还有迪兰，拜托了哦。”

冷非寒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车里，躺在苏亦寒的腿上睡得天昏地暗就差流口水了……

“康妮说你很好，果然是啊。”苏亦寒对这个人最多的表情就是无奈……

冷非寒没回答，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车顶，然后慢悠悠坐起来，又看看苏亦寒，然后看了看前排开车的凯文和正回头看他的迪兰，又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擦了擦嘴巴……

有些人有起床气，有些人没有，而有些人的起床气很暴力，也有些人的起床气很……呆……

摇摇头，苏亦寒几乎没过脑子就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醒了没？”冷非寒扭头看看他，眨巴眨巴眼睛……

看到苏亦寒不自觉的小动作，想起他刚刚抱着冷非寒到车里的样子，迪兰眼里突然泛上疑惑：这个人……真难懂……

距离和程墨通话三天后，交易时间地点终于确定。

“竟然真的肯出面交易？”凯文颇觉意外，毕竟自动现身是很危险的事情，而聪明如程墨应该早就猜到SU绝对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为了他的研究，他什么都做的出来，我说过，他是个疯子，执着起来什么都不顾。”冷非寒回答，然后看着一直站在他对面撅着嘴巴盯着他的洛克，有些背后冒冷汗，“洛克……”

偏开头，洛克有些委屈地嘟哝了一句：“我就是担心你，没什么。”

“没关系了，那些改造人是拥有很多不同常人的力量，但是他们都怕我的。”揉揉他的头发，冷非寒很轻松地说。

“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面对面交易要由你来。”苏亦寒走过去，把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轻轻别在他的衬衫领子下面，“这是定位仪，防止程墨反悔对你不利。要带武器吗？李昂，枪。”

“不用了，”拦住苏亦寒，对李昂摇摇头，“退役之后我就没用过枪了。我用这个。”从兜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对着众人示意一下，竟然是解剖刀……众人一愣，冷非寒把解剖刀在手里转了个解释道，“被程墨带进实验组以后，为了抵抗实验反应和应对不时之需，我就把它当做了武器，也习惯了……嗯……”闭上嘴巴疑惑地抬起头，看着突然握住自己手的苏亦寒，眼里带着询问。

苏亦寒却是避开他的目光，转头安排道： “凯文，去安排一下人手。”程墨很狡猾的只提前了三个小时通知他们，但是对于早就在做准备的苏亦寒，足够了。

三个小时后，城郊某再建楼盘的建材仓库。

苏亦寒为首，和他一起走在前面的是冷非寒，一左一右跟着的是凯文和迪兰，李昂却是走在了迪兰身后，洛克被凯文拉着手不情愿的走在旁边。随后进来的是一队全武装人员。

“我的小朋友，你终于来了。”程墨一身黑色长外套，黑框眼镜，清瘦的几乎可以融入空气中，他身后跟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有男有女，苏亦寒感到其中一个人身上的气息他曾经感受到过，估计就是那天跟踪他们的人，那些人一律的面无表情，眼神却是呈现出非人一般的凌厉和警惕，其中的嗜血杀意露骨而直接，“苏董事长这样，似乎没什么诚意啊？”看向苏亦寒身后全副武装的人程墨言语仍旧不见紧张，但眼睛里已经泛上几许警惕。

“以防万一，我总要自保。”苏亦寒偏头，“人都在这里了？”

程墨不置可否的摊开双手：“小朋友，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呵，程老师，好久不见啊。”冷非寒微微一笑，仍旧是从前的称呼，“还有同学们。”眼神凌厉的扫过程墨身后的人，视线所及，对面的人全部移开视线，有人似乎想要后退，又忌惮着跟前的程墨。

“程教授，交易可以开始了。”根据资料确认他身后的人数量正确后，苏亦寒抬手示意洛克将磁盘交给冷非寒。

从接到命令的那天起洛克就拒绝和苏亦寒说话，但是除了这一点，他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听从上级指令是永远不能改变规矩。

“当然，不过，如果苏董事长肯用我的小朋友来交换的话，我会更满意的。”程墨仍旧是笑着，盯着正拿着磁盘走过来的冷非寒，毫不掩饰眼里的欲望。

这一边，凯文伸手拦下了要跟过去的迪兰，李昂示意几个保镖不动声色的隔断了迪兰的去路，察觉到不对正要开口的迪兰突然觉得周身一麻，瞬间全身的力气都丢失，缓缓倒靠在身后的李昂身上，只眼睛倔强的不肯闭上，死死盯着一步步向前的人，终于明白那天在康妮家那个男人告诉自己的事情是出于何意，嘴里嗫嚅地吐出几个字：危险……为什么……

苏亦寒握着触发按钮的手突然开始颤抖，在意识到原因之前已经强迫自己按了下去，这一刻，不能出错。

已经走到程墨跟前的冷非寒突然停住了脚步，神色变的怪异，几乎毫无征兆的瞬间出手，一个长发女子顺势倒地，胸口喷溅出的血液带着温热洒在了他的脸上。

疼痛，剧烈的头痛，几乎要把他从内部撕裂，大脑不断发出指令要自己杀了眼前的人，抓捕程墨，可是又清楚的告诉他不可以，这不是他的本意，痛，好痛……这是，为什么……

一个念头闪过继而成形，脑电波控制，除了面前的程墨，那个人也可以，突然就想起了出发前领口上他亲手帮他戴上的定位装备……

“啊——”剧烈的疼痛即使如他也忍受不了缓缓跪倒在地上，因忍耐而嘶哑的痛苦嘶吼之后，冷非寒缓缓地躺倒在了地上。

短暂地呆愣之后程墨瞬间明白，眼神一凛随即命令身后的人：“隐蔽！”几乎同时，苏亦寒一方开始对着他们射击，改造过后的人类反应能力虽是惊人也有几个逃脱不及被当场击毙，程墨和晕倒的冷非寒被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一抱一扛几个闪身窜上了二楼，子弹紧追不舍。

“住手！”自从按下干扰器按钮的一瞬心口就开始疼，视线紧紧盯着那个人，看着他震惊，看着他痛苦，看着他缓缓倒下……似乎周身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世界呈现一片空白，唯余心中莫名的痛楚，越积越多，似乎马上就要撕裂胸口喷涌而出，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旁，洛克已经面色惨白，死死盯着楼上铁栏杆后被程墨抱在怀里的冷非寒，微微地颤抖，凯文不忍，轻轻地拥住他，眉间微皱担心地看着面色不善的苏亦寒。

“苏先生，我的小朋友原来就是被你当做杀人工具的吗？”程墨抱着冷非寒，不着声色地扫视一周：刚刚的攻击颇为出乎意料，被他带来的十几个受控改造人损伤过半，其余地已经在枪声停下后自觉地上楼站在了他身后，几乎每个都受了伤，低头检查一下怀里的人，似乎只是昏睡过去，面色有些苍白并未受伤，这才敛眸和楼下那个男人对视。

本想就此抓住程墨，完成任务保护冷非寒周全，却不想冷非寒突然晕倒落入对方手里，心中竟突然慌乱起来。

“人留下，你们可以走。”苏亦寒和他对视，声音却不似以往平静无波，看着冷非寒被自己的对手从自己的枪口下救走抱在怀里，疯涌而上的嫉妒，怒火，不甘几乎灭顶，极力压制声音却仍是微微颤抖。

“苏亦寒，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程墨脸带讽刺，“你希望他死吗？”双手微微向上，然后低头吻上了怀中人的额头，“他是我的宝贝，如果我死在这，我一定会带走他的。”

“这不是交易，这是，命令。”那一吻无非火上浇油，此时的苏亦寒是所有人都未见过的可怕，眼睛几乎通红，甩掉外套抬手扯松衬衫领口就要往楼上冲，被凯文眼疾手快的拦下，李昂把迪兰扔给洛克上去挡在了苏亦寒身前。

眼看程墨抱着冷非寒带着一行人缓缓后退，苏亦寒几乎丧失理智，疯狂的怒气，强烈的心痛席卷着他，从未错过，从不对自己的决定后悔的人终于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所有的思绪都不在了，只知道即使拼死，也不能让他被带走，必须留他在身边，要让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自己，因为现在好想和他说些什么……

“程墨你等等，迪兰有话告诉你！”洛克急得声音嘶哑。

毕竟是曾经经过非人训练有着超强耐力杀手，刚刚的电击不过让他暂时失去反抗能力。

程墨倒是真的停下了：“哦？说来听听？”

迪兰推开洛克扶着他的手，缓缓气慢慢走到众人前面，尽量放大自己的声音：“他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催眠师治疗的时候给了他心理暗示，只要受到违背他意愿的脑电波指令，他就会进入深睡眠，而且除了那个催眠师没有人唤醒他。”

“所以呢？”程墨倒是感到有点意外，但是并无放手的意思。

“如果超过12小时心理暗示不解除，”遭受电击的身体仍旧无力，眼前仍旧一片模糊，脑袋里嗡嗡的响，迪兰咬牙继续说，“他就会死于心脏衰竭，而且，我保证凭你，是找不到那个医生的。”

“康妮？”凯文搂着苏亦寒的手酸痛，咬牙切齿的在苏亦寒耳边说话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董事长，程墨是不会让冷非寒死的，你冷静一下。”

在凯文和李昂冲上来时就已经拼了命让自己冷静的苏亦寒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死……短短几分钟，这个字不止一次的用在了那个人身上，从不在意的这个字，为什么这么刺耳……

深吸气缓缓闭了一下眼睛，苏亦寒收回脚步，拍拍凯文仍旧搂着他腰的手臂，“程墨，放下他，我保证你带着你的人和你想要的东西平安离开。”

回程的车上，苏亦寒一直把冷非寒拥在怀里，时不时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感受他的体温，温热的感觉和怀中人身上散发出的苦橙花的香水味道却并没有完全冲淡心中的不安，一点一点收紧手臂，似乎放松一点，这个人就会消失。

苏亦寒从不知道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他曾经在任务上失败过，也放弃过一些东西，但是从未真正失去过什么，出发之前他认为自己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现在．．．．．．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之前的自己哪一个更可笑．．．．．．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程墨走了，实验品也逃脱小部分，还有现在在他怀里的人……可是为何却觉得轻松了一点呢？

车子直接开到了康妮家。

“我说过，你不会一直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见是他，康妮一点都不意外。

不太情愿的把冷非寒放在床上，苏亦寒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怪我？如果不是我多事，你的任务会顺利完成。”看着他，女人眼里带着笑意。

如果顺利完成……程墨被冷非寒亲手抓捕，所有实验品都死在他的手下，完成之后他会得到安全回到正常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被他苏亦寒亲手控制着完成……这些真的发生的话，他会怎么样……之前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但还是坚决的下了命令，其中有想保护他的意思，却也有想要逃避他的想法，和冷非寒相处以来，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有些困惑，却不知如何面对，于是干脆就不去想，选择最简单的办法。

女人无所谓的抬抬肩膀：“现在弄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了？我帮你叫醒他，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让他忘了这一切？”转向苏亦寒的眼睛带着一丝狡黠。

苏亦寒一愣，随即看向康妮：“你在考验我？”

“哈哈，”随手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这么短的时间就变聪明了呢。不过你还是感谢迪兰吧，那天如果他不在，我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冷非寒醒来时，并没有特别的不适，甚至觉得像是睡了很舒服的一觉，但是那些画面在头脑里那么清晰，也告诉他，那些并不是梦。

定定神，他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苏亦寒的卧室，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肚子感到有那么一点饿．．．．．．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晕倒前最后的记忆是，被那个人利用了．．．．．．抬手揉揉脖子掀开被子下床，谁让自己全心全意的相信他来着？那句话怎么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