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笨蛋！」跑出人群以后操场变得十分空旷。

四十八愿一路朝旧校舍跑去。那边的火势已经大到把天都映红了一片，然后他在途中看到御徒町被几个人拦住，刚觉得幸好他被拦下来了，却突然发现拦住御徒町的竟然是一直欺负他的几个男生。

那几个男生一直拽着御徒町，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去旧校舍，其中高个子的男生已经满是泪痕：「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你那个木偶很吓人，所以放到旧校舍的话试胆大会肯定能吓到很多人……」

「你别去了，火那么大，肯定已经烧成灰了！」旁边的人也劝着。

高个子男生一脸悔恨，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小恶作剧竟然会变成这种结果，他没有想到旧校舍居然会失火，他更没有想到那人偶对御徒町那么重要，重要到现在不停地挣扎着想要去火海里找那人偶。明明，他只是觉得御徒町总是抱着人偶却不肯和别人来往，让他感到很寂寞而已。

四十八愿走上前：「御徒町同学，接受智代已经死去的事实吧。就算你再怎么去救，现在的她，没有你的触碰也就只是会着火的木头而已。」

御徒町平静了一些看向四十八愿：「老师，我知道智代已经死了。不是我不接受事实，而是，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而已。」

说着，御徒町突然向旧校舍跑去。旁边的人因为御徒町放弃反抗，所以就减弱了对他的压制，结果被他轻松挣开，没有人拦住跑得飞快的御徒町，等反应过来御徒町都已经跑得很远了。

于是几个男生和四十八愿都跑上去追御徒町，想把他再次拦下来。跑到旧校舍的门口，御徒町回头笑了：「四十八愿老师，真的很谢谢你一直都在帮我。可是，我不可以失去她的存在，又没有人能够代替她。所以，在她死的那一天，我早就跟着死了。」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御徒町义无反顾地走进火海中，没有人有勇气去拦下他来。四十八愿无法看着学生寻死，可是在他准备进去的时候旧校舍的构造已经承受不住剧烈的火势，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旧校舍在几个人面前轰然倒塌。

这下是想救也没的救了。

救火车姗姗来迟，高个子的男生在旁边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四十八愿打赌那孩子肯定出生以来都没哭那么厉害过。

可是再怎么自责，都没有用了。

有件事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日常生活中占据越来越大的比例，人们不得不做，又对它无比厌烦——那就是后悔。

对工作人员做好事件情况的记录以后，四十八愿不等火势减小便离开了旧校舍。现在的他十分混乱，经过这一天他也很累了。

在操场看到了一直等着自己的四十九院，四十八愿看了他许久说：「我们回宿舍吧。」

四十九院点点头，没有问四十八愿发生什么事，只是单纯觉得他没事就好。

回到宿舍以后四十八愿让四十九院先去洗澡，四十九院忙了一天了，想必也又累又困了。

四十九院洗好以后便换四十八愿去洗澡，他在房间里把自己的地铺铺好。一躺倒在温暖的被子上，就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四十八愿洗好澡擦着头发，一回房间就看到四十九院一脸舒爽地躺在地上的模样，想起了御徒町最后的话。

没有人能够代替她。

所以，在她死的那一天，我早就跟着死了。

四十八愿忍不住想，四十九院也曾经这么想过吗？或者，现在也正那样想吗？

84.第18祭夏雪冬花三

四十九院没有睡着，只是觉得绫人怎么洗那么久，然后突然就感觉头顶的灯光似乎被遮住了，接着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自己上方的四十八愿。

「怎么了？」四十九院问。

四十八愿倾下身来，扔下手里的浴巾，空出手来解开了四十九院睡衣的扣子。

四十九院用手肘撑起身体：「绫人，怎么了？」

四十八愿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故作冷淡地说：「我也是有欲_望的。」

四十九院意会地笑了，伸手想帮四十八愿脱衣服，可是却遭到了四十八愿的拒绝，于是他就躺在地铺上，任四十八愿摆布。

四十八愿脱掉了四十九院的睡衣以后，也跟着脱掉自己的睡衣。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寒冷而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两个人相触的地方却那么火热。

低头亲吻四十九院的时候，四十八愿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又有一种揪紧的感觉。那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可是又让人不舍得拒绝。

也许，那就是恋爱的感觉。

一吻结束，四十八愿看着四十九院已经有些动情的眼神，还有被自己的口水润得亮晶晶的嘴唇，心跳更剧烈了。

——啊啊，我喜欢这个人。

这么想着，四十八愿的胸口又揪紧了。

平时的四十八愿，对这方面的事大抵是有些冷感的，可是现在的他，却有一股迫切的冲动，想要取悦四十九院。

在被进入的时候，四十八愿觉得眼睛有些热热的。

屁股痛，胸口也痛，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进了心里，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如果没有遇见这个二货的话，自己一定不会这种悲伤到心痛的感觉。

四十九院听到四十八愿小声抽气的声音，于是扶起了他。看到他含着泪又红着脸的模样，心中无限爱怜：「让我来吧。」

这回，四十八愿没有拒绝。

四十九院十分温柔，都不会弄痛他。

四十八愿看着四十九院的表情，如果没有遇见眼前这个二货的话，自己一定不会有无法停止眼泪的感觉。

可是，可是。

如果真的没有和他相遇的话，自己就不会知道原来人是这么温暖的东西，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坚强，什么是温柔。自己就只是漂浮于世间，或者说根本不曾存在的东西。

四十八愿搂住四十九院开始做最后冲刺的腰。

同样身为男人却是被插屁股的那一个什么的，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四十八愿也是有点抗拒的。可是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不是为了想要去回报他什么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能活在这世界上太好了。

「怎么了？」四十九院察觉到四十八愿居然在关键时刻走神。

四十八愿摇摇头，让自己沉溺在快乐中，随波逐流，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

那些喜欢和讨厌，快乐和悲伤，迷恋和寂寞，还有真实和谎言，都不重要了。

剧烈运动后的汗水将两个人都搞得十分黏腻，又得重新洗澡了。

可是好久没有做的四十八愿一起身就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腰不行了，在差点要翻倒的时候四十九院扶住了他：「我带你去洗澡。」

四十八愿没好气地吐槽：「你不是想在浴室里再来一次吧？」但是却回握住了四十九院来扶着他的手。

四十九院再怎么蹬鼻子上脸也知道四十八愿受不住了，于是将他带到浴室里清洗。

浴室里蒸汽弥漫，四十八愿坐在浴缸里看着四十九院忙来忙去，一会儿沐浴乳一会儿洗发水的，搞不好连自己也需要洗澡的事都忘了。

「你也进浴缸里来吧，虽然有点小。」四十八愿在浴缸里挪动了一下，给四十九院让了点位置。

四十九院得到邀请，迅速在淋浴的地方把自己弄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进浴缸，和四十八愿一起泡在热水里。

四十八愿有点懒洋洋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很累吗？」四十九院拨了拨四十八愿的头发。

四十八愿摇了摇头：「太久没做了，有点辛苦，但是很舒服。」

四十九院听了下面某个部位一紧，忍不住把屁股往后移了一点，弓起腰。

关于四十八愿沉睡的时候发生的事，由于梦醒了以后一切恢复正常，四十八愿不知道四十九院是怎么处理那些事的。本想用夜窥看看四十九院心中的真相，但是因为事件和真正的四十八愿有关，让他不禁心生动摇，无论如何都不愿带着有色眼镜去探听四十九院的内心想法。而当四十八愿问起四十九院的时候，后者只是说，学园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就算不去阻止，学园长也会自动找上门来。因为学园长要维持这个有指标存在的日院的秩序，必须让知道真相的人永远地闭上嘴。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在担心这些，他们只是想普普通通地过下去，即便是在这么一个又小又不安稳的世界，只要有他和他，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

在四十八愿在浴缸里睡着之前，四十九院将他带回了房间。帮他穿好新的一套睡衣，然后把他塞进暖烘烘的被子里，掖好被角。正准备钻回自己的被窝的时候，四十八愿却拉住了四十九院：「一个人睡很冷。」

四十九院愣了一下，也跟着钻进了睡两个人就有点不够大的被子。

关上灯以后，四十九院抱着四十八愿，闭上了眼睛。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睡个单人床实在是有够挤，不过只要不乱动的话也能好好睡着。

过了一会儿，四十八愿却翻过身来：「我睡不着。」

四十九院搂了搂他的腰，将手放到四十八愿的眼睛上，像是在哄小孩：「睡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四十八愿觉得自己的眼睛又热了。

四十九院盖在他脸上的大手非常温暖，彷佛能让人溶化的温度让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啊啊，我完蛋了。

四十八愿苦笑着想。

因为即使闭上眼睛，在他的心底深处，还是能看到四十九院的身影。

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射进房间，四十九院被光线刺激得睁开眼睛，摸索了一下身边。

没有人。

四十九院一下子清醒过来：「绫人？」

他发现自己好好得睡在床的正中央，虽然说好久没有单独睡到自己的床，他的确是很感动，可是四十八愿人呢？

四十九院翻身下床，到处寻找四十八愿的踪迹。

厨房，没有人。

洗手间，没有人。

浴室，没有人。

玄关那边四十八愿的鞋子少了一双，他的大衣也不见了。

就算今天是周末，宿舍还是需要宿管做饭的，他到底去了哪里？

四十九院打电话给四十八愿，但是后者的手机根本就放在桌上。最终他只能派式神们去找，可是学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宇佐美得到消息以后，带着那两个高个子男生来了杜若馆。

「我会再次失去他。」四十九院惶然。

宇佐美看了他许久，转开视线。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之后的几天，四十九院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因为四十八愿不见了，所以杜若馆来了一个新的舍监，为大家做饭，他入住了103室的空房间。唯一能放心的是，四十八愿似乎是自己跑掉，而不是被掳走的。

四十九院对周围的认知都模糊了，这么多天来只知道新来的舍监是个男的，连对方的脸，甚至姓什么都没记住。

他只觉得四十八愿不见了，他难过得快死了。

比当年看到四十八愿被开膛破肚死掉的样子还要难过，比知道自己才是杀死四十八愿的凶手的时候还要难过，难过得整个人的感觉都麻木了。

他沮丧了好几天，但是没有死掉。明明动了好几次跟着四十八愿一起消失的念头，可是一想到也许四十八愿还会回来，自己就必须在这里等他，于是又把吃不出味道的食物往嘴巴里塞，勉强自己咽下去。

四十九院开始忍不住想像四十八愿回来以后的场景，如果他回来了，一定要责怪他一声不吭地跑出去那么久，还让人担惊受怕，可是那些想像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了卑微——只要他能回来，让他干什么都行。

四十九院甚至跑到校门口，抚摸着铜人像上四十八愿的名字：「绫人，绫人。如果你上天有灵，还愿意和我说话，帮帮我，让他回到我身边吧。」

不过，虽然是过得像行尸走肉，日子还在继续。

打定主意在日院等四十八愿以后，四十九院的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宇佐美他们也不用再总是关注着他，担心他突然寻死，或者又不吃饭了。四十九院的生活回到了之前的那种规律的生物钟，只是他总是睁着眼睛睡下去，睁着眼睛醒来。

即便每次都将冰凉的手盖在眼睛上，也无法入睡。

没有四十八愿在身边的夜晚，就算闭上眼，也看不见明天。

[冬日祭]

85.第19祭秘密情书一

「水城奏真君收」。

一边和朋友说着话，一边打开鞋柜，就发现有一封封面上写着这字样的水蓝色信封放在自己的室内鞋上。

「哦哦！水城！这可是情书啊情书！」一看到这信封，友人比水城本人更兴奋。

水城一把从好友奥住飒斗手里抢过信封：「白痴，看就知道了。」

奥住摊摊手：「好嘛，就你受欢迎。你快看看到底是谁写给你的！」

水城用信封在奥住眼前挥了挥：「就是不告诉你！」

说着，水城便率先跨进了教室，完全不理奥住在后面的大呼小叫。

一坐到座位上，水城便呼了一口气，然后将不小心被自己弄皱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展平。别看他刚刚对奥住一副很随便、好像不太在乎这么一封情书的样子，这可是他17年人生中第一次收到情书啊啊啊啊。

「水城君，你好。我是二年C组的梶木碧，从一年级的时候认识你以来便一直十分在乎你，所以实在无法克制心里的感情，提笔向你写下了自己的心情……」

真的是情书……！

水城的手有点颤抖，开始忍不住想像给自己写情书的女孩子，是不是长得很可爱，是不是胸很大。

继续看下去，在那些十分可爱的字里行间里透出来的心情让水城的心砰砰直跳。也许是梶木在信中描写的自己吸引了自己，也许是猜测写下这封信的梶木的真实模样的妄想吸引了自己，水城非常珍惜地看完了这一封情书。

情书的最后写着：「我们两个因为从未同班过，甚至没怎么讲过话，所以并不太熟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与你面对面，直接向你表达我的感情。」

水城瞄了一眼时间和地点，稍微皱了皱眉头。

时间倒是没有问题，中午午休的时间绰绰有余。只是地点……

算了，没问题的吧。

一想到未来的美好校园生活，水城便舒展了眉头，将情书按原本的摺痕折好放回信封，然后夹进大辞典中。

到了午休时间，水城拿出放在大辞典中的水蓝色信封，准备出去赴约。

「水城，你去哪里啊？」奥住喊他，「不准备吃午饭啦？」

水城回过头：「我……我去福利社买面包！」

奥住走上前勾住水城的脖子：「不会说谎就不要说了。你要去回覆那个女生的情书吧？」

水城不自在地撇过头：「是又怎样？」

「没怎么样啦。怎么样？终于要脱离寂寞的单身男行列了吗？」奥住搂着水城，一边吃菠萝包一边说，菠萝包上的糖渣掉得到处都是。

水城摁开奥住吃得鼓鼓的脸：「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啦！还有，不要跟过来！」

「切~就让我见识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嘛。」奥住一脸无趣地说。

「有什么好见识的。」走到拐角时，水城突然挣开奥住跑掉了。

奥住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面包干掉，顺手把垃圾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塞，然后就朝水城消失的方向跑过去了。

不过教学楼实在太大，也不知道水城跑到哪里去了。

找了一会儿，奥住突然在某个楼梯口看到了水城。奥住正想上前嘲笑他还是被自己追上了，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踪他，看完全过程以后再好好嘲笑他一顿。

水城下到2楼，往一个安静无人的走廊走去，奥住跟着跟着就觉得奇怪起来：水城不是要去回应表白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走到这种地方来？

——要知道，这个方向可是校内出名没人来的地方啊！传说中教学楼一楼最角落的那个楼梯，有12级台阶，可是那个楼梯的尽头有异空间，如果数了13级台阶，就会进到那个异空间，再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