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惨白着脸，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开好远。

嵘玄的心情非常恶劣。

宛如自己最喜欢的宝贝，还没来得及藏好，就被人照着做了一堆拙劣的复制品。

回到酒店，也不管周围的询问，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门，没发现陶一冉的身影，只想了下，就转身来到训练房。

酒店并不是大方的，想要拥有个人专属的训练房，必须付上大笔的使用费，嵘玄最不缺的就是钱，因而当时就包下了酒店内少数的大型训练房，除了其中一部分被分割为实验室外，剩下的则是嵘玄单独的训练房和提供给护卫队的训练大厅。

嵘玄在推开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绕到训练房的观察室，悄悄地打开了观察玻璃。

并没发现一面墙已经变成单面玻璃的青年，正跟两个智能机器人对战。

嵘玄调出机器人的数据，愣了下。

这是最基础的设置，可以说，就连年幼的重种人鱼都不屑于这样的对手。

这样的数据，四年前的陶一冉根本不需要花上太多时间。

然而已经二十二岁的青年却相当认真地对付着这两台反应动作都比他慢上一截的机器人。尽管每次攻击都能完美地击打在机器人身上，然而得出的攻击值却低得可怜。相比之下，这些机器人虽然动作简单，速度不快，但力量的数值却被他可以调高到了成年人鱼的数值。

陶一冉的攻击就像用一把钝斧头，不停地砍伐着一棵巨树——考验的不是他的攻击力，而是耐心。只要被压制住，陶一冉就很容易输掉这场对抗。

青年不知道已经训练了多久，在恒温的环境下，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地板上的汗水甚至几次让他差点滑倒。

在被体力下降的瞬间，机器人再次抓住他的漏洞，击向他的腹部，被打倒在地上的陶一冉咬紧牙关，闭上眼准备承受下这一击。

可沉重的击打并没有落在身上，两台机器人全部停止了动作，过了几秒，收回了所有的攻击状态，默默回到了角落里。

陶一冉慢慢松开自己的四肢，瘫软地躺在地上，闭上眼，大口喘气。

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才侧脸看向来人。“回来了？”

“不是说过了么，你现在还不能承受太过激烈的战斗。”嵘玄虽然不高兴，语气却是相当的缓和。

陶一冉撇撇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也没承诺下一次不再犯。

嵘玄有些无奈，突然又觉得好笑。

那些愚蠢的家伙，只看到了陶一冉光鲜的一面，就以为吸引自己的是这些特质，却不知道，这个人类最吸引自己的，还要加上那不好看的一面。

心底的阴郁突然就被莫名地治愈了，小人鱼露出好看的笑，正要跟这个愚蠢不懂风情的人类亲昵一下，蹭点豆腐，却不想这个愚蠢不懂风情的人类一把将他推开，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一身的汗，别过来。”

“……”

“还有我昨天发现你又半夜亲我。”

“……”

“昨晚困得不行，才懒得跟你计较，今晚再让我发现，你就跟纪云织睡去。”

“……干嘛要跟他睡！”小人鱼炸了。

“他不是喜欢你么？”陶一冉露出一副“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的表情，“你亲他去。”

嵘玄再次被深深的挫败感侵袭，“你怎么知道……”干，这个该死的人类，哪里是愚蠢？！他完全就不该忘了，这个人类是从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哪一样比自己差了？

不对，这件事的重点好像不在这里……

脑袋被对方轻描淡写揭开暧昧的举动给弄得一片混沌。冷静傲慢的小人鱼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了四岁，没心没肺的人类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吧？

但干嘛又一副对自己没兴趣的模样？

明明连接吻都能正视了，也并没有太过厌恶，为什么连一点喜欢的表现都没有？！

“陶一冉，你太卑鄙了。”小人鱼黑着脸说。

卑鄙的人类用毛巾擦去自己身上的汗，嘿嘿一笑，不以为耻。

嵘玄忍了又忍，终究没有打破彼此之间一戳就破的薄膜。

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要没到最佳时刻，都不能轻易扑杀，否则死的只会是自己。

陶一冉对嵘玄的沉默很满意，无论自己在战斗能力上落后多少，这个始终把自己当哥哥的青年还是对于权威和地位有着不小的介意，哪怕是未来这个小家伙要造反，现阶段他也必须确保自己的大哥地位稳固而不会动摇。

至于亲个嘴，摸个小手，这些都不过是青春期的躁动罢了，这些他都经历过。那时候他身边甚至没有一个人，最后出现的，还是那么个麻烦的小屁孩。

现在，嵘玄周围连个母蚊子都没有，这种躁动能发泄的对象……

“你就没有喜欢的美人鱼么？”他想起那些在入口雕像下搔首弄姿的雌性美人鱼，那模样，就连他都有些心动。虽说比不上嵘玄的长相，可那也有着与他们完全不同的生理构造啊。

嵘玄狠狠地瞪他，只觉得这个人类果然是愚蠢的。

就连对手都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雄性来勾引自己了，只有这个人类还愚蠢的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雌性！

千言万语，真抵不上一个字。

干！

自从那个奇怪的山寨版陶一冉出现后，好几天嵘玄都没等来背后势力的下一步棋。

在王座战的第十五天，嵘玄的积分基本稳定在前十，前来挑战的人鱼越来越少，却也越来越有实力。

而被“软禁”了十余天，陶一冉终于憋不住了。在再三承诺“遇到危险就逃，遇到挑衅绝不反击”后，青年终于获得了跟嵘玄一同外出的许可。

打到第十五天，随便在街上开战的情况已经相当少见，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战斗场所的人鱼们，会更加充分地利用周围地形来创造优势。

当然，能像嵘玄这样随时随地PK的混蛋也是有的，不过即使是身价万贯，每天收到巨额的罚款单也吃不消，因而街上也逐渐恢复了清净，没有战斗意愿或者打累了的人鱼就回来这里喝上一杯，歇够了继续打。

嵘玄今天第一个战斗邀约就在黑礁石海滩边上。

陶一冉坐在礁石上，第一次看到重种人鱼在战斗中半人鱼化。

嵘玄在报名时，血统认证的是重种人鱼，因而这个挑战者显然想试探下他在水中的战斗力，在打斗中就将嵘玄引向了水域。

半人鱼的形态显然更适合在水中的战斗，巨大的尾巴比双腿更加有力，且在水中的速度成倍增加。人鱼的战斗力在水中甚至可以成倍增加。

嵘玄微皱眉头。他并不惧怕在水中实力陡增的对手，但不能变成半人鱼形态的事情，极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最后变成泄漏纯种人鱼的秘密。

他并没有被对方引入深水区，而是将战场维持在浅水区，甚至将对手带入礁石嶙峋的地方，让礁石成为半人鱼的阻碍。

重种人鱼见一直没法把他带入深水区，慢慢开始不耐烦起来，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也变出了锐利的尖爪，几次都差点将嵘玄的身体划伤。

陶一冉远远看着，并不是很担心，然而当他因为坐得乏味而站起来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了一块四米高的巨石背后的埋伏！

“嵘玄，往东边跑！”陶一冉大吼出声，立刻从礁石上跳下来，冲向战斗中的人鱼。

嵘玄向他看去的时候，不小心走了神，却被对方一个尾巴甩入了深水区！

眼看行迹暴露，巨石后藏着的六人冲了出来，其中四人变成了半人鱼游入水中追向嵘玄，另外两人挡在陶一冉面前，一脸杀气。

没有武器，陶一冉不敢再往前，然而远处那几人已经游入海中，海面上再看不到一个踪影！“干你爷爷的，你们都是谁？”他后退了几步，手插入口袋中。

那两个人鱼显然不会告诉他，冷酷的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在他们看来，要杀死这个人类根本不需要两个人鱼。

其中一个已经按捺不住地冲了上来，陶一冉在他攻过来的时候，口袋中的手猛地抽出来，朝对方的脸上撒了一大把粉末！

人鱼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蛋往后退！

这个该死的卑鄙的下流的人类！这一把东西里面，除了沙子，甚至还有辣椒粉！人鱼娇嫩的皮肤一下子遭到了最尖锐的物理攻击，还有最难受的化学攻击。

陶一冉趁着这一空隙，另一只手也从裤兜里掏出来，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套了几个带着硬刺的戒指，他一把抓住人鱼的手腕，狠狠一掰，就听对方再次惨叫，手中的绳索就落到了陶一冉手里。

仅是眨眼的功夫，青年就挡下了来自另一个人鱼的攻击。

又一把混合粉末暗器丢出去，两个人鱼都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可这附近全是海水，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让他们洗去眼里的辣椒粉，只能越揉越痛苦，干脆变回鱼形，跌跌撞撞地跳回海里。

陶一冉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赶走两条人鱼，正担心水里的小人鱼到底什么情况时，就见海面上泛起一阵巨大的水花，两条半人鱼浮到了水面上，再也没有动静，而另两条很快也被重重地翻出水面，又砸入水底。

当浑身湿漉漉的少年拖着全身发抖的对手回到岸上时，看到安好的陶一冉，那张冷得可以把海水冻出一层冰的脸才微微有了些温度。

“你的主子怎么还不出现？”把人鱼丢到礁石上后，少年踩着对方的鱼尾，扬起唇角，露出一抹血腥的笑容。

被对方以最凶残的手段羞辱，人鱼不知在水底下遭遇了什么，此刻却只是全身哆嗦，拼命摇头：“这不是，不是我叫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踩断你的鱼尾，也只是今天的分数清零而已，这点惩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少年轻轻笑了下，“但是，科尔西家的继承人，眼看就要换人了啊。”

被准确地说出身份背景，重种人鱼的脸上一片灰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人告诉我，你从未在水里战斗过……”

“谁？”

“……地中海的……瓦伦西雷特……”人鱼全身颤抖着，终于等到对方的脚离开自己的鱼尾。当少年走远，他才变回人形。

他回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四具人鱼尸体，想到在海里那几个重种被开膛破肚的样子，不禁再次打了个冷颤。

如果说人鱼的本性里就带了些凶残，那这个少年显然很彻底地诠释了这一点。

而被认为是小魔鬼的少年却在听完陶一冉的遭遇后，捧腹大笑。

“这就是你的强大么，陶一冉？”他从他兜里掏出那些“武器”，笑得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滚。”青年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容。

他可以失去力量，却不会失去战斗的勇气。

既然要从最糟糕的状态重来，那就用卑鄙的手段，继续战斗下去。

第62章

尽管陶一冉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即使状态不佳同样可以保护自己，嵘玄还是以接下来进行高强度的战斗而不能保护他的借口，将人劝回了酒店。

正在实时观看战斗视频的众人看到早上才跟嵘玄一起出门的陶一冉一脸沮丧地回来，都愣了愣。

此刻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嵘玄的战斗，而且是极其难得的由嵘玄主动邀请。

当陶一冉将海滩边的遭遇描述了一遍后，纪云织和杜伦特对视了一眼，眼角余光扫过陶一冉背对着的屏幕，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屏幕上的小人鱼完全变了战斗风格。攻击手段得冷漠而残忍，可以想见，战斗结束后对方的身体受伤状态一定是压着攻方犯规的线。

嵘玄不想让陶一冉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即使这是他无法改变的真实面貌。

跟突逢巨变而后天性格扭曲的陶一冉不同，小人鱼可以说从骨子里就带着一股血腥的冷漠。这也是为什么还未成年的小人鱼居然能统领一个船队的重种人鱼的原因。

杜伦特好几次跟纪云织打听过嵘玄在他失踪的大半年里到底遭遇了什么，在嵘家遭遇巨变前，他也多少也听说过嵘家小少爷的故事。这是一个绝对可以成为优秀接班人的苗子，无论是他令人期待的潜质还是超乎年龄的成熟，在近千个未成年纯种中，他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在见到嵘玄之前，他的印象始终是照片中那个冷漠疏离，穿着最讲究的服装，漂亮得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小少爷。

改变他的，到底是逃亡多点，还是这个人类多点？

陶一冉说完，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背后，下意识扭头要看，却被杜伦特不怀好意地拉住往外面带：“刚刚你是怎么避开杀手的？不如跟我切磋切磋，我倒是对你的古武很有兴趣。”

他并不是想要维护嵘玄的形象，相反，当两人纠缠得越深，他期待当这一面暴露的时候，嵘玄那张漂亮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的手还没搭上陶一冉的肩膀，却被对方格开，杜伦特眉角一挑，伸手继续去抓他的肩膀，没想到陶一冉仍旧避开了他的手，两人就在身形交错间过了几次手，直到杜伦特发狠，用力抓过一张桌子企图挡住陶一冉的退路，谁知青年竟像一条泥鳅，从桌面上滑了出去，直接翻出了杜伦特可以抓到的范围。

“见识到了？那我走了。”陶一冉唇角勾起，朝吃惊的两人挥挥手，就朝训练房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养了大半年的小人鱼已经把对手打出了一地的鱼鳞。

嵘玄擦去自己手上的血迹，朝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鱼笑了笑：“雷特先生，你要是早点说出来，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罪。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银色鱼鳞。”

“……你……出不了这片地中海……”瓦伦西雷特疼得甚至无法将鱼尾变回双腿，只能躺在地上，全身颤抖地诅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超新星。

“和人鱼王相比，地中海的雷特家族又算什么？”小人鱼轻笑，“你们一开始就站错了队伍。我是来复仇的，别随便来当挡路犬。”

瓦伦西脸色灰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未成年的人鱼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他的族长只告诉了他要阻止这个家伙，却从未告诉他风险会这么大。

刚刚他展示的能力，也许才是这条人鱼真正的实力。

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恐惧，宛如被大海席卷所有意识的恐惧，让他甚至连回击都做不到。

自己在王座战中也算是种子选手，如果自己连一步都无法阻挡，这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就会如他所说，成为今年的人鱼王？

一个未成年人鱼王？

开什么玩笑！

王座战第二十五天。

排行榜前十名的积分已经远远地和其他人鱼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如果没有中途退出的情况，接下来的排位战就这十人的混战。

然而，在排位战开始前，所有人鱼期待着前十名之间能出现互相约战的情况，因为，这才是积分战最精彩的时刻。即使是后来的排位战，这种自由约战的模式显然比按照顺序来的排位战更具有挑衅意味，也更符合人鱼不愿受拘束的心态。

跟其他对手忙着分析自己的数据不同，基本上不再出酒店的小人鱼最近烦恼的是关于自己成年的问题。

要交配才能成年，这个并不算秘密。

可关键是能帮助他成年的唯一人选，甚至对人鱼的基本常识都知之甚少。这一点从他早些年乱摸人鱼屁股而毫无自觉就可以看出来。

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再让陶一冉去上课学习已经不太现实，嵘玄只好时不时在夜晚的时候，以睡前上课为名，跟他挤在同一张床上。已经对同床共枕这事有了警惕心的人渣也只有在这时候，允许嵘玄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