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虎也有点生气，哼，陪这小子聊天也没听成睡前故事。不过也亏的他在，自己还自在点。昨天撞见那样的隐私，又做了那样的梦之后，再见宋家明，眼睛老忍不住往人的脖子里瞄。看今天的情景猜得出那位师兄大概没有得手，可是心里却觉得闹得慌，又说不出为什么。

真让人头疼啊。他一向不是很擅长处理感情的事，以前那几个女朋友加上吴芳菲可以说都没怎么让他闹心过，基本上就是别人看他顺眼，他恰好也看别人顺眼，没多久就成了，相处在一起就是吵吵闹闹，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散了。宋家明又让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看顺眼了呢，还是仅仅因为觉得他是他的安眠药瓶？又或者只是自暴自弃之后的猎奇？

11.度假

杨山温泉度假村是温泉和酒店一体式的，半山腰一幢半弧的六层楼，是酒店大堂和客房，沿山一路向上的几栋别墅也是住宿的地方，山顶是露天温泉池。各栋别墅里又有小的温泉池，胜在干净，无人打扰。沈灏他们就把这片别墅都包了下来，山顶的温泉池也包了一整天。每栋别墅三层，有五个房间。

许成虎他们到的比较早，他们这栋里是这样住的：沈灏住一楼会客室旁边的那间，宋家明带宝宝和刘盛荣一家住二楼，许成虎和商业科的电脑高手项雷住在三楼，这俩都是单身汉，都不能跟人合住。唯独许成虎好奇了下为啥沈灏抛弃了齐少住过来了，结果被罚去大堂守着接人、安排住宿。

人全部到齐之后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包了的宴会厅里，已经摆满了玫瑰红酒和威士忌，以及各色食物。许成虎表示鄙视：“没有白酒就算了，连啤酒都没有！”又问旁边的宋家明：“这个酒没有你家的那个好喝，这个太甜了。你家那是什么牌子？”宋家明仔细地闻了闻：“那是波尔多的玛歌。这个玫瑰红酒其实蛮配今天的聚会的。”想了想又说：“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喝玛歌呢，那种酒感觉柔顺有余霸道不足。哪天你有空请你尝尝桑娇维赛，说不定你更喜欢那个。啊，对了还有瓶波亚克，可能更适合你。”旁边有个声音插进来：“我也觉得他喜欢波亚克的概率大些。”

宋家明转过头就看见很特别的男人，个子和他差不多，但是不知怎么就是觉得是一双腿很长，头发齐肩，束在脑后，浅卡其色的丝质衬衫，微敞着领口，露出颈间银色的链子坠着块圆牌贴着古铜色的皮肤。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嘴角带着点笑，勾出浅浅的法令纹。宋家明下意识错开视线，这人气场太过强大，初一照面就像被盯上的猎物，后颈冰凉，下意识就想躲开。

并肩站着的沈灏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宋家明，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总齐卫兵齐少。”

齐卫兵伸出手：“幸会。”宋家明放下酒杯也伸出手去，两人都是修长的手型，一个是古铜色骨节宽大，一个却是象牙白明显瘦了一号，交握的一瞬，宋家明看见对方右手腕上露出的黑色表盘，正是扁椭圆型的沛纳海潜水表，这是他偏爱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带的一款表，他的腕骨较正常人细，戴不出感觉。

齐卫兵松开手：“宋先生爱喝红酒？”

宋家明觉得这人力气真不小，难道许成虎他们公司的都是当兵的么：“偶尔喝一喝。”

齐卫兵问：“威士忌怎么样，喜欢吗？”

宋家明微笑：“还好。”

“那来尝尝看！我这正好带了瓶威士忌。”

于是四个人就另外坐了一桌，齐卫兵的朋友还没到，自己提前上山，决定来跟兄弟们凑热闹，碰见一个貌似也爱喝酒的人，就仿佛一个酒鬼碰见另一个酒鬼，不喝点酒简直对不起自己，俩人开了瓶30年的百龄坛。

许成虎有幸目睹了两个酒鬼表演的品酒大会，俩人几乎动作差不多的举杯轻摇、嗅、喝，然后又各自加了点矿泉水，再喝。一个点头：“不愧是天使的眼泪。”另一个会心一笑。

许成虎冲着沈灏撇撇嘴，咕咚喝了一大口，酒的辛辣味并不重，好吧，它就是威士忌的味道啊，淡点的威士忌？他放弃追求这些虚渺的东西，开始大口吃刚拿的烤羊排，那边两个已经聊到：应该拿瓶年轻时的黑皮诺给许成虎。沈灏终于有机会看见齐卫兵拿那些酒经去荼毒别人，非常的幸灾乐祸，拿脚去踢许成虎，用口型说：“听见没？你的食物配错酒了。”许成虎低头猛吃，不理他。

等许成虎又去拿了新的吃食回来，话题已经从他听不懂的黑牌比绿牌好喝、单宁的多少、格拉菲迪1937，进行到他能听懂的部分了，他们已经开始讨论米酒的味道了，间或论证了下用国内的酒比如桂花陈酒或者米酒来勾伏特加会怎么样，接着就顺利的进行到了关于吃的问题，什么菜佐什么酒最好。冷不丁沈灏来了句：“难怪你做菜那么好吃呢！原来是为了喝酒。”宋家明已经聊的兴起，随口说：“那倒不是，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何况确实有趣。”齐卫兵拍桌大笑，俩人好似合伙干了什么坏事似的，一起碰了杯一饮而尽。

许成虎非常理智地不跟酒鬼一般见识，起身去找宋宝宝了。小人儿今天没人管玩疯了，跟刘颉两个都累的狠了，趴在许成虎怀里说了句“找爸爸。”就伏在他肩上睡着了。他就抱着宝宝坐边上看两个酒鬼聊天。齐卫兵已经有点喝高了，又开了瓶不知道什么红酒在喝，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齐少，他们这些人本能的有条界线画在那里，喝到一定程度，自己就会停下。只是却有点拿不准宋家明，他面色微红，坐的笔直，话语条理还非常清楚。沈灏看看情形劝许成虎：“让他们俩喝去吧，咱们先带宝宝回去睡觉吧。”许成虎压下那句到嘴边的“我在这里看着点”，跟宋家明说：“我先带宝宝回去睡了。”宋家明拿出门卡递给他：“给，放我们自己房间吧，她睡醒看不见我会怕的。”

许成虎在拿着小睡衣比划半天，也没换上，生怕弄醒了没本领哄。抽不得烟，只好叼着，关了电视的声音靠在床上看默片，看完了一部电影宋家明还没有回来。许成虎担心他喝醉了真去指使齐卫兵跳舞，齐少喝多了的武力值丝毫不比自己逊色，决定速去速回。

出了别墅往餐厅，一路上亮着小小的绿色路灯。到了餐厅已经没人了，说是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不过是拎着一捆啤酒走的。心里不禁有点火起：还喝个没完了。又不敢去乱找，沿着山路回自己住的别墅，心里发誓无论如何要记得把宋家明的手机号要过来。齐大少爷是绝对不会带手机这种东西的，只好回去麻烦沈灏找人了。转过山坡却看见不远处亮了几下，谁在抽烟？许成虎拿出摸哨的功夫，潜了过去，躺在草丛里的是齐大少，坐着的那个拿着烟的却是宋家明。

躺着的那个说：“你说真有鬼魂么？”

“有啊。不是有人做过实验说死亡的一瞬间人会轻了21克吗。”

“那灵魂去哪里了？”怎么进行到哲学界了么？

宋家明把烟叼在嘴角，两只手比划着：“这里、那里、都有。”许成虎扭头看看四周，觉得有点凉，鬼片了么？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找的，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你能看见？”

“我也看不见，不过我知道，他们有的要还债、有的留恋尘世、有的就转世投胎了。”宋家明这是喝多了吧？演神棍呢？

“那你说他去哪儿了？”这个也喝多了，声音里带着种脆弱，又很久没有听见了吧？

“他是谁？”

齐卫兵指着胸口：“他啊！”许成虎知道是圆牌上那个名字，不禁低下头，这么久了，齐少。

“哦，那他已经转世了吧。”拜托你知道什么就乱说啊。许成虎炸毛了，这娃一喝多就不靠谱。

“他过的好吗？”

“你想他过的好他就能过的好。”

“那就好，他过的好所以不记得我了是吧？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

“没事，脑子不记得心也会记得的，等看见你他的心会认得你，你也一样的。”

“要多久才能看见啊？”

“急什么，你得让人准备好啊，你自己也得准备好，别让人看见就闹心，那就不容易认出来了。”

齐卫兵爬起来，大力点头：“说的对！”满怀斗志地说：“我们去训练吧，目标5号高地，全体都有，全速前进。”

宋家明很镇定地回答：“我负责在这里计时，班长，你们出发吧！”

齐卫兵说：“错！我是队副！”队副就带着莫须有的人们出发了。

宋家明挥手：“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许成虎等齐卫兵跑远了，从隐身的地方走出来，蹲下来问宋家明：“喝醉了吗？”

“差一点。”眼神非常的认真

“那走吧，回去看宝宝。”

“哦。那你帮我告诉班长一声我先走了啊。”说着找准一个方向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蹲地上的人：“请问，我住几号楼？”

许成虎还是没弄清楚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只好说：“跟上。”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宋家明进了屋直扑宝宝，亲了亲宝宝的头发，就势歪在那里了合上眼睡着了。喝多了也能知道到地方才睡是个好习惯。许成虎走过去帮人脱了鞋子，拉开被子，给一大一下盖盖好。立了半晌，他终于决定，测试一下吧，这么好的机会。

低下头，带着酒香的呼吸喷在脸上有点点痒。软软的好像宝宝的果冻，他紧张的口干，试探地舔了下，唇就微微张开了，扭着头找了下又不动了，这是渴了吧？他像是得了新游戏的小男孩，拿起床头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慢慢渡过去。等口里的水被吸光的时候，他发现轮到自己渴了……

忽然被啪地一声打中面孔，是宋宝宝翻身甩过来的小胳膊。许成虎才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挪到床上来了，吓得他立刻跳开来，转身逃似的出了房间。回到自己房间，听见房间电话在响，那边是沈灏：“你帮我去山道上看看宋家明在那里不，老齐说他在那里计时呢。你把他领回去。”随后听见沈灏说：“这下你能睡了吧！”

许成虎看着自己仍旧半硬着的兄弟想，这下我是不用睡了。他靠在墙上叹气：靠！这又哪里合适了呢？明明比两个世界还要遥远啊，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心认得他？先是耳朵认出他的吧？然后是肠胃，现在是小兄弟……只是他的心又认不认得我呢？

12.决定

许成虎坐在阳台上抽了一宿的烟，像无数次出任务那样，看着远处朦胧的轮廓，看着黎明前最黑的一瞬，看着夜色褪去，再看着太阳升起来。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没想什么。爱上他了么？应该没有吧；不爱他吗？应该也不是。只是身体渴望着温暖。为什么是他呢？不知道，大概是自己太累了，大概是觉得在他身边能够得到安宁还有新生的欲望。他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哪里有那么的为什么啊，既然想了就试试吧，反正自己的人生也不能更糟了。

早餐过后一帮人分了几拨向温泉池开拔。女人们带着孩子在半开放的室内泡，家属们聚在附近，单身汉们跟着沈灏。宋家明万般无奈的把宝宝托付给杨怡，又反复叮嘱宝宝穿好浴袍再跑不要着凉。换了浴袍出来，就想挤进家属那一堆好就近看着宝宝。被沈灏看见一把拉了过去，边走还边跟杨怡说：“帮他爸爸看好宋宝宝哦。”宋宝宝难得有这么多小朋友一起玩水，得意的说：“爸爸，今天你自己玩吧，我不带你玩了。你要乖乖的哦。”杨怡稀罕这闺女好久了，抱着亲了一大口：“放心吧，我看着呢，绝不让人欺负我们。”

宋家明无奈的被抛弃了，看见齐卫兵的时候还没缓过来。齐卫兵问：“这是怎么了？”宋家明很幽怨：“我单知道她大了就是别人的了，没想到这么小就不在乎我了。”沈灏笑：“嗯，知道的不晚，赶紧找个只在乎你的吧。”齐卫兵给逗的差点滑倒，说他：“看着挺严肃一人，怎么也这么搞啊？走走走，咱们泡红酒池去。”

脱浴袍的时候，沈灏忍不住了：“家明，你平时都不晒太阳的吗？这皮肤比女人还白。”宋家明早就习惯了：“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说了，可惜就是晒不出来。有一回到海边狠晒了一次，结果后背全红了，整张皮往下揭，红完了还是这色。”穿着衣服不觉得，一换泳裤就很明显，许成虎最结实，齐卫兵次之，就连沈灏动一动也能看得见肌肉鼓胀。唯独宋家明，你只能形容他是匀称，甚至有点偏瘦，不过胜在肩够宽，腰够细，因为整个不胖，到显得大腿格外的结实，连齐卫兵也盯着看了一眼。

沈灏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啰嗦：“家明，没打算再结婚？”宋家明答惯了的：“宝宝不喜欢后妈啊。”沈灏笑：“只是女朋友又不影响了，不见得非得结婚啊。”“哪有女孩不结婚光谈恋爱的。”“也对哦。今天有人帮你带宝宝，放松放松玩一玩好了，对吧？虎子。”

许成虎懒懒地往下沉了沉：“算了吧，他有洁癖。”宋家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附和地点头。齐卫兵抬手摸了摸宋家明后背，问：“这是痣吗？怎么这么红。”宋家明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又立刻解释：“我怕痒。是痣，生下来就有的。”沈灏说：“转过来我看看，很奇怪吗？”宋家明只得转过身给对面的沈灏看。那颗痣有黄豆大小在左侧肩胛骨的正下方，映着他的皮肤鲜红欲滴，的确不常见。许成虎也看得手痒。沈灏恶作剧的伸手摸了下，宋家明差点磕在池沿上，呼一下转过来说：“不行，我真怕痒。”沈灏大笑：“你这样的怎么行，要在我们队里能被欺负死，对吧？老齐。”齐卫兵看了沈灏一眼，说：“别欺负老实人啊。”又回头安慰宋家明：“其实痒这回事吧，习惯就好了。要不我帮你练练？”

宋家明知道被人捉弄了，转移话题说：“许大哥，你们都是一起当兵的？”沈灏继续搭话：“虎子你没跟人说啊？来来来，我告诉你，我们当年都在一块当兵的，那边好几个都是，老齐是队副，我是政委，虎子是突击手，荣子是狙击手，住你楼上的雷子也是我们队的，通讯员。”宋家明真没听过，立刻被吸引过去：“我看许大哥身手很好的样子，你们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特种部队？”沈灏立刻摆出付快来崇拜我的架势说：“那是，虎子的身手算普通啦，比我差多了。”许成虎活动手腕说：“正好，好久没练了，你来教我两招吧。”沈灏立刻向齐卫兵靠拢：“你要以下犯上吗？老齐快来救驾。”

几个人笑笑闹闹又转了个草药池，决定上岸休息。一帮单身汉早有耐不住寂寞的去了按摩房，也有人打牌、打球的，更多的是在休息厅吃东西。齐卫兵说：“昨天喝多了头疼，这里按摩师不错，家明一起去吧。”许成虎放下水果也站了起来，沈灏叫他：“虎子你去凑什么热闹，咱们在这边玩会儿。”许成虎头也不回，说：“我昨天夜里没睡好，正好去放松下。”

仨人要了个套间，一人一个按摩师。隔了好久，就听齐卫兵说：“现在不痒了吧？”“嗯。”“所以我说习惯了就不痒了。”宋家明侧过脸看看齐卫兵，这个人很有意思，有很多面，有时候气势逼人，有时候又温文尔雅，有时候又能装傻。像这会儿感觉到视线，立刻侧过头，几乎可以看见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小又放大，像是有光滑过，果然是危险生物。齐卫兵冲他笑了下，是那种带着点安抚的笑，这是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