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厂老板看到得到地址的董事长展露了笑颜,赶紧拿出他的合同,在一边赔笑着问:“秦董事长,您看这合同……”
秦沐铭拿过纸,飞速扫了一遍就在下面签了字。原料厂老板本以为秦沐铭会为难自己,那价格虽然定的也公道,但秦沐铭要还价也并不是不行。他看着秦沐铭飞快的签署了合同,脸上堆满了笑容:“秦董事长就是大气,晚上我可一定要请您再去吃顿好的,您可千万赏脸啊!”
秦沐铭朝他弯起嘴角,拿起自己的西装:“我才要谢你。饭就不必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按摩店,打了一辆的到了杨子谦的住所。
的士停在一栋破旧的民房面前,秦沐铭下了车皱着眉头打量了那栋又老又旧的楼。看来是有一定历史了,墙体是涂料的石材,里面还是混合式的结构,他走进去,昏黄的大灯泡发出了微弱的光,照亮了墙壁上的点点霉斑。
杨子谦住在三楼,秦沐铭毫不犹豫地敲了敲门。“谁?”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秦沐铭听到那嗓音心里砰然一动,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鼓点敲了似得不住的抖,接着他听到不均匀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拉开了里面的木门。
“请问……是谁?”声音怯生生的,门缝中探出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是我,子谦。”秦沐铭用最温柔的声音回应他的提问。
只见那身影剧烈地颤了一下,像躲避瘟疫一样关上了门。随着“砰”的关门声,秦沐铭的心情也低落到了谷底,他从不知道杨子谦那么厌恶自己,就像防着贼。
他望着那道门,只觉得一直以来胜券在握的自己,在最后一张赌桌下押上了所有家当,却输光了一切东西。
杨子谦的心门已经对他关上了,同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一样。秦沐铭失落的站在门口,很久很久。直到听见里面再传出了脚步声,他才对着那扇门大声说:“杨子谦你给我听好了,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等在这,直到你开门。”
第 114 章
秦沐铭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虐待过自己。午饭睡过头了没吃,已经饿极的他居然还死乞白赖地等在杨子谦的门前。
他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作死,人家还喜欢自己时不肯要,等人家不喜欢自己了才知道赶紧死皮赖脸地往上贴。肚子反抗的叫了一声,他真是饿了,很饿。
他靠着墙蹲下来,已经不在意什么名贵的西装蹭到肮脏的墙壁了,杨子谦大概以为他走了吧,但他不能走,他怕杨子谦趁他不注意走了,留下这一栋空空的旧房子,再也找不见那个人。
又等了大概半小时,手机的电全用完了,秦沐铭坐在楼梯边发呆,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杨子谦走出来,试探性地朝着外面问道:“你还在吗?”
秦沐铭赶紧站起来,扒住杨子谦的门防止他再关掉。“我说了,你不开门我不回去。”秦沐铭觉得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男孩,杨子谦看了他一会,无奈地放他进去了。
秦沐铭环视了一圈,觉得这个不到五十平的小房子还真不赖。虽然床是小了些,但整体显得素雅整洁,东西摆放的一丝不苟,就像杨子谦一贯的作风一样干净。小屋里散发出了一阵阵茉莉的清香,那是女顾客拿来送给杨子谦的礼物,被他珍惜的放到了玻璃瓶中。
茉莉绽出了幼嫩的花蕊,配上素色的木桌椅,成了小小的屋子里十分养眼的一道风景。杨子谦煮了一碗面,端给了坐在木桌旁嗷嗷待哺的秦沐铭。秦沐铭就像个得到糖的小孩,开心地吱溜吱溜吃了起来。
他有些庆幸今晚没去赴宴,几个小时的苦等终究是值了,一切委屈都融化在这碗香喷喷的面中,吃进嘴里的只有满满的幸福感。那就是杨子谦的手艺,只有他才能煮出的味道,质地香滑,口感细腻。他曾经还一度嫌弃过会做饭的杨子谦,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脑袋真是被驴踢了,杨子谦并不是因为爱做饭,而是因为心疼自己,但他居然那么久之后才明白。
都说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会变得幼稚,吃完面的秦沐铭便耍起了无赖。“你再收留我睡一晚吧?”“不行。”杨子谦说罢就要赶人,秦沐铭一把抱住那个瘦小的青年:“不行也得行,反正我今晚就赖这儿不走了。”
他低头看着杨子谦白白的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黑溜溜的眼珠,红润的嘴唇分明是引人犯罪……他难以自持地吻了上去,对方却虎躯一震,十分不自在地挣扎了起来,然后迅速扭开了头,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
秦沐铭再看杨子谦的时候,发现那双星辰一样的眼眸竟然流下了两行泪。他有些不知所措,并没有预料到杨子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子谦,你怎么了……?”看到杨子谦清澈的泪水,他麻木已久的心猛然疼了起来,他试图过去抓他,却被黑发青年一臂挡开。杨子谦垂着头,细碎的刘海盖住了眼睛,秦沐铭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玩够了没有?”青年抬起头,泪水肆虐了一脸:“我玩不起了!秦沐铭,我玩不起!”秦沐铭呆呆看着情绪突然失控的青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跟哥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再做他的替代品,但请你不要再来戏弄我了,我玩不起你的游戏……”杨子谦哭得眼睛都红了,秦沐铭看着涕泗横流的他,捏紧了手心。
他只想紧紧抱住眼前那个人,但他发现杨子谦不会让他靠近,无论心灵还是身体。杨子谦恨他,比他想象的恨得多。
“你把我的人生糟蹋得一塌糊涂,我原以为把命赔给你就能结束,为什么你还不依不饶?我到底欠了你什么,秦沐铭?”杨子谦问完这句话便猛烈地啜泣起来,上帝对他杨子谦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他知道秦沐铭只是寂寞了,他在找回他不慎丢失的玩具。
在秦沐铭的游戏里他永远只是个道具,秦沐铭用他排遣寂寞,用他讨好杨子傲,甚至到最后还不惜赌上他的性命换取他的利益。他也认了,反正他杨子谦贱命一条,没人会珍惜。秦沐铭根本没把他当人看过,人无法变成另外一个不是自己的个体,只有玩偶可以。
他知道秦沐铭从未相信过自己,更没有爱过自己。在失去光明的那段日子他想了很多,单方面的付出确实幼稚,他给了秦沐铭他所有的一切,对方却当成垃圾。
他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快乐王子把身上的一切都给了别人,直到自己变得丑陋不堪,最后他的雕像被推倒焚毁,化作一颗铅心。但至少陪着快乐王子的是那只至始至终爱着他的燕子,他们至死都被合葬在一起。
自己却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可悲的局外人,自以为是地演着一场没有自己的戏。
哭累了,杨子谦空洞地看着前方,嘴里发出了幽深的声音:“放过我吧,滚出我的生活,求求你。”
第 115 章
秦沐铭觉得很累,身心俱疲。他看着杨子谦布满泪痕的脸,喉咙干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知道杨子谦的,杨子谦不轻易说狠话,但他说出的句句真心。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眼前那个人了,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气息。
秦沐铭这才感到他是被全世界抛弃了,杨子谦正在努力爬出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潭,而他却在一步步陷进去。
“我们没有可能了么?”秦沐铭声音沙哑着,听起来万分动人,但此刻的杨子谦只觉得像魔音灌耳一样难忍。“没有。”他说罢,指着大门的方向:“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呢?”他还不敢相信杨子谦真的再也不肯接受自己,心存一丝侥幸。“随你。”墨黑色的眸子不带一份感情,声音穿透了秦沐铭的血肉,寒凉刺骨。
秦沐铭捏紧了拳头——只要让你回到我身边,怎么恨我都行。
“你不回到我身边,你的父母就要受点苦了。”秦沐铭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他最不想说的话,他知道杨子谦就会变回去,回到那个受制于人一言不发的时候,把对他所有的恨都憋在心里,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空壳,但他别无选择。
“随便。”杨子谦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任何表情。
秦沐铭失去了最后一张王牌。杨子谦一定是笃定他不可能真下杀手伤害自己的父母,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吧。秦沐铭咬咬牙,问杨子谦:“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回到我身边?”
过了会儿,对面响起了冷漠的声音:“只要不是你,谁都可以。”
秦沐铭从未受过如此大的侮辱,他一时语塞,憋了半天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他回去越想越不甘心,决定明天再去找杨子谦。那家伙可能是一时生气,他以为只要自己耐心哄哄杨子谦,他终究会原谅自己。
但他想得太简单了些,第二天跑到杨子谦工作的地方堵他的时候,杨子谦只是淡淡的告诉他,如果他再缠着自己,他就要辞职换地方了。秦沐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误了一天的工作,在店里围着杨子谦转。
当杨子谦下班的时候,他还想跟着他回去,那个盲青年走到了家楼下,才转过来看着秦沐铭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命赔给你才甘心?”秦沐铭一怔,有些恼火。他毕竟是因为喜欢他,想见他才会耽误着自己的工作来的,那家伙犯不着这么不领情吧?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来找你的,我说过会让你跟我回去。”
“除非我死了。”杨子谦转身想走,身体却被秦沐铭抱住,动弹不得。他也不挣扎,就这么让他抱了一会,耳边传来秦沐铭叹息的低语:“我爱惨你了,杨子谦。”
听到这句话,他发出阴森的冷笑,拨开秦沐铭的手,他站到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拍拍身上刚刚被他碰过的位置,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恨你。”说罢便转身走入那栋楼中,后面再也没有跟来的脚步声。
秦沐铭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他踉跄地回了家,打开一瓶威士忌便一通狂饮。他第一次尝到失恋的感觉,就像是鸟没了巢鱼没了水人类失了家园。有人刹那之间便大彻大悟,有人活了一辈子才读懂了生活。
不明白的活着不如明白的死去,行尸走肉的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杨子谦对死亡那么从容,杨子谦走出去了,他终究没有。他一直以为无论他们是否有结果,他都不会输,但他错得一塌糊涂。
“你站在窗口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只有在失去的那一刻才能领悟到失去的痛苦,他曾经无数次嘲笑过那些为情所困的红男绿女,他以为感情中只有神仙眷侣般的潇洒快乐,却不曾饱尝酸涩痛苦。他终于明白,伤口长在自己身上,别人怎能明白多痛?
猛抽了一包烟,秦沐铭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自己皱巴巴的白衬衫、被扯开扔到一边的领带、烟灰缸里一根根折了腰的烟头、不知什么时候打碎的玻璃杯和洒出的酒……杨子谦没有错,错的是自己,至始至终。
自己辜负了他太多次的宽容,错把他的忍让当成软弱。他对杨子谦,向来只想着报复和征服。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杀戮,就像野兽已经不是单纯为了获取食物而捕猎,也许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变态的好奇心吧。他一直试探着杨子谦的底线,却在不慎触及底线时浑然不觉,那道线应该是辛巴吧。
他应该了解杨子谦的,他那么生气只会是因为他爱的事物被毁灭。
也许自己早就爱上了杨子谦。那个不善言辞的青年朴实得就像一碗白米饭,他不像杨子傲能不断带给他感官上的新鲜刺激,他做的只是在秦沐铭最累的时候收拾好被窝,在他最饿的时候做好一大桌子饭,在他最冷的时候静静抱住他,仅此而已。
杨子谦不是毒药,秦沐铭不会上瘾。但是他却是生活中最朴实的东西,水,空气,阳光,食粮。秦沐铭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他躺在床上疯狂地想着过去的一切,就像当时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杨子谦一样。
为什么明明复明了,心里却更加凄凉?
相反,放下了秦沐铭的杨子谦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他觉得心里踏实多了。每天做着既定的事情,完成繁忙的工作,领着小薪水过着小日子,才知道爱情并不是生活里全部的事情。那道坎只有下决心跨过去,才会发现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
有人获得了一切光明却仿佛置身黑暗,有人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心内却光彩绚烂。
第 116 章
缠了杨子谦一个月的秦沐铭终究是放弃了,一个人爱不爱他他能感觉到,爱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好像蕴藏千言万语,不爱他的就像杨子谦那样,对他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他根本不敢让杨子谦知道自己在偷偷跟踪他,一旦被发现了,杨子谦便会产生极大的厌恶感,好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样,一整天都神经兮兮小心警惕的,就怕让他近了身。
他现在就像过街老鼠,无论怎么费力哄杨子谦开始,都吃力不讨好。就算他拿了一大束茉莉送到杨子谦手里时,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把那束花丢在路边,头也不回地走掉。
杨子谦不肯再接受秦沐铭任何的施舍,在相信了他那么多次却一次一次遭受背叛之后,杨子谦不敢再相信他了。这个男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爱他的话以前听得多了早已麻木,现在再从秦沐铭口中听到,杨子谦只不过当个笑话。
最后一次明确的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爱他后,杨子谦疲倦的回了家。那男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这样真好,以什么方式介入的,就要以什么方式出去。杨子谦已经不在意他的话是否会伤到秦沐铭了,他只想好好地尊重自己一次,把过去的那一页彻底翻过去。
在他决定把命给秦沐铭的那一刹那,他们之间就已经两不相欠了。
那天过后,秦沐铭果然没再去找他了。杨子谦也不觉得冷清,不恨不爱大概就是忘记,他很庆幸自己能那么早看破,也庆幸秦沐铭给了自己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几天以后,秦沐薰结婚了,杨子谦没有出席她的婚礼,或许是因为他怕给秦沐薰丢脸,或许是他尽量避免一切与秦沐铭碰面的机会,他只托人送去了一大束白茉莉和份子钱,一同捎去的还有一封信。薰姐表示十分惋惜,但她也明白弟弟对不起人家的太多了,他现在不想看到秦沐铭是有道理的。
那天秦沐薰穿了一件大白婚纱,坐在镜中看着即将嫁作人妇的自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星眸皓齿,仪态万方。略施粉黛后,戴上一层薄纱的秦沐薰仿佛就要羽化登仙。
秦沐铭自然是一号伴郎,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看着父亲把姐姐的手交到一个年轻男人的手里。岁月催人老,父亲头上已经爬满了银丝,笑起来脸上遍布深深的纹路,就像干涸的水渠。那是父亲为他们姐弟俩榨干的生命,他看到一向面若冰霜的姐姐忍不住湿了眼眶,拉住父亲那双苍老的大手久久不肯放下。
父亲把秦沐薰交出去后,转身叹了口气走下了阶梯,坐在了教堂下面的长椅上,痴痴望着女儿生命中最美的那一刻,身影落寞而孤单。
看到他微驼的背影,秦沐铭第一次被触动了。以前他一直觉得父亲窝囊,母亲是病死的,那天父亲在出差,母亲只小声告诉姐弟俩不要告诉爸爸,就悄然去了,秦沐铭怨恨父亲明明知道母亲重病仍然要出那个差,他恨爸爸把钱看得比感情还重要。
虽然当时气急,但后来他还是没有和父亲闹僵,只是他再也没对他说过“爸爸我爱你”,话也渐渐变少,父子俩在一起只会谈谈现世的新闻和经济,要么就是在一张饭桌上吃饭,两人相对无言,父亲把他送出国后更是没有了交集,有时候父亲会打电话过来,接到了他就敷衍两句,没接到也不打回去。每每在话筒中听到父亲叮嘱他防寒保暖,他总会嫌他嘴拙,这些道理他都知道,何必在电话里一遍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