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伤的不算重，在医院进行了简单消毒包扎，扭伤的腰椎也做了按摩理疗，两个人就回家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安然牵起林曦的手，十指紧扣。

“曦宝，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那曦宝，你可以亲我吗？”

林曦忍不住笑了，停下脚步侧头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能在外面无所顾忌地和爱人亲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即使见证的只有午夜的天空，街灯，和月亮而已。林曦觉得心里头又响起了安然在迎新晚会那首《One Summer’s Day》。

某年夏日，你我终于鼓起勇气表明了心意，然后我们就在一起。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安然唇边的笑意怎么收也收不住了，林曦看着他那个傻样子，忍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傻逼。”

“所以才这么喜欢你啊。”

之后的那几天，安然在之后那一年总是会回忆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婚后蜜月期一样。

安然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伏在他怀里睡觉的林曦，窗外流光倾泻，柔软安谧地，轻轻覆在林曦身上，安然觉得比在梦里还要不真实。这是他的林曦，就像是个自己本身就会发出光芒的温暖的存在，把他的生命照亮。

安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跳越猛，连呼吸的节奏都打乱了。甚至很多年以后，每当他回想起这个场景，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清晰地不断加快。

他小心翼翼地侧起身，替林曦遮挡掉照在他脸上的阳光，心跳虽然很快，感受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知道看了多久，林曦醒了，表情还迷迷糊糊的，定定地看了安然好几秒，才喃喃地开口，“你，你醒了啊？”

安然嘴角一弯，“早安，曦宝。”

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白天一起去买菜买日用品，逛街吃饭看电影，晚上在家聊天看电视斗嘴打游戏喝牛奶相拥入眠，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牵手接吻，但是肩并肩地在路上走，说话的时候对视的眼神，好像就能碰撞出好多的幸福感。当然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更幸福了，安然比林曦高出一点，手和腿也比他长，抱着林曦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就显得他好像很小只缩在安然怀里一样，还捧着一大堆水果零食，除了水果什么都不往安然嘴里塞，安然就自己去他嘴里抢，就算抢不过他也可以亲一下小嘴。

有时候被亲了一轮，林曦还要很不满意似的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叫哥就告诉你。”

“哥，然然哥哥，你喜欢我吗？”

“叫老公就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说罢就想从他身上起来。

“别乱动，”安然又把他摁回自己怀里，“我喜欢你，我最喜欢林曦。”

“我也喜欢你。”然后林曦很开心地奖励安然一个吻。

“曦宝，我爸叫我大三开学之后就去他公司里实习，你实习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么？”

“嗯，几个月前就已经谈妥了。那，那你去实习以后是不是就要搬回家里和叔叔阿姨一起住？”

“不会，我就跟曦宝待在一起。”林曦很开心地又奖励了他一个吻。

可是越是幸福得太不真实的事情，醒过来的时候就越是痛苦，这个世界上怎么就老是会有这种“好景不长”的事情发生呢。

那个早上林曦被手机铃声吵醒，紧接着接听之后就完全被吓得清醒。

“林曦？！你是林曦么？！我是赵雨晴的室友沈敏，赵雨晴她服安眠药自杀，现在被送到医院里洗胃了！”

10、表白就分离

林曦和安然赶到医院的时候，赵雨晴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不久，一看到他们就把手边一切可以扫到地上的东西全都扫了，扫不动的拿起来扔，护士差点就冲进来给她打镇静剂，林曦就把安然赶回家里去了，自己留了下来，安然刚出去，赵雨晴情绪就稳定多了。

那个叫沈敏的室友说，前几天就开始觉得赵雨晴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但是也没有料想到她真的会自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肯说，而且不只是不肯说，是完全不愿意开口，就像一夜之间得了失语症一样。她的家里人都不在本地，之前知道赵雨晴在咖啡店里和林曦一起打工关系算不错，就把林曦叫过来了，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联系到赵雨晴家里人。

林曦让沈敏也先回宿舍，病房里只剩下林曦和赵雨晴，林曦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来了，看着她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雨晴，告诉林曦哥，怎么了？”

赵雨晴好像听不见一样完全没有看他给他任何反应，就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看，眼神散涣没有焦距，呼吸也是轻轻的好像随时会停止一样。林曦陪在她身边一直坐到夕阳西沉，直到走的时候她还是维持这个样子，倒是医生找他说话了。

“你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她在本市比较相熟的朋友，请问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我们现在诊断她是重度抑郁症，有点自残倾向，现在也不愿意和别人交流。这样吧，我建议你带她去隔壁市里的精神科医院，那边对于心理疾病有比较系统和专业的治疗……”

林曦离开医院的时候，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地，就像在梦游一样。那个曾被他视作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独立开朗的女孩子，忽然之间所有的坚强都分崩离析，却拒绝任何援助自我毁灭式地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沉沦。

林曦回到家的时候，安然看到他苍白着一张小脸甚是心疼，刚上前把他拥进怀里，就听到他说，声音很微弱地，“安然，雨晴会这样不会是因为我们吧……”

安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觉得有种沉入深海的窒息感，他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怀中的这个人即将要离他远去。

“安然，我明天就要把她转到隔壁市的医院了，我一定要陪着她直到康复为止，如果她真的是因为我们才变成这样，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我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和你在一起，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安然只能倚着房门沉默地看着他收拾行李，看了一会儿他转开眼，看了看地板又看了看沙发，昨天晚上他才在这张沙发上抱着这个人和他说就要和待他在一起，然而明天天一亮这个人就会离开这个家带着另一个人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明明这么不容易，差点连小命也赔上才和这个人告白说出自己是多么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说分离却是那么容易，即使知道分离不是分手，但是那种心灰意冷的滋味，还是好像亲手抓着林曦的手用刀往自己心上捅一样，痛又无力反抗。

收拾好东西之后林曦和安然并排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安然很幼稚地觉得不想要明天到来，只想陪林曦继续这样坐着，听他每次明明想说喜欢自己却总是要自己先告白的问“你喜欢我吗”，或者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听他说以前的事情，在国外的时候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什么都好，只要有他，只要他们还爱着。

林曦考虑了很久，还是把心里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也不确定我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先搬回父母家里吧，有人给你做饭打扫家务照顾你比较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接她了……要麻烦你帮我去把两份休学手续办好。”

“嗯。”

然后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直到朝阳的晨曦带着温度覆盖大地。

林曦要走了，手刚碰到门把的时候，安然从身后环住他抱紧了，林曦这一走就意味着又要从他的生活中脱离开去，“小曦，不要走。”

林曦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想起了四岁那年搬家的时候，隔壁家的安然哭着闹着扯着他的衣摆说过的同样的一句话“小曦，不要走”，他的眼泪掉下来了，再也忍不住，他完全能感受到他此刻的不安与不舍，强烈到揪住他的心，很痛，却又无从选择。

从医院给赵雨晴办完出院手续一直到在车上再到新的医院里，她都是昨天那副完全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交流的样子，林曦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手，“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新的医院里每天都有专业的医护人员观察她的情况，林曦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单间，每天一早就跑到医院陪她，一陪就是一整天，绞尽脑汁地和她说话，说有趣的事情，说自己的心情，实在说到没话说就给她读报纸，读每天在世界各地发生着的事情。

入秋的第一个周末的晚上刚从医院里出来，林曦在大门的地方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然也不管周围有多少路人看着了，上前就搂住林曦，一遍一遍地说“我想你”。林曦此刻只觉得整个世界迎面而来的安然的气息让他连续几周紧绷的思绪终于得到放松，他回抱着安然，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从他领口闻着他最熟悉的安然的味道，听着他的耳语，焦虑的心情好像蒸发成云一样悄然消散。

安然已经在父亲的公司开始实习了，下班之后自己开了两个半小时车过来，在医院门口站着等了一个小时，还好最后等到了怀里的这个人。安然把林曦送回了住处楼下，捧着脸细细地亲吻，又用手轻轻地拨开他额前的刘海，在眉心落下一个吻，好像很珍惜很宝贝这个人一样，“曦宝，我要回去了，我下个星期再来看你。”

林曦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下班了还要开车过来不累么。”

“不累，”他摇头，轻笑，“见到你就不累。”

“你开车要小心。”然后林曦就在原地看着他开着车离开，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于是每一个周末都开始有了期待，即使那个人只是来见自己两个小时，每次都和自己没说够就赶着回去，但是只要见到他，所有的累所有的苦全都变得一下可以释怀。

赵雨晴情况开始好转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那个早上林曦还是像往常一样去看她，带她去公园晒晒太阳，陪她单机版地聊天，赵雨晴毫无征兆地开始掉眼泪，越掉越多，好像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这几个月以来想要流的泪一次流光，最后红肿着双眼，叫了一声，“林曦。”

林曦问，“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你好点了么？”可是没有的到回应。

但是此后的几天，情况越来越好，林曦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看过来会笑了，也会自己吃东西，好像与世隔绝了很久之后终于找回了和现实世界连接的通道口。

入院快要过去半年了，深冬，林曦给她炖了桂花雪梨，她捧在手里暖着，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林曦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快喝吧，不要放凉了。”她很听话地喝完一整杯，又自己擦擦嘴。

然后她转过头来，直直地望向林曦的眼睛。林曦笑了笑，“怎么了？想说什么？”

“林曦，你爱安然，是吗？”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赵雨晴说话的时候显得咬字有点困难，不是那么流利。

“是，我爱安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曦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像承认自己爱着安然，就已经是多么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其实，我自杀，不是，因为你们。”她说，在林曦想要开口的时候，她又继续说了下去，“安然，来向我坦白，和道歉的，前两天，我爸爸，来找过我。也是，跟我道歉，呵呵，说小时候，没有照顾好我。但是他说，他和我妈，离婚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找了，那个女的。而是，我妈妈，跟他，最好的朋友，有婚外情。他说，他这么久，以来都，不能原谅我妈，是因为真的，无法原谅，她，背叛了，自己的家庭，插足别人的家庭，还破坏了，这个世界上，曾经，最好的友情。我没有想到，我的生母，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的，受不了。安然，向我道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和我，妈妈一样，插足别人家庭的，坏女人。对不起，林曦，我真的，从来没有，没有怪过，你们。”她越说气息越急促，最后眼泪又淌下来，忍在心里这么久，终于能够说出来了，那些腐烂在心里的委屈终于像洪水一般泄去。她低着头，不停地抽泣，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等着大人说“没关系”。

林曦用力地搂了搂她肩膀，“没事，没事，说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已经知道你的难过了，你不用为我感到内疚。”

“林曦，你回去吧，回到，安然身边。”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急着赶我走，我会等你康复的，如果你想要我快点回到安然身边去，你就加油快点好起来。”

那天晚上安然来看他的时候，家里还专门留了一点桂花雪梨给安然，安然一边喝着自家媳妇的糖水，一边对着他摸摸手摸摸脸摸摸头各种摸，感觉到了林曦今天好像格外兴奋。

“她的情况好转了？”

“嗯，好多了，今天开口说话了，说了好多呢，慢慢打开心结了，终于对我说了当时自杀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我们，是家里的原因，不过也有因为我们的事情受到一点直接的刺激吧……”

安然好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多话这么精神的样子了，平时过来看他都是自己说的多，剩下的时间亲亲抱抱都不够，他好像着了迷一样地看着林曦，看着他犹如无边黑夜里发光的小恒星，越过时空和人海茫茫，点亮他的孤寂。

重聚的日子，大概很快就会来临吧。

11、分离就重聚

剩下的那半年没有头半年那么艰难了，赵雨晴的情况好了很多，会说会笑，即使有时候突然开始钻牛角尖也愿意和医生或者林曦倾诉，十分积极配合治疗。但是依然还在观察期，所以还是要继续留院。

安然还是每个周末都会开两个小时车过来看林曦，后来嫌见面不够时间说话，每次一来就是攒足一个星期话份量的厚厚一封信，每天夜里都会打电话过来，虽然聊的时间不长，但是每一次结尾都会是“我想你”“我爱你”。

每个周末林曦做的饭菜也都会格外的丰盛，那天全天林曦的笑容也会格外的迷人，以至于赵雨晴后来都不用问林曦今天是星期几了，只要看他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哪天是周末，然后还要故意逗他，“林曦哥，安然今天又要来看你了呢。”

公众假期的时候，安然就会收拾好几天的衣服开车去找林曦，那天上午，他和林曦一起去看赵雨晴，这是赵雨晴情况好转以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刚开始的时候安然显得有点尴尬，有点拘束不敢说话，反而是赵雨晴放得很开，全然当作以前的事情只是一场小误会，还主动找话题化解他的尴尬。

“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一起的时候就觉得你们两个有猫腻了诶！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饭对了一次CP，以前饭的CP都是那些炒作出来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粉丝之间还会对掐，只不过饭着饭着跑来当玛丽苏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有那么明显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很辛苦啊blah blah blah……”气氛一下子缓解了，安然又恢复厚脸皮的本性开始和赵雨晴比赛话唠，林曦还是像以前一样看着他们聊天一直被逗笑也懒得插嘴了。

大病了一场过后，很多事情渐渐在时间里沉淀了，原本看不清想不开的也慢慢在心里有了分晓和答案。安然和林曦都是很好的人，尤其是林曦，一个大哥哥一样温柔善良的人，有责任感又重情义，他们之间的爱情值得最好的祝福，自己早就已经不奢望什么了，如果他们因为自己的缘故不能相守恐怕才是最遗憾的事情。有时候爱情也不一定非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让自己亲身感受到幸福，看到自己在意的人沉浸在爱情里时温馨有爱的小细节和相处模式，幸福感就已经可以蔓延四周感染到自己的内心，让人也忍不住想笑想流泪不忍心打扰。纵然生命里有一些令人遗憾的难以置信的事情已经发生，也早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可能曾经动摇了自己心里的爱情信仰，觉得爱和信任、友情这些事情根本脆弱得不堪一击也完全不值得再去有所期待和相信，绝望得让自己曾经想要连同生命一起丢弃，然而，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每一秒钟，都依然会有像这样美好的动人的爱情存在着，和时间一起抚平所有伤痕，于绝望之中给予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