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魅影。”

“你知道我？”魅影的声音仿若从幽暗深处传来，就跟他整个人展现出来的一样那么的神秘，带着逼人的压迫。

“歌剧院的传说，我自然知道你。”

“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你跟我一样，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

“就算我抓了你，让你以后都只能留在这个地下，不能去地面，你还不怕我？”魅影自然可以说其他更加狠辣的话语，可是那些譬如要了他的命的威胁却没有说出口。

“地下的生活很可怕吗？如果可怕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呆着？既然你可以呆着，我为什么不可以？”安迪一连串的反问，虽然是质问，语气却温和，甚至唇畔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就这么微微侧着脑袋，看着魅影。

“你既然不怕，就一直在这里呆着。”魅影被安迪的质问给问到了，刚好听到了一阵细碎的铃声，知道这是克莉斯汀在祈祷室召唤自己，也顾不得安迪，直接丢下安迪，就快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安迪也听到了那一声铃声，对于魅影消失去做什么，心底自然也有所猜测。克莉斯汀其实是个好女孩儿，只不过却不适合魅影。纯然的光明和黑暗是很难兼容的。克莉斯汀虽然幼年家庭遭逢变故，来到了歌剧院，却是曾经过着大小姐养尊处优的生活，便是后来到了歌剧院，又有了朋友的照顾，性子养得天真又娇俏，大概没有办法想象人性的黑暗面。

而魅影却是因为一张脸，因为幼年的遭遇，过早地接触到了这个社会的一些黑暗面，让他变得愤世嫉俗。天才的思想有时候难免会走向一个极端。不可否认，魅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多才多艺，学什么都快。其实，以魅影的本事，面容上的残缺并不会带来怎样的麻烦，有本事就能够在这个社会快速地立足，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可是，魅影却不愿意去接触人群，或者说一方面鄙视着这些幼年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人，一方面又不愿意再给这些人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干脆选择离群索居，选择了黑暗的地下世界，作为自己的安居之所。

不过，黑暗对光明的追逐，本也就是一种天性，魅影会被善良的克莉斯汀所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安迪一边分析着这些，一边沿着湖，往里面走，绕过长长的一个小道，看到了一条小船孤零零地挂靠在那里，安迪解开小船的绳索，划着小船靠向了湖中心，在那里，摆放着钢琴、小提琴等乐器，还有一张大床，地面上散乱着许多的图纸，有很多张人物的素描图，也有恢弘的建筑图纸，还有音乐五线谱。

安迪将这些散乱在地上和桌面上的图纸做了一个整理，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还从空间中拿出了一些东西吃了起来，垫过肚子后，安迪看着钢琴，还颇有兴致地坐到钢琴前弹奏了一曲。

魅影同克莉斯汀汇合交谈过后，听到克莉斯汀对安迪失踪的担忧，隐瞒了自己抓走安迪的这件事情，甚至，整个的谈话过程中，心底也有些许的焦躁，不知道将那个少年一个人丢在下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等魅影回到地下后，在方才放下安迪的地方魅影发现安迪的身影时，还心下一惊，等到听到若隐若现的钢琴声音后，立马想到了安迪去了哪儿，连忙赶了过去。

隔着湖面，看到背脊笔直地坐在那里弹奏着钢琴曲的魅影，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闭眼侧耳倾听，这是魅影从来没有听过的钢琴曲，歌曲平和而又从容，就像是柔和的月光轻柔地照在行人身上，仿佛能够抚平人内心的焦躁，还给人一个清净宁和的状态。

就在魅影沉浸在这宁和的钢琴曲的演奏中时，整个的钢琴曲风却骤然发生了变化，就好像风雨骤变，从风和日丽一下子变得雷电交加，激烈的音乐声，就好像是在同残忍的命运做强烈的抗争，愤怒、不平还有不屈的斗志，魅影骤然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整个人也随着钢琴曲而剧烈起伏的安迪，眼底的光芒耀眼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当风雨摧残过大地后，却并没有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反而重现了雨水润泽过后的勃勃生机，天地间的生物便是这么的顽强不屈，整个钢琴曲的过度，也是如此的自然，从前一刻的激情澎湃到下一刻春回大地的生机无限，整个钢琴曲过度衔接地自然无比。

魅影一直到整首钢琴曲都演奏完毕之后，都没有挪动脚步，甚至就连看到安迪离开钢琴前面，重新驾驶着小船向自己划过来，也没有什么动静。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方才的钢琴曲目之中，脑海中回荡着这激昂的曲目，无数的灵感火花在魅影的脑海中交织。这样的状态，甚至在安迪牵着他的手上了船，回到钢琴前为止，都没有消除。

等到魅影的手触碰到钢琴琴键后，像是被按了什么机关一样，整个人开始动了起来，凌乱的还没有系统性的曲子就这样子从魅影的手中流泻而出。安迪直接从一边拿过了纸笔，记载下了魅影正在弹奏的曲谱，安迪的手速很快，虽然魅影跳跃的琴音光是捕捉就已经很难，可他还是完整地记录下了魅影的这一场即兴创作。

创作对于一个人而言，是会透支人的精力和体力的，魅影这一曲即兴钢琴曲的演奏，足足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等到一曲毕，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从那种极度兴奋的高度紧绷中突然放松下来，却觉得脑袋有些嗡嗡作疼，浑身的肌肉也有些酸楚。

在这样的状态下，看到安迪手中拿着纸笔站在面前，目光扫到上面的曲谱，分明就是刚才自己的演奏。

“你果然是个天才，魅影。这样的曲子，也就只有你才能够作得出来。”

魅影果断地接过了安迪手中的曲谱，快速地浏览了起来，其实，刚才那种玄妙的感觉，是很难去重现的，魅影虽然自己即兴弹奏，可要去重新抓到那种感觉，再去重现，却是魅影自己也做不了的。

天才对于天才是有本能的亲近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魅影一开始靠近克莉斯汀，也是因为克莉斯汀本身在歌唱上的天赋，毕竟，现在的克莉斯汀也不过是个刚刚绽放了花蕾的小花苞，魅影更多的是将自己对音乐的憧憬寄托在了克莉斯汀身上，久而久之，对克莉斯汀的独占欲也就越来越强，直至整个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而现在，魅影对于弹奏了一曲让他惊为天人的钢琴曲的安迪，很有好感，再加上安迪还帮他记下了方才弹奏的钢琴曲，一时间，握着琴谱，对着安迪，魅影拍了拍身边凳子的位置。

安迪立马读懂了魅影的意思，将方才记录的琴谱放到钢琴架上，双手自然地放在黑白琴键上，两双手，二十根手指，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默契地合奏了一曲。

安迪注意到魅影周身对自己的排斥和疏离随着音乐的奏响而逐渐消融掉冷漠后，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空旷神秘的巴黎歌剧院地下，素来是寂静的，便是魅影独自弹奏的歌曲，唱响的曲调，也有一股萦绕不去的愁苦。可这几日，多了一个人后，钢琴键盘上本来只是一个人的独舞，突然加进了一个人，却也不显得拥挤，反倒是多了几许甜蜜的互动。

当魅影发现安迪不仅会弹钢琴，会写五线谱，还会拉奏小提琴、风琴等乐器的时候，一双眼睛每时每刻都因为发现了新东西而不由得闪闪发光。魅影除了挚爱的音乐之外，还是个触类旁通的天才，在建筑、绘画等方面也有极高的艺术天分。

从前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拿着画笔，描绘出自己脑海中瑰丽的想象，化作图纸上宏伟的设计，甚至凭借一己之力，将巴黎歌剧院的地下王国建成了自己设想中的样子。现在多了一个安迪，魅影拿起画笔的时候，不自觉地笔下的主人公就变成了安迪。

弹琴的安迪、画画的安迪、还有放声歌唱的安迪，甚至是舞剑的安迪……不自不觉间，魅影的生活就以极快的速度被安迪所攻占。他每天还是会去祈祷室一墙之隔的地方跟克里斯汀会面。曾经同克里斯汀的会晤是魅影一天之中最期待的时刻，甚至克里斯汀也并不是每天都会去祈祷室的，哪一天克里斯汀没有去的话，魅影的心情都会格外的低落。

而现在，对同克里斯汀见面的期待和憧憬却慢慢在魅影的心底不断降低，他最近正在犯愁的是，怎么样在地下建立一个豪华的厨房。本来魅影一个人的时候，吃的东西其实都是拿的吉理夫人准备的饭菜，魅影对吃的方面是不太讲究的，小的时候靠吉理夫人接济，长大后，吃的东西魅影自己也能够搞定。

巴黎歌剧院下面的地下王国不断地拓展，甚至延伸到了附近的几家店铺下面，魅影会干脆去那些餐厅拿一些吃的。可现在多了一个安迪后，特别是在那天带着安迪去了一家餐厅，本来是直接拿些吃的就走的，可安迪却借着这厨房，做了些热腾腾的饭菜。魅影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热乎乎的饭菜了。

他总是避开人群，住在幽暗的地下，就是去拿些吃的，也是厨房放在那里已经凉掉了的饭菜。魅影自己不上心，不在意，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可等到吃到安迪做的热腾腾的饭菜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温暖流转过身体。让魅影下意识地想要做些什么。

等到安迪发现魅影在准备一个厨房的时候，并没有阻止魅影的行动，他倒是开始思考着，如何在外面置办产业，魅影习惯了地下的世界，习惯了离群索居，这样的状态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魅影，早就已经不能够正常地生活在人群间。可一直呆在地下，场面不见光照，对人的身体健康状态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原主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孤儿，魅影也是一个不存在人世间的幽寂状态，想要在巴黎置办一套幽静的住所，还是需要使用一些小手段的。

“魅影，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安迪其实是有思考过单独行动的，可是看魅影最近虽然对他挺不错的，却并没有要放他回地面上生活的样子，反倒是有将他当做洋娃娃或者玩偶一类的养在身边的架势，也就放下了利用魅影去见克里斯汀的这段时间离开地下去办自己的事的想法。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最近魅影去见克里斯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安迪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够及时赶回来。

魅影面具下的双眸沉默地盯着安迪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也没有去问安迪要去做什么，只是，问了要去哪儿，就带着安迪在地下熟练地穿梭。等到了地方后，安迪走出地下隧道，发现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巷，四周很安静，并没有任何人烟。安迪往外走了几步，却发现魅影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回头。

“魅影，你不跟我一起吗？”

魅影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沉默地摇了摇头，想了想，才说道：“我要去见克里斯汀，你办好事情，在这里等我。”

安迪注意到了魅影眼底的一抹幽暗情绪，现在离平常魅影去见克里斯汀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魅影这么说，分明是在说谎。归根结底，魅影是不愿意出现在人群中。

安迪没有勉强魅影的意思，魅影现在的这个症状，还是需要慢慢来，才能够解决的。

安迪要办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将空间中的黄金换成法郎，成功换到钱后，一个一忘皆空，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给解决了。这之后，去高级服装店从头到尾换了一身行头，又按照魅影的身高，拿了几套成衣。提着衣服出去后，将魅影的衣服放到空间中，看还有时间，去找了房屋中介，说了自己对房子的要求，独门独栋，靠近巴黎歌剧院，厨房要干净，房屋朝向要向阳，还要带着花园等等等等。

给了中介一些钱后，跟中介说，三天后再来听答复，然后便回到了方才魅影带自己出来的地方，率先钻入地下，将空间中放着的魅影的衣服拿了出来，沿着方才魅影走过来的道路，往里面走去。

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路程，便碰到了魅影。魅影看到安迪手上提着的东西，沉默地接了过来，安迪想了想，虽然他跟魅影都习惯了黑暗，并且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可如果想要将魅影从幽居黑暗的习惯中拉出的话，还是要让魅影尽可能地习惯光明。从空间中拿出了一枚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的夜明珠，照亮了这漆黑的道路。

魅影看着安迪手上的东西，却是牵过安迪的一只手，往前走，半点儿都没有去追问安迪的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意思。更没有安迪本来是一个小小的歌剧院打杂的，怎么会有这些贵重东西的猜疑。

回到了两人住的湖泊附近，魅影看着安迪从袋子中拿出一件件的衣服，笑着往自己身上比划，手脚突然有些僵硬，魅影的衣服也跟那些吃的用的一样，都是需要的时候，直接去地方拿的。像安迪现在这样子特意去一个地方给他带了几身衣服的经验，记忆中从来不曾出现过，似乎自从将安迪给带到地下世界后，这样子的猝不及防，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三天后，安迪再次提出要去一个地方，魅影还是跟上次一样，送了安迪到出口的位置，只是，这一次，在安迪邀请魅影同行的时候，魅影沉默着挣扎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安迪去见了房屋中介，对方带他看了几套房子，安迪看过房子后，拍板定下了一套房子，多给了房屋中介一些钱，其他琐碎的契约之类的东西，也都由对方帮着跑腿。不过，再怎么快，房子也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够真正地过户到安迪的名下。

马上就要有一个真正的落脚地了，虽然房子还是需要再做装修调整，安迪的心情倒是一直都挺不错的。

在安迪忙着房子的事情的时候，魅影却同克里斯汀吵了一架，安迪一开始也没有发现魅影的不对劲，直到听到魅影弹奏的狂暴钢琴曲后，发现了魅影眼底的厉色。

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是跟克里斯汀有关，对于魅影和克里斯汀之间的关系，安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拿捏这之间的分寸，只能够问道：“你为什么会跟克里斯汀吵架？”

“他想见我，我拒绝了。”魅影闷声闷气地说道，心底有些闷闷的，憋的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当初之所以会将安迪给捉到地下世界，还是因为克里斯汀的缘故。结果到后来听到安迪的解释，竟然是因为听说了歌剧院的传说后，一次听到了克里斯汀在祈祷室跟他的对话，出于好奇，而故意针对克里斯汀将他给引出来的。

“为什么要拒绝克里斯汀呢？魅影，你这么优秀，你教会了克里斯汀很多东西，让克里斯汀现在的歌唱技巧远远超过剧院的其他人。你聪明优秀，是个歌唱家、钢琴家、小提琴家、画家、建筑家，普通人就算穷极一生，也很难达到你这样子的水平，你却将你的优秀一直藏在地下。为什么不让其他人看到你优秀的一面？”

魅影听着安迪的夸赞，别扭地转过脸，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上了带着面具的半边脸，就算他再怎么优秀又有什么用，那些人只会以貌取人，想起了幼时许多不好的回忆的魅影，突然暴躁地挥开了安迪伸过来的手：“我不喜欢，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安迪见魅影动怒，想了想，没有再劝，反倒是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曲舒缓人情绪的钢琴曲，将自己对魅影的关心和在意，通过这一曲钢琴曲传递出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那晚之后，安迪再没有在魅影面前提出让魅影试着去接触人群的想法，反倒是每天都会出去，忙着房子的装修和布置。

不知道是不是安迪的沉默还有这几日频繁地离开地下世界的举动触动了魅影，这一天晚饭后，魅影突然开口：“安迪，我放你离开，你可以回到地上的世界。”

魅影突然这么说，委实太过突兀，安迪不知道这几天魅影一个人呆在地下世界的时候，究竟想了些 ，才会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看着魅影幽寂沉沉的双眸，心口突然有些心疼。

每一个人活在社会中都是群居属性的生物，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自己孤孤零零凄清惨淡，真正做到离群索居的。便是魅影，看似一个人孤寂地活在巴黎歌剧院的地下世界，可在这个过程中，他在吃饭、穿衣等方面还是会不自觉地跟这个社会有所接触。一开始吃着吉里夫人的饭菜，后来同克莉斯汀的接触，其实都是魅影作为一个人本能地想要同这个社会产生一定的联接。